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騎軍 第九十八章直諫

作者 ︰ 風似刀

同樂單獨駕馭汗血馬騎了數圈,覺此馬果然特別有靈性。轉向時只需手指輕帶一下韁繩,它便會迅速調轉方向。如此聰明、通人性的馬,同樂還是第一次遇到。

可是,緩緩策馬而行,實不能體會寶馬的神駿之處。既然此馬听任自己駕馭,同樂便想加快馬速,他按照張銳告訴他的方法,用左腳在馬肚子上輕輕踢了一下。

這一下,剛剛還溫順如羔羊似的汗血馬猛地竄了出去,猝不及防的同樂差一點被摔下馬背。幸虧同樂早年練習過騎術,這些年騎馬的時間雖少,可是馭馬的功夫還是不錯。在場外一片驚叫聲中,同樂雙手牢牢抓住馬韁,伏子緊貼著馬背,調整好自己的坐姿。

待適應了馬速之後,同樂感覺到駕馭此馬有一種酣暢淋灕的感覺。駿馬四蹄翻騰、疾馳如飛,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場外的人影刷刷地向後倒退,給人一種乘著飛馬騰雲駕霧的感覺。速度極快,卻沒有劇烈的顛簸感,仿佛此馬腳踏柔軟的地毯在奔跑。

飛馳數圈之後,同樂的膽子更大了,調轉馬頭沖入練馬場內的障礙場地。無論什麼障礙在汗血馬的眼中都視若無物,高欄深壕一躍而過,高低坡如履平地。縱躍騰空時,馬的滯空時間很長;落地時,又極其平穩,幾乎感覺不到從空中落地的沖擊力。一連幾個飛越騰空和平緩落地,都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同樂感覺自己仿佛也飛起來了,忘記了一切煩惱、憂慮,完全沉迷在極速奔跑的奇妙快感之中。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過去一個小時,同樂才意猶未盡地勒轉馬頭,策馬回到太尉、張銳等人站立的地方。在張銳的攙扶下,同樂下了馬,杜衡等人當即高呼︰「陛下騎術蓋世,令人嘆為觀止!」皇上微微點點頭。然後立于馬前專注地觀察馬的頸部。

果然馬脖上現出了絲絲血痕,同樂滿意地輕輕撫模著馬脖說道︰「果真是神馬,不愧為汗血寶馬啊!」接著又賦詩一首︰「神駿 飛似如風,雙肋生翼跨騰空,鳴騶乘主辭西苑,汗血堪夸第一功。」

太尉上前祝賀道︰「恭喜陛下能得此良驥!此馬神駿非凡。陛下應為其命名。」

「嗯,的確應該取一個名字……」同樂稍稍考慮一下,說道︰「就叫龍驤吧。」

張銳拍手叫道︰「此名甚佳。先皇武帝曾吟唱道大一貢兮天馬下,通身白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萬里,今安匹兮龍與友!神馬如龍,龍駒當與陛下這樣的蓋世英雄為友。」

張銳用武帝比喻同樂。令同樂欣喜不已。大笑著對杜衡說道︰「封龍驤為大將軍,命御馬院好生侍候。」

同樂又問張銳道︰「愛卿,好像還沒有表字吧?」

張銳答道︰「微臣德淺才薄。怎敢妄取表字。」

同樂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說道︰「朕就賜一個表字,叫無鋒如何?」

張銳一邊跪地高呼︰「謝陛下聖恩!」一邊又是好氣,是又好笑。心道,***,老子在前方拼死拼活立功無數。老子來京城討個將軍還如此煞費苦心。今日所獻的寶馬,輕而易舉就當上了將軍,而且還是大將軍。而我這個獻馬人。賜個表字就了事。唉,人不如馬!

一旁地太尉對張銳言道︰「陛下賜予你的表字,飽含了一番苦心,今後不可忘了陛下對你期望。」張銳心說,這點含義我懂。不就是取「銳而無鋒」之意嗎?勸戒老子以後要少惹事。多夾著尾巴做人。***,明白得很!

心里雖是這樣想的。可不敢有絲毫大意,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高聲表態道︰「微臣定將不負聖恩,時刻牢記陛下的提點之意。」

伴隨同樂回到上午見面時地庭園門口,張銳和太尉便打算告辭離去。只見一名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稟報道︰「陛下,帝國政務大學校長吳孟明伯爵求見。」

同樂一听到吳孟明的名字,剛才還喜笑顏開的表情,頓時陰沉下來。他拉長了臉對太監說︰「朕午時不是已經說過了?不見!」

「奴婢自中午時,就一直勸他離去,可吳老先生還是不肯走。他說如見不到陛下,就住在園外,直到陛下出去的時候再見聖駕。奴婢看他說的像是實話,他已經將被褥等物品放在車上,今夜可能真的就會住在園外,所以趕著回來啟報陛下。」

同樂聞言大怒,一腳將他踢翻在地,罵道︰「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能指望你干什麼大事?」

那名太監連忙跪在地上,「   」地在青石板地面上使勁磕起頭來,道︰「奴婢沒有用,沒能辦妥陛下的托付,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額頭也磕破了,點點血跡留在了石板上。

