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步光 第一章 異國師生(18-19)

作者 ︰ 凌 覽

(18)

跳舞是蘇聯人天生的本領和愛好,從某種意義上說,俄羅斯民族似乎是隨舞而生。綠色小說他們喜愛跳舞而舞又普遍跳得很好。

舞廳的布置也充滿了俄羅斯風情,音樂妙曼,燭光溫軟。西牆上一幅巨大的油畫躍然映入陸江津眼簾。在廣闊的平原上,一條大河應當是伏爾加河罷盡情地奔流;一排高大挺拔的白樺林,象一隊整齊的哨兵在守望。白樺林下,是麥田和菜地,畫中的大河、白樺林、麥田、土地都是灰色調的,而靜開著的幾支紅花,才處理成鮮活明快的色調。舞廳里飄蕩著一絲特別的香水味。

森、陸江津、李雙找了一張靠角的小桌子坐下,點了酒和一些干果。陸江津四下打量,見人還真不少,幾乎座無虛席。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是,很多人特別是可愛的女士們,都月兌下制服換上了清新美麗的晚禮服,化了妝,穿上了性感的高跟皮靴。

還得說人家搞政治思想工作的馬人合計慮周全。當時從空軍、總參總政機關和軍校選拔翻譯人員的時候,業務能力和政治素質當然是首要考量,但在這個前提下,他多選用端莊大方的年輕女性。女性少了,舞會上免不了冷清。馬人合給女翻譯們下達了兩點指示︰第一,強化俄語口語的訓練;第二,學好交誼舞。女翻譯們乍一听都感到莫名其妙,因為實在看不出這二者有任何蛛絲馬跡的聯系。馬人合稍作解釋後,嚴肅的說︰翻譯,是重要的軍事任務,陪蘇聯專家們跳交誼舞呢,是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兩項任務同樣重要,不可偏廢。至于執行這項「政治任務」的基本原則,馬人合又具體指示兩點︰第一,活潑大方,舉止得體,端莊有度;第二,自尊自重,保持距離,絕不允許發展男女感情。

馬人合做指示就是這麼條理清楚,言辭簡潔而又內涵豐富,很到位這是他的特點,也是他的本事。馬人合作指示一般是兩條、三條,很少只有寡一條的這是他的習慣,也是他的特色。有一回到廁所尿完尿,發現廁所衛生不理想,便不滿地道︰這里的衛生要注意呢!可惜的是這時廁所里除了他自己外,空無一人,算是白白地作了一個空頭指示。話音剛落,一個戰士閃身進了廁所,笑道︰主任,那第二呢?馬人合白了他一眼,板著臉道︰第二,大小便入池!戰士嬉皮笑臉的道︰遵命!瞧,我這二當家的都快杵到牆了!接著嘿嘿的笑了。馬人合給那個家伙的腦瓜上就是一下,尿了他一褲襠。馬人合雖然是領導,但沒有丁點兒架子,除了在正式場合必須嚴肅謹慎,平時隨和可親這是他的特色,也是他的本色!

馬人合不光考慮了男女性別比例的問題,服飾,化妝,舞廳效果,氣氛的營造等等都有細致入微的鋪排。為此,他使出了渾身解數,甚至端出了當年在延安「文抗」時就耳濡目染學到的舉辦舞會的技巧和經驗。直到總政來的翻譯直言不諱地指出他的這些招數都無一例外地過時,並耳目一新地將蘇聯舞會中的種種風致娓娓道來,老馬才恍然明白自己那一套的確老朽,于是慷慨地接納了種種改進的建議。

老馬特地從五院申請了一筆專項經費,從王府井為漂亮翻譯們量身定做了時髦的毛衣、改革過的適合跳舞的旗袍、布拉基(蘇式連衣裙)……一個目的,就是讓舞會真正象個舞會。舞會是一種高雅的社交活動,是不能不講究穿著的漂亮與得體的,況且這還是正經八百的「國際舞會」呢,講國際禮儀可是一種大國民風範。老馬還記得,當年在延安的時候,一些首長盡管平時毫不講究土得掉渣兒,但參加舞會前,總要除掉又髒又臭的灰軍裝灰軍帽灰綁腿,換上西裝中山裝這樣的衣服。而且要用毛巾將周身都擦一下,除去身上的汗臭,並和警衛員一起捉掉身上和頭發中的虱子。

