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清穿 第二百零八章 回京

作者 ︰ 瀾淋

四阿哥這才笑問︰「施世綸是靖海侯施瑯的兒子,你從哪弄來這個門下?再說,為何好端端地又把我拉扯進去,硬要我收這個學生?」

九阿哥笑道︰「收這個學生管保四哥不後侮,四哥你有煞氣,說是我自個兒的門下,怕他們下頭輕慢,才攀上你這棵大樹。」遂把今日在桐城縣衙的所見所聞一一說了。

「怪不得你叫住何亦非嘮叨了這麼一通!」四阿哥說道,「施世綸可謂有其父必有其子了!當日「水霹靂」施瑯征台灣,連大學士李光地的賬都不買,還差點殺了福建將軍賴塔,養出兒子來又是這麼個怪脾性!」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是啊!鹽政之弊並不在于這些肩挑背負的小販子,鹽道、鹽商才是鹽政的蠹蟲。豺狼當道,安問狐狸?」

他說著,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沒再言聲。四阿哥這人就這麼個脾性,=.==說他是個冷人兒,有時說起話談笑風生,伶牙俐口滔滔不絕;說他開朗爽快,有時一整天端然默坐一語不發,因此朝中文武大員既不敢得罪這個皇太子的心月復兄弟,也不敢輕易討好兒,竟是敬鬼神而遠之。

出了半日神,九阿哥才又問道︰「四哥,你今兒一天都在河工上麼?」

四阿哥端然坐在九阿哥旁邊的椅子上,說道︰「下午查河工,上午去方苞家看了看。方苞是海內知名的學者,跟著戴名世吃這麼大的虧,實在可惜得很,好在奉旨來拿人的年羹堯,倒真是我門下的奴才,我見他命文鳳鳴把方家老小一百多口都圈在四間房子里,被熱死了好幾個,佛以慈悲為懷,這太過分了,我訓了年羹堯幾句,除了正犯方苞,眷屬一個不許傷害!」

九阿哥知道四阿哥皈依釋教,不禁一笑,問道︰「方苞犯了什麼罪?」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冷冷說道︰「戴名世所著的《南山集》中有詆毀大清、懷念前明的妄語,《詠黑牡丹》中居然敢狂妄地嘲諷我朝︰‘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前閱邸報,此人已在北京西市正法了。方苞給他這本書寫了一篇序,看來,這個寫序的方苞也是水多面少——難活啊!」

四阿哥停了一會兒又緩慢說道︰「這個案子戲中有戲啊!方苞只能算有一些牽連,無大罪。其實是因他上帖子給藩台衙門,整倒了前任錢縣令,得罪了這里的鹽梟,這一下子被捅到老八那兒,才出了大事。這個地方不能久留,我們這幾天把事情料理一下,得趕緊回京!」

九阿哥听了四阿哥這番話,皺了皺眉頭。

「不用犯愁。」四阿哥一笑說道,「車到山邊自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只是咱們這個太子爺,也太……,他要真的是一味柔弱,也還是可醫之病。偏有時還躁急得不循規矩!比如上回,皇阿瑪為他調度軍糧太慢,說了他幾句,他就拿著平郡王納爾蘇出氣,堂堂王爺,吃了他十鞭子,弄得皇阿瑪心里更不高興。唉……」

他吁了一口氣,不勝感慨地說,「不想這些事了,反正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一切回京再說吧。」

晚間九阿哥起夜,看著四阿哥的屋還亮著燈,掀簾進去,一看閉目在床上打坐的四阿哥,笑道︰「四哥,夜深了,你這份虔誠,佛祖早就心領神受了,何必一定要坐半個時辰呢?」

「習慣成自然了。」四阿哥徐徐開目道,「你瞧著我是坐禪,其實不知怎的,總意馬心猿難以入定。在蕪湖看邸報,皇上已經命馬齊入上書房,要清理戶部虧空。我看這差事沒準就落到我頭上。這麼大的事,人連著人,網結著網,牽一發動全局,我實是心里沒個底啊!」

九阿哥不禁一笑,說道︰「原來你在憂國憂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只要官員們借國庫的錢還了,戶部虧空不就填起來了?」

