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啊孩子 正文 176重返娘家為交黨費,作業泡茶感嘆噓唏

作者 ︰ 肖遠征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夏天夫婦經營花店也快滿一年了。一年間,業務發展得不錯,附近的平安保險公司和華南汽車展場的不少固定客戶群相繼形成。這間不到十平方米的零售花店,居然在批發商眼中也爭相搶奪供貨。這樣,花店的工作量也是大幅增加。

當初請來的方延平是一個窮苦家庭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曾經在深圳打了一段時間的工,又回家體會過家里的窮困生活,形成了強烈反差,重新來到深圳後的一段時間,工作十分努力,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勤快、主動,夏天夫婦也比較滿意。

一天上午,方延平上班後開了店門,接了一個電話,便獨自一個人哭了起來。漸漸地眼楮紅腫得像小核桃似的,稍帶著鼻子也紅得有點可愛。

在方延平哭聲停止後不久,夏天正好來到店里,看到哭喪著臉的方延平,問道︰「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

方延平又開始邊哭邊說︰「我老家的豬死了兩頭,唔唔……」

夏天對她說︰「豬死了,就死了,哭什麼?大不了寄200元回去不就行了?你們湖南不是有句土話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娘要嫁人了都那麼隨便,豬死了,要那麼傷心嗎?不要哭了!」

後來,夏天跟樊婷說起這件事,樊婷說︰「她家里窮,兩條豬是大件事了。這個月,我送她一套衣服吧,讓她個人的開銷小一點。」

……

在花店的業務量上去以後,方延平打了一個電話給她的姐姐方延英。在電話里,她除了肯定在深圳的生活很習慣,毋須家姐操心外,語言中流露出這山望著那山高的端倪。

方延英知道自家妹妹的秉性,知道她不踏實的毛病又犯了,應該提醒妹妹注意。于是,方延英除了在電話中及時提醒外,還專門寫了一封信給方延平。

她在信中說︰「妹妹︰我倆雖為同一對父母所生,但是姐妹倆性格迥異。當初,我到深圳在大姨家打工,看到吃得好、住得好,大家相處得好,我的心很快就與他們一家人融匯在一塊。但是,後來在我的要求下,你也過來了,就怎麼也感化不了你,導致大姨家對你並不滿意。姐姐是離家出嫁的人了,按理說教育你是父母的責任,但是,我那天听了你的電話,一種愛妹妹的沖動不得不讓我拿起筆,要給你寫信。

妹妹︰姐姐出嫁後,在一家石場打石,整天勞動比你更累,但是,我現在吃的、住的,一定比你差。你這次重回深圳,是在母親臥病在床、借錢無門的時候試探著打電話問大姨,大姨給予的特別關照。正是因為阿姨、姨丈破例提前給你錢,母親才有錢繼續治病。你在阿姨家打工,一定要改掉以前在大姨家打工時的毛病,做任何事情都要厚道,要對得起阿姨、姨丈,努力幫阿姨把生意做好。只有你答應姐姐的要求並做到了,做好了,姐姐才能安心……」

方延平看了姐姐的信,也在思考著。

一天下午,夏天與韓小妞聊了一次電話,得知王顯耀被總行重新安排了工作,到了寶安路支行當了一名高級經理。按照市民銀行改革後的管理體制,高級經理是既有別于行政職務,而又不同于經濟師之類業務職稱的行內自定的業務系列職務,其工資等級相當于支行副行長。也就是說,王顯耀復出後是被降級、降職使用的。但是,這樣復出對于王顯耀來說,也不等于全是壞事,他起碼實現了軟著陸,再也不用對在任上那湖貝支行曾經穿行于紅燈、黃燈之間的冒險行為提心吊膽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年那些危險動作正在被人淡忘,就連陳作業玩出了火的1000萬元拆借案好像也悄無聲息地過去了。這一險過剃頭的違規操作,曾經讓王顯耀白天煩心夜里愁,最終暗下決心以稱病躲避的手段,不是很榮耀地離開了行長崗位。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總行的頭兒也許在一念之間看到了當年王顯耀對市民銀行的貢獻,也許是為了官場博弈的需要,雖然降級使用,但總算把他復出了。

夏天了解到這一情況後,覺得在老領導不得志之時,打個電話問問安也是人之常情。這天晚上,夏天把電話打到了王顯耀的家里。兩個老同事,在一番寒暄之後,聊到了王顯耀新的工作崗位。