女翻譯們被安排進入一所舞蹈學院,由專業的舞蹈老師教她們交誼舞。女人大約天生就是跳舞的料要不然長那麼修長的腿和柔軟的腰枝干嗎呢?這些翻譯們很快就學得有模有樣,連馬人合都喜歡跟她們跳上一曲,只是,他嚴肅地糾正了她們從西洋歸國的專業舞蹈教練那里學來的一個錯誤︰跳舞的時候朝男人飛眼兒!馬人合將舞伴兒之間的眼神交流稱為「飛眼兒」,老馬說,這是不能被允許的。

陸江津的目光逡巡一周後,發現馬人合、老莫他們都在,坐在靠後一點的雅座上,悠閑地喝著酒或茶,磕著瓜子花生。

森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酒瓶,三人端起杯子,踫了一下,江津和森各自喝了一個底朝天,李雙杯中是紅茶,她端起杯來,用嘴唇輕輕踫了踫杯沿兒。接著,三人將目光投向了舞池。《喀秋莎》的旋律優美而純淨,「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漫的輕紗。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鷹,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喀秋莎愛情永遠屬于他。啊這歌聲姑娘的歌聲,跟著光明的太陽飛去吧!去向遠方邊疆的戰士,把喀秋莎的問候傳達……」朵朵氤氳的燭光,渲染著夜晚的溫情和浪漫。觀眾們神情專注,用手指、下巴或腳尖輕地和著節拍。森和李雙很快就被氣氛所感染,也專注起來。森端起杯子喝酒時,也似乎忘了江津的存在,並沒有和陸江津頻頻踫杯。

一曲《喀秋莎》告終,《紅莓花兒開》又起。森放下酒杯,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臉帶迷人微笑,很紳士地朝李雙微一躬身,伸出右手。李雙落落大方地站起來,將指尖交給森。森優雅地執著李雙的手擁著她的腰,旋入舞池。旋律輕輕流淌。陸江津在心里唱著︰「田野小河邊,紅莓花兒開,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愛,可是我不能對他表白,滿懷的心月復話兒沒法講出來……」優美的旋律如同恬靜的風拂過輕淺的憂傷,將陸江津帶到了廣袤無垠的平原。平原上,一片靜謐的白樺林下,田野邊,靜靜地綻放著紅莓花。哦,這不是牆上那幅畫嗎?是的,那畫中的花兒,必定是紅莓花。他忍不住又向那幅畫望去。江津想,不知道畫是否象電影一樣,有主角配角,如果有的話,這幅畫的主角必定不是高大的白樺林,也必定不是寬闊的伏爾加河,而正是這幾支紅莓花兒。畫的主題也必定不是宏大、壯闊,而恰恰正是柔弱,是孤寂地綻放著的令人憐憫的柔弱!而畫的意境,毫無疑問,是淒美。

「少女的思念,天天在增長,我是一個姑娘,怎麼對他講,沒有勇氣訴說盡在彷徨……」江津將目光轉到森和李雙身上。兩人雖然是頭一次一起跳舞,但看來感覺極好,配合得相當默契,森修長的身軀和李雙略顯豐滿的身軀若即若離,既熱烈又安分,每一個動作都自然、流暢而又充滿了情致。他們是音樂的一部分。音樂也是他們的一部分。水乳交融,難分彼此。舞場上的森,優雅而專注,與平常的冷傲古怪判若雲泥。李雙臉上帶著安靜的微笑,在舒緩的節奏中,象一支含苞的玫瑰,溫情地徐徐綻開。江津看得有些痴了。

正在這時,江津肩頭上被人輕輕一拍。抬頭一看,原來是馬人合。忙向領導問好,並站起身來讓座。馬人合在森那張椅子上大大咧咧的坐下,傾著身子,嘴里吐出一股酒氣,笑吟吟的問︰「大家都在跳,你怎麼不跳?」

陸江津苦笑︰「我連齊步正步都學不會,更何況是跳舞!一點樂感也沒有。」

馬人合道︰「想學總能學會的嘛。我也是當年在延安文抗的時候才學的(他老提延安文抗那點事兒),也不管什麼點兒不點的,就是瞎跳瞎踩唄,當年我還是個毛孩子戰士呢,和首長們一起跳,真是無拘無束,想跺腳就跺腳,想溜圈就溜圈。在延安時數周總理跳得最好,我看朱老總就沒什麼樂感,但他跳得也歡實嘛,用**的說來說,老朱閑下來就喜歡去舞會‘下盤操’,就是形容朱老總的舞步象出操呢!」

