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民銀行湖貝支行行長室里，王顯耀、陳作業看到安延和岸尾兩公司的貸款糾紛案調解下來後，也是十分高興。兩人看完調解書，心情都非常的好，想著該做點什麼。
過了一會兒，王顯耀對陳作業說︰「作業，我看應該以支行名義向總行報一個材料，說明我們在安延公司依法起訴方面的階段性進展。這在一方面是因為到了年終，總行總評的考慮；另一方面，我們也借這個東風，把陳總的訴訟代理費給他結清。」
陳作業說︰「好。」
王顯耀又說︰「到年終了，涉及到人事考核問題，最近夏天那邊也是做得好的，費用方面給他傾斜一點，搞個幾千塊，讓他們科里活躍一下，緩和一下氣氛。我看信貸科那些小子，也是夠夏天消停的。」
陳作業說︰「我贊成。」
王顯耀又說︰「我倆分一下工，我搞那個向總行核準訴訟代理費的報告，你寫有關岸尾公司調解成功，為市民銀行減少損失近億元的報告，爭取這個星期送到總行去，吹吹風。然後還要叫老夏到資產防損部跟易木子匯報爭取《投標責任書》的鑒證問題，不要到了收回貸款了上面不認帳。」
陳作業說︰「我看也要抓緊，不然夜長夢多。現在也就有了點問題，我們把岸尾公司有進展的報告送到防損部，他們看到我們查封了那麼多財產後也可能會設置招標障礙。」
王顯耀說︰「我看要不要給防損部報還是一個問題，要再推敲一下。不過，有關查封非抵押財產問題，在防損部沒有鑒證以前，干脆不向總行有關部門報告。」
兩天後，陳作業寫的文件定稿了，全文如下︰
深圳市民銀行湖貝支行文件（秘密）
深市銀湖字（1997）第048號
關于對深圳寶安岸尾經濟發展公司貸款合同調解有效，減少我行近億元資產損失的情況報告
總行︰
自今年五月份以來，我行對深圳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和寶安岸尾經濟發展公司的逾期貸款進行了專項依法清收，經過半年時間的工作，目前已取得階段性成果，現將情況報告如下︰
一、基本情況
我行貸款大戶——深圳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于一九九四年初在湖貝支行的前身深圳湖貝金融服務社貸款達2億多元。由于嚴重違規，此事被反映到人民銀行深圳特區分行，同年六月，特區分行組成工作組進行全面稽核。湖貝金融服務社領導在得知要稽核的消息後，為應付過關，將余額為13550萬元貸給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的貸款，劃分到岸尾經濟發展公司名下8900萬元，並由服務社出面，找到深圳金凱歌發展有限公司為其擔保5900萬元（據擔保方反映，當時服務社承諾︰ヾ貸給金凱歌有限公司流動資金貸款3000萬元；ゝ擔保時間為三個月，到期即撤銷擔保。由于人民銀行的監管，上述承諾均未兌現，後擔保單位到福田金融服務社貸款500萬元，湖貝金融服務社為其作了擔保）。另4650萬元仍為安延公司貸款，原由岸尾經濟發展公司的廠房作抵押但未辦妥手續（安延公司與岸尾公司為合作關系，岸尾公司出土地，安延公司出資金）。貸款劃分後即補簽了合同，完備了貸款手續。
到今年八月上旬，上述兩公司的貸款僅還了1550萬元，尚欠貸款余額為12000萬元。
二、存在的問題