王顯耀在電話里說︰「你還別說了,這個只領錢不管事的‘高級經理’,還是我反復向總行要求工作才讓我干的。我在這個支行上班幾個月,也是看了幾個月。雖然沒有什麼實質的責任,但是,看到他們要收回一萬元舊貸款回來,也比登天還難。看到他們當行長的難過日子,我的心里也難受,好像比當初我們倆在湖貝支行搞‘兩清’時更辛苦。」

夏天說︰「當初,我與你配合,相互補位。你是知人善任,我是任勞任怨,確實做好了湖貝支行清收舊貸款的奠基性的工作,工作進展和節奏都是控制在自己手中。甚至胡輝來後,我還有信心再完成個上億元的清收實績回來。誰知道,在他們的一番折騰之下,這種設想變成了空想、夢想乃至幻想。」

王顯耀說︰「胡輝這小子是不行的,根本是新官不理舊帳的做法。試想,市民銀行丟了舊帳,還是市民銀行嗎?況且,他一控制住局面就參與洗黑錢,完全是唯利是圖,想著自己怎麼發財。現在正被監察局立案查處。總行任用他後出的問題,也說明了申一楓那一套是行不通的。申一楓這樣攬權,你也不要把他看成正人君子,總是有他個人的目的。」

夏天說︰「現在的湖貝支行就像劉備死後的蜀國亂局一樣,辜負了當初我們的一片苦心。這幫人跟劉備那昏庸無能的兒子劉禪可以說一個半斤、一個八兩,真的是氣死人。這情景,就像溫庭筠在《過五丈原》詩中說的一樣。」

夏天接著在電話里吟出兩句︰

下國臥龍空寤主,中原得鹿不由人。

這時,王顯耀關切地問道︰「听說你開了一個飯店?」

夏天說︰「當初,與幾個同事做可行性研究的時候,開飯館也是考慮的範圍之一。為什麼呢?俗話說︰不熟不做。我這個人除了您已經知道的本事外,還有兩個專長都與我當過人秘股長有關︰一個是會做菜,我不吹牛,廣東省的一個現任副省長都吃過我做的菜,您信不?另一個是對養花種草有點基礎。後來,我選擇了與養花種草有關的行當——開了一個花店,當了一回賣花漢子。哈哈哈!」

王顯耀酸楚地說︰「可惜我這個高級經理也是走走看看的官,沒有權,不然,我倆可以重新來過。」

夏天說︰「當初,我沒有把人事檔案調走,本指望有轉圜的余地,現在看來,我是剃頭推子一頭熱,空留期盼。」

王顯耀安慰說︰「老夏的能力我是了解的,養生糊口對你沒有什麼困難。這樣吧,我們以後保持聯系?」

夏天說︰「好的,謝謝您啊!我們相處了四、五年,對王行長您的人品有很深的印象。你也要多保重。」

2001年3月的一天上午,夏天為了向黨組織交納黨費而重返市民銀行湖貝支行。而此時,湖貝支行已搬入深南路旁的新址辦公︰營業部在一棟高層建築的一樓租了近100平方米的鋪面,而其他辦公室則設在該棟高層建築十余層。這種考慮主要是為了節約租房費用。

夏天來到辦公室,在諾大的信貸辦公室周圍列著行長室、副行長室、辦公室、機要室,在信貸辦公室坐著的只有李國蘭一個老部下和原來的機要員韓小妞。夏天跟與原來工作時一樣熱情的韓小妞打過招呼,當把眼楮移向李國蘭時,李國蘭低下頭,避開夏天的眼神。夏天看在眼里,便不再理她,轉而問韓小妞道︰「最近一年可好?」

韓小妞大方地說︰「沒有什麼好不好,我不在辦公室了,在信貸部搞營銷,存款任務難完成哪!夏經理,你關系多要幫幫我。」

夏天問︰「怎麼不見去年的那些人呢?都走了?」

韓小妞說︰「當初你一走,高尚就調回總行去了。汪洋下到營業部被降了工資,申平和小劉等三個隨存款大戶來的,已經到了水貝支行,這里沒有多少個是你認識的人了。存款也走得差不多了。哎,你今天來干啥?」

