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655)、給你最需要的

作者 ︰ 掃雪尋硯
-

步履已經邁過門檻的王熾忽然頓足,袍袖微抬,跟在他身後的那兩名武衛立即會意,轉身關上了大門,將他們兩人關在了門外的同時,也將阮洛的那一聲「陛下」關進了書房。

望著端端正正行大禮于眼前的阮洛,王熾的目光在這後生頭上束發的深青色綢帶上停了片刻,然後他緩步走近,微微蹲身,伸手搭在了後生的小臂上。

阮洛先是抬起了頭,然後依從小臂上傳來的支撐力站起身。

陛下本可不必這麼親手著力相扶,但他此時更像一位親族長輩。

望著就站在自己面前,距離不過一步的錦服中年男人,阮洛良久也沒能完全將心中那份驚訝情緒撤離。在此之前,他沒少入宮面聖,但像今天這樣,陛下便裝簡從來到他的書房,而且事先絲毫沒有提示,這倒是頭一次。

——也難怪那兩個保鏢沒能小說wwW.WCxiaOShUO.com認出陛下來。

「陛下……」

阮洛在愣神片刻後才將心情放平了些,然而他才剛開口,只是來得及將這兩個字重復了一遍,就見王熾一抬袖,嗓音微沉地道︰「我此番行走在宮外,你就以佷子輩自居吧。我既是微服而來,你不能不體會我的意思,就別給我把京都府那幫子人招來了。」

稱謂上大為改變,話語里也全然沒了身處議政大殿上時的那種威壓氣勢,反而若是仔細聆听,竟能听出些牢騷意味,這樣的一番話由王熾說出,書房里的氣氛頓時也大為改變。

「伯父……」很少對王熾使用這兩個字,話剛出口,阮洛自然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壓力。語氣里略帶遲疑,「您今天來這里……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晚生來做,可以直接傳召我入宮。這外頭總不如宮里安全。」

隨著那一聲「伯父」傳來,王熾的臉色稍緩。然而等他听阮洛把後頭的話說完,他那兩撇臥龍眉不禁微微上挑,「你也會質疑今時的京都不太平?」

阮洛一時語塞。

他倒不是質疑這個,如今的京都的確比十多年前那個只相當于皇家暫居地的城郭太平安穩數倍,開始真正有了國之大腦、京師重鎮的氣勢與品質,他當然也早已體會到了。然而,如果陛下的身份訊息一旦流走。憑他現在只帶了兩個人護駕,似乎他所處的都城就沒有哪一處會是安全的。

他沒有說話,卻听王熾繼續說道︰「我花了十多年時間,從人到物全面修整這座都城。就是希望它能成為南昭舉國之首,做好一個榜樣,樹立一個標準,今後再照著這種模式,重建更多的都城。現在這項籌劃終于體現出一些成績了。我便想著偶爾也出來走走,體會一下我自己創造出來的環境,體會一下在這種環境中做一個普通人的快樂。這種快樂與喜悅,可以支撐我忍受宮中那種清冷,證明我所做的一切。不僅對得起千萬黎民百姓屈膝給予的期許和信任,還對得起我的那些朋友。」

這番話剛剛展開時,王熾的語氣還比較的平靜,以及非常緩慢。但話至最後那一段,他就似一個閉口忍聲久了的人,終于開口,忍不住就吐露了一些心聲。

阮洛依然沒有說話,但他垂在衣袖里的手有些微顫抖。

一個帝王的心聲,還是少听點好。陛下今天來這里的主旨還未挑明,忽然先說了這些,總讓他更加感覺忐忑,隱隱懷疑是不是有山般重任要壓下來。

王熾這一番長話說到後頭,心里也真是動了些情緒。

提及朋友二字,他禁不住想起了一段十多年前他還在北疆時的場景。那時北疆環境雖然艱難惡劣,傾斜欲塌的大周朝局更是像一把刀懸在頭頂,但那時候在軍中大帳里,父親還在,妻兒近在,沙盤旁兩位好友圍坐炭火盆旁侃侃而談,常有念頭交鋒處,最後卻多能合作融洽。