由于該筆貸款比較復雜，其法律關系把握不準，因此支行一直未起訴。客觀地看，該筆貸款存在三個方面的問題，一是貸款合同是出帳後補辦的；二是擔保單位深圳金凱歌發展有限公司與貸款單位岸尾經濟發展公司和用款單位安延公司沒有直接關系，甚至在擔保前沒有接觸過，是第三者出面協辦的，純屬一種相互利用的關系；三是貸款出帳時，借據上書寫的時間與加蓋的三角印章時間不一致，有明顯漏洞。法官閱卷時曾提出異議，並指出此合同應視為無效合同，最多只能說萬延公司不當得利。分析上述情況後，我們感到問題比較嚴重，要想調解有效，首先要做好金凱歌公司和法院工作，如果金凱歌公司不願承擔連帶責任，上訴到上級法院，該筆貸款補辦的手續經不起推敲，一旦被改變，帶來的後果可想而知。若判安延公司為不當得利，同樣會造成巨大的損失。如法院認為是無效合同，裁定用款單位安延公司為不當得利，那麼，我行將失去依法追索他方的權力，同樣會造成巨大損失。為此，我行與案件代理單位——深圳國太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一道，共同研究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們認為，解決好該筆貸款，必須做三方面工作︰ヾ追加用款單位安延公司為被告，依法承擔還款責任；ゝ做通法院工作，切實保護原告的合法權益；ゞ做通擔保單位的思想工作，承認其連帶責任，使該案盡快進入調解程序。方案確定後，進行了分工，法院工作和擔保單位工作由國太律師事務所負責，追加被告工作由支行負責。
三、效果
l、關于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貸款4500萬元一案，經過對抵押單位反復做工作，已正式達成調解協議，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已下達調解裁定書。
2、關于岸尾經濟發展公司貸款7500萬元一案，追加安延公司為被告一事，與法院積極協調，雖然有難度，但都實現了預期目標。而深圳金凱歌發展有限公司承擔連帶責任的問題卻久攻不下。該公司稱︰「擔保時上了服務社的當，現在你們還在設圈套，再不能上當了。」同時明確表示︰「貸款合同是假合同，市民銀行根本沒到本企業調查。另外，服務社當時作出的承諾不兌現，所以擔保不算數。如果法院判決，本公司向上級法院上訴，官司堅決打到底。」其態度十分強硬。後經國太律師所的同志一個多月時間反復做工作，最終解決了問題。
經過近半年時間的努力，通過庭內、庭外八次調解，我行理順了上述兩個貸款大戶的貸款合同關系，並達成了調解協議，貸款合同依法得到了有效確認。同時追加了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為被告，並查封了該公司部分財產。
總之，經過我行努力和有關部門的支持與配合，取得了比較理想的效果。為我行避免了近億元的資產損失。下一步我們將按調解裁定，會同案件代理單位和執法機關加緊工作，爭取更大的成效。
特此報告。
深圳市民銀行湖貝支行（印）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在市民銀行總行資產防損部，最近，折騰著易木子身心的事情還真的不少。他一直想把支行的一些清貸戶拿到總行防損部，但遇到各支行的頑強抵抗和消極對待，要麼就是嘴上說得甜，不見行動，要麼就是送上來一批像深圳五湖四海貿易有限公司那樣的一刀砍下去也不會出血的死戶，讓你哭笑不得。最近，有一件事更讓他睡不安穩︰他從各行報上來的報表中，看到湖貝支行在市民銀行接管後放出的新貸款——深圳雄鷹工貿有限公司的2700萬元，列入了依法清貸的執行報表中。但是，該公司的貸款保證是存單質押的，按理說貸款到期不還，馬上可以提請執行存款解付不就行了嗎！還要花這麼大的動作？後來，細問之下，知道出事了︰涉嫌詐騙，听說報上還登出了消息，把質押人的法人代表說成是「不法分子」。
易木子想︰「我當初簽了意見沒有？是怎麼寫的？別人又是怎麼寫的？」
一連串的問號確實讓他如坐針氈。恰好這天上午，夏天在處理完貴州招商（深圳）發展有限公司的房地產拍賣款後，根據行長的要求與易木子聯系。夏天在打通了他的電話後，請示他︰「易處長︰我們行成功地調解了安延和岸尾公司的疑難貸款，也準備寫一個報告向總行匯報一下。現在想請示你︰防損部的意見是招標好，還是給訴訟代理費比較合適？」