說到這里,馬人合和陸江津都笑了起來。馬人合止住笑,將身子微微傾了傾,低聲問︰「你們組教學情況怎麼樣?順利嗎?」

陸江津道︰「挺好的。」

馬人合一挑大拇指,道︰「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連老莫都說森這個人很有個性,剛開始我真替你捏把汗呢!現在我放心了。他跟你走得越來越近,這是好現象。我極力贊成你們之間發展親密關系,這對咱們教學有利。一定要抓住機會,抓住機會明白不?」

陸江津朦朦朧朧地理解了馬主任話里「抓住機會」的意思。但他又不完全理解。他沉吟著,不知如何回答。馬人合見江津不開口,看樣子還沒太懂得他的「意思」,心想這些事也不宜說得太露骨,更不適合在這種場合多說,心想今天點到為止啊,于是道︰「回頭我再找你詳談。嗯,伏特加性子烈,悠著點兒。」

陸江津點點頭。

馬人合道︰「對了,干脆給你派個任務吧,你去把姚大炮給我找來!這小子到現在還光棍一條, ,現在不就是絕好機會嘛,來了這麼多年輕的女翻譯,個個兒又紅又專,說不定能擦出點火花來!這小子躲到哪里去了?你去找找,就說是我的命令,命令他跑步前來!」

陸江津笑道︰「我馬上去。」

馬人合背著手踱回到雅座去了。

陸江津正想走,忽然眼前一紅,並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陶娜淡淡的微笑著,站在他面前。陸江津忙招呼陶娜落座,問︰「陶娜,喝點兒什麼嗎?」

陶娜搖搖頭,微笑著道︰「咱們跳支舞好嗎?」

陸江津想都沒想,伸手執住了陶娜的手,道︰「很高興能和你跳舞,不過我跳得不好,希望你不會介意。」

陶娜仍舊淡淡的笑著︰「嗯,你又何必太謙虛。」

陸江津擁挽著陶娜,緩緩滑入舞池。陸江津的笨拙又一次得到充分的體現,他能听出音樂的節拍,但就是踩不準點兒。完全是陶娜主動的帶著他,他跌跌撞撞前仰後合,象一個機械而又滑稽的木偶。陶娜會心地笑著,一直在笑。若是往常,陸江津定然十分難堪,但是此時,他的神情卻極其自然,既欣慰又驕傲。他在心里說︰陶娜姑娘,開心的跳吧,笑吧,但願這樣能讓你暫時忘卻心中的創痛,忘掉那該死的戰爭。陶娜忽然咬著他耳朵輕輕的問︰「你知道……姚連長在哪里嗎?他怎麼不來呢?」

陸江津心中一動,偷眼觀瞧陶娜的表情,她多愁善感的眉宇間竟帶著一種少女般的羞澀。作為旁觀者的陸江津一下子得出結論︰這個可愛的老姑娘,竟喜歡上姚大炮了!盡管馬人合一再強調國別森嚴,和蘇聯專家的交往要把握尺度,絕不容許有男女感情發生。但此時,陸江津已經不願意去理會這些了。他微笑著道︰「嗯,我知道他在哪里,等這一曲跳完了,我就去叫他來。」

陶娜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很喜歡中國。」她迷人地笑了,又有幾分羞澀。

一曲告終,陸江津正要去找姚大炮,不料肩上被人重重一拍,陸江津一回頭,便望見了那道在朦朧的燭光下顯得更加猙獰的傷疤!

