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難忘 第一章 回來

作者 ︰ 某某萌

肖紫兮走出機場的那一刻看到眼前的車水馬龍,鱗次櫛比的高樓,一切繁華的不似夢中百轉千回的那個地方。她不禁心下苦笑一聲,十年沒有回來,這里竟已發展成這樣了。

出租車上她偏頭看著窗外,眼前飛一般掠過的景象沒有一處她熟悉的地方。看了半響她眼楮有些累了,閉上眼楮,腦中滿滿的東西讓她理不出頭緒。這里的一切都不一樣了,那些路兩邊一到夏天便枝繁葉茂的梧桐,那些古老的紅磚小洋房,那些滿牆滿牆的薔薇花……

當年她離開的時候,這里連機場都沒有,現如今公司的分店竟也已經開到這里了。當時徐姐對她說公司想派她來的時候,她還不敢相信。十年來她很少關注這個地方的信息,好像刻意去探知了,就打破了什麼。她一直自私的希望,這里不會變,即使她離開了,十年,一百年過去了,即使她永遠也不回來,這里還是原來的樣子,她或這里,至少得有一個還如當年一般美好吧。當初離開時,她就下定決心再也不回來,十年來兜兜轉轉都離這里遠遠的,但徐姐對她透露上面的想法時,明明有轉圜的余地不用非來不可,她竟然也一言不發的來了。這代表什麼,肖紫兮不願意多想。

她讓出租車把她載到了公司給當地分店經理安排的住處,是一處挺高檔的住宅小區,這個小區面積很大,內部還分為低中高三個檔次,最里面是山上的高檔別墅區,居然都是些仿古的紅磚洋房,別墅區和前面的中檔住宅區隔著一個人工湖,最前面的幾排雖然放在外面也算很不錯,但也只能算這個小區內的經濟適用房,肖紫兮就住在第二排的「經濟適用房」內。120坪,她一個人住綽綽有余。

看著滿屋粉女敕女敕的窗簾沙發,肖紫兮很無語。上一任經理不是已經快四十了麼,據說為人十分嚴謹不苟言笑,三十九才好不容易嫁出去,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喜歡粉色和萌系卡通形象……真是人不可貌相。肖紫兮站在干干淨淨卻晃的她眼花的屋子里,有種不知從何下手的感覺。想了一會,她把包一扔,還是先去洗個澡吧,這里就這樣吧,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粉色麼。

第二天早上六點肖紫兮就被鬧鐘震醒了,經過一番痛苦的掙扎,習慣戰勝了睡意,她穿上運動衣,晨跑去了。這是她堅持了十年的習慣,從上大學開始,只要不下大雨,冬天六點,春秋夏五點半,晨跑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不等,時長視心情而定。雖然到現在為止起床都很痛苦,但她還是堅持下來了。她記得很久以前亓墨曾經對她說過,你身體太弱了,應該多鍛煉。雖然當時她不以為然,但自從離開之後卻開始去做了。亓墨在腦中的突然出現讓肖紫兮急忙搖頭恨不得把腦子都搖出去,不能想不能想。

肖紫兮跑到人工湖附近的時候減緩了速度,跑了有一會了,她是怎麼看這片風景怎麼眼熟,這里很像她高中學校的那個人工湖。也是湖中間一個中心島,島上有個只可遠觀的亭子,亭子後種著一棵很高很粗的香樟,周圍全是竹子,不僅島像,連湖的形狀都很像。她還記得剛升高三那年秋初,顏徹從家里帶了充氣的皮劃艇,兩個人曠了晚自習躲在小樹林里用打氣筒充氣,從六點一直折騰到夜里快九點才充滿,然後偷偷去島上玩,他們在亭子的柱子上刻了整個兒化學元素周期表,比賽誰刻的快。肖紫兮停住腳步,多少年沒有想到這兩個人了,怎麼今天挨個想了過來,她一直自以為是的認為她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兩個人,但當回憶自然而然涌上心頭的時候,有些名字卻差點就月兌口而出,難道真是近鄉情怯麼。肖紫兮有點郁悶,也許是時間太久她記岔了,也許人工湖都是那麼個樣子,不要再去想了。

跑完步肖紫兮沖了個澡收拾了一下,步行向外走去。她觀察了一下小區四周的環境,大門左邊就是一個大型超市,對面和附近零散分布了幾個便利店,也有24小時營業的。走幾步就是公交站,也許因為住這個小區的人都有幾個錢,公交車即使在上班高峰期也是稀稀落落沒幾個人,而且經過榮尚國際後面的廣場。榮尚國際位于中心商業區,肖紫兮負責的分店就開在那里的一樓。看來公司考慮的挺周全的,也是,全球排名前十的奢侈品牌,給員工的福利還是不錯的。肖紫兮大學讀的奢侈品管理,畢業後進了這家公司在中國的分公司,一路奮斗,好不容易混上個分店經理,她知足了。

早上的中心商業區來來往往都是上班的人,榮尚國際在最中間的位置,顯得特別空曠特別安靜。專做奢侈品的榮尚國際平時來的人也不會特別多,很多時候都是商場里面的店員無聊的望著外面的人流,看路人投來各種羨慕憧憬或仇富的復雜目光,更別說早上了。