易木子說︰「你們行這麼大的事情事先也不跟總行防損部聯系。就像貴州招商（深圳）公司的事，以國營企業的貸款被判了無效合同也不對我們說。」
夏天說︰「易處長可能誤會了。貴州招商(深圳)公司被判無效合同的時候，總行還沒有成立防損部，我們跟法律處匯報過的。」
易木子說︰「安延公司和岸尾公司的招標問題，你們寫一個東西，我看過再說。」
夏天與易木子講完電話，馬上向王顯耀行長匯報易木子的態度。王顯耀听後，知道易木子又患心病了。他以少有的堅毅，努著嘴，許久才從嘴上 出了幾個字︰「別理他！我們自己做。」
過了一會兒，王顯耀恢復了平日的溫文爾雅的神態，對夏天說︰「差不多到年終了，支行成立了人事考核小組。你也要注意調整一下員工的情緒。科里要搞活動的話，費用由支行出。」
夏天說︰「謝謝行長關心。看來基本上可以過關。」
王顯耀對夏天說︰「計劃信貸科本身就比較復雜。而你的特點，一是認真，二是急了說出的話，對方比較難接受；三是比較執著。所以，還是要適當緩和一下氣氛。」
夏天點點頭，說︰「好的。」
第二天上午，易木子帶上了陳韻和徐海濤來到湖貝支行，找了一個理由︰「查看市民銀行成立後的新貸款業務問題。」
他們點名要了深圳雄鷹工貿有限公司、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深圳蛇口海陸運輸貿易公司等三家的貸款檔案。
夏天注意看那易木子查看檔案的神態，全然集中在深圳雄鷹工貿有限公司的貸款呈批表上，並在筆記本上不時做些記錄。多少知道他們是為何而來。
半個多小時後，易木子一行離開了湖貝支行。
湖貝支行兩個行長寫的兩份文件，一份是《關于對深圳寶安岸尾經濟發展公司貸款合同調解有效，減少我行近億元資產損失的情況報告》，另一份是《關于支付律師代理費的請示》，在總行停留了幾天後，有關依法清貸律師代理費的問題，總行作了批復。
王顯耀和陳作業在行長辦公室，邊看邊議論，多少有點不太滿意。
該文寫道︰
關于對湖貝支行深市銀湖字（1997）第049號《關于支付律師代理費的請示》的批復
湖貝支行︰
你行深市銀湖字（1997）第049號《關于支付律師代理費的請示》收悉，經總行有關處室研究，現批復如下，請遵照執行︰
一、同意支付訴訟代理費442000元。
二、根據我行有關規定︰原則上我行不對外請律師。今後對外請律師代理訴訟，首先必須報請總行法律事務處同意後方可簽訂有關「委托合同」。否則，一律不予支付有關費用。
三、你行與深圳國太律師事務所簽訂的委托合同第六條規定︰「乙方代理本案執行，按法律規定向法院申請執行，甲方按收回金額的1.7%向乙方支付成功酬金。」根據1997年9月18日行長辦公會議要求︰對于有房產抵押的貸款，處理抵押物收入不能列招標清收獎勵.鑒于此，對于拍賣抵押物收回的貸款本息，我行不再支付「成功酬金」，對于拍賣抵押物後仍不足值的欠貸、欠息余額可按招標清收有關規定進行清收；但獎勵比例必須報總行防損部審批。
四、訴訟代理費雖有行業參考標準，但根據深圳市的實際市場行情，對于金額較大的案件，訴訟代理費標準通常是通過協商來確定，一般都是低于參考標準。如我行福田支行1.7億元案件，其訴訟代理費標準為3 ，而你行執行的8 顯然偏高。今後凡是涉及訴訟代理費標準的確定，必須事前報請總行法律處和會計處審批，然後才能與律師簽訂委托合同。
此復。
深圳市民銀行法律事務處（印）
深圳市民銀行資產防損部（印）
深圳市民銀行會計處（印）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1997年12月1日下午，在湖貝支行會議室，夏天正在笑容可掬地主持計劃信貸科的科務會。