太尉躬身對同樂道︰「陛下,吳老先生脾氣倔強,拿定主意後從不肯听人勸解。這位公公已是盡了力,但請陛下寬恕他。」

同樂憤憤地說道︰「沒用地東西,還不速速退下。」太監謝恩,又懷著感激的目光看了太尉一眼,躬著身子退了下去。

太尉又接著勸道︰「陛下,您還是見見吳老先生吧。看今日的架勢,他見不到您定會在園外留宿。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有損陛下地聖名。」

同樂咬了咬牙,對杜衡說道︰「傳他進來見朕。」說罷轉身進入屋內,杜衡立即派人前去傳喚吳孟明。這時,張銳低聲對太尉說︰「下官是否現在就去向陛下請辭?」

太尉搖頭道︰「等等吧,現在陛下心情不悅,你也不好進去。」張銳不再說話,只好在一旁肅立不動。

過了一會兒,白發蒼蒼的吳孟明老先生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走了過來。太尉見狀趕緊迎上去,攙扶著他手臂,說道︰「先生年事已高,應多多靜養才是。大熱天的還不辭辛勞前來面聖,這讓學生說什麼好呢?」

別看吳孟明年紀大。走路也不太利落,可是聲音卻很洪亮。他听見太尉之言,停下腳步用手中的手中拐杖敲著地面,嘆口氣道︰「你們怕事不敢說,自然只有老夫來說。看看這天下,已經讓你們折騰成什麼樣子了?干不了。不能干,就趁早辭位讓賢。還好意思這樣心安理得地位居三公之列?老夫都替你臉紅。」

太尉被他毫不留情地斥責一頓,羞愧難當,低聲說道︰「學生有負先生的期望,有負陛下的重托。先生不要動氣,不要激動。」

這時,同樂在屋內听到吳孟明的話。走了出來喝道︰「吳孟明,朕早知道,你對朝廷政策不滿。對內閣大臣不滿,對太尉不滿,對朕也不滿。朕想問你一句,你對誰才滿意?」

吳孟明吃力地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抬起頭來大聲回答道︰「陛下,凡興堯舜之政、凡尊孔孟之道者。小民都會感到滿意。」

同樂冷笑著說道︰「依你之見,現在地朝廷重臣們都沒有尊孔孟之道,朕也沒有興堯舜之政?」

吳孟明生性耿直。不顧同樂生氣,還是直言道︰「欺君罔上者,算不得忠臣。不敢犯顏直諫者,算不得忠臣。不布寬仁之政,算不得明君。不以民憂為己憂。算不得聖君。」

張銳听吳孟明言辭如此大膽。不由得為他捏把汗,又偷眼瞅瞅同樂。只見同樂已被氣得臉色發青,牙根咬得緊緊的。非常為吳孟明擔心,吳老頭,你老爺子今日可是威風了,居然敢把皇帝、大臣們罵了個遍,難道就不怕殺頭嗎?

念及吳孟明德高望重,言語雖不入耳,出發點也是以國家社稷為重,同樂才壓住火,深吸一口氣,問道︰「朕不與你無端爭論,說吧,今日來見朕到底為了何事?」

吳孟明道︰「小民懇請陛下停止募捐之舉,收拾已潰的人心。懇請陛下撤消募捐司,以還政令清潔。懇請陛下嚴懲虞世基,以謝天下。」

同樂來回踱步,好一會兒才停下步伐,稍稍穩定下情緒,然後耐著性子解釋道︰「朕因為帝國西部叛匪作亂,軍資缺乏,去年不得已設立募捐司,募集軍餉。朕何嘗不想愛民、體民?何嘗不知寬仁乃治國之本?然,不募集軍餉,就無法調動軍隊。不調動軍隊既無法平定叛亂。募捐司只是暫時設立地,乃是權宜之策。待平定叛亂之後,自然會撤消。爾等在這國家危難之際,不求你們務實報國,但也不要再與朝廷唱反調,和衷共濟,度過難關可好?」

同樂耐心地說明募捐的緣由,也是鑒于吳孟明是帝國內有名的學士,出于憂心國事才直言上諫。他希望吳孟明理解朝廷的難處,不要執意堅持反對意見。

張銳听了這番話後,認為皇帝這事的確算是處理得不錯了。吳孟言辭激烈,如果面對地是一個昏庸殘暴之君,早就將他拿下問罪,哪還能這樣耐心解釋?暗想,吳老先生,算你運氣好,陛下今日喜獲寶馬心情不錯,對你才這麼客氣。別再唧唧歪歪了,就此罷手回家好了。

可吳孟明並沒有被同樂說服,心頭地話不吐不快︰「募捐?不過以募捐之名為強征之事罷了。虞世基自主事募捐司後,已鬧得全國各地民怨沸騰。再不挽回,不出三五年,必定流毒天下。民將流離失所,餓死路邊;強者將鋌而走險,相聚為盜。到那時,國將不國,陛下悔之晚矣!」

同樂厲聲道︰「吳孟明,不要胡言亂語,危言聳听!你說這募捐是禍國殃民之舉,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解決軍費短缺之疾嗎?」

