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你,你和那對人偶一模一樣。」
狂真停下腳步,「什麼人偶?」
「由宇做的,你和那個紫發少女……」
「你是?由宇的朋友?」
他咳出一口鮮血,艱難的把手指向自己的懷里。
「這里……有解毒劑,救救由宇,求你了。」
隨後就失去了意識。
(麻煩了,這家伙難道不是敵人?)
順著斗真所指的地方,狂真模出了一個裝滿淡藍色液體的三聯針筒。
(接下來,怎麼辦?)
丟在這里也不是辦法,背著走太麻煩了。
(唔,我的本能中似乎有處理此狀況的對策。)
狂真一手抓住斗真的腳,就這樣把他拖在地上走。做出這個決定只花了他1秒。盡管斗真的頭被拖在後面跟地板摩擦,還不時發出踫撞到其他物體的悶響,但狂真仍然堅決裝作沒听見。
「就當拖尸體好了……拖尸體。」……
忽然間一陣天旋地轉。
「嗚!」
由宇勉力踩穩踉蹌的腳步,總算沒有摔倒。這不是因為自由號在搖晃。這架全球最大,而且匯集了遺產科技結晶的飛機,穩定得讓人完全不覺得它在飛行。
之所以會覺得天旋地轉而腳步不穩,原因徹底在由宇自己身上。
由宇直盯著扶著牆壁以免摔倒的手打量了好一會兒。盡管幅度很小,但指尖確實在顫抖。
「手指跟舌頭麻痹,這是……」
由宇閉上眼楮一會兒,慢慢調勻呼吸。
「這是河豚毒素?受不了,選的毒還真沒人性。」
已經開始溶解的毒素膠囊,慢慢侵蝕著由宇的身體。由于河豚身上也有同樣的毒素,讓這種毒素非常知名,毒性更是非常強烈,高達氰化鉀的十倍。
「要是連呼吸系統都受到影響,可就麻煩了啊。」
由宇重重一拳打在牆上,仿佛想借此揮開麻痹。痛楚讓神智逐漸昏沉的腦袋微微清醒了些。
「我不能……就這麼死掉。」
由宇下定決心,跨出了一步,然而堅定的決心卻沒能傳到腳底,她只覺得地板一歪,腳底沒抓到地板,從肩膀最先著地。光是不讓自己撞到頭,就已經讓她費盡全力。
「連三半規管……也……出問題啦?竟然這樣就跌倒……實在,太難看了。」
由宇不禁自嘲,但她不會只顧著自嘲,而是閉上眼楮,在腦中重新建構出新的步行方式,找出能讓不听話的身體走下去的方法。
接著由宇站起身來,開始踩著踉蹌的步伐向前邁進。盡管腳步十分不穩,但實際上卻與摔倒完全無緣,讓人看了都覺得神奇。
「頂多再……六百五十二秒……就是極限了啊。」
由宇這句冰冷的話,是針對自己而發。
正視自己所剩的時間之後,由宇的眼中仍然沒有絕望的色彩,而是有著堅定的意志。
眼前是一條細長的通道。通道上沒有看到敵人是出于僥幸,還是對方已經在別的地方等著自己了?
膝蓋終于彎了下來。不管再怎麼用力,就是沒辦法撐直已經彎折的膝蓋。根據她特有的計算能力而做出來的動作,已經超出身體負荷的極限,現在的她再也沒辦法按照計算做出任何動作。由宇再次灌注力道,奇跡卻沒有發生,兩條腿還是沒有動彈。盡管如此,由宇仍然手扶著牆壁勉力起身,但只走了兩三步就撐不住,扶在牆上的手指拖出五道血跡慢慢下滑。
膝蓋又跪到地上,看樣子是再也動彈不得了。
當步行已經變得極為艱難,由宇就用膝蓋跪著前進,等到膝蓋都跪不穩,則連手肘也頂到地板上往前爬。要是看過峰島由宇平常那華麗動作的人看到現在的她,肯定會于心不忍地別過頭去,她現在的模樣就是這麼難看、這麼笨拙。然而唯有那對注視著前方的黑曜石雙眼,始終沒有失去堅強的意志之光,讓她的側臉美得無與倫比。
由宇好不容易通過了這條細長的通道,來到一個寬廣的空間。
這里就是第二機庫。全長將近兩百米,天花板高達二十米左右,寬度也肯定有五十米,大得讓人幾乎忘記這里是飛機內部的空間。
機庫里還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戰車及各式車輛、IS、戰機與泛用直升機等各種載具,數量超過一百架。
「呼……呼……嗚!」
喉嚨十分滾燙,但手指頭卻冰冷得像凍僵了一樣,死亡正一點一滴地侵蝕由宇。如今除了呼吸外,她什麼事都辦不到,而且再過不到五分鐘,她就會連呼吸的能力都喪失了。
「找到她了!」
在耳鳴中混進了有人大吼的聲音,無數的腳步聲接近過來。等到因痛楚而扭曲的視野對準焦距,由宇才發現一群拿著槍的士兵已經包圍住自己了。
海星士兵對應得十分慎重。不知道是想等到包圍網完成之後再開槍,還是對于射殺滿身是血的垂死少女這種行為有所猶豫?
