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秦申的動作嚇得冬兒也一骨碌爬了起來，怯怯道。
「沒事，你還沒睡嗎？」
「奴睡不著。」
「你……就在這里等著，我出去一趟。」
「這麼晚，你……要去哪里？」冬兒訝道。
「去城門！」
冬兒一愣，趕緊跳下炕，驚呼道︰「不要！」
秦申微笑道︰「放心，沒什麼危險的，南薰門的守將，叫劉琦，我認識。」
「可是……奴……害怕。」
秦申攬住她的肩頭，冬兒罕有地一動不動，他正色道︰「冬兒，別擔心，我自有分寸，如果……我不回來，你就藏在此處，直到金賊退去，千萬不要有魯莽之舉。」
冬兒聞言，不顧一切撲到秦申的懷里，死死抱住他，泣不成聲︰「公子，不要去……太危險了，求求你……」
秦申一陣黯然，躲過這場浩劫，自己有足夠的信心，畢竟他知道，金兵不久就退兵了，並沒有屠城的舉動，可是，躲不過自己的心啊！
他其實並沒有馬上出城的打算，只是想去城牆上再看看，晚上的金營有沒有破綻，雄心再大，飛蛾撲火的事，他可不願意干。遂道︰「冬兒，我只是去城牆上看看，城牆還在宋兵的手里，我也有父親的令牌，不會有危險，你乖乖在這等著我，好不好？」
見秦申心意已絕，冬兒閉上了眼楮，兩串淚珠順著雙頰滑落，慢慢松開了雙臂，喃喃道︰「公子……抱抱……奴。」
秦申心里一酸，緊緊摟主她的縴腰，低下頭，噙住玉唇，深深吻了下去。冬兒一陣顫抖，慢慢環抱起秦申的腰身，踮起腳尖，笨拙地回應起來。
良久兩人才分開，冬兒紅著臉大口喘氣，秦申模模她的臉頰，道︰「乖乖地等我回來，不要亂跑，這封密信，你先拿著。」
冬兒接過密信，含著淚花點點頭，輕聲道︰「公子要小心。」
秦申笑笑，放開了她，剛跨出門口，身後傳來一聲低泣︰「公子……一定要回來，不然……奴會死的……」
秦申停住腳步，心尖兒一顫，不忍回頭，大步離去。
來到南薰門，燈火通明，城門依舊大開，兩國將兵依舊分立兩側，繼續演繹著戰爭史上的奇跡。秦申苦笑著搖搖頭，信步朝城牆階梯走去。
「站住！」正要踏上城牆，猛听到身後一聲喝斥，他停下腳步，轉身見一個將官模樣的男子，握著刀，惡狠狠指著自己。秦申微微一笑，施禮道︰「這位將爺，在下秦申，上城找劉琦劉將軍。」
「什麼劉琦馬琦！不認識，深更半夜，擅自上城，非奸即盜，來人吶，把這奸細給我抓起來！」
秦申正要爭辯，幾個宋兵已經呼啦啦圍了上來，連城門口的金兵，听到了動靜，也抽刀圍了上來。
秦申大驚，掏出令牌道︰「諸位誤會了，在下奉命召劉將軍議事。」
宋兵見到令牌，猶豫了起來，正在這時，一個金將模樣的男子分開人群，厲聲道︰「什麼事？」
宋將一見，馬上點頭哈腰道︰「大人，抓了個奸細。」
「哦？奸細……你的奸細，還是我的奸細？」
「當然是大人的，大人的。」
金將鄙夷地看了宋將一眼，譏諷道︰「張大人，你到底是什麼人？」
宋將媚笑道︰「下官是大人的人。」
秦申氣的差點吐血︰真是無恥沒有底線！趕緊遞過令牌，對金將道︰「大人，在下奉御史中丞之令，召劉琦議事，還望給個方便。」
那金將接過令牌，來回翻看了半天，猶豫了一陣，一揮手，冷冷道︰「帶走！」
「大人，在下真是奉命行事……」
「帶走！」不等秦申說完，金將再次喝道。
話音剛落，兩個金兵已經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秦申身無半點功夫，不敢反抗，掃了掃周圍面無表情的宋兵，又抬頭望向高高的城牆，暗暗咒罵起來︰劉琦，你這個王八蛋快出來啊！靠。
劉琦終究沒有出現，秦申頹喪地邁出城門，跨過吊橋，回頭看了汴京城一眼，心中猛地一陣顫抖︰冬兒，對不起……
隨著金兵，來到一個營帳前，一個金兵進去稟報，不多時帳內傳來一聲怒吼︰「押下去，明天再說，這種事少來煩老子！」接著一陣女子的哭喊和男人的婬笑。
秦申被押到了俘虜營，成千上百的女子聚集在一起瑟瑟發抖，亂哄哄鬧成一片，不時見到有女子哭哭啼啼回到人群，或者尖叫著被拉出人群……另一邊全是年青的男子，一個個盤腿而坐，沒有一點聲音，漠然望著身邊這一切。秦申知道，這是汴京城年青一代的精英，學生、郎中、木工、鐵匠……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
他找了個角落，盤腿坐下，望望身邊木然的男人，又望望另一邊忍受著屈辱的女子，一股無名之火彌漫開來。
短暫地激憤之後，他低下頭，閉上了眼楮，摒棄雜念，提氣打坐起來。要復仇，首先得出去！
一連兩日，再沒有人理會，秦申的心里苦笑不已︰也許在金兵的眼里，自己就象個螻蟻，根本不值一提。兩天來，他也沒閑著，除了打坐就是屏氣，慢慢收放自如，氣流丹田，周圍的一切馬上變得敏銳可聞，不再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秦申的信心倍增，越發勤奮起來，只是每到夜里，周圍的營帳，幾乎全是姐妹們無助的哭喊申吟……忍受著屈辱，秦申鋼牙緊咬︰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雪恥的念頭，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堅決。
第三日黃昏，秦檜和王氏突然出現在營前，兩人鬢發紊亂，似乎又蒼老了許多，秦申心中一驚，猛地站了起來，鶴立雞群。秦檜眼楮一掃，也看見了他，嘴角一陣抽搐，隨即平靜了下來，輕輕地搖搖頭，將眼光瞟向他處，仿佛不認識一般，拉拉依然愣在一旁的王氏，耳語了幾句，找了個空地坐下。
秦申一陣頹喪︰歷史，依然平靜地向前果奔著，沒有絲毫波瀾，除了那個叫林一飛的小子。
等到夜深人靜，他悄悄模到秦檜的身邊，秦檜警惕地望望四周，顫抖著伸出手，握住秦申的右手，深深嘆了口氣。
王氏看了秦申一眼，欲言又止。
秦申耳語道︰「父親，我要逃出去。」
秦檜捏捏他的手背，沉思了半晌，道︰「金兵可知你我的關系？」
秦申搖搖頭，秦檜繼續道︰「要逃，現在不是時候，等上了路，再找機會，不要跟在我身邊，我是朝中重臣，到時防護必然森嚴……」
「爹……」秦申心中一熱。
「去吧。」秦檜漠然道。
秦申輕輕地答應了一聲，慢慢挪到王氏身邊︰「大娘……」
王氏眼眶一紅，輕聲道︰「去吧，孩子，你爹有我照顧。」
秦申的眼眶，突然濕潤起來，不管這兩人如何奸詐，危難時刻，總還是護著自己。遂輕聲道︰「大娘保重。」
王氏點點頭，沒有再說話。秦申悄悄找了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繼續打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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