看官會問︰就夏天這副崇尚不怒自威的德性，在與部下同事開會時還會做出笑臉來？
其實，這要歸功于王顯耀對夏天的貼心啟發。可以這樣說，夏天看到易木子、郝見光等總行的實權人物可以不屑一顧，甚至看到總行領導黃鹿也可以有板有眼的點評一番，但對于王顯耀交心通氣的講話，他從來不做申辯，盡管有的時候王顯耀說的也不一定準確。夏天在心里說︰「難得王行長的真心，不論錯對，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注意听，做好消化工作。」
夏天也知道，人事考核工作是一半務虛，一半務實的工作，可塑性很大。搞不好就會在陰溝里翻船的。
言歸正傳。只听夏天說︰「今天是本年的最後一個月的開始，我們同事之間經過一年的磕磕踫踫，大家辛勤勞動，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我們的隊伍也得到了鍛煉，經過大浪淘沙般的洗禮，有的同志走了，有的同志被炒了，剩下的是立志于干我們這種已經知道所從事工作的困難的同志，這點難能可貴。我們在舉目四望之下，發現能留在行里這種崗位的，差不多是清一色的從金融服務社過來的員工，這有很深的含義。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就是我們在座的同志才能承擔這樣復雜的工作，才能打得開局面,才有堅定的意志和決心？想到這些，我很感動，雖然一年來，我批評了不少同志，也許對大家多有傷害；但是，我也被上面批評了不少次，有些甚至是很離譜的批評。我想，你批評我，我批評你，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一年下來我們都能交差。大家說是不是？」
夏天說到這里，看著舒光榮說︰「小舒，如果你要我對你的批評道歉，我只能用酒把你的嘴堵上。」
這時，舒光榮接話說︰「夏經理這話我愛听。你準備在什麼地方把我們大家都灌醉？」
夏天還沒有回答，熊自倫說︰「我們全科再一次喝酒，一定要把夏經理灌醉，讓他以後少罵我們。」
任爾為說︰「熊自倫，這回就看你的了。」
夏天說︰「我們這回來個新的玩法，吃的地方，暫時不要去玉鳳金龍大酒樓了。昨天，今日之家公司的梁部長來找我，要我在春節的時候給她換兩萬元新鈔票，這本來是舉手之勞。後來，她提出，他們公司的一家酒樓剛剛開張，有觀瀾狗肉、新疆肥羊，邀請我們去捧場。她臨走的時候，叮囑我一定要去。我想，吃一頓存款戶的飯，很難得，我們還是應該去捧捧場。菜由他們出，酒水我們自帶。大家看如何？」
汪洋說︰「我看可以，難得今日之家的郭總看得起我們。」
任爾為說︰「他們不但是夏經理的存款大戶，還是我們銀行的股東。這頓飯難得一吃。」
夏天看看沒有反對聲音，便說道︰「那就這樣定了。不過吃飯前後，我們還是應該搞一些節目，昨天晚上我想了一下，讓我回想到我在十八歲那年，參加縣委黨校干部集訓的時候，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蚊子很多，怎麼也睡不著，那些老同志要求每人講一個故事，才能睡覺。我覺得這個方法很好，就是喝酒吃飯前每人講一個故事。要是真的講不出的怎麼辦呢？小舒說說看？」
舒光榮說︰「人都活到這個歲數了，一條故事都沒有，就應該罰酒。其實也不算罰，三杯酒折算一個故事，不講的就先喝三杯。」
這時，李國蘭不滿地說︰「小舒，你以為我們是下水道哇？沒有吃菜就喝下三杯，一個晚上都動不了！」
任爾為說︰「我同意三杯。不喝就講，不講就喝。這樣公平。」
李國蘭說︰「我建議規矩要改，不要限于故事，就是笑話、幽默都算。這也是知識啊！」
夏天說︰「李國蘭這個建議不錯。大家還有什麼建議嗎？」
這時，全科唱歌唱得最好的汪洋說︰「我建議在吃完飯以後，每人還要唱一首歌，不要說唱得好不好做標準，一首唱不下的就不像計劃信貸人員，也要罰酒三杯。」
