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563)、何人會天天有煩惱?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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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用看一眼,燕鈺便知道了,那紫衣女子就是現在東風樓的總管事。

之前他打探到關于東風樓的資料里說,樓中原有十一名女子,在南昭帝京雅號「東風十一釵」,另外還有花魁一名。

那姓石的小子,便是花魁的孩子,花魁早逝之後,他由十一釵共同撫養長大。

而在花魁早逝之後,東風樓里再未立出花魁頭餃。可是若要與其它青樓比較起來,這「東風十一釵」里的每一個女子,美貌加上才藝合計起來,都不輸于花魁之名。

但惟有這位一直在用本名生活在東風樓里的紫衣姑娘,是十一釵中最奇特的存在。

也許是因為她的年紀在十一人當中排得最小,也許是因為她是花魁的親妹妹,所以受到一定的庇護,直到今天,紫衣姑娘仍是一個從頭到腳,都未經半個歡客踫過的姑娘。

{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而在三年前,不知是東風樓里發生了什麼事,整棟樓的管事大權落在了這個樓中最年輕的姑娘身上。原來的那位管事,也是個厲害角色,卻悄無聲息就那麼離開了,不知是隱居在何處,還是已經逝去。

無論如何,東風樓仍算是尋歡場所,也就會存在很多變數。歌姬紅倌外表雖亮麗,但她們實際上就如用透支青春生命的方式綻放的花朵,美總是短暫的。

不過,因為獲得東風樓總管事的身份,紫衣姑娘大多數時候都是做幕後規劃之事,不會直接與尋歡客打交道,這樣一來,她的安全問題,倒比其他樓中女子多了份保障。

因為不用做承歡之事,所以便不用練承歡之功。所以這紫衣姑娘冷漠的姿態,不但與青樓姑娘截然不同,甚至比尋常姑娘的矜持,還要顯得嚴恪謹慎吧?

默然想到此處,燕鈺心念一動,又是一抬手給出一個手勢,那剛剛被他用眼神「叫」起的隨從,略微猶豫了一下,終是又坐了回去。

冷面紫衣的紫蘇姑娘見那燕家隨從是被燕鈺令止,心思一動。離開了坐席,往燕鈺這邊走近。

來到他跟前,紫蘇先是給足客人禮敬的福了福身。然後啟唇輕聲說道︰「還請燕公子諒解,東風樓是供苦惱悲傷之人尋歡開解的地方,依現在的時辰,是到了東風樓每天開始做生意的時候,有一些客人。總會準時到來,樓中姑娘不能冷臉待客。」

「每天準時到?」燕鈺不知為何,忽然心起一個想法,質疑了一聲,「何人會天天有煩惱,準時生煩惱?」

紫蘇聞言。平靜的目光微生凝滯,隨後依舊是平靜說道︰「東風樓還有技藝絕佳的歌舞,樓中雖皆是女子。卻有兩位博弈手,只是這兩人,即可吸引一批客人,迷而忘返。」

「歌舞麼……說起來真是對不住了,你們的歌舞台被幾個粗漢子佔了。」燕鈺呵呵一笑。「下棋麼,燕某對此可是一竅不通。」

燕鈺似乎是只用了一句話。就將紫蘇為之自豪的東風樓兩大特色營生給拍進了泥里,但此時紫蘇臉上的表情依舊一派平靜,像是絲毫沒有在意燕鈺言語上的冒犯,只是平聲靜氣地道︰「不知燕公子此刻有沒有需要排解的苦惱呢?又不知道燕公子認為值得一樂的事是什麼呢?」

燕鈺一直在為生意的事忙碌,以庶子之身在燕家創出那麼厚實的身份威望,在此過程中,自然是得罪了很多人。這些得罪的人,鞭策他必須更加的馬不停蹄往前奮力拼搏,絲毫松不得氣,這致使他如今都年近三十了,身邊還沒有一個女人。

說實話,像他這樣多金又沒有娶妻的男人,是多少女子希望嫁的對象。因為他孑然一身,似乎就等于哪家女子能夠嫁給他,必然就是正室了。

但燕鈺沒有考慮女人之事的原因,其實正是因為他不相信那些主動向他獻殷勤的女子,是否真能願意與他相伴一生,是否可能是他的宿敵特意培養出來給他的誅心毒藥。

他此時的身份,讓他沒有空暇去沉靜下心,去審視觀察這些,所以干脆全都拒之門外。他不僅無妻無妾,連情人都沒有,他根本少與女人打交道。

現在站在眼前的紫衣女子,年輕美貌沒得說,本身還有著那麼奇特的身份,雖然性子冷了些,但這卻正是能讓燕鈺為之留下一寸目光的條件。

雖然這可能只是一個短暫的開始,但總好過不屑一顧。而在兩句埋了試探意味的話語過後,燕鈺更深刻一些的體會到,眼前這紫衣姑娘的特別。

她是孤清的,並不畏于權貴。

在尋歡之所,這樣的孤清很難一直保持下去,但眼前這女子做到了,這需要多少心性定力?至于不畏權貴,可能這是因為她仗著東風樓那位權勢硬氣的大老板支撐,但她在語氣里絲毫沒有出于懷柔策略的宛轉求權,這是一個人本性使然的表現。

