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613)、你說的話我能信麼?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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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給你們了。」

莫葉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听到那位她還來不及認清臉孔的白衣男子說出這句話,並默然將那平靜冷漠的聲音存于腦海中,反復聆听,深深記住。她覺得自己如果有生還的機會,這條線索是她能再找到此白衣人的唯一憑倚。

隨後,那白衣男子應該是召了一匹事先藏匿好的馬靠近,騎馬離開的。

而在他走之後,山腰青黃參半的深草地應該是被他放了一把火,柴煙襲入口鼻,其中隱約還夾雜著死蛇被烤熟燒糊發出的某種怪味。

莫葉不知道自己昏迷過去的真正原因到底是蛇毒漫延至大腦,還是那些柴煙太燻人,總之,時隔多年再次身處火海之中而無力反抗,這種滋味既讓她覺得痛苦,又滿心頓生一種無盡悲哀。

雖然她不相信人死之後會魂靈離竅,浮游至陰曹等待轉*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世,但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極輕,仿佛真的飛起來了。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努力的想沉身下去,卻找不到發力點。而就在這時,她隱約看見眼前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飄然站在更高的位置。雖然只是看到他的背影,但她很快就認出他來,心緒頓時變得異常激動,又隱有忐忑。

她滿心只想著奔跑過去,再看一眼他的臉,然而她很快又發現,隨著自己的奮力追趕。那個熟悉的背影也在快步向前走去,無論她跑得有多快,與他的距離似乎半分也未接近過。

她急了,下意識想要大喊,卻發覺自己的嘴唇似乎上下被粘合到一起。無論怎麼用力都張不開分毫。

很快,她連跑的動作都無法完成了,因為她感覺自己忽然撞上了一面密織的網,網絲竟堅韌如鐵,又如開了鋒的細刃,將她身上的肌膚寸寸割裂,劇痛令她幾乎窒息。

她沒有低頭去看自己身上有多少道傷口、流了多少血,雖然無法再向前跑。但她仍頑固的朝前方那個身影看去,就見那個熟悉的背影仍繼續向前走著,沒有因為她停下了腳步就站定等她。

她的眼淚頓時止不住的涌出,她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在自己臉上淌開。

既然能感覺到溫度,感覺到痛苦,這一切便是真的……自己竟真的到了陰曹地府,可是既然自己都已經來到這里了。為什麼不能讓自己見他一面?哪怕片刻也好!到底是誰,要施法攔住自己?無奈。可恨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嗚嗚哭出聲來,那個已經接近半透明的熟悉背影忽然停住腳步,在那一刻,她屏住呼吸,就見那道影子終于慢慢轉過身來。

然而,天忽然黑了。

在她剛剛看見他側臉的耳廓時,天色突然漆黑一片。

在那一刻,她也頓時覺得,自己存了許多圖像、聲音與顏色的大腦。似乎被誰猛地倒入了一桶墨。那種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襲來,幾乎使她的呼吸停止、心髒停跳。

此後有一段漫長的時間,莫葉感覺自己被封鎖在一口箱子里,不能動彈。昏迷應該是沒有感覺的,但她竟能感覺時間的流逝,然而除此之外,她再無法感受到任何與活著有關的感覺。

如此不知生死的過了很長時間。莫葉突然感覺那種無形間控制自己身體的力量突然如冰雪融化,她身體里憋屈了許久的力量頓時得以釋放,最先動作的,是離大腦最近的雙眼。

終于能再次得見光明,莫葉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只覺得世間光明太過耀眼。她忍不住眯起眼,同時眼中有一股澀眼的粘稠液體流出,她索性用力閉了閉眼,將那股液體擠出眼外,再睜開眼,果然感覺舒服了些,視野也變得清晰了些。

眼外的世界,黑暗已經被光明替代,但那個熟悉的身影已不知何蹤,此時呈現在莫葉面前的,是淡素平整的帳頂。

隨著光明透射入眼底,莫葉感覺混沌著的神思也一層層變得清晰透徹起來,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氣。也許是她被那種莫名的無邊黑暗禁錮了許久,竟使她對空氣有些敏感陌生起來,只不過是吸氣的量大了些,就惹得她忽然感覺胸腔一堵,禁不住悶聲咳了起來。

費力撐身坐起,她才感覺胸中那股悶滯暢通了些,但與此同時,肢體的無力感也更清晰了。

既然沒死,那麼身體上其余的難受感觸就都不重要了,只要生命得以繼續,這些中毒後留下的不良癥狀總會慢慢養好的。咳了一陣的莫葉長出一口氣,咳意漸斂,她開始打量自己身處的這間屋子,很快就發現,這兒似乎是葉府。