大家听後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舒光榮說話︰「汪洋，你是不是要我們幾個倒在今日之家你才高興？」
汪洋說︰「你不唱歌，三杯酒對你來說是小意思。」
夏天笑著說︰「好！這事就這樣定了。現在我還是講點正經的。最近，我把過去我在科里面的講話歸納了一下，形成了一些崗位工作的原則要求，我準備在明年元旦後作為科里面的正式制度加以執行。實際上，大家在一塊磨合了這麼長的時間了，應該是大家熟悉的東西了。這些原則主要的是︰臨機處置原則、協調原則、共同負責原則、尊重客觀和辯證原則、臨界原則、程序化原則、特例原則。我今天要側重把臨界原則給大家明確一下。」
夏天講到這里，看了舒光榮一眼，笑著說︰「小舒那天向我介紹說京鵬大酒店的一鴨兩吃不錯，後來我帶總行防損部的同志去吃了。覺得那鴨子除了量多以外，沒有什麼特點。但是，那天有個特例菜，就是十六元一條的清蒸鱸魚，端上桌香噴噴的，而魚肉則剛剛熟，味道恰到好處，與鱸魚的清香相吻合。這盤菜的意境就是最生動的詮釋了作為廚師做菜時把握色、香、味、火候方面臨界原則的內涵。你們看，一個行業的從業人員貫徹了臨界原則，讓別人感到多舒服啊！這就是美的享受。每一個人包括小孩，可能不一定講得出臨界原則的完整概念，但是，你要生存下來，不可以不運用它。」
夏天看了看同事的反應，繼續說︰「所謂臨界原則，它的含義就是︰字典中的度、分寸、火候，這三個詞是表述臨界的形象詞匯。把握臨界點是我們從事每一項工作中應該十分注意的問題。你們看啊︰就拿講話來說，溫柔與陽剛的把握上就很有學問，你看電影上的太監講話，就讓大家覺得不是男人所為。如果日常中，男同志也是這樣講，便成了娘娘腔了，就找不到老婆了，這是多嚴重的問題呀！在工作中也好，形式與內容、考勤與考績、原則性與靈活性，促進與制約等相對的矛盾體中均有把握臨界的問題。執行這一原則的要點為︰一是學習臨界理論。二是把握具體工作的臨界點，審時度勢地做好工作。」
……
下午下班以後，湖貝支行計劃信貸科全科人員——包括被抽調到人民銀行工作的黃華林都被特意通知參加，一個不拉的到了今日之家公司的酒樓。該公司的財務部長梁群與大家見過面，跟酒樓經理作了安排，便離開了。剩下夏天的一幫歡喜冤家，緊鑼密鼓地開始了約定的活動。
晚宴前的講故事活動開始後，李國蘭好像害怕自己的故事被別人講掉，要喝三杯酒壓力大，便搶先說道︰「我先講一個當今社會的人生百態。這人哪，爹媽生下來，各有各的生存之道。我的科機上，朋友發給我這樣一條信息︰有錢的買郵票，一般的炒股票，沒錢的買彩票。窮得叮當響的當個黃牛黨，炒賣火車票。我的故事講完了。OK。」
舒光榮說︰「李國蘭，這都算？」
夏天說︰「我講一個簡單一點的，算不算也由小舒說了算。在*期間，很多地方搞起了小而全的五小工業，我的家鄉籌建一個小氮肥廠，從全縣的農村征調不少青年男女會戰，準備日後作為工人。但是，這氮肥廠籌建了六、七年，老是沒有投產。這些從農村中抽上來的青年男女在一起工作的時間長了，紛紛談起了戀愛，五六年下來，有的想結婚了，有的已經明珠暗投，要顯山露水了。有一天，一個女青年大著膽子，攔住廠長，質問他道︰‘廠長，你究竟是生產還是不生產？你不生產，我生產！’」
舒光榮笑著說︰「夏經理講的這個不算。」
新來的申平是個大學生，听了李國蘭的故事好像受到啟發。他說︰「我的社會經驗不多，沒有好听的故事，最近我看了一本書，把男女之間交朋友的行為，全部用股票術語來表示，覺得挺有趣。夏經理，我把這段講出來，就算我的故事行嗎？」
夏天知道，這個申平是何人友的關系介紹來的，也好看看他各方面的能力如何，便說︰「行，你說吧！」