肖紫兮面前站著六個店員,都是高挑的個子,穿著統一的制服,精致的妝容,盤的一絲不苟的頭發,訓練得體的微笑,迎接著她這個分店經理。她簡短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又听了一下她們各自的自我介紹,再勉勵她們一番,這是一個標準規範的過場。結束之後她走進櫃台後面一個小小的辦公室,桌上放著店員們的資料,她來之前就已經看過了,沒有性格怪異難以管理的,都還是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她平時不用出現在店里,就坐在這里時不時看看電腦上的監控,接待一下vip客戶,解決一下客戶和店員的糾紛,檢查倉庫核對貨品等等,再定時匯報工作就可以了。這就是她的新生活,在一個老地方,開始了。肖紫兮想到這突然覺得特別累,這麼多年她一直活的很累,最主要是心上的負擔,但近幾年她一般都能很好的控制住不讓自己多想,不知道是不是回來了這里的原因,她覺得有些事情好像快要決堤,她有些惶恐。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肖紫兮已經把新生活適應的如魚得水,她本來適應能力就比較強,雖然偶爾會神經緊張一下,但總的來說也還過的去。今天是公司派貨的日子,來了兩個全球限量的包,還有幾款限量的香水,這是上一任經理不知道什麼時候爭取的,現在卻便宜了肖紫兮。最近她這里的幾個vip客戶把店里的電話都快打爆了,不停詢問最近新出的限量款店里會不會來貨,也有不少普通客戶來詢問,都說來了一定要給她們留著。像這種限量都是要留給vip的,要先打電話詢問她們要不要,如果都不要才輪的到普通客戶。肖紫兮身為經理要親自給vip客戶打電話,名單上前三個都說在國外買到了,要麼就是朋友從國外買來送了,一直到第四個,賀輕輕,好家伙才消費兩次就vip了,至今累計的消費數字在肖紫兮這個窮酸的眼里無異于天價,她不禁暗嘆,真是有錢人。電話里賀輕輕聲音嗲的肖紫兮骨頭都快酥了,一听有來限量版的包,直說一定要給她留一個她一會就過來取。

肖紫兮那邊還在打電話,這邊賀輕輕已經到了。肖紫兮連忙放下電話出來接待,待一見面,兩人都愣了一下,連肖紫兮身邊的店員都輕輕「啊」了一聲。原來兩個人長的頗有幾分相像,只不過肖紫兮比較干淨清爽,賀輕輕比較妖嬈艷麗,兩個人面部輪廓非常相似,尤其是額頭正中都有一顆痣。肖紫兮愣了一下立刻回神︰「賀女士請這邊坐,小樂,去把包拿來。」這邊早有店員把接好的溫水放在了桌子上。

賀輕輕本來也有些驚訝,但包一拿上來什麼都顧不上了,拿著兩個包翻來覆去的看,最後艱難的從中挑選了一個,戀戀不舍的目光追隨著另一個包被店員拿走直到收起來,才想起什麼似的抽出一張信用卡。肖紫兮示意小樂拿去結賬,小樂很快就拿著卡和單據回來請賀輕輕簽字,賀輕輕大筆一揮,簽了顏徹兩個字,肖紫兮傻了。

直到賀輕輕美滋滋的走了,肖紫兮還沒回過神來。她把賀輕輕所有的消費記錄都調出來,發現她一直用著這張信用卡,已經用了兩年了。顏徹……也許是同名同姓吧,雖然在她記憶里顏徹家里十分有錢,在當時好像就是本市首富還是二富什麼的,但十年過去了,這個城市發展的這麼迅猛,不會只有他一個叫顏徹的這麼有錢。肖紫兮心里翻來覆去的琢磨,就是不願意承認這個顏徹說不定就是那個顏徹,尤其是在見到賀輕輕之後……她們這麼相象,是巧合麼。如果這個顏徹真的是顏徹,那他和賀輕輕,他們是什麼關系?兩年時間不算短,他們……結婚了麼?他娶了一個這麼像她的姑娘,是因為……還沒有忘記她麼?肖紫兮想到這立刻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自作多情是大忌,她一向不犯的,說不定他就是喜歡這種類型的,所以當年才會喜歡她。而且,若他還記得她的話,一定是恨她的吧。肖紫兮苦笑了一下,還有亓墨……他們都恨她。

直到此刻,肖紫兮才突然清晰的認識到,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她發誓再也不會回來的地方,亓墨和顏徹也許都在的地方……這個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們也許還會再相遇,如果遇見,她該怎麼辦?怎麼辦,她不知道,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臉裝作若無其事的和他們說一聲哈嘍好久不見。肖紫兮還記得她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天氣非常非常的冷,她在火車站外面的小賣部給他們打電話。她先給顏徹打的,她覺得顏徹應該沒有亓墨那麼恨她,至少如果知道她要走了,一定還是願意听她說幾句話的。顏徹家的電話通了,但不是顏徹接的,是他家的管家,一個很嚴肅的老頭,肖紫兮一向有些怕他。她在對方冷淡有禮的詢問中哆哆嗦嗦的說她要找顏徹,對方說顏徹不想接她的電話,如果在平時肖紫兮一定憤恨的把電話掛了,但那時候她一來是覺得很對不起顏徹,二來是馬上就要走了,有些話她必須得說,但顏徹的堅決讓她覺得自己挺沒意思的,又不是要死了,矯情什麼,別人為什麼就非得要听你說話,她只好對管家說,那您幫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再見。至于亓墨,更不用說了,她打過去是亓墨的舍友接的,她清楚的听見那個男孩問︰「是你那個小女朋友,接不接?」亓墨冷冰冰的不耐煩的說︰「不接,掛了。」然後電話就毫不猶豫的掛了。肖紫兮當時站在雪地里,瞪著眼楮看著黑漆漆的天空,耳邊好像還有一聲聲電話掛斷的忙音,一聲聲越來越大,震的她腦子疼,雪鋪天蓋地的往她身上砸,落進她的眼楮里,她一下子沒憋住,哭了。一直哭到火車來了,她才擦了擦眼淚,提著行李上了車,從那以後她好像再也沒哭過。每當想哭的時候,她總惡狠狠的對自己說,哭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委屈!活該!久而久之也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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