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洲壩水泥廠的燈光球場上。
一邊場地仍然是一群打著赤膊的年輕人漫長飛奔、汗水淋灕另一邊場地則只有兩個人。程飛拿著籃球在三分線內一步的地方慢慢地拍著前面是他初中的體育老師吳忠民。
「來試試運球走兩步然後到我面前跳投。」吳忠民招手說道。
程飛往邊線的方向運球兩步跨到吳忠民面前然後起跳、在空中停頓了一剎那突然出手投籃。籃球劃過一道不太完美的弧線砸在籃圈前沿彈了回來。
「不要以為我會跳我根本不會跳起來蓋你」吳忠民說道「只是舉著手你就投不進去了。你看這就是你的問題為什麼在比賽中進不了球這就是關鍵。」
程飛低下了頭。
「你必須先克服這個心理障礙繼續！」吳忠民站直了身體。
程飛深吸一口氣再次運球沖過去然後起跳投籃。他的動作幾乎月兌離了先前王志文的那種風格動作上極為神似吳忠民。這是因為他的籃球動作尚未成形很容易重新塑造。
對此吳忠民的心里是很震驚的。他在十幾年的教學生涯中教過不少學生打球有各種天賦的也見過拿投籃來說天生具有投籃感覺的神投手不在少數但是程飛絕對是其中翹楚。在教會他跳投之前程飛的顛投在無人防守的情況下三分線內的任何位置幾乎都是百百中這對于職業球員來說當然不算什麼但是對于一個以前根本不做體育鍛煉、剛剛學了兩個月籃球的孩子而言是相當不容易的。
更令吳忠民驚訝的是程飛的學習能力非常驚人。跳投這個姿勢其實吳忠民沒指望程飛在短時間內掌握原因有兩點。從硬件上說跳投需要人的腰力、腕力、平衡能力具備一定的水準大多數剛開始學習跳投的人都會控制不住身體只有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才能掌握。在吳忠民的印象中程飛的身體素質是極差的結果昨天晚上才示範了跳投今天居然就能掌握所有的要領並且能在以前顛投的位置進行跳投！
從軟件上來說跳投的感覺和顛投不一樣顛投的瞄準時間相對比較長從腳掌力的方式比較容易控制得穩當一些而跳投多是在空中尋找籃筐的位置。如果一個人從顛投轉換到跳投命中率必然會下降一段不短的時間然後才能慢慢找回來。可是這個程飛不僅第二天就學會了跳投而且僅僅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找到了感覺用他的話說︰「感覺比以前更準了。」
程飛當晚的舉動吸引了場子上打球的青年工人在吳忠民的幫助下他跑遍了三分線內的任何位置接球就跳投弧線精準幾乎球球都是空心！一邊看熱鬧的青年工人無不鼓掌叫好！
但是吳忠民在感嘆的同時也現了嚴重的問題那就是程飛一旦遇到前面有人防守無論是顛投還是跳投命中率都大減十球僅僅命中一球。這說明他的心理素質嚴重不過關。
吳忠民下定決心要進行強化訓練不斷地要求程飛在他面前投籃。隨著時間的流逝吳忠民漸漸地開始不僅是站著不動了有時會緊逼上來有時還會起跳。程飛的命中率可謂陰晴不定有的時候尚可有的時候則慘不忍睹。
師徒二人練得大汗淋灕坐在場邊休息的時候吳忠民問道︰「程飛你白天能來嗎？」
程飛猶豫了一下說道︰「說不準有時候可以。」
吳忠民點點頭︰「好白天的時候我不在給你找個人陪練。」說著他朝那邊球場喊道︰「星子過來！」
一個又矮又壯的家伙走了過來。此人看起來二十出頭面相和善身高大約只有一米六五穿著長袖運動衫剛才正站在一旁看球。他走過來問︰「啥事吳老師？」
吳忠民和藹地拍拍程飛的肩膀︰「我來介紹一下這位……」
「嗨！」星子笑著說「程飛嘛那麼出名誰不知道今年局里的中考狀元。」
程飛有些拘謹地和星子握了握手。吳忠民笑道︰「這位也是我的學生比你大好幾屆呢你叫他星子就可以了這里打球的都這麼叫。」
星子問︰「找我有啥事？」
吳忠民說︰「你看這位學弟在學習打籃球白天我沒時間你陪他練練。現在的問題就是有人盯防的時候他的跳投命中率太低了需要鍛煉一下。」
星子臉上一片茫然嘴里還是「嗯嗯啊啊」地答應著。等到吳忠民要離開球場的時候他追了上來低聲問道︰「吳老師您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啊？要我陪他練球至于嗎又不是培養未來的級球星您以前可沒這麼干過……哦」他壞笑著說「是想找程飛他爸辦事吧？」
吳忠民臉一沉「別胡說。我問你你覺得我這個投手怎麼樣啊？」
