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五章鋤奸風暴（15－17）
下午六時，玉梅和方淑芝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時候看上去，玉梅的上衣變成深紅色，褲子為黑色。
方淑芝的衣褲同樣變了顏色，上身為銅綠色，為青灰色。
臨行前，玉梅和方淑芝各用圍巾包裹頭首，看到的只是顴骨以上的部位。
搭坐交通站派來的黃包車趕到香滿樓，大廳里已有坐滿吃客。
小張和小林頭戴禮帽，面對面坐在樓梯入口旁的餐桌前。
一看兩位穿戴不俗的俏女子走進大廳，店掌櫃親自迎上前去，問玉梅和方淑芝從哪就座，玉梅邊走邊說，蘭花廳。
然而剛走近樓梯口，玉梅折身返回，告速店掌櫃八點過後，將蘭花和菊花廳的酒菜飯一次上齊。
登上二樓，懸掛在走廊棚頂上的紅燈籠殷紅幽亮，燈籠下，三三兩兩的青年男女侃聊說笑，悠然自在。
玉梅知道，這些青年男女都來自開元中學。
走進蘭花廳，只見餐桌中間的燭台上，四根紅燭燃放著靜幽幽的光亮，在燭光的映照下，玉梅的面容突然變得沉凝和木然。
山子和小茹先于玉梅到達香滿樓，早在梅花廳就坐。
梅花廳位于樓梯口西側，但在蘭花和菊花廳東側，再往東則是杏花廳。
早在午飯過後不一會，梅蘭菊三廳便被小張提前預訂，只不過偌大的房間只被山子和小茹所佔用。
此時山子依然頭戴禮帽，但卻西裝革履。
小茹的上衣為淺紫色，褲子為藏青色，脖子上圍一條桃紅色棉圍巾。
見山子始終冷峻著臉一言不發，小茹故意尋開心︰「團長，我都跟玉梅姐說好了，等你倆結婚後，我改你叫姐夫。」
山子咕咚放下茶杯︰「亂彈琴。」
小茹抿嘴一笑︰「不樂意是吧，要不改玉梅叫嫂子。」
山子說︰「還有別的話沒有，如果沒有，干脆當啞巴。」
小茹說︰「還有一件事差點給忘了，玉梅說，等你倆結婚時，只有我才有資格做伴娘。」
山子又用茶杯磕一下桌面︰「你再胡說八道，明天把你趕出鋤奸隊。」
小茹這才喝口茶水︰「對了團長，這陣說點現實的，以後在個人場合下，我叫你山子哥，答應不？」
山子冷嗖嗖地嗆一句︰「本來就是，何必明知故問。」
小茹接著說︰「不過有言在先，這叫法完全跟秋紅一樣，茹菡在家排行老大，下面只有三個妹妹，所以茹菡一直都在渴望，渴望得到骨肉兄長的親情。」
直到這時，山子方才動之真情︰「小茹，我王子凱也送你一句話，從現在開始，你和秋紅沒兩樣，都是好妹妹。」
小茹禁不住熱淚盈眶，發自肺腑地吟喚︰「山子哥。」
山子接著說︰「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既然給我做妹妹，以後無論遇到多大困難，也無論遇到多麼痛苦的事，都不準在哥面前流眼淚，這能做到嗎？」
小茹深深點頭︰「山子哥，我的小名叫巧雲，以後也叫我巧雲吧。」
山子答應一聲，接著說︰「巧雲，回頭咱們面對的將是十倍于我的便衣隊，你一定多加小心，不準有半點閃失。」
小茹說︰「放心吧山子哥，差不多一盒子彈就給解決了。」
山子剛把茶杯貼近嘴唇，卻又陡然放回桌面︰「對了巧雲，能把下午提到的秘密公開嗎？」
然而小茹斷然拒絕︰「不行。」
山子凝眉注目，但在他的眼前，小茹搖身變成一個神秘而可愛的幽靈。
時間在搖曳的燭光中悄然度過八點鐘，玉梅的心愈加緊張。
沉郁一會，玉梅突然抬頭︰「淑芝嫂，我的心老是跳，如果這幫畜生動手動腳怎麼辦？」
方淑芝第一次發現玉梅如此怯懦，因此嘆口氣安慰說︰「玉梅，有句常言說得好，隔著衣服不怕豬蹄髒，為了演好這台戲，只能勸自己想得開。」
玉梅禁不住滿臉羞紅，心里直想哭。
按照玉梅的吩咐，八點剛過不一會，蘭花和菊花廳一次上齊酒菜飯。
玉梅之所以如此安排，意在避免跑堂來來往往，認清她和方淑芝的真面目。
差不多又過一刻鐘的光景，門外終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伴隨腳步聲的逼近，只見魏肖峰榮光滿面，第一個闖進門來，玉梅和方淑芝急忙起身讓座。
魏肖峰毫不客氣，主動從主陪位置上入坐，在他的點撥下，玉梅和方淑芝分別坐其兩側。
待其他七個便衣狗子一一坐定，魏肖峰豎著大拇指炫耀︰「弟兄們，老子的眼力不錯吧，瞧這兩位靚妹子，你們做夢都他媽想不到。」
對于魏肖峰的炫耀，餐廳內的氣氛居然靜得出奇，但從一雙雙貪婪的目光中看得出，他們的魂魄早被美色所勾走。