申平不急不忙，平靜地說道︰「男女相媾、搞對象叫選股票，訂婚叫建倉，結婚叫成交，生孩子叫配股，超生叫增發，感情不合叫套牢，白頭偕老叫做長線，自由戀愛叫開放式基金，涉外婚姻是A、B股並軌，網上征婚是吊籃，婚姻登記是新股申購，舉辦婚禮是新股上市，旅行結婚是境外上市，未婚先孕是跳空高開，父母給錢是資產注入，離婚叫解套，吵架叫震蕩，分手叫割肉，失戀叫跌停，第三者叫黑馬，蜜月叫長陽線，分居叫停牌，再婚叫重組，復婚叫反彈，懷孕叫含權，分娩叫除權，喂養小孩叫填權，與老人住在一起叫整體上市，與老人分開住叫股權分置，山里人嫁娶城市人是借殼上市，兒女婚嫁了，老人便成了非流通股，請人做媒是委托理財，一家人和睦叫基本面很好，把老婆逗樂叫技術面很好，欺負老婆叫逼空，山盟海誓被稱為股市泡沫。」
申平說完後，任爾為接著說︰「有點意思。我要講的比較簡單，就是把媾女與打麻將聯系起來。題目是《人生如麻將》︰一見鐘情叫天湖，自由戀愛叫平湖，找情人叫暗杠，勾引別人老婆叫搶杠；和別人老婆生孩子是杠上開花，一個情人叫單杠，沒有情人叫相公。」
大家听後免不了一陣哈哈大笑。這時，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了。
舒光榮看到不少人已經講了，他站起來說道︰「下面請听本人講一個生動一點的故事，題目叫《四瓶飲料換來一夜》。」
人們沒有想到平時散漫慣了的舒光榮把故事題目說得有板有眼，都靜下心來听他說下去。
舒光榮振振有詞地說道︰「本故事發生在20世紀九十年代末的深圳，當年深圳經過改革開放近二十年的發展，已經初具規模，全國各地的青年，不論是大學生、中學生，甚至小學沒有畢業的人們，紛紛來到深圳淘金。故事中的姑娘名叫陳村花，剛剛踏上二九年華，但是來到深圳已經四年。她在布心工業區打工，住在太白路的松泉公寓。男主角叫鄭大龍，是一個公司的業務主管，他所在的公司也在布心有工廠。這天下午下班後，兩人偶然在布心公共汽車站上車同乘一輛大巴回家，不巧大巴擠滿了人，兩人各用手抓住車內過道上方的抓鉤，任憑大巴顛來倒去的站了三個站。也是應了一句‘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在車上四目相對，這一對男女的心里就像燒開的開水一樣，老是平靜不下來。就這樣站了三個站，兩人同時下了車。鄭大龍看見前面有個士多店，便抓住機會，說了句︰‘靚女，喝瓶飲料再走。’陳村花居然大方得緊要，就跟著鄭大龍喝起飲料來。其間，她向鄭大龍介紹自己就住在上面的松泉公寓，並說︰‘若是大哥不嫌棄的話，到上面聊聊？’鄭大龍故作矜持地說︰‘我沒有帶什麼禮物，方便嗎？’陳村花說︰‘大哥人來了就好，要什麼禮物！’鄭大龍暗喜，又買了兩瓶飲料，就跟在陳村花的後面上了公寓。
在公寓里，陳村花與她人合租一間房子，恰巧她們因事外出不回來。兩個熱血男女越談越投機，竟然成就了巫山、三峽風。事情過後，鄭大龍嘴上連連說︰不好意思，對小妹妹動了粗。’陳村花說︰‘不礙事，我都十八歲了，自己身上的事自己作得了主。’害得鄭大龍在感激之余還煞有介事地拿出錢包，從錢包掏出一張寫滿英文字母的鈔票。對陳村花說︰‘明天我要出差一段時間，我這張票子是外國人的錢，就作為給你的見面禮。’陳村花看不懂英文，只認得鈔票上的1000的阿拉伯字，問道︰‘這是什麼錢？’鄭大龍說︰‘這是英鎊，你看這個是英女王的頭像，長得多漂亮。要是她年輕50年，說不定我會漂洋過海地追她。我告訴你︰英鎊比美元還大，1000元相當于15000元人民幣。’這陳村花听後喜上眉梢，覺得自己傍了一個大款，禁不住心花怒放，又深情地親了她的可心人一口，兩人重新顛鸞倒鳳起來。後來，兩人千不甘、萬不願地分了手，分手的時候，這女的拔了兩根頭發裝在一個信封里送給鄭大龍做紀念，並對鄭大龍說︰‘這就是小妹妹給你的信物，你不要忘了我啊。’這情景真像元曲《迷青瑣倩女離魂雜劇》里唱的︰
似長亭折柳贈柔條。哥哥，你休有上梢沒下梢！
