第六十二回︰名將之死（一）
霍州城現在與其說是一個城，還不如說是一個垃圾場更貼切些，本就被窩闊台的「震天雷」炸得破破爛爛的城牆，經過大火的灼燒和風雨的沖刷更是破敗不堪。要知道，當時除了一些富庶大城市城牆的牆體或緊要關隘的牆體包有牆磚，一般的小城甚至大部分州府的城牆都是不包磚的，往往只是在夯土結構的牆體上稍加粉刷而已，很多窮一點的地方甚至粉刷都免了，所謂的城牆遠沒有現在拍的影視劇里那麼漂亮、堅固，大規模的城牆包磚是在明朝時期才開始。因此，短短數月，霍州已經很難找到一段完整的牆體，城內到處是瓦礫廢墟、殘垣斷壁、森森白骨，這要清理起來那就費勁了，因此古代當一座城池毀于戰火，很少有人重新在舊址上清理恢復，往往是重新在附近找個地方建新城，舊城任其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中華數千年的歷史，真真延續至今的古城可謂鳳毛麟角，即便是遺留下來的，很多也已經不在初建時的地方了。
這可苦了七軍的先頭團，他們可沒時間去清理那些破爛，只是利用早已干涸的護城河修建了幾道戰壕，並在戰壕間建起一些碉堡，算是形成一道防線，還好在大部隊趕到的這幾天里，並沒有蒙古軍隊出現。潞州城比霍州情況稍好些，窩闊台撲向潞州時金兵已經先跑了，因此潞州雖然被燒，但城牆還算完整，因此四軍和近衛軍可以相對輕松地布置防線，並對城內設施進行了簡單的清理和修復。為扎牢這個口袋，四軍的一個步兵旅也被調往霍州增援，加強霍州的防御力量。
拖雷和窩闊台完全沒有估計到，第七軍會繞這麼大一個圈去包圍堵截史天澤，現在中興府已經調集了十萬大軍，正等著第七軍呢，他們要在這里狠狠教訓下膽大包天的宋軍。塔斯和按赤台也集結好兵馬，他們先到真定去見拖雷，然後才向沁州進，這一轉彎他們就沒有經過霍州，使得第七軍不但沒有被現，而且得以從容布置防線。但宋軍出現在潞州方向還是被蒙軍覺了，得報後拖雷和窩闊台都感到不對勁，但他們的第一反應是宋軍想要佔領潞州，並沒有想到宋軍是要吃掉史天澤的十五萬大軍。因此拖雷命令塔斯和按赤台立即加向沁州前進，要他們和史天澤配合夾擊潞州的宋軍，教訓一下大宋。
但不久他們現，史天澤那邊已經很久沒有消息傳回，去了幾波信使也不見回音，這太不正常了，難道大宋是想……拖雷和窩闊台都不敢往下想，他們向潞州和平陽府方向派出大量偵騎。拖雷和窩闊台終于明白過來，看來大宋胃口不小，不但要從他們口里搶食，還包圍了史天澤的人馬，他們憤怒了。史天澤也現了宋軍的動向，而且這支在自己背後出現的宋軍人數還不少，足足有十萬之眾，史天澤坐不住了，現在到底該如何進退他拿不定主意。現在不但真定府，就是沁州也聯系不上，看來宋軍已經切斷了自己的歸路，史天澤苦思冥想了半天，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攻擊平陽，如果拿下平陽自己就有了落腳點，可以固守待援，如果拿不下就向霍州方向轉進，利用自己的優勢甩開敵人撤往汾州方向。史天澤考慮了半天卻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如果這時他向沁州突圍還真的有機會走掉，現在不論是禁軍或近衛軍，部隊的行動基本靠兩條腿，炮兵勉強實現騾馬化，以當時的道路條件根本談不上什麼機動能力，雖然陣地戰、防御戰不會吃虧，但打起追擊戰只能跟在蒙古人後面吃塵土，一旦運動起來後再遭遇反擊，很難快部署陣地，特別是炮兵，布置陣地要半天時間，到時非吃大虧不可，因此這時史天澤想跑是很有機會的，醒言他們還真不敢追，這也是為什麼劉廣螽非要把史天澤吸引到平陽城下的原因。
而史天澤自參戰以來就沒吃過什麼敗仗，當年武仙殺了他哥哥史天倪，他為報仇從蒙古國王孛魯今笑乃歹手中借兵三千，打得武仙抱頭鼠竄，並佔領了真定，孛魯很高興，讓他承繼他哥哥的職務當了都元帥。武仙投降彭義斌後，慫恿彭義斌去打史天澤，結果彭義斌反被他打得只能在五馬山焚山堅守，要不是後來他隨孛魯中途離開，恐怕沒等醒言趕到彭義斌就交代了。濟南戰役時孛魯戰死，孛魯的人馬歸了窩闊台，之後他就一直跟隨窩闊台征戰，不過還好濟南之戰他不在，不然死在濟南城下的可能是他而不是孛魯。