星子笑道︰「那還用說全市數一數二的投手上次看您打那個荊楚杯全市籃球賽投得那個唰唰的對方全傻眼了……」
吳忠民打斷了他的話︰「他是個天生的投手比我當年不知強上多少倍。我想好好培養一下他就是這樣。」
星子一愣說道︰「吳老師這麼抬舉他那我也就不多心了我好好陪練就是。」
星子接下陪練的任務後很快就意識到了吳忠民所言不虛。投籃好的他見過很多但是像這麼好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
程飛的跳投頗具吳忠民的風範跳起來時身體筆直雙腳並攏右胳膊肘直指籃筐左手微微地扶球在將要跳到最高點的時候從肩部力伸張右臂最後手腕翻轉手指輕柔地撥動籃球籃球在空中勻旋轉三周半墜入籃筐無聲無息。這麼標準和優美的跳投那些青年工人是沒有的。
無人防守下的投籃幾乎百百中。
星子說道︰「程飛你過來防守我看看我這個身高是怎麼面對防守隊員投籃的。」
程飛點點頭貼身迎了上去。星子運球突然啟動兩步就甩開了程飛。但是他有所保留並沒有借此機會突破而是稍停了片刻等程飛追了上來跳起來防守的時候星子收球入手猛然起跳！
程飛與星子同時跳起來卻現對方的身體角度不對頭竟然是傾斜的！星子的身體幾乎與地面成45度角然後腰月復一收手中的籃球就投了出去！
程飛完全沒有封蓋的可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球高高越過自己的頭頂命中籃筐！
「這是……」程飛喃喃說道。
「後仰跳投」星子走過去拿起球「吳老師讓我陪練我擅自改一改教學內容」他眨了眨眼楮「我教你後仰跳投這樣你就不用害怕對手了！」
這是程飛接受吳忠民特訓的第三天。
第一天吳忠民示範了跳投動作講述了要點程飛本來以為是很難的動作可現自己竟然在嘗試了幾次之後就掌握了要領跳投的距離從一開始吳老師要求的籃下一直擴大到了罰球線的位置而投籃命中率也很快提升到了之前的水準。程飛甚至感覺到對投籃更有把握了。
吳忠民對此非常吃驚不過很快又覺得有一些失望。因為在第二天的訓練中程飛一旦面對有人防守的情況命中率就大跌很難把球投進去——即使防守的人什麼動作都不做。吳忠民認為程飛的心理素質太差而心理素質對投手來說是極為重要的技術再好心理素質不過關也無法成為合格的投手更別說是優秀甚至偉大的投手了。
不過由于程飛出眾的投籃感知能力吳忠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他能在不斷面對防守方投籃的訓練下能夠鍛煉出穩定的心理素質來。但是吳忠民也清楚這種心理素質先是天生的和性格本身有關系其次要通過多打比賽才能增強。如果程飛參加比賽的機會太少或者不為重用的話那麼投籃的天賦必然無法得以體現。
第二天訓練結束的時候結果讓吳忠民相當失望。程飛在上百次投籃中竟然僅僅命中了個位數而命中的球也多是運氣球。
第三天他到市教育局辦事便把程飛交給星子訓練。星子是吳忠民的學生中專畢業後就回廠工作雖然個子很矮但是拼勁很足而且特別不怕身體對抗。吳忠民希望程飛能從星子這里接受更大強度的對抗。不過他也不作太大的指望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要求程飛取得跳躍式的進步是不是太苛刻了呢？
第四天晚上他如約走向燈光球場心里想著這些事情。想著想著吳忠民倒有些自責了自問是一個教學嚴格、對學生卻也相當寬容的老師可近幾天來臨時對程飛的籃球輔導卻不像他的性格了。
程飛投籃不中時他總是覺得心火上升看到程飛氣喘吁吁沒投幾個球就體力不足的時候他更是大雷霆一定要程飛堅持下來。此刻吳忠民心中涌起一股憐愛之心程飛原本是個根本不進行體育鍛煉的孩子他如今願意打籃球已是很大的進步為何要求他去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呢？就算程飛是個天生的投手可是就這樣要求下去難道還能讓他進職業隊打職業比賽嗎？他本身就是個學習成績極其優秀、前途無量的孩子何必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苛求呢？
吳忠民拍了拍腦袋笑著搖搖頭。看來自己是老了到更年期了。他放緩步子走進了燈光球場場內的情景卻讓他大吃一驚。
