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續弦 013章︰啞婆辭行

作者 ︰ 嘴角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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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芝蘭若是知道因這次的遲到,讓她的未來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幾乎是萬劫不復。若能重來,她會向毛主席保證,向觀音菩薩發誓,一定不會這麼磨嘰。不過眼下,她見紅蓮笑吟吟的,雖說也覺得很失禮很抱歉,卻並沒太往心里去。

紅蓮又輕聲向兩人道了一句「太太昨天沒休息好」,暗示沐思綺心情不大好,便去忙自己的差事去了。

沐芝蘭與葉少文互相交換一個眼神,這才往上房而去。

小丫鬟打了簾子,迎他們的是連翹和葉少文身邊丫鬟侍書。

侍書是剛才被葉少文留在上房等著的,見他進來,忙伺候他月兌掉大氅,換了暖和的棉拖鞋。

「表姑娘,我來。」連翹笑眯眯替沐芝蘭月兌掉大氅,遞給一邊伺候的小丫鬟,又捧著鞋子讓沐芝蘭換。

享受著她熱情而貼心的周到服務,沐芝蘭心里有點過意不去,感覺自己在欺負小朋友。

連翹是沐思綺身邊四大丫鬟中個子最嬌小的一個,說話軟軟的,一團孩子氣,很惹人愛。尤其是那雙眼楮,一笑起來月牙似的特可愛。

沐芝蘭和葉少文由連翹領著進了連著沐思綺臥室的西次間,而侍書隨小丫鬟去了外間僕婦們暫時休息的暖房。

一進去,兩人見沐思綺神色黯然地坐著,眼楮微紅似乎哭過一般,互相使了個眼色,上前行禮︰「給姑母(母親)請安。」

沐思綺忙收了心思,表情溫和地道︰「坐吧。」

道了謝,沐芝蘭和葉少文跪坐在還有余溫的錦繡蒲團上,由小丫鬟將小薄被蓋在腿上,免得受了風寒。

這里椅子不大多,一般都是跪坐,夏天是席子配上草蒲團,冬天是毛毯或者錦鋪配上修了花紋的錦繡蒲團。剛來的時候,沐芝蘭很不適應,跪坐一段時間就覺得腿麻木欲斷,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連翹指揮端著熱茶和茶果進來的小丫鬟,輕巧地放在兩人前面的案幾上。見沐思綺擺手讓他們出去,他們便悄無聲息地退到廳堂守著。

沐思綺看向葉少文,笑道︰「師傅的事情,我跟陸狀元說過了,可惜他現在不與文官為伍,婉拒了。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且每個考官的喜好不同,卻是不大好把握。不過,也別泄氣,他答應幫忙推薦師傅的。等師傅尋來了,你可要用功上進,庶務上的事情還是還政給你父親吧。」

葉少文打算走仕途,去年恩科,他沒參加。雖說這些年沒把書落下,可終究沒全身心投入,把握不是十分足。

族學的西席是個老秀才,不大與時俱進。沐思綺思量著給他們兄弟兩個請個西席,認真讀一二三年,再準備下場。

葉少文先是遺憾,听說陸狀元並未完全拒絕又一喜,听到最後,忍不住皺眉頭,問道︰「庶務之事,母親可否跟父親說過?」

「這個你不用管了,萬事有我呢。」沐思綺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啜了一口茶,望著垂首喝茶的沐芝蘭,問道,「你屋里的四個人,你打算怎麼處置?」