四阿哥听了默然良久,說道︰「談何容易呀!你不在事中不知其難!」

九阿哥說道︰「車到山前自有路——你還拿這話開導我呢!沒听人家說︰不怕欠債的精窮,就怕討債的英雄!」

過了幾日,四阿哥和九阿哥就起身北行。

回到北京時,听說南方己經下了大雨,但京師仍是干旱無雨,焦熱滾燙,好在北京天天刮風,不似桐城悶罐蒸籠似的。

兄弟二人在朝陽門下馬,天色已晚,康熙又住在西郊暢春園,不便覲見。但按規矩是欽差回京要向皇帝述職,便不能回府,于是當晚要暫住接官廳。吃過晚飯,四阿哥身邊的高福兒來稟道︰「四爺,九爺!八爺到接官廳來看二位爺了。」

「唔?」四阿哥目光一閃,看了一眼九阿哥。八阿哥這人禮數周到,來看望不足為奇,只是听說他到甘陝察看旱情,賑濟去了,怎麼也回來了?兩個人都覺有點意外。

「四哥!」見到四阿哥和九阿哥,立在階前的八阿哥跨前一步,躬身一揖說道︰「四哥鞍馬勞頓,實在辛苦了。按理,我該早來的,因這幾日皇阿瑪略感頭暈,下午去暢春園給阿瑪請安,剛剛兒回來,听說四哥和九弟回來,我就趕著來了。」

四阿哥見說康熙有病,問道︰「八弟,你說細點,皇阿瑪到底怎樣?要不要我們即刻去暢春園請安?」

八阿哥不禁一笑︰「四哥向來不是這樣婆婆媽媽的嘛!我今日下午去時,皇阿瑪還說不相干,用不著每日兩次進園。瞧他的氣色還好,明兒你一見就知道了。唉,皇阿瑪到底老了,身子骨兒不比從前了。」

說罷,看著九阿哥含笑問道︰「跟著四哥,既不能吃酒,又不能看歌舞,悶壞了吧?」

九阿哥抱手一揖,笑道︰「叫八哥猜著了,有道是戲台小世界,世界大戲台,也沒少看熱鬧兒!」

「四哥!」見禮過後,八阿哥略顯得隨便了點,月兌去了外頭袍褂,散穿一身石青府綢衫,一條烏青油亮的發辮甩在椅後,啜著茶問道︰「听說你到桐城去了?見著方苞了麼?」

四阿哥答道︰「見著了,極平常的一個人。他文名那麼高,我原想定是個倜儻風流的才子!一見之下,大失所望啊!他已解來北京,你想見他還不容易?」

八阿哥含蓄地一笑,說道︰「四哥笑話了!他是大逆不道之人,我怎麼好到牢里去看他?只是我想,首惡戴名世寫的那本《南山集》,實在是罪無可恕,但方苞這人只是寫序。如今的名士有一種風氣,不看本書就提筆為之吹噓。無論如何,桐城古文大家,一派宗師,就這樣辦他為逆案,實在太過。四哥,我很想救他,又有點瞻前顧後,怕皇阿瑪震怒。您是阿哥里頭最聰明的,特地來向您請教。」

四阿哥听他侃侃而言,詞令十分中肯,一笑說道︰「八弟也真是的,我算什麼聰明人?據我看來,還是听其自然好。這些人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他那個大明天下,皇阿瑪為招攬這些文士,生了多少辦法,又是恩科,又是特簡,還專一辦了個博學鴻儒科,他照舊不服,不給點苦頭讓他們嘗嘗成了什麼體統?」

四阿哥一向以冷面著稱,踫壁是意料中的事,八阿哥不過圖個「有言在先」,遂一笑而罷。對坐沉默良久,八阿哥笑道︰「四哥不救,我可要試試看了!」

于是,轉臉對九阿哥道,「這回出去听說干了件痛快事?」

「噢?」九阿哥面露疑惑道。

「施世綸的事嘛!安徽布政使已經有保本遞上來了!」八阿哥爽朗地笑著,「你這個九弟,裝成私鹽販子,這白龍魚服,要真叫施世綸瘟頭瘟腦地敲一頓板子,這戲就有得唱的了。」

九阿哥笑笑。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一會兒,八阿哥遂起身向四阿哥一躬,說道,「四哥,九弟勞乏了。等明日見過了皇阿瑪,我為你們洗塵了!」說罷,笑容滿面地辭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四阿哥和九阿哥起了個大早,打馬趕去了暢春園。