吳孟明慷慨激昂地回答道︰「陛下,小人自幼讀聖賢書,深知歷代治亂興亡都是因可察聚斂為主,民絕了生機就會聚眾叛亂。當年聖祖就是擔心出現這樣地局面,才制定老州永不加賦的政策。如今虞世基借募捐為名,大肆強征暴斂,不出數年必將盡失天下人心,也會將民眾逼上造反之路。這實屬飲鳩止渴之策,萬萬不可取啊!」

「朕叫你說說你的對策,你卻一直橫加指責募捐的弊端。可見你也沒有辦法來解決軍費短缺的問題。不能調兵平叛,難道眼睜睜地看著突忽**?看著突忽人打過來滅我大漢國?難道這樣就是體民?就是愛民?就盡到了朕地職責?你說啊!你說啊!」同樂越說越氣,最後幾句幾乎是喊叫出來的。在場之人,皆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吳孟明沒有被同樂的吼叫聲嚇倒,仍從容不迫地說道︰「仁義之國不可滅。仁義之師則無敵。陛下只要廣施仁政義,自然不會有滅國之禍。大漢地軍隊如早施仁義之舉,西部數州地民眾之心怕是早已歸附,叛亂自然也早已平定,哪還會出現今日的局面?」

張銳開始還是敬佩吳孟明的。在他看來,吳孟明雖是儒生,可比自己還要勇敢數倍。起碼他敢犯顏直諫。而自己就是再借個膽子,也不敢這樣做。同時,張銳也同意吳孟明的觀點。認為應該追究虞世基的責任。

單憑虞世基規定了各州必須完成多少捐款數額,這次的募捐行動就已經變味兒了。各州府為了完成募捐任務,挖空心思想辦法,為了達到目地不擇手段,因此導致三江門之類的惡霸行為,逼迫百姓繳納捐款,令百姓叫苦不迭。卻敢怒不敢言。

可吳孟明接下來說到仁義無敵,頓時使張銳感覺他迂腐可笑。他嘲諷地撇撇嘴,心想。滿口不切實際的仁義道德,戰場上不等你說完恐怕就身首異處了。要是現在我扇你倆嘴巴,立馬就可證明你地仁義毫無招架之力,還妄斷什麼仁義無敵?張銳相信,只要是上過前線的將士。听到吳孟明的言論後。都會嘲笑他照本宣科,迂腐無知。

張銳對吳孟明的好感和反感參半。既佩服他直言進諫地勇氣。又恥笑他自欺欺人地言論。心想︰這個吳老頭真是讀書讀傻了。我們在前線玩命地殺敵作戰,就是不仁不義了?難道還需要排好隊列,等著突忽地平民宰割,才算有仁有義?女乃女乃地,這種人應該去前線感受一下仁者無敵地「威力」,看看突忽的平民會不會被你的仁義之舉所感動?這種言論純粹是愚人愚己,害人匪淺!

同樂也氣極而笑,說道︰「依你之見,朝廷和朕都應對叛亂之事不聞不問,大漢的軍隊也應該撤出西部數州。這樣方顯仁義寬厚之道,叛亂也會因此平定了?」

吳孟明沒有感覺到同樂說的是反話,還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此策或許可行,兵法雲故上兵討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伐城。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陛下不妨試試。西部數州地百姓應該會被帝國寬厚的政策所感化,會自發組織起來推翻無道的叛匪之首。那時,帝國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收復數州國土,此乃上策也。」

張銳聞言差點笑出聲來,這個吳老夫子啊,孫子兵法讓他一解釋,就徹底走了樣。張銳現在也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吳孟明了。說他傻吧,他又是帝國中數一數二地大學者,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說他聰明吧,卻連幼童都知曉的淺顯的道理都想不通了,小孩子被欺負還知道還手呢。仁義怎麼可能是解決叛亂的靈丹妙藥?難道書讀到一定程度,就不食人間煙火,連與生俱來的本能反應也喪失了?

張銳有如此想法,同樂與太尉也是這樣想地。同樂又好氣又好笑,對吳孟明揮揮手,說道︰「你地策略朕記下了,待以後內閣議事之時,自會討論商議的。你退下,回家好好安歇養生去吧。」

太尉也出言勸道︰「先生,還是暫請回吧,學生送您返家。」

吳孟明擔心皇上敷衍他,仍然喋喋不休︰「陛下,小民之言處處都是為君為民。今日您不給小民一個確切地答復,小民不會回去。」

同樂終于忍無可忍,指著他罵道︰「吳孟明,不要在這里胡攪蠻纏,爭辯不休,還妄圖逼迫起朕來,可惡之極!你以為名望高,朕就不能治你的罪了?少正卯也是聞人,也不免被孔子所誅。」

張銳知道同樂可能已經動了殺機,若吳孟明還不識相,今日恐怕很難活著離開西苑。可是吳孟明非但沒有退卻,還更加來勁兒了。他仰著脖子說道︰「小民平日講的就是忠孝兩字,非少正卯之類人物。陛下如果非要因此殺了小民,就請將我的雙目挖出,懸于上都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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