黃沙漫天、鋒厲如刀的北疆大地,雖然不如京都這般美麗,但在那種四野一片坦途的天然戰場上策馬狂奔,迎沙武刀,也是自有說不出的灑月兌豪氣。

現在不行了,他需有帝王威儀,就是想耍兩下刀法,也得事先準備場地。京都街區雖然按照他的理想修得無比寬闊筆直,但為了城中平民百姓能生活得安寧點,便有了限馬令。至于那些朋友,如今就只有一個人還近在身邊,但在不久後也將遠去了。

或許現在的日子也不是全無好的地方,如果像以前那樣繼續住在北疆,也許泓兒根本難以活到今日,又或許整個王家已在數年前大周覆滅的浩劫中消失——九代從軍,千余族人當中出了五位元帥、一百一十三位將軍的王家,絕不會易幟到北雁麾下,踏碎祖國山河。

但如果不是選擇了過現在這樣的日子,在接小女兒回家的這件事情上,自己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受縛。

也許是在微服出宮來阮洛書店的路上看到了一些普通小家庭里的溫馨小風景,又或許是現在看著眼前這張年輕臉龐,讓自己想起好友臨終前萬分不放心的話語,王熾沉寂許久的一根心弦被撥動。在思及那個還在宮外游蕩的小女兒時,他又想起了一些與權力江山無關的東西。

側目一眼,見阮洛良久無語,並且他剛才還能直視過來的視線此時也已微微垂落,王熾不禁在心里淺嘆一聲︰這些話,終究還是不太適合對一個後生說。

略整心緒,王熾已經恢復了初開口時的那種平靜語調,緩言說道︰「我剛才說,這次出來是為了散心,其實也不盡然,還是有一些事情,特意要叮囑與你。」

阮洛听得這話,微垂的目光忽然抬起,眼中已無剛才那種忐忑神情,目光凝聚,神情亦鄭重認真起來。

王熾只沉思了片刻,便直接問道︰「燕家的銀票拿回來了沒有?」

銀票作為一種為現銀交易減負的工具,全國商戶每天來往不知要發行與銷毀多少張。這種紙片本不會受到一位帝王過于仔細地記憶,然而此時王熾說的燕家銀票關系到的另一件事較為重要,所以他才著重提及。阮洛對此的態度也是異常凝重。

那張只在燕家內部賬務處通行生效的白銀替代票,早在幾天前就被燕鈺拿回去了。現在王熾說的銀票,指的是從北疆某地發回來的仿造票。

銀票造假之事,若放在普通百姓身上,是要受重刑監禁或者殺頭的大罪,但眼下燕家這種特別銀票被造假的事情,竟是南昭皇帝親手主持,自然不能用普民刑律來衡量這件事的罪罰。能用發行國運銀院銀票的技術復制他國銀票。造假技術幾近完美,似乎也沒什麼危險。

然而這事情若抖露出去,涉及交易誠信問題,波及面之巨大。恐怕會對兩個國家的物資交易行業產生重大破壞沖擊。

南昭不是想商貿興國麼?然而這君主帶頭造假的事情若傳出去,哪個商人還敢放心,說不定照學照做,還能扯上南昭君主這個痛腳堂而皇之為自己開月兌。商界之事雖然彌漫著唯利是圖的一股銅臭味,但貨銀互易的基本原則還是要講究一些的。一旦這個原則被打亂。行商倒不如直接去硬搶。

而使阮洛心神震蕩的關鍵一點還是,他從這件事里嗅出了一些不好的苗頭。

雖然他對燕家沒什麼好感,覺得這個家族里交易的法則太過強大,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買賣的,貶值後的清洗工作更是冷酷。但他倒從未想過讓這個家族滅亡。燕家當家人如何以利為重、利壓一切,但燕家一千多族人,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婦孺,是一個家族中的弱者,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安居環境而已。

但十四年前輝煌程度不亞于燕家的葉家覆滅案告訴商界中人,你家再有錢,也不要試圖踫撞皇權。

而燕家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根基自小梁國萌芽壯大的燕家,一直與梁國皇室關系不錯,于口頭上常常奉迎,于白銀上樂于奉獻。

小梁國領土不大,地處偏僻,土壤貧薄,國家自身的資源生產能力很有限,如果沒有商旅活動推拿物資流通線路,這個小國的發展潛力或許很快就要到達上限。因而面對燕家這頭商界巨鱷,如果他夠乖順,梁國皇室與燕家之間的相處之道,自然就是你好我也好的狀態。