沐芝蘭微微一怔,放下茶盅,覷了沐思綺一眼,道︰「听姑母的。」

沐思綺盯了她一會兒,轉首問葉少文︰「蘭兒處置四個丫鬟的事情,你也听說了是吧?」

葉少文微微頷首,而後正色道︰「是的。對于那種刁奴,就該打……」忌諱「死」字,他急剎車略過去,繼續道,「那種刁奴留著也是禍害。」

沐思綺淡淡一笑道︰「你去撂話,固然是給你妹妹長臉,讓人因你的身份而怕蘭兒,可這卻不是真心敬畏。」

停頓半晌,沐芝蘭和葉少文都不說話,垂首作沉思狀。

沐思綺看著沐芝蘭,問她道︰「鄭伯克段于鄢,這個典故你可記得是從哪里得知的?」

「……」沐芝蘭心咯 一跳,暗道,難道這個時代沒有這個典故?又想起剛才葉少文不知道「仕宦當作執吾金」,忍不住緊攥了一下手。

來此三年,沐芝蘭發現這里用的是漢字,書寫是文言文,而說話則會摻雜一些俚語、白話。葉家書房里的書她大多看過了,有些書目這里也是有的呢。所以就有些想當然了。

沐思綺見她面色陰晴難定,垂了下眸子,而後笑著向葉少文道︰「說起來,這個典故還是蘭兒三歲的時候,你姑父講給她听的呢。沒想到她現在還記得。」

沐芝蘭微微松口氣。

沐思綺繼續道︰「可惜得很。文兒可還記得我們家的南閣子?那里曾經是個寶庫啊。里面有很多孤本,只可惜……」目光飄渺,陷入了追憶。

好半晌,她才回神,對兩人笑了笑道︰「可惜有天晚上,不知道那個賊兒模進去,被人發現後,竟然一把火燒個精光。」

沐芝蘭和葉少文連聲道︰「那是真可惜。」

正說著書的事情,外面丫鬟通秉,杏仁帶著啞婆來給沐思綺磕頭了。

沐思綺向兩人解釋道︰「啞婆年紀大了,思念故土。求了我,想回南方養老,這是來辭行。」說著喚人進來回話。

沐思綺為人開明民主,家里不少事情都會跟沐芝蘭等人提一下,或者商量一下。故而沐芝蘭和葉少文並未覺得不妥。

啞婆是沐思綺的乳娘,年近五十歲,身量魁梧,而面容卻十分娟秀。與葉家有些家生奴才不同,她平日就住這府里的後罩房。

這西府的後罩房是獨立的一進院子,一部分房子分派給比較體面的管事住,一部分當做倉庫、柴房和雜物間。不大體面的都被安置在僕人們住的大雜院去了。一家一兩間房子,雖說不寬敞,可也能遮風擋雨。

乳娘自來到這葉家,雖說不大管事,卻因為沐思綺多得幾分體面,在後罩房得了一獨間。她不會說話,性情又孤僻,平日除了來看望沐思綺,就在自己屋子里做做針線,鮮少出門。

乳娘進來,跪在錦鋪上,磕了三個頭。

沐思綺眼淚巴巴地對她道︰「姆媽,之前一直沒能找到可靠的人,我舍不得你。這次是陸狀元,你要走,我就不攔著了。此去,想必你我再無相見之日,你要多多保重。若是過不下去了,你再回來了。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定不會讓你餓著。」說著說哭得難以自已。

沐芝蘭得了葉少文投來的眼神兒,忙起身去勸沐思綺。

沐思綺這才止住哭,帶著哭腔笑道︰「我不哭,這是好事。好事嘛。蘭兒去替姑姑把姆媽攙扶起來。你要替姑姑記住姆**樣子。去吧。」

沐芝蘭總覺得沐思綺的說辭有點怪異,可又不知道怪在哪里,歪頭看了看她,忙起身走過去把啞婆攙了起來。

啞婆看著沐芝蘭淚眼婆娑,張嘴「啊」兩聲,見沐芝蘭听不懂,表情有些著急。

沐芝蘭很羞愧,她不懂啞語,回頭看沐思綺。

沐思綺卻對啞婆笑了笑道︰「姆媽,你別擔心蘭兒。她聰明著呢,誰也騙不走。我也會看好她的。」

哦,原來啞婆是擔心自己太笨,被人騙走了啊。

送走啞婆,葉少文借故辭去,留沐芝蘭伺候沐思綺淨面。

再次坐定時,丫鬟又上了熱茶。

沐思綺向沐芝蘭解釋道︰「你不記得了吧?也難怪,當時你病得厲害,昏睡了一個多月。起來好多事兒都不記得了。三年前的元宵節你不是被人拐了嗎?要不是啞婆,我真是沒法向你父母交代啊。」

說起來啞婆還是沐芝蘭的救命恩人呢,可惜沐芝蘭對此一無所知,幾乎可以說是毫無印象。

或許是熟悉的人走了,引發了沐思綺的感性神經,她一直再回憶曾經他們在淮左的生活以及沐芝蘭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日子過得多快活哦。你小時候最愛過元宵節,特別喜歡燈籠,一看到紅彤彤的東西,就叫籠,籠。哎,日子過得真快,轉眼你都成了大姑娘了,姑姑也老了哦。」語氣很是感慨,「生活就像這杯茶,日子越久,余味留存時間也長。歷久彌新,久久不去。」

「是啊。我們要珍惜時光,珍惜身邊的人,是吧?姑母。」沐芝蘭不大會用這里人的思維方式勸人,生怕自己說出什麼不適宜的話來。

「是啊。」沐思綺轉憂為喜,笑道,「我們蘭兒長大了。金子多,銀子多,不如米布日子多。」

沐芝蘭插科打諢道︰「那我以後不要金銀,只要米布,留著過日子。」

沐思綺罵了她一聲,又笑著感慨兩聲,而後舊話重提再次說起四個丫鬟處置的事情。

「你覺得你對四個人的安排,處置的如何?」沐思綺表情淡淡地問道。

「本來以為尚可,現在覺得大大的不妥。」沐芝蘭澀然一笑。

「哦?」沐思綺露出一抹好奇,望著沐芝蘭道,「怎麼可不妥法,說來听听?」

之前,沐芝蘭以為四個人去了管事那里「自首」,管事的會按照府中的規矩做一番處置,算是給四人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等年過去了,再慢慢教,畢竟還在年節下,太粗暴了,折福氣。只是沒想到管事的只讓四人回去面壁思過了。當時她還想著,這樣也好,讓四個人好好靜心想想,自己也靜心想想以後怎麼「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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