這樣的女子,即便不能娶回去,有機會品嘗一樣,也是不錯的。

已有數年未沾的燕鈺,陡然見著一位對得上他眼的女子,一時間,心底竟有些把持不住,起了一絲輕浮之念。東風樓里始終未散的輕盈胭脂香,更是助漲了他心底的這個綺念。

面對紫蘇連在一起輕聲問過來的兩個問題,燕鈺很想直接回答︰「我想要了你,那麼我所有的苦惱便都沒有了。」

這兒是尋歡場,若他在這兒說了什麼輕浮出格的話,即便傳了出去,也于名聲無礙。

但這句話在他舌頭上來回滑動幾圈,最終是沒有能說出口,而是變成了另外一句話︰「恕燕某冒犯,不知紫蘇姑娘擅長什麼絕藝?」

在今天之前,燕鈺從來沒有走入過東風樓,而他此時能直呼自己的名字,語氣無絲毫凝滯,這已經讓紫蘇暗暗心生警惕。顯然燕鈺在來這里之前,是打听過東風樓相關信息的。

若這事放在別處,在去從來沒有去的地方之前,先打听一下,倒也屬正常。然而東風樓不同,燕鈺,也不同于尋常的歡客,今天他雖然來了,卻仍不是為了尋歡。

而讓紫蘇最為在意小心的,是她不知道燕鈺對東風樓的打探,目前深入到了什麼層次。

這就好比縣令審小偷,本來只是為了審他偷了一只雞,沒想到最後順藤模瓜審出小偷在偷雞之前,已經偷了一頭牛。東風樓若真被燕家盯上,也許他打探東風樓消息的目的,只是為了模透謝漣漪的身世,因為這個女子很可能要嫁給他們家一位得力助手,但事情延伸發展到最後,查了的卻不止是謝漣漪一個人了。

從燕鈺步入東風樓開始,紫蘇就在觀察他的一切舉動。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城府之深,現在又站得離他這麼近,紫蘇隱隱也有些懷疑,不知道在九娘走了之後,自己管理東風樓的三年時間里,有沒有什麼失誤之舉。

雖然她一直都是九娘的好幫手,但如果缺了九娘這個主心骨,只有她一人擔當所有的事,卻又容易給自己惹來些不自信了。

就在紫蘇沉思著該如何回復燕鈺,才不會讓他能再抓漏時,她忽然發現,燕鈺在沒有說話時,脖頸間隱現的喉結微微一動。紫蘇見多了這種景象,怎麼會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思,心里頓時有些生惱。

稍定心神,紫蘇忽然微微一笑,說道︰「賤姬會一些小把戲,不知道燕公子有沒有興趣一觀?」

「紫蘇姑娘客氣了,切莫輕呼了自己的身份。」燕鈺也是微微一笑,見一直表情清冷的紫蘇忽然展露笑容,他的心反而不容易輕松起來了,「燕某自步入東風樓那一刻開始,便不敢輕視樓中的每一位姑娘,何況紫蘇姑娘更是不同的,為一樓之主。」

微微頓聲後,他又輕聲詢了句︰「不知道姑娘所言的‘小把戲’是什麼?姑娘太過謙虛自居,在燕某看來,這‘小把戲’估計並不能稱之為‘小’吧?」

小高台上,坐在離燕鈺數步外,已經被易文近乎妖魔化了的指法徹底折服,因而快要放棄旁觀的石乙正忍不住唏噓不止,當紫蘇說出「小把戲」三字時,他忽然就轉頭看了過來。

「七姨,你又要玩‘變戲法’這游戲了?」石乙已經站起身,臉上止不住的新奇加驚喜神情,「這次是要變兔子,還是要變活人?」

「小乙,你閉嘴吧。」紫蘇轉過頭來,對待她的親外甥,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脈,也是她在這世上擁有的唯一一位親人,她的態度反而失禮又驕躁。

因為是親人,所以相互間不必偽裝。有什麼言語上的小過失,都能得到原諒。不過關鍵的一點還在于,她是他的長輩,有義務代替姐姐看管好他。

剛才小高台上的事,紫蘇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心里當然很清楚,石乙唱那古怪的歌調,詞兒到了後頭還那般艷麗,對于他自己的身份,會造成一個多大的下拉力。

她已經在忍了,現在石乙還想主動湊上來,她必然要一句話將他拍下去。

眉心一擰,紫蘇盯了石乙一眼,冷聲道︰「你沒事就安靜待著,別再吵到一旁的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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