話說這鄭大龍確實是始亂終棄的公子，從此就沒有了音信。陳村花拿了這鈔票到中國銀行想換成人民幣，銀行的員工告訴她，這是非洲原來作為英國殖民地的一個小國家的貨幣，不值錢的，這1000元兌換不到十元人民幣，你還是把它收藏起來更有紀念意義。」
大家听了這個故事一陣噓唏。
李國蘭開口問道︰「小舒，這個鄭大龍是不是就是你的化身呀？」
舒光榮笑著正色道︰「別亂說！我是坐懷不亂的人，這你還不知道？」
這時，汪洋講道︰「听說我們那邊大西南、大西北的地方，是古時候母系社會的發源地，當時比南方沿海地區還發達，只是現在才那麼荒涼。我在老家的時候，听到那時候的男人長得很傻。據說，有一對新婚夫婦要回娘家喝喜酒，老婆擔心老公不懂規矩出洋相，在家時便教老公說︰‘喝酒挾菜的時候要有禮貌，不要跟餓了八年的一樣，拼命吃。這樣吧，我拿一條繩子一頭綁在你的小腿上，另一頭綁在我的小腿上，我拉你一下，你就挾一次菜。你看行嗎？’老公說︰‘喳！老夫就听娘子的。’我還要向大家介紹一下︰古時候吃飯時用的是四方桌、長凳，每張長凳坐兩個人。到了喝酒那天，他們夫妻共坐一張長凳，開始還好，老公按照約定中規中矩地吃喝起來。後來，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桌底下有兩條狗在爭搶客人丟下的骨頭。大家知道，兩條狗加起來有八條腿，在桌底拼命地兩回搗動。其中一條狗腿，竟然把拴住他兩公婆小腿的線勾到了狗的肚皮底下，這狗一走動被繩子磨得肚皮癢癢的，這狗動得就更勤了。狗的動作傳到老公的小腿上，以為老婆催他快挾菜。于是，一下子就亂了套了，只見老公頻頻地挾菜，而且頻率越來越快。氣得他老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但是，卻又不方便講出話來。這時，倒是他老公表現出了少有的靈氣，對老婆說︰‘看我干什麼，我不是在吃嗎？你拼命的拉，我要挾得了這麼快才行！’」
一陣笑聲過後，舒光榮說︰「我抗議！汪洋是在誣蔑我們男士。」
這時，夏天說︰「我看這樣吧，大家講了幾個故事了，菜也上了幾盤了，我們都先吃點菜，喝點酒。」
任爾為說︰「規矩要算數。現在還有黃華林、李朝陽、熊自倫三人沒有講，夏經理的被判作不算，是不是每人先喝三杯？」
這時，服務員把號稱觀瀾白切狗的老狗肉端上了桌，夏天一看是老狗，覺得不對口味。心想，今天晚上的菜色方面是難以達到要求的了。這時，只听李朝陽說︰「大家放心，我會講，就以這狗肉為題。但是現在，我還是覺得夏經理說得對，大家吃了菜、喝了一杯再講不遲。」
于是，大家張羅著挾菜吃菜、喝酒的事兒，十幾分鐘後，一起干完了第一杯酒。
這時，黃華林站起來對夏天說︰「夏經理，你定規矩的時候我雖然不在場，但是，有規矩我願意執行。我沒有什麼故事好講。俗話說，願賭服輸，我承擔三杯的罰酒。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就是︰我的酒量雖然沒有夏經理你的大，但是，我要先跟你干一杯。你不干，就是看不起我！」
夏天听到黃華林講得懇切，認為他是到了人民銀行後進步了。便說︰「好吧！我們同事一場也是緣份。來，干了！」
後來，黃華林按照規定喝了三杯酒。
李朝陽看著出桌的狗肉，開始講他的故事︰「我這個故事是在小時候爺爺講給我听的。故事發生在解放前，可能是1947、48年的時候，我們那里有一個九鄉學堂。所謂九鄉學堂，就是九個鄉鎮合辦的一間中學。有一回，縣里派出督學前來檢查工作。而我爺爺的堂弟是這個學校有名的國文老師。他有兩個名字，大名叫李移龍，小名叫李一龍。當他看到學校因為督學要來而忙前忙後的時候，心里就已經很不高興。後來，校長到鄉下買來四條小狗，叫老師幫著宰殺，又到中藥鋪買了小茴香、八角、大棗等中藥材開始精制起狗肉來，以博督學高興。