「傷疤」似笑非笑的看著陸江津,道︰「娘個腿兒,瞧你這舞跳的,跟散了架的鴨子似的,丟人現眼!」

原來,馬人合見陸江津和陶娜二人跳上了,便讓別人去叫姚大炮來了。姚大炮跑著到馬人合身旁問有什麼事,馬人合說︰「去請翻譯同志們跳跳舞嘛,好好跟她們交流交流,嗯,就是那個意思--你明白嗎?」

姚大炮雙手亂搖,道︰「跳舞?跳不來跳不來!沒事我走了啊。」

馬人合臉一拉,眼一瞪︰「我說你有沒有點正形兒!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你看人家陸江津,學學。少廢話,趕緊跳去吧,這是命令!」

姚大炮放眼一望,果然見陸江津在那里跳得歪歪扭扭的,他當時就忍不住樂了,捋胳膊挽袖子的道︰「這笨頭笨腦的小子啊,也敢跑這兒來丟人現眼了!」遂撇下馬人合,前來糾纏陸江津。

此時一曲又起。陸江津見姚大炮不請自來,正中下懷,順勢將陶娜往姚大炮懷里輕輕一送,笑道︰「陶娜姑娘的舞跳得好極了,你學著點兒。」

姚大炮急道︰「娘個腿兒的陸江津……」

無奈陶娜已輕輕地執著他的手,妙目流盼的望著他。姚大炮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想甩開吧,又覺得失禮,會讓專家難堪,可要讓他跟她跳又不情願,特別是聞不慣陶娜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別看姚大炮粗話連天,大大咧咧的,可說實在的,長這麼大還沒模過女人呢,陶娜一拉他的手,他全身都象通了電一樣又酥又麻。陶娜動人的微笑著,用生澀的中文道︰「姚連長,你不要老踩我的腳嘛。」

姚大炮更加膽顫心驚,象摟著一包**,呼氣都不知道該往左邊鼻孔出還是往右邊了。

陸江津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正往舞池外走,眼前一花,一個身影輕巧地旋入他的懷中,陸江津定楮一瞧,正是李雙。李雙道︰「你的舞還得好好練練,來,跟著我。」

陸江津苦笑道︰「這輩子我怕是學不會了。」只覺得李雙握著他的手又軟又滑,那溫柔的指尖一動,仿佛一支雞毛拂在他心上。江津傻傻的跟著她轉,至于音樂節奏在哪兒,已是全然顧不上了。兩人跳了一會,李雙嘆了口氣,氣餒道︰「你驢啊!跟你跳舞太累了,這哪兒是跳舞啊,整個兒倆老驢拉磨。」陸江津訕訕的道︰「那我下去了,我還是喜歡看別人跳。」正巧,曲子接近了尾聲,兩人便從中間輕輕滑向舞池邊兒上。江津忍不住在舞池中尋找姚陶二人的身影,可既沒看到姚大炮,也沒看見陶娜。然後才看見陶娜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姚大炮已不知什麼時候逃之夭夭了。

一曲告終。大家都有些累了,紛紛回到座位上休息和喝飲品。只見陶娜握著一只話筒靜靜地站在舞池中央,臉上帶著安靜的微笑。原來,她要為大家一展歌喉。陶娜唱的是《有誰知道他呢》,用俄語唱的,很輕,很柔,還有一絲淡淡的愁緒。陶娜一邊唱著,一邊隨著節奏輕輕的搖曳著微胖的身體,像一朵微風中的紅莓花兒。在她拿話筒的手腕上露出一串手鏈,一粒粒檀木圓潤飽滿,古色古香,似飽含了經年的歲月,在手鏈中有一塊長條的微微彎曲的綠寶石,色澤溫潤,奪目其間。這只別致的手鏈讓她看起來更加寧靜和溫婉。陸江津真希望時空就定格在這一瞬,永遠這樣,曲別終,人別散,讓她開開心心的唱下去。可是,曲終人散的那一刻,終究是要到來的。

(19)