這時史天澤剛吃掉完顏彝的十多萬金兵，士氣正旺，現宋軍抄他後路，他想到的當然不是逃跑，而是如何戰勝對手，擱在平時他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對，他打仗膽子大是有名的，他是個率五十幾個騎兵就敢往彭義斌上萬人的隊伍里沖的主，蒿城董俊借給他數百人，他就敢打真定。這樣的人現在手里有雄兵十幾萬，怎麼會想到逃，于是史天澤率領十余萬蒙古大軍，殺奔平陽而來。劉廣螽得報終于松了口氣，四軍則放心地在潞州擺下陣勢準備攔截沁州方面的援軍，近衛軍則遠遠尾隨跟進，準備配合劉廣螽收拾史天澤。
史天澤剛進入平陽地界就踩響了地雷，這時的地雷威力極大，周邊數丈內非死即傷，可越是挨炸史天澤攻擊平陽的決心越大，他認為宋軍埋設這些玩意無非就是要阻滯自己攻擊平陽。但他也沒有什麼對付地雷的好辦法，因此，他把上萬的金國降兵趕到隊伍最前面，逼著他們去踩地雷開路，可憐的金兵剛剛吃上飯沒多久，本以為逃過一劫，沒想到被派上這要命的差使。踩地雷不一定踩中，不去踩立馬就會被砍腦袋，在蒙古軍隊鋼刀皮鞭的威逼下，金國降兵也只能乖乖照辦，膽戰心驚、哭哭啼啼地為蒙古軍隊開路。
幾十里路史天澤卻走了兩天，地雷埋得並不密集但範圍很廣，但在上萬金國降兵的共同努力下，這些地雷都沒有白埋，除了幾枚不合格產品，其余全部炸響，利用率高達99%，大宋軍工部門和第五軍工兵的辛勤勞動得到令人滿意的回報。當然，英勇的金國降兵也為大宋軍工事業的繁榮付出了血的代價，數千金兵為此失去了身體的某些部分（主要是下盤）甚是整個生命。當史天澤好不容易把大軍推進到平陽城下才赫然現，平陽城正以一種前所未見的古怪姿態在等著他，城池前面挖了數道壕溝，壕溝與壕溝之間有幾座平頂高塔豎立其間，之間還有些只有一個扁扁長長的窗戶的小房子。不過，通往城門的大道倒是相當平整，只是路上有些人字形的拒馬，史天澤離得遠，能看見城牆上飄著的旗幟，卻看不清上面的情況，但城牆牆壁上刷著的那幾個很不友好的白字他看清了，那幾個字是「打敗蒙古賊，活捉史天澤」。
史天澤不怒反笑，憑你們區區幾萬宋軍要打敗我，還想抓我？簡直笑話。他離城二十里扎下大營，並在幾個緊要地方埋下伏兵，他覺得根據宋軍前段時間的做法，肯定會派人來劫營，但一夜過去毫無動靜，看來宋軍只是虛張聲勢，肯定是怕了。史天澤率大軍來到平陽城下，他仔細觀察著，反復思索那些高塔和矮房子的作用，壕溝可以理解，阻滯大軍展開，那些高塔和矮房子有什麼用呢？從高塔上扔炸彈、射箭確實有一點作用，但我們沖到下面一把火就能把他們燻死，矮房子更沒什麼用了，里面裝不了幾個人，在里面射箭動作也拉不開，炸彈也投不遠，有屁用啊。史天澤以己度人，始終參不透其中奧妙，但窩闊台的很多部將參加過濟南戰役，對宋軍多少知道些，以他們對大宋火力的了解，知道這仗不好打。
史天澤決定不管怎樣，先打打看再說，但他還算從善如流，听進了那些部將的話，決定先讓那些降兵起第一波攻擊，試探一下宋軍，然後再考慮怎麼打。可憐的降兵剛踩完地雷，如今又要當炮灰，反正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也豁出去了，七八千降兵吃飽喝足後就向平陽城沖去。五軍是要拖住史天澤，因此開始並沒打算下狠手，對付區區數千敵軍不要說火炮，連機槍也懶得用，只等對方進入有效射擊距離後才開槍把他們當靶子練槍法，城牆上、炮樓里及碉堡內的步槍火力一起開動，「 里啪啦」對著這伙蒙軍炮灰一頓狠揍，在交叉火力的打擊下，炮灰們倒下一片，其余的掉頭就跑。史天澤是著實嚇了一跳，他光听到「 里啪啦」的聲響，就看見那些沖鋒的士兵紛紛倒地，以前這種事只是听別人說起，但沒怎麼往心里去，現在他終于明白五馬山和濟南之戰是怎麼回事了，特別是自己都沒怎麼看到對方的就損失了數百人，這太恐怖了。
史天澤還是很肯動腦子的，宋軍火器確實凶狠，但不管你射箭也好，扔炸彈也好，打火槍也好，總要看到對方才能射擊、投擲吧。白天對方躲在炮樓、碉堡里，而自己暴露在別人眼皮底下，對方容易打，那到晚上了一片漆黑了，宋軍也看不清自己那就沒這麼好打了，你要是點起火把，那你自己反而暴露了目標，到時候讓你嘗嘗我弓箭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