她曾有兩次機會在葉府長住,這處佔地不大、但處處透著小戶溫情的府邸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看見葉府大丫鬟小玉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莫姑娘,你醒了?!」小玉進門第一眼很自然就看向床上躺著的人,見莫葉不但醒了,還坐起身來,小玉心下又驚又喜,腳下步履頓時加快了些,走近床邊又道︰「你真的醒了!」

其實莫葉自中毒昏迷後,渾身一直處于一種半麻醉狀態,但這種狀態卻又是最先從她的大腦退散,所以她的意識實際上要比肢體「醒」得早,才能感覺自己「睡」了很久。

在睜開眼之前,她就已經在思考她昏迷之前遭遇的那些事了,所以當她睜開眼時,她並沒有表現出長時間昏迷的病人初醒時的那種迷蒙精神狀態。

「小玉……」莫葉開口才說出兩個字,就感覺自己的咽喉干燥得幾乎已經開裂。難得多吐露一個字,就又咳了起來。

小玉連忙拎起床邊桌上隨時準備著的一壺熱水,倒了一杯端著湊近莫葉嘴邊,服侍她喝了幾口。

昏睡多時,五髒俱燥。此時無疑是溫熱的清水最讓人感覺滋潤。一口氣喝完滿滿一杯水,莫葉感覺自己的精神又清醒了些,長舒了一口氣,她忽然雙目一睜,道︰「他們呢?!」

莫葉尚不知自己此時的樣子,除了兩道淌開在臉頰的淡紅淚痕,雙眼亦是一片通紅,眼白上布滿了紅血絲。她這樣朝小玉睜眼一問,著實讓人心底微生寒意。

小玉禁不住目光瑟縮了一下,聲音微顫著道︰「莫姑娘,你……」

莫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可能凶了點,但一想到葉諾諾和阮洛兩人的安危,她就禁不住心緒急躁驚恐。目色稍斂,她緊接著就又問道︰「葉諾諾和阮洛呢?他們現在如何了?」

小玉聞言。握著空杯的手不禁一緊,輕聲道︰「阮公子今天早上就醒了。老爺說他還需臥床休養幾天,即可恢復體力。只是……小姐尚還在昏迷……」

「怎麼會這樣?」莫葉心中一緊,咬了咬牙,又道︰「幾天了?」

「第五天了。」小玉如實回答,見莫葉掙扎著似要下床,她趕緊擱下空杯,然後攔住莫葉,急道︰「不可,你現在必須靜臥休息。等老爺回來診脈之後,才可知你是不是已經身體無礙了。」

莫葉當即說道︰「我已經無礙了。」

話雖如此,但她實際上明顯感覺到身體四肢還使不上什麼力氣,並且隨著她越想用力,這種無力感就越嚴重,就如她五天前在山腰處剛剛毒發時的那種感覺一樣。

小玉只伸手輕輕推了她一把,她就重重躺倒下去。

小玉見狀不禁有些慌了。連忙湊近又扶了她一把,並擔心地道︰「阮公子剛醒時也跟你是差不多的樣子,老爺說,這種身上無力的感覺還得休息養一段時間才好,更何況你沾染的蛇毒比他要嚴重得多,你就別再亂來了。」

莫葉嘆了口氣,听從了小玉的勸告。不過,她一連躺了五天,甫一醒來,只覺得後背都有些躺硬了,實在不想繼續如此,終是又掙扎著爬坐起身,這兩番折騰,額頭不禁滲出細汗。

小玉擰了條熱帕替她擦臉,她見那素淨布帕上頓時沾了點點紅痕,忽然意識到一時,伸手揉了揉眼,才發覺那股澀眼的黏液居然夾雜著血絲。

看見莫葉望著手指上的淡紅淚液微微發呆,小玉忍不住說道︰「你不知道,這五天你可把大家嚇壞了,眼楮一直在流血淚呢!不過老爺說你這樣也不是壞事,眼淚本來就有排毒的作用,而眼楮離大腦很近,流出血淚可以更好的清排殘留在腦中的蛇毒。」

葉正名如此說自然是沒錯的,但莫葉望著手指上沾的點點紅痕,倒是想起自己在昏迷中做的那個夢。原來那個夢並不真實,而之所以那時能感覺到自己在流淚,又的確是實際發生的事。