夏天說︰「我今天來交黨費,順便想調檔案,還想請你幫忙辦一下呢!」

韓小妞說︰「謝統辦主任到總行開會去了,我看看胡行長能不能幫忙辦理一下,省得你走來走去。」她說完,敲開胡輝辦公室的門,進去了。不一會兒,胡輝隨韓小妞走出辦公室,來到信貸部大廳。

夏天看這時的胡輝,一身沒有熨好的西裝掛在身上,頭發也顯得松亂,盡顯邋遢。兩個臉蛋的贅肉泛著紅中帶黑的顏色,好像從兩顴掛著松弛下來,凸顯這小子酒色過度而又心事重重的焦慮心態,完全不是去年述職時春風得意的派頭了。

當胡輝的眼楮有點善意地與夏天對視時,夏天不卑不亢地與他打招呼︰「胡行長,我今天來是想把我今年的黨費交了,謝統辦不在,你幫我代收一下?」

胡輝說︰「對,謝主任到總行開會去了。我幫你代收一下吧,他回來後我轉交給他。」

這樣,胡輝代收了夏天交來的黨費,並在黨員手冊上簽上了胡輝的大名。

夏天重新走出信貸大廳,交辦韓小妞在謝統辦回來後,幫助自己辦理檔案調動手續並到總行把檔案調出,韓小妞愉快答應。

正當夏天交辦完相關事項,準備離開的時候,副行長室的門開了,陳作業好像知道夏天的到來,臉帶笑容,對夏天說︰「老夏來了?老朋友來了!」

夏天說︰「是,過來交黨費。」

陳作業說︰「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到我辦公室坐。」

夏天稍顯矜持地跟在陳作業後面,到了他的辦公室。坐下後,陳作業問道︰「怎麼樣,出去以後還好吧?」

夏天平靜地說︰「還行。你呢?我看那麼多熟悉的都走了,過得還順吧?」

陳作業說︰「有什麼順不順,不讓我管,我就少管。偷懶誰不會?我也是今年要走的了。你現在在什麼單位?」

夏天沒有正面回答陳作業的話,而是說︰「我委托韓小妞幫我辦理檔案調動手續,那里有檔案接收函。」說完後,又問了一句︰「怎麼樣,對胡輝的手段和心計有認識了吧?」

陳作業灰心地說︰「管他呢!我也就呆到年底,說不好還呆不到年底就要離開這鬼地方了。讓他去動心思吧!」

在與陳作業的交談中,夏天總是感覺他在頗有心計地提防著自己什麼。也正是他心計過人,那宗本己案發的、與他原本月兌不了關系的西湖春天證券經營公司拆借案才沒有最後把他壓垮,被摘去副行長的烏紗帽。

夏天想︰「陳作業與王行長相比,不願意用心交友,為人處事也比王顯耀差遠了。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多聊無益。還是到我的老部下關廣軍那里去聊吧!」

于是,夏天起身與陳作業道別,到了電梯間後,按了十五樓的樓層,來到廣東發展銀行一家支行的辦公室。在這里,與他曾經的老同事關廣軍、劉小強、張青松聊了個痛快。

在回家的路上,夏天一邊開著車,一邊在腦海里過濾著面見胡輝與陳作業的影像。然後,在心里對自己說︰「《易經》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看這胡輝與老陳的貌相,就知道他倆已經麻煩纏身,真是應了商朝的賢君太甲說的︰‘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這是何苦呢!」

十天以後,夏天打電話給韓小妞,問她幫忙辦理的調檔手續辦妥沒有?韓小妞回答說︰「不好意思,夏經理,我有心給你辦,但是,謝統辦跟行長商量後說︰‘他還有事商量,叫他打電話給我。’看來,要你親自跟他聯系才能辦妥。」

夏天說︰「他說了什麼理由嗎?」

韓小妞說︰「這個倒是沒有,不過你打個電話給他吧!」

夏天說︰「抓著我的檔案就可以讓市民銀行出效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謝統辦也是,有事情要主動找我,還要我打電話給他?胡鬧!檔案不調了,就在市民銀行放著!讓他們給我保管。」

原來,夏天在1999年底寫給總行領導的信,曾在總行副行級以上干部中傳閱。當時,有三種態度︰

一種是以申一楓、黃鹿為代表的意見︰冷處理,看胡輝的作為。如果身為支行長的胡輝能把湖貝支行的一片天都撐起來,一個夏天的去留有什麼了不起?