然而燕家這艘運金大船走得太遠,去了陌生的海域,似乎還是有了觸礁的潛在危機。

借力于人的同時很可能就會受力于人,燕家在南昭鋪開這麼大的生意,如果南昭皇室要辦他,他一時恐怕難全身而退。而燕家如果真觸到了南昭皇室的逆鱗,小梁國皇室這個靠山怕就變得如一個和藹的老人,嘴上說可以,道理講不下去了要真揮刀硬拼,小梁國難是南昭的對手。

只是,燕家自舊朝開始,就已經在三州大地注上鋪開了商路,一直也沒犯什麼大事,而且還帶動了不少本土人士經商,其中不少已成為現如今南昭商界的中流砥柱。這麼算起來,燕家對南昭是建築了一定功德的,並且在旁人看來,一直以來南昭皇帝對燕家的待遇也算不錯。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南昭皇帝陛下還是盯上了燕家?並且這種「盯」明顯有些不懷好意……

然而盡管阮洛對此事心存疑慮,但他畢竟是南昭國人,梁國對他而言只是客國,如果事情的層面上升到社稷這個層面,那麼無論他有沒有力量為之做些什麼,至少他主張的旗幟應屬南昭這一方。

快速斂下心頭繁雜思緒,阮洛自書桌抽屜里取出一只匣子,再從匣子里取出一本賬簿翻開,卻見這賬簿為一字未落的白冊,里面夾有三張格式有些不同常類的紙片,正是依那燕家銀票真票為模板,仿制出來的銀票。

「不可起皺,不可沾水,否則會失去效用。」阮洛攤開手掌指向桌上鋪開的幾張紙票,話里語氣一派嚴肅,只有叮囑的意味,因而在一代帝王面前似乎顯得有些失了禮數,「精仿品是完全按照原版紙票制作。但因為時間有限,精仿只有三張,其中一張還在……北地。留作繼續仿制的標本。另有一張高仿,則正是以精仿品為標本而制。技術上可能略有瑕疵,但勝在可以批量制作,北邊特別先遞了一張回來,請您過目。」

「嗯……」王熾的目光在書桌上的三張紙票面掃過,沉吟了一聲。

他很滿意這個結果,也很滿意阮洛辦事謹慎的態度。這三張仿造票據雖然假,但假得珍貴。如果阮洛因為他是皇帝,就委婉而不把與保護票據相關的問題說清楚,這可能造成的損失就難得彌補了。

隔了片刻,王熾又問道︰「北邊有書信同這紙票一起遞回麼?」

他雖然身為皇帝。統籌天下,但並非什麼行業他都能靈活領會。在辨別銀票真偽度這種事上,他能很坦然承認,自己不如一組里頭的那些指觸細微的造假工匠,但他相信林杉給出的判斷。

阮洛攤手微移。指向那本白冊,語氣稍緩地道︰「在第四頁。」

王熾信手翻開白冊第四頁,卻見雪紙一張,一撇墨跡也無。然而他很快明白過來,暗想三弟的心思果然一如以往那般小心謹慎。與此同時他即順手將白冊第四頁的白紙撕了下來。

在將那白紙折了放入袖中時,王熾同時還贊賞的看了阮洛一眼,這冊子放在他這兒已經有幾天了,雖然他已經識出了白冊中隱有文字,卻十分自律沒有探看。

阮父還活著的時候,與林杉可稱摯交,阮父祭日的第一年,林杉酗酒狂飲,爛醉了三天三夜,兩人的交情不可謂不深。然而今時今日,林杉朝京都回信,他當然知道這信要從好友唯一的兒子手中過一遍,卻還是加了一道藥水掩去墨跡。

這道手段其實並不算高明,如果阮洛想看,應該也能開解得了,但林杉這麼做,終究是說明了一個問題。這信中涉及的內容,怕是只有王熾適合閱覽。

當然,倘若阮洛一定要看,王熾定然也不會真怪罪他。

但阮洛的自律心著實不錯。

只是……這孩子的心性還是柔善了些,如果逢有機會,需要他來處理生殺之事,他的決斷力很可能不如他那父親。阮洛拿出仿造燕家的銀票時,眸底的一絲縷憂心沒有逃過王熾的觀察,此時此刻他在贊賞阮洛的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禁又有些感到遺憾。

