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魔鬼強強愛 103.赤色絕戀12-大大結局

作者 ︰ 秋如意

東晁帝國投降後的第十天,開封府被攻陷,獲得了大解放。

「……親愛的同胞們,我們英勇的戰士在國際友人的幫助下,終于解放了開封府,結束了長達六年的被佔領期。亞國統一,即將到來。親愛的同胞們,如果你們還在佔領區里,如果你們還在忍受著帝軍殘暴的統治,請拿起你身邊的武器,等待我們亞國的解放軍們到來,與咱們的戰士一起,里應外和,打倒帝國主義……自強,則國強!」

亞國之聲的廣播截頻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輕悠好幾次想關掉,都被亞夫阻止。

這幾日,男人站在窗邊,一宿一宿地不睡,他望著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眼底的神色她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忍看下去了。

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在祖國和家鄉遭受著莫大災難的時候,也不可能無動于衷。更何況他還是這個國家曾經最有權力和地位的掌舵者,他的心里有多痛苦,有多麼煎熬,她卻無法為他分擔一分一毫。

亞夫,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室內,依然靜默無聲,死寂一片。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有力的腳步聲,終于讓站在廊下的男人有了絲反應,轉過頭看到一個黑色軍服、肩頭扛著將花的少將走了進來。

織田亞夫問,「你是誰?」

少將報了姓名,正是當初那位守門中校所說的北平新任總司令。

少將向織田亞夫行過軍禮後,卻轉向了輕悠,說,「夫人,大將想見您一面,請隨我來。」

輕悠眉峰一擰,「那你告訴他,我不想他。」

少將目光閃過了織田亞夫,又說,「大將知道您會這麼說,不過,現在小世子在大將那里,您不去接小世子回來麼?」

「你說什麼?榮澤英杰這個混蛋!」

輕悠嚇了一跳,就往外跑去。

織田亞夫要追,就被那少將阻止了。

他只能看著妻子離開,眼角幾乎裂紅。

然而,當輕悠看到白玉石階上負手而立的黑色身影時,一下停了腳,因為她沒看到兒子的身影。

「榮澤英杰,你到底想干什麼?」

男人緩緩雷劈過身,背光的陰影里,霍然露出一只缺失的黑色眼罩。

輕悠心下一怔,本欲轉身離去,腳步卻僵在了原地。

「輕悠,你還認得你的英杰哥哥嗎?」

「你的眼楮……」

他微微側了下臉,黑色眼罩在斜落的陽光下,清晰得刺目。

「呵,軍醫說,要是那塊彈片再深一點,就戳進我的腦子,沒救了。」

「榮澤英杰,你……」

他轉過眼,直視她時,唇角嘲諷的笑容,慢慢變得柔和,「幸好我有運氣,上帝寬容了我那一點點的奇跡,讓我可以再看到你。輕悠,我們……已經有五年沒見過面了吧?」

一道無聲的嘆息,長長地隔亙在兩人之間,將這段不長不短的空白歲月,揉碎在心底。

「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兄長,當年才會害你被那麼多人傷害。這五年,我總算為你報了仇。你還怪我麼?」

「榮澤英杰,我從來沒有要你……」

「輕悠,你以前都叫我英杰君的,你……可不可以再叫一次,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光線從高高的檐角退縮了下去,只留下男人那雙過于明亮的眼楮,恍如初見時,那麼清澈美好,干淨爽朗,讓人忍不住交付信任。

這樣的男子,怎麼會是別人口中的殺人魔呢?!

那份赤誠之心,她怎麼會認錯呢?

人生若只如初見,我願意一直叫你「英杰君」,你也可以一直叫我「輕悠」,我們可以做永遠的親人,我們也可以不離不棄。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難道都是我害了你嗎?