另一種是沈榮這種正直的紀檢監察干部出身的人,眼里不能揉沙子,當听到一個優秀的**員被人整得丟了飯碗,還不讓人再找碗飯吃的時候,一種北方漢子的剛直情懷躍然紙上,那真是怒從心上起,恨向膽邊生,憤然提筆批示,讓夏天順利調出。

而看過此信的另一批副行長們,雖然深知幾年來夏天在湖貝支行協助王顯耀工作所起的關鍵作用,奈何不是自己當家,少管為妙。這就像江西與廣東交界處約定俗成的客家山歌唱的那樣︰

矮膣——

鑰匙在門腳下;

奈何不是姑子當家,

要是姑子當家,

你快過來喝茶!

因此,他們雖然看了夏天的信,但一個個噤聲不得,生怕自己沾上是非。

但是,隨著市民銀行行長黃鹿出了問題,總行業務工作的重擔更多的落在了沈意民副行長肩上,尤其在他主管的「三清」工作方面,每當他看到湖貝支行的「兩清」(湖貝支行的拆借已經清完,所以比別的行少了一清)工作毫無起色時,他更多的是想起了王顯耀當行長的時候,也想到了羅文虎跟他提起過的夏天的事。他不止一次在會議上提出︰「把一些有作為的人轟走,是造成市民銀行清收工作舉步維艱的原因之一。為什麼一些支行的領導班子更替以後,不能善待他們呢?」

這種風吹多了以後,胡輝看到自己江郎才盡的境地,便不願轉出夏天的人事檔案了。

而夏天則始終沒有主動與湖貝支行的謝統辦通電話。

半年之後,工作不順心的韓小妞也托人找門子離開了湖貝支行,調到田貝支行繼續當她的銀行信貸營銷員。

2002年4月上旬,夏天再一次來到湖貝支行交納當年的黨費。

這時的湖貝支行領導班子,除了胡輝仍然當他的行長外,陳作業終于被調走,來頂替他的是原來在總行資產防損部的總經理助理陳山石。他到湖貝支行履新算是提了半級,任副行長。

陳山石是在胡輝名譽掃地要求離開市民銀行而總行的頭兒不肯放他走,由此他便無心做事,又把經營業績差的原因一個勁地歸咎于舊貸款多,導致支行經營積重難返的時候,總行作為加強支行班子建設而被派往湖貝支行的。他的到來,大有重新開拓舊貸款清收局面的勢頭。但是,他在總行務虛的環境下呆了幾年,講的不可謂不多,但做出的有成效的工作卻很少。通常講到舊貸清收,他總是離不開派人審計、申報詐騙、申請企業破產這三板斧,就服務社的老貸款戶而言,貸款時間差不多近十年了,不想還貸款的企業,不少早就關門歇業、溜之大吉了,你卻來個申請破產、派人審計,真有點畫蛇添足之嫌!效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卻說這天夏天來到湖貝支行信貸辦公大廳,只看見李國蘭一人,夏天與她打過招呼,直接往謝統辦的辦公室走去,向謝統辦說明來意,謝統辦說︰「時間過了那麼久了,過期了。」

夏天說︰「去年這個時候我交了一年黨費,胡輝直接經辦的,怎麼說過期了?我心中想到黨組織,找上門來交黨費,是熱愛黨的表現。」

謝統辦說︰「我問問胡行長。」說完,拿著夏天的黨費證便往胡輝辦公室走去。

這時,夏天與李國蘭聊起近一年的事情,「碩果僅存」的李國蘭也是頗有傷感,但不敢多說。兩個眼圈似有些許紅潤。

夏天看在眼里,在腦海里搜索一陣,一對名句終于套在了這位胡輝當政後「碩果僅存」的舊部李小姐頭上。

看官要是覺得好奇,問是哪兩句?只听得夏天喉嚨里嘰哩咕嚕得緊要,那秦觀《春日》中的兩句便奪腔而出︰

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

這時,謝統辦拿著夏天的黨費證從行長室走了出來,夏天迎上前去,問道︰「怎麼樣?」

謝統辦說︰「我幫你代收吧!省得你多跑一趟。」

夏天辦完手續,謝統辦也沒有再提人事檔案的事。夏天走到信貸辦公廳,與李國蘭揮了一下手,來到電梯間。

在等電梯下樓的當兒,夏天心里感慨地吟道︰

獨上高樓思渺然,人流如水水流連。

儕輩同僚今安在?車馬冷落憶前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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