高高在上的皇帝並非就不會看別人的臉色,甚至當皇帝的人精神會更敏感,感觸更敏銳,但這類人同時又已學會浩養王氣,認得輕大局,不會在一些狹隘的事情上過多糾纏心神。

然而阮洛心性中的這縷柔善涉及到了另一個問題,所以王熾才會常常思考,如何才能妥善安排。

他還是比較希望阮洛能夠繼承父業,而不是一直做一個商人。

南昭大地不缺經商候選人,但南昭朝堂上還缺人才。自建朝以來,王熾在一手緊抓社稷回暖的同時,另一只手還緊揪著那群舊朝遺臣。他早已決定,待到邊疆穩定,國庫有積,他將真正著手肅清朝野,進行舊臣大清洗,削刮一批舊朝留下來的腐肉。

而到那個時候,朝堂人才缺口將更為擴大。

雖然他已早在十多年前就為這個缺口在準備供應源,但在他心里頭,有一個關鍵位置,是他一直想留給阮洛的……也許這算是為償報阮父的功勛而開的一個出口,但更多的還是唯才是用。

然而這孩子似乎一點也不想為官,還隱隱然與他保持一種距離感。

王熾早就給阮承綱追加了爵位,照顧到阮承綱的遺言,這爵位劃定為可以世襲,然而也是這爵譽定下時,阮洛竟跑去北疆,游學到了小梁國,並在那里一呆幾年,承襲父爵的事就一直在擱。

之後他終于歸國,卻在不久後又因病重,去了外郡療養,此事再擱。

三年前他再次回歸京都,這是他第三次承襲父爵的機會,然而這會兒王熾倒自己把事情擱下了,只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阮洛想要的東西並不是這個,甚至是有些厭惡這個。對于阮承綱唯一的孩子,如果可以。王熾當然希望給他最需要的、最喜歡的東西,但如果自己給的不但不能如此,還會予其造成困擾。他便要重新考慮了。

可這孩子究竟喜歡什麼,需要什麼呢?

觀察了幾年。王熾也沒能得出個所以然,倒是注意到了一些他在故意避開的事情。

例如,疏遠皇廷,疏遠皇族。

就連與他走得最近的王哲,如今也已成了一副喜歡四處亂逛、就是不愛回宮住的性子。

阮洛不羨為官,意避權術,甚至于現在他正專心在做的經商事業。也只是用心于經營的本身,他經營的商行除了正常繳稅,收益的剩余在保留風險本金後,大部分就直接輸入國庫第二區。

國庫第二區里的積存受皇帝直接調配。賬目數據大多進行了保密,阮洛這麼做,近乎等于直接把銀子白送給當朝皇帝隨便花。

如果不是在月前東風樓發生了一件事,對于阮洛的想法,王熾可能要一直這麼迷惑下去。然而。在一個月之前,當燕家眾子中排行老三的燕鈺在東風樓撕下那張只在燕家內部流通的銀票時,王熾忽然有了一個想法,而這個設想或許能夠達到一石二鳥的效果,既為林杉質疑之事備了一條後路。又可以徹底試探一下阮洛的心思。

阮洛身體不好,不適合像他父親那樣上戰場歷練,然而一把好刀要開封就必須經受敲擊,王熾就準備用眼下籌劃的這樣不流血的戰斗,對阮洛的心性進行一番敲擊。從能力到心志決心,他有沒有擔起帝國以後那個重要位置的資格,就在此考驗之中了。

收起藏字密信後的王熾望著阮洛,緩緩開口︰「你剛才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阮洛聞言微怔。他料不到王熾會主動提此事,而且看得出來,他會提這一句,是因為他已經從自己剛才的神情中看出了點什麼。

沉默片刻後,阮洛沒有避開什麼,只直言回答了一個字︰「是。」

王熾本來要問阮洛,是不是他跟燕家的交情不錯,才會為之擔心。然而這話在他心中打了幾個轉,最後也沒說出口。

再開口時,王熾相當于是給了阮洛一記定心丸︰「放心吧,我並不想對燕家做什麼。」

听他說出這麼一句近同承諾的話,阮洛心下果然略松了口氣,但他同時又感覺費解,因為王熾安排人仿造燕家銀票的事情,怎麼看也不像什麼好事。

王熾的承諾後頭果然還有沒說完的半句話,他只頓聲片刻,便接著又道︰「但眼下有一件事,讓我不得不設下一道堤防,但只要這家人沒有真去做我顧忌著的那種事,這道堤防便是透明的,你可理解我的苦衷?」