接著，督學真的來了，在沒有吃飯喝酒以前，這督學大人听校長的匯報老是無精打采，愛听不听，活像一個連屁都放不響的阿婆官。不料，當香噴噴的狗肉端到桌面上後，這督學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有說有笑，對九鄉學堂的各項工作大加贊賞。這學校老師一貫人等更是拿出了小鍋酒把督學灌了個半死，而老師們也沒有讓自己清醒，喝醉後蹲在校長室喘著粗氣。我爺爺的堂弟也是醉翁之一。這頓酒飯吃到晚上一點鐘，在當時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了。我爺爺的堂弟李移龍也許是有感而發，也許是喝醉了酒，只覺得很想拉尿。但是，要站起來又覺得很困難，多少有點埋怨喝多了酒。但他還是在心里說︰‘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于是，他勉強走到校長室的對面的天井旁，接著就掏出了男人的東西，只听一陣‘沙、沙、沙’的響聲，這尿便開始撒出來了。而他嘴上也沒有閑著，邊拉尿邊說道︰‘督學、督學，督狗肉吃的！’說話間，那小便已經流完，他又說了一句︰‘舒服曬！’便把那直筒褲穿好，用一條繩子把褲帶綁好。卻說李移龍這話被距離不到五米的校長室里的督學听了個清楚，當晚也沒有發難。第二天，督學堅決要求要辭退李移龍。校長進退兩難︰辭退他吧，將影響學校的教學質量，不辭退他吧，督學大人那里很難交差。這校長不愧是個聰明人，最後還是從李移龍的小名上找到了解決辦法。只見校長寫了一張文書︰‘辭退李移龍先生本校教員一職，即日生效。聘請李一龍先生為本校教員，即日生效。’話說這督學也不知道李一龍是何方神聖，看到校長雷厲風行，說辭就辭，並且很快地找到了繼任人選而深感滿意，回縣里去了。」
夏天听了這個故事，覺得這倒是社會生活的一個側面的寫照。
這時，沒有講故事的還剩下兩人︰熊自倫和夏天。
熊自倫說︰「夏經理，我按照黃華林的條件依樣畫葫蘆，我喝四杯，你喝一杯。」
夏天不滿地說︰「听起來好像我還沾了便宜一樣，其實計算下來是我喝了五杯，而你們每人只喝了四杯。」
熊自倫倒也很干脆，說︰「那就這樣，我也喝五杯，夏經理應該滿意了吧？」就這樣，熊自倫毫不含糊，一口氣喝了五杯酒。而夏天則首先應酬了熊自倫的一杯，接下來，也是因為講的故事不過關，而自罰了三杯酒。這幾杯酒下肚後，夏天由于沒有吃東西，更恰切地說，是因為夏天對這酒樓上的菜肴不滿意，沒有吃多少菜，頓時覺得在肚子里翻江倒海，而皮膚則格外的冷。夏天憑感覺知道要出事了，到了「醉則不通」的境地。但他強作鎮靜，用醉眼看著這幫同事，發現一個個笑得十分燦爛。
夏天想︰這就是王行長說的「喝高一點」的境界。于是，夏天小心奕奕地離開座位，來到沙發上坐下。這時，任爾為走到夏天身邊，關切地問︰「夏經理，要不要搞點糖水喝？」
夏天說︰「不用，就是皮膚好像不對勁。」
任爾為模了夏天的皮膚，也覺得冷，問道︰「是不是喝酒前身體不舒服？」
夏天說︰「沒有。」然後交帶任爾為︰「活動照搞，散伙的時候，你開我的車，送我回家。」
任爾為說︰「好的。」
自此，夏天感覺到他自己真的喝醉了。因為，他從來沒有在吃飯喝酒後，要別人開車送他回家。
看官︰這後面的事，就不用再說了。夏天這回是真的醉了，使得湖貝支行計劃信貸科的同事們比親手打了夏天的還高興，足足談了三天。而第二天上班後，夏天談起被同事灌得爛醉的慘痛教訓時，也說要到玉鳳金龍大酒樓報一箭之仇。
大家就是這樣意氣昂揚地準備著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
正是︰
風不在談鋒勝，袖手無言味最長。
一張一馳為磨合，心心相應意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