星子拿著球耐心地講解道︰「你看即使是對方把你卡死了還是能投籃。」他說著讓程飛靠緊了他的背部然後持球左右晃動嘴里說著︰「注意我的腳步以左腳為軸心劃半圓然後一個假動作再轉回來蹬地後仰！」
星子往後一靠穩穩地在空中一頓手中的球飛了出去卻沒有進。
滿頭大汗的程飛點點頭︰「明白了這個比之前的突破急停要難多了我再試試……」
吳忠民的心里涌起一股怒氣大聲喊道︰「星子！」
星子一看笑著叫道︰「吳老師您來了！」程飛也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吳老師」。旁邊那些打球的小青年也都七零八落地打了招呼。可見吳忠民在他們心目中的份量。
吳忠民快步走過去把星子拉到一邊斥責道︰「你這是干嘛？怎麼教起後仰跳投來了？我說星子」他越說越氣「我知道你對後仰跳投最拿手可我是拜托你陪他練球練面對防守球員的跳投你在他面前耍個什麼寶？」
星子笑眯眯地听吳忠民說著然後接口說︰「吳老師您這就太小看我了不不是不是小看我是太小看您這位徒弟了！」
吳忠民迷惑地問道︰「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小看你小看他了？」
星子笑道︰「吳老師您不是讓我鍛煉他面對防守球員的投籃問題嗎？我已經解決了！」
吳忠民看了星子一眼又看了看程飛滿臉不相信地問道︰「真的？」
程飛模模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也不能說……」
吳忠民一敲星子的腦門︰「看你說大話了吧！」
星子不服氣地沖著程飛說︰「好啊你小子故意害我！」然後對著吳忠民說「吳老師您不信上去試試他就知道！」
旁邊沒有打球的幾個小青年都起哄︰「吳老師去試試嘛！」
「行！」吳忠民往兩分線外面一站看著程飛說「我就站這里你就過來投就行了投進了我就饒了星子！」
程飛笑著說︰「這這恐怕不行……」
吳忠民擺了擺手說︰「我就是說嘛先要從基本的練起連這樣站著……」
「不是的吳老師」程飛說道「這樣太沒有防守的感覺了您不如動起來。」
「哦哦哦！」星子和小青年們一起起哄吳忠民笑著看著程飛點點頭走了過去。
程飛說︰「吳老師您可別防得太死了否則……」話音未落突然啟動運球朝右側直下！吳忠民吃了一驚他壓根沒見過程飛有這麼快的啟動度但是經驗豐富的他本能地兩個跨步很快就遏制了程飛突往禁區的路線！
程飛兩下運球人已經到了零度角的位置腳收起的同時球也收入手中。吳忠民一見往前撲了過去嘴里還大喝一聲！
程飛已經跳了起來左腳為著力點雙腳躍起整個人竟然斜斜地往後靠與地面形成了大約6o度的銳角他單手舉球左手輕輕扶著眼、肘、手、球幾乎是一條直線動作絲毫沒有變形！
吳忠民已經伸出了雙手跳了起來但是他未盡全力並沒有和程飛有身體接觸。不過程飛的動作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程飛在空中有明顯停留的時間似乎待吳忠民已經開始下落的時候他的小臂往上一抬籃球以舒緩的姿態飛上了天空程飛落地的時候微微踉蹌了幾步與此同時籃球徑直掉入沒有籃網的筐內無聲無息！
吳忠民瞪大了眼楮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半晌無話可說。
星子一邊鼓著掌一邊走過來得意洋洋地對吳忠民說︰「吳老師你看我這個老師當著怎麼樣啊？不比你差吧？」
吳忠民搖搖頭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楮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教他後仰的？」
星子說︰「就是昨天晚上我當時接到您的任務啊心想那還不簡單教他後仰就成了人家防不到你啊這不就解決心理問題了？我跟程飛說了後仰是無敵的無解的！」
吳忠民苦笑著說︰「你這一套純粹是亂來誤打誤撞。要我說不是因為你是好老師而是因為這個學生特別！」
星子服氣地點點頭朝程飛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吳老師的學生學得夠快而且投籃那是一等一的好。我們這幫哥們都來跟他拼沒人拼得贏他……」
吳忠民拍拍程飛的肩膀半天才說︰「小子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