介紹完玉梅和方淑芝，魏肖峰又把同伙挨個介紹一遍，其中與玉梅和方淑芝挨肩並坐的分別是小隊長。
所有客套結束後，魏肖峰突然問玉梅現住何處。
玉梅說，連續數日，一直住在好客旅。
說話間，兩位嘍羅已經開始倒酒
輪到給玉梅倒酒時，玉梅借口滴酒不沾，隨將酒杯緊緊捂住。
又輪到給方淑芝倒酒時，方淑芝卻說，本人屬老鼠的，一沾酒就醉，因此也把酒杯捂起來。
倒酒的嘍羅下意識看一眼魏肖峰，魏肖峰卻說，不喝酒的女人才是純女人，于是建議玉梅和方淑芝以茶代酒。
三杯酒過後，玉梅和方淑芝又在魏肖峰的引領下，前去菊花廳見過另外十二名便衣隊員。
從菊花回到蘭花廳，魏肖峰終于開始了恬不知恥的話題。
魏肖峰說，從今天夜里開始，以三塊大洋做酬金，將素梅包養一個月，宴會結束後，即與小妹共度良宵。
魏肖峰接著說，同樣是一個月，秀芝也由姓魏的獨包獨攬，並付一塊大洋做獎賞，包月期間，不得與任何人干私活，否則拿命抵償。
魏肖峰話音剛落，右邊的小隊長率先拍馬屁︰「弟兄們，恭喜魏隊長與小嫂子度蜜月，請大家舉杯慶賀。」
左邊的小隊長接著起哄︰「請魏隊長跟小嫂子親一個。」
听著令人發指的污言穢語，玉梅惡心得直想吐。
然而魏肖峰果真放下酒杯，冷不丁攥起玉梅的手。
玉梅象被鷹爪猛抓一下，即羞辱又忿懣，但卻溫和地抽回手說︰「魏隊長，這飯菜都涼了，您快喝酒吧。」
魏肖峰仍不死心，摟抱玉梅後正欲親吻，卻被玉梅端起酒杯，穩穩堵在已經探出的嘴巴上。
方淑芝說︰「魏大哥，您和兄弟都是體面人，哪好在場合上丟面子，大家吃好喝好，別讓這麼多酒菜閑呆著。」
魏肖峰干脆從玉梅手中接過酒杯，喝干後氣乎乎地罵︰「都他媽別愣著，該猜拳的猜拳，該行令的行令，快喝快走人，別耽誤老子的好事兒。」
不一會，餐廳里傳出亂哄哄的猜拳聲。
趁便衣狗子劃拳行令，玉梅借口透風，獨自走出餐廳。
此時走廊頂棚上的燈籠在夜幕中愈顯明亮，映照著玉梅晶瑩淒涼的淚水。
朦朧的視線里，玉梅隱約發現，走廊東端的盡頭處，一對男女學生正在躲在牆角下相擁熱吻，情意綿綿。
觸景生情，玉梅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好想撲倒在山子的胸懷里大哭一場。
重新回到座位，玉梅居然大膽提議，要求與方淑芝先回旅店梳洗打扮，等候魏隊長光臨。
魏肖峰自然領會「梳洗」的意思，因此欣然答應了玉梅的要求。
趁玉梅和方淑芝圍系圍巾的當兒，身邊的小隊長偷偷下手，從方淑芝的左腿上狠模一把。
方淑芝驚悚地站起來，正打算離開座椅，誰知臀部又被亂模一通。
如此同時，另一位小隊長肆無忌憚，趁玉梅起立轉身時，一只咸豬爪從玉梅高挺的胸脯上狠抓一把。
玉梅只覺得眼前一黑，羞憤得差點兒暈倒下去。
走出餐廳門外，玉梅和方淑芝同時發現，在杏花廳門前，金葉的二弟王志平手扶欄桿，正和一位女同學竊竊私語。
按照山子的吩咐，她倆擔負著對便衣狗子的監視任務，樓下的小張、小林和柿子能否及時展開襲擊，關鍵在于他倆。
路過梅花廳，玉梅悄悄拍敲門扇，提醒山子和小茹做好襲擊準備。
走進一樓大廳，玉梅下意識放緩腳步，與小張三人悄然對視一下。
不一會走出樓外，交通站的老賀倏地跳下黃包車。
避開樓門兩旁的紅燈籠，老賀從腰間掏一支駁殼槍遞給玉梅。
從腰間掩藏好槍支，玉梅吩咐老賀趕緊返回旅店，做好應對搜查準備。
香滿樓對過有一條不太寬敞的胡同，玉梅和方淑芝躲在胡同口內，一方面監視從東面趕來的鬼子，一方面接應小張、小林和柿子。
十幾分鐘過後，一對青年男女手牽手走下樓梯，男青年就是金葉的弟弟王志平，姑娘則是志平的同學加戀人。
如果留意的話，只見姑娘手拿一只花手絹，從胸前不停地搖動。
鋤奸隊員知道，這是便衣狗子下樓時的暗號，山子早就交代過。
下意識整整禮帽，三位鋤奸隊員迅速握住腰間的槍柄。
須臾過後，一串身影依次出現樓梯內。
當魏肖峰第一個走下樓梯，小張、小林和柿子驟然起立，一陣連發齊射，魏肖峰及其身後的弟兄鮮血飛濺，接二連三倒了下去。
樓下槍聲一響，山子和小茹也從梅花廳前一齊射擊，把尚未進入樓梯的便衣隊員打得橫三倒四，活著的紛紛朝樓梯內涌去。
山子和小茹迅速跟進，但剛趕至樓梯邊旁，樓梯內的漢奸突然開槍還擊。
就在這時，小茹就地一個跟頭，翻滾到樓梯東側後倏然起身，挺立在樓角邊疾急掃射。
如此同時，山子也在樓梯西側發起點穴式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