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漢 第五三章 賭約

作者 ︰ 夢東園

第五三章賭約

「七夜。」我凝視著那個站在長棚下的人,道︰「待會兒去查查這個陳平的來歷,越細越好。

「是。」葉小七俯身喏了一聲。

我放下窗簾,一顆心砰砰亂跳了一陣。陳平,與一代謀聖張良齊名的陰謀大師,莫非就是那個白淨俊美的青年?居然在項梁地府外見到了他,莫非這便是天意?

由陳平不禁又想到了另一個人——韓信。他此刻是否也在項梁軍中呢,但如今項梁手下部眾已過十萬,盲無目標地去打听這麼一個人,只怕會引人疑竇,反而不好。也罷,我嘆了口氣,若歷史還未大變的話,韓信終究會投到劉邦的手下,倒也不必急于一時。

兩個時辰後,葉小七來回報他查到的情況︰「這位陳大人是陽武縣人,後投奔魏王,官至太僕。不過听人說近日與魏王頗有些不睦,來見武信君也並非魏王所遣,可能是欲投靠武信君而來。」

我沉吟半晌,問道︰「七夜,盱台有什麼靜一點的酒家?」

葉小七想了想,道︰「如今盱台人多,各家都爆滿了,要說清靜,也只有城外的一些酒家。」

我點點頭,回身取過一塊布帛,在上面寫上幾個字,折疊起來,遞給了葉小七,道︰「你找個沒人的空把這個交給陳大人,約他明日到城外見面。地點由你定,只需人少、清靜便好。」

葉小七喏了一聲,接過布帛轉身去了。雖然身為在室婦人,私自傳遞物品給一名男子的行為在常人看來總有些暖昧,但我素知葉小七機靈過人,自然懂得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倒也不必和他多費口舌解釋。

葉小七挑的地方不錯,盱台城外,淮水邊上,樹叢中挑起一只高高的酒望,因為離驛路較遠,在水聲襯托之下,反而顯得格外安靜,

雅間里,陳平一身布衣,負手立在窗前,听到腳步聲,迅速回過頭,隨即臉上流露出一絲詫異之色。我微笑了一下,料想他面露異色必是因為看到約他之人居然是一名女子的緣故。

這一次近看,才發現陳平果然是一名美男子,面白如玉,兩道劍眉,眉下秀氣的一雙丹鳳眼,明明是正色凝視,偏給人一種脈脈含情的風流之感,難怪有盜嫂的緋聞傳出。

陳平的詫異一閃即逝,他拱了拱手道︰「敢問,可是夫人約我至此?」

「正是。」我微笑了一下,道︰「先生請坐。」

陳平微微遲疑了,隨即在一邊盤膝坐下了,卻從懷中取出一塊布帛,打開,又看了一眼,才道︰「那麼這幾個字也是夫人所寫?」

「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我淡淡地道,「應該沒有寫錯吧。」

這是陳平在家鄉時說時一句話,當時他不過是陽武的一個窮文人,為鄉里的社廟做社宰,負責分配祭肉,每次都極其公平,鄉人贊之,他卻私下里道︰「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但現在的陳平聲名不顯,這句話也便不為人知。而我當年讀到這段時,偏偏對陳平怎麼能把肉分得公平極感興趣,順便也就記住了這句話。

「夫人怎麼知道這句話?」陳平凝視著我。明知道他滿月復狐疑驚忌,但這一凝目而視卻讓人覺得他此刻正深情款款地看著你,真是讓人有些受不了。

我微咳了一聲,避開了他的眼神,道︰「先生素有大志,天下亂後,先投魏王,官至太僕,可惜魏王並非可輔之才,屢諫不用,反听讒言猜忌先生,先生這才棄魏投楚,欲往武信君帳下效力。以求大志得展。」我微笑了一下,道︰「不知道我說的,是也不是?」

陳平沉吟一下,忽然往後輕靠了一下,整個人似乎放松了下來,微笑道︰「夫人說的不錯。」

「先生真的認為武信君……」我頓了頓,道︰「已錯一次,就不怕再錯第二次?」

陳平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眯了一下,卻笑道︰「不知平之所為有何錯處?」

「我只不過是愛惜先生一身才華,不願您在這亂世中更多蹉跎而已。」我淡淡地道︰「不知先生可願與我作賭?」

「賭什麼?」陳平挑了挑眉。

「近日不論武信君有何戰事,請先生都稱病莫去。若武信君能平安回來,您便大可安心在他的帳下效力,若武信君……」我微笑道︰「還請先生答應我一件事。」

陳平又用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凝視著我,半晌,方道︰「夫人似乎知道一些事情。可否直言?」

「先生說笑了,有誰能知未來之事?」說完這句話,我不覺自嘲地笑了一下,「不過是近日夜觀星象,稍有所得而已。」觀星術,這門神秘莫測的學問,今日沒奈何之下,也得借來做個門面用一用。

陳平的臉色微有變幻,看了看我,又沉思了片刻,然後抬起頭灑月兌地笑了一下,道︰「那就與夫人賭了!」片刻之間便做決斷,果然是一代謀臣的本色。

我點點頭,心里暗自贊賞,道︰「好。不出數月,此賭必見分曉。」說罷微笑著站起身道︰「此地風光不錯,先生不妨多留連片刻,小女子另有事在身,要先行告辭了。」

「且慢。」陳平站起身道︰「說了這半天,平還不知道夫人的姓名來歷,可否相告?」

「家夫劉季,現在武信君帳下效命。」我微笑著俯身一禮︰「陳平先生,呂雉告辭。」

雖然已與陳平作賭,但目前仍不是見分曉的一刻,我與他都下意識的閉口不談這件事。此後數日,生活又平靜了下來,不時去和虞姬聚一聚,偶爾也去熊心那里和景大娘聊一聊。然而張良的到訪很快打破了我貌似安靜的生活。

「武信君已立韓成為韓王,任我為韓國司徒,過兩日我就要隨韓王赴穎川去了。那是韓國故地,唯有韓地盡復,韓國才算真正的復國啊。」張良略帶一絲感嘆地道。

我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先生,讓這天下重分,復歸戰國,真的是件好事嗎?

張良微怔了一下,他的目光越過了我,向遠遠的天際望去,久久沒有說話。

「雖然大秦暴虐,但若七國重現,豈非戰亂又起?到那時,這天下的百姓不過是剛從油鍋起,又落進湯鍋,便想有一天的安生日子也不可得了。」我輕輕地道,忽然想起一句話,不由微嘆了一聲,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到頭來受苦的還是老百姓。」

「天意難料啊。」張良的臉上現出茫然之色,他輕嘆了一聲,道︰「良也只能盡人事,而听天命了。」

他轉過頭看了看我,道︰「師傅將《素書》傳你,我想其中必有深意。只是師傅乃世外高人,他老人家的意思我實是怎麼也揣摩不出。」他頓了頓,忽然現出一絲猶疑之色,道︰「或許……或許……」終又搖了搖頭,道︰「只是你一女子……嘿,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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