不知道這些年來,這種黑色的槍口已經對準自己幾次了。
這些槍口從來不曾讓她覺得畏懼,有的只是惱怒與憤慨。這些情緒每次都讓少女臉上浮現出嘲笑的表情,同時也讓她覺得這些人愚不可及。就憑這些玩意,能對峰島由宇產生什麼威脅?
然而現在卻不一樣。無數有著黯淡黑色光澤、對準了自己的槍口,看起來是那麼可怕。哪怕只是一發子彈,現在的自己都不可能躲開。身體完全不听使喚,就連頭腦都沒辦法正常運作。
只要這群士兵扣下扳機,肯定會有多達數十發的槍彈貫穿自己身體,讓自己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她沒有任何抵抗的手段,只能任憑這種從發明以來已經有著數百年歷史,甚至可說有點原始的武器,射出鉛彈破壞大腦,貫穿內髒,造成自己的死亡。雖然不知道死的時候還會不會睜開眼楮,但不管答案是哪一種,最後映在眼簾中的,不是鉛色的子彈,就是從自己身上流到地板上的血,再不然就是灰色的天花板了。
她十分害怕。
口吐鮮血。
這些血不但紅,還溫溫的。
她不想死。
「我還活著。我還不想、還不想放棄,我不想死。」
「開火!」
冷酷無情的射殺命令,與少女心中小小的呼喊重合在一起。
就在那一瞬間。
撕裂了整個灰色空間的不是槍聲,也不是少女的祈求,而是一陣染上恐懼色彩的慘叫聲。
「嗚哇啊啊!」
「嘎啊啊!」
隨著幾聲短促的慘叫聲響起,士兵的身體在地板上滾動了一段距離。停在由宇身前的士兵只剩下了一半的肉塊。
霎時間,整個空間染滿了血紅。
在逆光下,只能看清人影的輪廓。
「不繼續嗎?」
狂真放下昏迷的斗真,在眾人環視之下緩緩走近。一聲聲腳步聲之中,蘊含著一陣寧靜的怒氣。也不知道是因為少年的步伐太過堂堂正正,還是他的氣勢震懾住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有動作。不,應該說是不容許他們有動作。
呼吸與鮮血卡在由宇的喉嚨深處。逆光讓她看不清楚來著的臉,而且受到毒素侵蝕的眼楮,已經連輪廓都看不清楚。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機庫,劇烈強風吹起了由宇的頭發。
「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傳到狂真耳里的是一名看起來像是破布袋的少女,利未安森的聲音。
「你居然沒死?」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警報顯然是利未安森引起的。
一陣風吹了起來,不,事態沒有這麼溫和,是一陣幾乎掀起所有物體的暴風吹襲著整個機庫。機身的後方艙門緩緩打開,讓仿佛鋪滿了雲朵地毯的夜空出現在眼前,所有空氣都從艙門向外排出。
狂真覺得自己听到了由宇的喊聲,卻看不到少女的身影。那也許是風聲造成的幻听。
利未安森按下了牆上的按鈕,刺耳的警報聲立即響起。
狂真反射性地往旁一跳,緊接著就有某個巨大物體從背後掃過。
掃過他背後的是自由號上的艦載戰斗機,利未安森所按的按鈕,就是用來射出這些戰斗機的彈射架開關。只見為了方便收容而折起機翼的戰斗機,成了一枚巨大炮彈直沖出來。
「!」
他甚至沒有時間震驚。雖然這種環境對他沒什麼影響,但在這種狀況下,連站都站不穩的少女會走上什麼樣的命運,自然不難想像,然而利未安森沒給狂真機會去找她。彈射架的發射軌道不只一條,狂真才剛避過一發由戰機所化成的大炮,又滾上了另一條彈射架的發射軌道。
警報聲再度響起,彈射架發出的巨響再次逼近斗真。
「切!」
右手的霧斬將的外殼劃出大量的金屬砂,這種程度的攻擊傷不了他,但由宇的情況顯然糟糕透了。
強風猛烈地朝機身的後方艙門往外吹。
由宇無力抗拒,暴風卷起少女小小的身體,朝艙門外面,也就是八千米的高空拋了出去,而少女身上,沒有任何裝備。
(PS.預計下周三開始日更就要中斷了,頻率會改成兩天更,兩天休……明天加更一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