滿洲人祖居涼爽之地,最怕中原炎熱,因此在安定西北之後,國庫稍有盈余,康熙便在承德建造避暑山莊,每年總有三四個月前往度暑。今年康熙到了一趟河南,巡視開封訊防,回到北京便覺頭暈,怕再受熱,便移居了暢春園。暢春園地處北京西郊南海澱,因在圓明園之南,所以又叫「前園」,原系前明武清侯李偉的別墅,康熙四十二年,在修建避暑山莊的同時,撥內庫七十萬兩重加修葺,賜名「暢春」。此園外環長溪,內羅碧波,園內曲徑通幽,亭榭錯落。這天雖熱,可一入園內,便頓覺水氣沁涼,苔滑石寒,確是涼爽。

「萬歲叫四阿哥、九阿哥進去,在澹寧居見!」一侍衛大聲宣道。

待四阿哥和九阿哥叩頭領旨後,跟著這侍衛進來,此時天色微明,但見長長的甬道上全是用玫瑰月季交枝兒搭成的花洞,出花洞往西一帶,一邊九個油布黃棚,外頭各豎鐵牌,寫著各省的地名兒,便知康熙想要在此長住,各省要員述職覲見自在本省棚內候旨。行至佩文齋,侍衛笑道︰「前頭就是澹寧居,二位爺只管進去。我不奉旨不能過去。」

四阿哥二人向前走了二十幾步,果見前頭一所五楹高房,黃瓦漫頂,是帝王規制。不知什麼緣故,這些房屋卻丹雘不施,素紗幔欞,而周圍環繞著純約堂、露華樓、韻松軒俱是金碧輝煌,唯此居獨橫其間,顯得特別。松映竹掩,不但不見半點寒磣,反而流露出穩沉實在,落落大方。數十名太監守在廊下,鴉雀沒聲。四阿哥和九阿哥收拾停當,「啪」地打了馬蹄袖,高聲報道︰

「兒臣胤禛、胤,恭請皇上聖安!」

「進來!」良久,才听里頭康熙吩咐,二人對視一眼,忙趨步而入,剛要行大禮,康熙一擺手道︰「你們跪一邊去,這會子大臣議事,待會兒朕有話問你們!」

兩個人默默跪在了一旁。九阿哥偷眼打量,只見康熙比自己離京前略瘦了點,精神卻頗為健旺,盤膝端坐炕上,臉色鐵青,毫無笑容。幾個上書房大臣比皇子受到優遇,以張廷玉為首,馬齊和佟國維依次坐在木杌子上奏事。

「施世綸這人還是要保下來。」康熙將一份奏折合起,放在茶幾上,沉吟道,「這個人倒是個能員,只是急功近利,也招人討厭!一是太好事,在寧波府弄什麼火耗歸公,克扣得下屬縣衙連師爺都請不起,貶了官,仍稟性難移!再一條,他和于成龍犯一樣的毛病,打官司護窮,護讀書人,須知天下事並不盡是窮人、讀書人總有理,抱著這樣宗旨斷案,哪有不出差錯的?」

九阿哥听到這里,忍不住膝行一步說道︰「皇阿瑪聖鑒,洞悉萬里之外!兒臣看他是個理財的材料兒,戶部還有個主事的缺,何不補他進來?」

「你忙什麼?這就要說到你了!」康熙偏過臉來,冷笑道,「朕竟不知道你們這對難兄難弟做的什麼好事!你們人還沒回到北京,告狀的折子卻先遞了進來。朕不說你們,你們自個看看吧!」

說著將一疊折子「啪」地摔在地上,四阿哥、九阿哥都吃了一驚,忙雙手捧起來翻看,頭一篇便是安徽巡撫甘茂林的折子,題頭赫然寫著︰「為題參安徽布政使何亦非倚仗阿哥敲詐民財,紊亂鹽課事。」

下頭幾本卻是按察使的,說因鹽課處置不當,通省鹽民罷市,鹽梟溝通水盜搶劫運鹽船,安慶、廬州、穎州、徽州、寧國、池州、太平等府治安不綏,請旨彈壓。連篇累牘,把個安徽說得賊窩了似的,竟是通省不寧。明是彈劾何亦非,具實本本奏章含沙射影,指著「阿哥欽差」不諳民情,舉措失當,招來民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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