「國事精危,晚生明白。」阮洛目光微垂,雖然心知自己此刻要謹慎回話,但他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不知這令伯父都會有所顧忌的是什麼事?」

王熾今天來這里,本來就準備與他商量這件事,還有些不確定的感覺他或許會拒絕,然而此時他這樣一開口,似乎這件事頓時就能順勢定下了。

王熾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我有心使南昭商行花開遍地,但我必須承認,自己並不是這行里頭的能手,所以有些事情必須找專人代勞。」

此時的阮洛已經能感受到一個問題的所在了,雙瞳頓時微縮。

王熾將門外一名御前武衛喚了進來。此衛士顯然是在隨陛下出宮之前,就已經受到了指示安排,進了書房的他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從緊口的衣袖中抽出一支踞,恭敬的雙手遞給王熾,然後很快又轉身出去,關上了大門,繼續守在門口。

第一眼看見這一幕,阮洛還以為王熾這是要親自頒發密旨,正要再行大禮受旨,卻被王熾攔住,只叫他把書桌騰開。

待桌上的一應事物全部被挪開,置去了書架一角,王熾才擱下手中踞于書桌一端,抽離了細繩,彈指推開踞。此踞比黃綢聖旨的材料格式不知寬了多少,從書桌一端鋪向另外一端,軸中圖案卻不是一個整體,而分為四個板塊,多為非常簡單的工筆線條構圖,縱橫于一起卻讓人一眼看去只感覺極為復雜。

「你與燕家算是同行了,而且還是已經合作多次的同行。」王熾的臉上微笑依舊,「同行之間共同話題多,凡事也好打商量,更重要的是,你陪伴在燕家左右,他比較不容易懷疑你代表了我的眼楮。」

阮洛目光微凜,沒想到自己剛在一個月前費盡心思避免的事情,如今還是落在了他頭上。而且這一次他面對的邀請人是南昭君主,無論如何,他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

裝病這一記是再難用上了,且不說他最近這兩年身體已經被調養得強過以前不知多少倍,連風寒小疾都沒了蹤影,只說上次用這一招,還是托他認識的那幾名郎中配合得好,但這種做戲在皇帝面前是決然行不通的。

也罷,這差事,接便接下了。

阮洛只沉默了片刻,便決定了選擇。

如果燕家本身穩定,自己這一去,也就是等于跑了一次遠商。而這類事在經商活動中並不少見,燕家的人看見自己離開了京都,出現在異地,還真是難得找出質疑,自己也好拿捏借口。

只是……

就在阮洛正要定下心計,準備宣聲受命的時候,他忽然從桌上那幅筆法怪異的畫軸里看出了一些眼熟的東西,並在此時,他心里也冒出一個疑問。

這個工筆線圖,描的大約是大青川流域的地勢。

幾年前阮洛還在泊郡養病時,王哲陪著他住一個院子。王哲最大的業余愛好除了把泊郡漫山遍野的野味都吃了個遍,還喜歡研勘地理,三年下來他的書房里收集了幾大捆地理書籍。阮洛雖然對這方面不太感興趣,但這些書就堆在眼前,三年時光漫漫,他當然不可避免的也讀過幾本——

注︰三州大地,指的就是東州、中州、川州(杜撰)。

這片地方換了兩個君主集權。前面是周,運程三百多年。現在就是昭啦,運程才到十四年。因為兩朝國號雖然變了,但國土領域依然是在這三個州區(相當于省),就用這個統稱。

這個稱謂在前面的文當中也用過,這里特別標注一下。

這就有些像中國秦漢唐宋的換朝,大致位置依然在一塊兒,可以統稱華夏大地。

另外,這章我改過,現在我忍不住有些痛苦地感慨︰改文真是比直接寫更殺腦細胞呀-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歸恩記最新章節 | 歸恩記全文閱讀 | 歸恩記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