沉默片刻後,莫葉忽然說道︰「小玉,在我昏迷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話?」

小玉搖了搖頭,說道︰「前幾天一直是小丫在照顧你,因為阮公子已經醒了,我才從他那邊退過來,換小丫休息去了。」

莫葉忽然想起小玉本來是有些暈血的,所以前幾天自己不停流著血淚,她不可能近身服侍,不禁開口道︰「你看見這種東西,本來會惹你難受,抱歉……」

「只是一點點,不要緊的。」小玉微微一笑,這種本該很生動的情緒表露在她臉上,卻有些勉強,襯得她臉上的疲倦感更為明顯。

將沾了血跡的棉帕扔到熱水里搓了搓,擰干了搭在盆沿上,小玉端起盆後又道︰「我去廚房給你熬碗粥來,五天以來你只能喝些參湯,一定餓壞了。」

莫葉根本還沒感覺到饑餓,倒是得知小玉和另外幾個人這幾天應該都沒休息好,特別是小玉,在阮洛那邊夜以繼日的照顧了五天,還沒休息又轉到自己這邊,再這麼下去身子得熬壞了,她連忙開口勸阻道︰「小玉。你也得休息了,我現在還不餓。」

小玉微笑著道︰「你現在是病人,說的話我能信麼?剛才你說了什麼,這就忘了?」

莫葉當然記得,她剛才聲稱自己無礙。實際上應該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得一笑,道︰「好吧,只能又麻煩你了。」

而等小玉出門,腳步聲漸遠,她剛才說的那句話忽然劃疼了莫葉的心神。

「你說的話我能信麼?」

小玉的話在莫葉腦海里不知不覺變成了這樣一句。而緊隨其後浮現于莫葉腦海里的,還有各種問題。

的確,面對身邊的幾個人。自己數年來說過的謊言,已經累積了不知有多少。如果一條一條將它們書寫在紙上,會不會能堆出數尺高度?

該怎麼解釋群蛇之事?該怎麼解釋自己的武功?這是自己必須向外人解釋的兩個問題。除此之外,莫葉覺得有個問題還必須自己向自己解釋……該怎麼解釋自己不懼蛇毒的體質?

自己沒有死,這或許能解釋為是葉正名醫術高超,但那天在山腰上,自己雖然毒發倒地。肢體麻痹,可神智卻非常清醒。而身後兩人似乎沒有與那種青色蟲蛇接觸。中毒癥狀便那般迅速,自己是直面群蛇,卻能撐那麼久!甚至是在未接觸那黃斑噴出的毒液之前,身體尚未受到一絲蛇毒侵擾。

這一切已經很顯然說明了一個問題,證實了那蟲蛇女說過的一句話,並非全是她的惡趣味,而是事實。

這種體質是生來就有的麼?如果是這樣,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自己從小到大都沒生過病的原因。可與此同時,莫葉又非常疑惑一個問題。她的確幾乎沒生過病。體質異常的強韌,但在她五歲那年,只是一個小小的風寒癥,即讓她在後來的五年時間里,每天都必須飲下一碗苦得斷腸的湯藥。

起初師父告訴她,必須喝藥,風寒癥才能痊愈。但這個謊言不到半個月就明顯不頂用了。只是因為當時家里其余兩人也都是持這個觀點,當時還在懵懂年紀的她就也覺得,是自己的想法有錯誤,依然每天照例服藥。

但這種自認為自己錯了的錯誤想法也只撐了三年。八歲那年,她悄然獨自進入師父的書房,試圖偷那本藥冊,卻不慎燒了師父的一樣重要事物。那一次,師父的震怒讓她將心中疑惑繼續封藏起來,但這不表示她就再也不會懷疑。

而在此時,幾近從鬼門關口路過後歸來的莫葉再次質疑起此事,腦中思緒洪水般泛濫起來。

她忽然想起,廖世手書的那本藥冊,她雖然遵照伍書的叮囑,為了保密而在兩年前就燒毀,但她又重抄了一本,扯了個謊話送給葉正名了。

現在那冊子應該還在葉府。

京都的醫館可比數年前她居住的那處小縣城多得多,名醫也有不少,如果再把那本藥冊拿出來,找京都的醫者看看,也許能弄明白,為何自己要服用那種藥汁長達五年之久。

不過,這個想法雖然還只是在她心里凝了個形,未得真正驗證,但她心里已經有了一種念頭,如果自己的這種特別體質不是生來就有,那便很可能與那種連續服用了五年的苦藥有關。

思及此事,莫葉的眼神漸漸變得復雜起來。

師父,你為什麼要我服用那種湯藥?

自己服藥結束的時間,與他逝去的時間極為接近……

師父,莫非你在來京之前,已早就料定這一切了麼?

你到底是生是死?