舞會散場後,森和陸江津兩人也喝光了瓶中的酒,森說話開始大舌頭起來,而且喋喋不休。當江津勸說他該回去休息時,森使勁搖頭,非要給江津和李雙講故事,然後講道︰「1941年……6月22日,蘇德戰爭……戰爭爆發,德軍分北、中、南三路……夾擊蘇聯,新編的紅軍近衛軍……第三師倉促……開赴前線,在……送行的人群里,一群女……學生唱起了……唱起了……」江津和李雙相顧莞爾,李雙忍不住道︰「唱起了《喀秋莎》。」剛才的舞會上放過這首曲子,森剛給他倆講過一遍這首歌曲的故事,說是在歌聲中,近衛軍第三師的全體官兵含著熱淚走上了前線。幾天後,在極為慘烈的第聶伯河阻擊戰役中,這個師的官兵幾乎全部陣亡。此後,《喀秋莎》的歌聲伴著濃濃的戰爭硝煙,順著戰壕一路飛揚。歌聲從莫斯科流傳開去,一時間,北到列寧格勒,南到基輔,在1000多千米的戰線上,在前線,也在後方,在整個蘇聯到處傳。那是在一次戰斗的間隙,在紅軍一個步兵連的戰壕里,疲憊不堪的士兵們突然听到隨風飄來的熟悉的歌聲︰「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他們仔細听,發現那歌聲竟然是來自對面的德軍陣地。蘇軍一位中尉連長從望遠鏡里看到,在對面的陣地上,一伙德軍正圍著一架留聲機欣賞著這歌曲。這個步兵連的戰士們震驚了,憤怒了,他們未經請示就向敵軍陣地發起了攻擊,戰斗非常慘烈。當他們打退了德軍,找到那架留聲機時,發現唱機仍在轉動著,仍在唱著……中尉連長捧著唱片跪在地上失聲痛哭,所有的戰士都跟著哭了,為了奪回這張唱片,8個紅軍戰士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森的確喝高了,竟記不得剛剛才給他倆講過這個故事。

三人從舞廳出來,森走在路上直搖晃,江津緊緊貼在他身邊,防止他摔倒。森走著走著,忽然一把摟過身邊的陸江津,口齒不清的道︰「陸江津,今天我……很高興……」剛說完,腳下踩著了一塊石包,絆得一個踉蹌。江津眼疾手快,趕緊攙扶住。森嘟嚷道︰「難道我醉了嗎?」江津心想,你倒還挺有自知之明。

到了石景公寓,江津擔心森上樓時出現意外,便對李雙說︰「李雙我有點事想和你說,我先送教官上樓,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好嗎?」李雙躊躇道︰「今天太晚了,我想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說可以嗎?」森嘟嚷道︰「你們倆去吧不用管我,我……我沒事……」說著,腳下又是一個踉蹌。江津見狀,便對李雙道︰「也沒什麼事,那明天再說。」李雙點點頭,向森道了晚安,快步回宿舍了。

陸江津扶著森進了石景公寓,又爬上了4樓,到了森的房間407室。石景公寓還有少數幾個房間亮著燈,顯得異常靜謐。一進房間,江津一眼望見了床頭擺放著的一把小提琴,心想難道是森在拉小提琴?他見森著實醉得不輕,回想起來,在舞廳里要第二瓶酒的時候森就醉態畢露了。森沒有江津想象中的能喝。江津扶森在床上躺下,替他月兌了鞋,又調了盆略燙的水正準備給森洗腳,森不知從哪里躥出一股神力,噌地從床上彈起來,鞋也不及穿,便往洗手間里跑。江津知道他要吐,趕緊跟過去,森已經哇啦哇拉的吐上了,江津一邊給他拍著後背,一邊扯過一條毛巾給他擦臉。折騰了一通後,森才氣若游絲的在江津的攙扶下回到床上,四仰八叉的栽倒在床。

江津把他的姿勢扶正,給他洗了腳,又倒了一杯熱騰騰的水放在床頭櫃上。森早已人事不省的熟睡過去。江津又替他掖了掖被角,苦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正準備離開。森忽然睜開眼楮,定定地望著江津道︰「我今晚喝醉了嗎?」江津笑而不答。而森神色異常鄭重,又問︰「陸江津,你告訴我,我真醉了嗎?」江津對他突然如此清醒頗感詫異,道︰「教官,今天高興,咱倆都喝多了。」森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顫聲問︰「我醉了後和誰在一起?都做了些什麼?」江津道︰「沒做什麼,你給我和李雙講了《喀秋莎》的故事,講了你漂亮的妻子,還有你即將出生的孩子。」森認真的問︰「就這些?」江津點點頭。森的臉松弛了,神情也委頓下來,道︰「陸江津,你趕緊回去吧,我鄭重的告誡你,以後不要和我喝酒,我怕……我會害了你。」陸江津愕然道︰「教官,您言重了吧……」森嘆了口氣︰「禍從口出,沉默是金。」然後向牆壁翻過身去,從背後伸手向江津揮了揮。

陸江津替森關了燈,躡手躡腳地出了407室,心頭一片迷惘。這個森,真教他完全搞不懂了。怎麼會有這麼怪的一個人呢!好像森的身體里裝了若干組開關,打開這個是這樣,打開那個時又表現出截然不同的面目,真讓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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