……

自京都北大門起始,筆直向北方延伸的寬敞平坦官道上,一隊三輛馬車在疾馳一個時辰後,這種良好的路況結束了。自宏都修出來的官道,質量上遠不如京都官道精良,坑坑窪窪如癩蛤蟆的皮一樣粗糙,馬車行于其上,亦不得不將已經很慢了的行速再減緩了些。

饒是如此,在這樣的路上還沒走出多遠,最後那輛車上的中年郎中已經忍不住下車扶著樹一通狂吐,幾乎連膽汁都嘔了出來。

首車上駕車的高潛見狀,心下有些擔憂,轉身伸手挑開了車帷,往里看了一眼。見岑遲的狀態還好,仍是忍不住問道︰「先生有沒有感覺到哪里不妥?」

岑遲搖了搖頭,目光自高潛挑起布簾的車門投出去,他看清了地面的坑窪,本來沒什麼精神說話的他忽然吐了口氣。緩慢開口問道︰「宏都的官道,怎麼破落成這樣了?這兒離京都並不遠,若官道老舊,修整之事不該會受怠慢。」

如果早知道宏都的官道變成這個模樣,估計高潛會選擇繞道,但現在看來,這些坑窪應該是不久前路面上遭遇了什麼才造成的,事故的時間至少不會晚過相府計劃發車的日期。

眼前的情況實是預料以外的事情。高潛別過頭朝地面仔細看了幾眼。因為路面坑窪不平,後頭車上那郎中暈車的狀況又有些嚴重起來,車行速度不得不又放慢了一些,以至于車雖然在行走,但坐在車上的人仍能輕易看清路面的一些細節。

高潛的眼中漸漸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旁觀他臉上的神情變化,岑遲沒有再在車內靜坐,慢慢挪動身形到了車門口。朝地上看了幾眼,卻沒有看出什麼異樣。他下意識朝高潛看去。正好見高潛也看了過來。

目光筆直與岑遲對上,高潛微怔,旋即明白過來,說道︰「這路的破敗,竟也是由車輪碾壓造成的。」

「但地上都是小坑,並不見車轍印。」岑遲眼中也現出一絲訝異,「即便如此,宏都修出的官道雖然不如帝京官道扎實,但也不是區區馬車輪可以毀敗得了的。要怎樣重的馬車才能將這條路碾成這個樣子?」

「實不相瞞,在下曾侍衛于相爺身邊,有幸隨他去過京都守備軍的營訓地,見過軍需馬車。那種馬車的車輪經過改造,除了車輪外套有鐵皮,還釘了密密麻麻的鈕釘。」高潛說到這兒又遲疑起來,「但看這條路面上的情況。又似乎不只是有那種車輪留下的痕跡。」

岑遲沉吟起來,高潛見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便沒有再開口打攪。

過了片刻,岑遲忽然說道︰「說起鈕釘……這麼混亂的坑窪,似乎更像是馬蹄踏就,但如果真有一群馬剛從這條路上奔跑過去,想必數量不少。」

高潛溫言神色一動,他想起一事,立即說道︰「馬匹管控,歷來嚴苛,能斥群馬狂奔而過,這地方又離京都那麼近,恐怕就只有白蘆泊馴馬場移營可以造成這種狀況了。」

岑遲不太認同高潛的判斷,但他也不想就這個問題爭辯什麼,只是在想了想後隨口說了句︰「白蘆泊的馴馬營地,主要任務並非囤養戰馬。雖然馴馬場的官兵都是北疆大營極富馴馬資歷之輩,在非戰時來帝京支援商馬建設,但他們怎麼來的便怎麼回去,不會帶著一大群馬南北奔波。」

說到這里,岑遲忽然頓了頓,似乎是在忍耐什麼,「從京都到宏都,便是往西去,可北大營……」這一句話還未說完,他終于忍不住,有些氣喘不順的咳嗽起來。

自從中了那慢毒後,岑遲就感覺渾身麻木,味覺也有些缺失了,除此之外,體力也減退得厲害,頗有一種一天衰老一年的感覺。此時他說了這麼久的話,同時又在馬車上顛,終于有些受不了了。

高潛見狀心焦起來,立即提了韁繩,將馬車剎住。

不過,不等他起身將蜷坐在車門旁的岑遲扶進車內,剛一轉身的他就見岑遲抬起手擺了擺,忍下咳意後,他壓抑著嗓音道︰「現在這樣的情形,或許騎馬慢慢走,比坐在車上顛簸要舒服一點。」

高潛遲疑了。

岑遲自己挪身回到車內,坐在車內鋪的絲柔毯子上,因為身上沒什麼力氣,他的背很快又蜷了下去,不僅是他自己感覺自己的體力快要退化成老頭子了,在高潛看來,他連精神都漸漸萎頓。

長出了一口氣,他低聲道︰「只是想想罷了,就算真要這樣,也得先找個落腳點,看能不能買到馬,還需要精簡一下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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