「英杰……」

她不敢再看那雙清澈的眼,低下頭時,眼前已經一片渾濁。

他似乎很高興,又問,「輕悠,我想我這個魔鬼殺人狂終于到了要以死謝罪的時候了。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流一滴眼淚嗎?」

她一下抬起頭,大吼,「不會。你要是真死了,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為你哭。人家都說,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你要是真死了,我才不會為你掉眼淚。我也不會讓小寶兒認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家伙做叔叔,以後你送的禮物我都不會讓他收。」

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笑了。

夜風拂動他的衣角,撥亂他鬢邊的碎發,映得那雙眼眸,碎亮閃爍,如天邊早早升起的北斗星。

久久地,在她抱怨完了一堆不知所雲的東西,他一步一步走了下來。

「輕悠,我……有你這樣的家人,英杰余願足矣!」

「榮澤英杰,我才不稀罕有你這個……」

他走近時突然用力將她抱進懷里,緊得她渾身發疼,卻在她叫嚷出聲時,又突然放開了她。

她沒有看到,在擁抱的那一瞬間,他帖著她耳畔的唇,輕輕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

「你這個混蛋!」

她氣得大罵,揉搓手臂被勒疼的印子。

他站在她面前,笑容變得更大更深刻,專注的眼神映著她神氣活現的生動表情,深深的,仿佛要刻進了靈魂里。

她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英杰,你到底……」

他卻說,「輕悠,讓殿下帶你和小寶離開這里吧,到外面去,去過你們想過的生活,不要再回來了。再見!」

他伸手,最後一次為她攏了攏發鬢,倏然轉身,大步離開。

輕悠追上前還想問什麼,都被那少將擋住了。

她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才發現他的腳也是跛的。

少將听她提起,才娓娓道來,「上將他為了奪下一個小高地,那個高地前後我們沖峰了五十六次,損失戰士近七百人,上將他親自背著**包將高地炸了,一雪七百人之恥,失去了一只眼楮……那條腿,是在美軍空襲陣地時,他為保護一個正在給戰士做手術的醫生,被彈片傷到沒及時處理,直到空襲完後被醫生發現時,已經晚了……」

少將的面容上,有莫大的惋惜,眼底里亦有絕對的崇拜和敬仰。

那麼令敵人憎恨,令百姓懼怕的人,對自己的上級,親人,將士,卻是絕對的忠誠而全力以赴。

她應該恨他嗎?怪他嗎?怨他嗎?

那都是他的錯嗎?

……

「少主,宮門開了,說是我們隨時可以離開。那個總司令說,已經為殿下您準備好了親悠號。親衛軍們也都集結好了,就等您下令了。」

南雲衛和十一郎都站在了男人跟前,兩人臉上都寫著激躍的神情。

畢竟已經在這里關了兩年,雖然整日錦衣玉食,環境也是帝王級的,可是再美好的事物,也比不上自由可貴啊!

終于要逃離這個該死的華麗牢籠了,怎麼能會不高興呢。

織田亞夫抬手壓下了兩人的話,眉頭緊蹙,沒有立即回答。他看著窗外的黯下的夜色,問兒子去了哪里。

恰時,門外就傳來了小寶兒歡欣的叫喚聲。

「媽媽,咦,你怎麼哭了?爸爸又欺負你了嗎?走,我幫你教訓爸爸去。」

「爸爸,我們回來啦!」

小寶兒拉著爸爸急急地奔回屋子里,看到還有幾個叔叔在,似乎臉色都有些不同尋常。

織田亞夫看著輕悠,問,「他走了。」

輕悠點頭,「嗯。他說我們可以……」

他拉過她,看著她的眼,「小寶該餓了,你去弄些吃的來。」

「啊,爸爸,今天我和小木頭他們在外面已經吃……」

「你跟我來。在外面野了一天,你瞧瞧你像什麼,簡直就是個小叫花子。」

爸爸抱起兒子,笑著進了洗漱間。

南雲衛和十一郎面面相窺,只得離開。

輕悠卻看著父子兩離開的方向,心下更沉重。

洗漱間里,織田亞夫將門一關,就朝兒子攤手,「東西都弄到了?」

小寶嘴一癟,將小手背到身後去了,「爸爸,你又欺負媽媽,你還不認錯,還叫媽媽做這個那個,你要是不跟媽媽陪禮道歉,東西就不能給你。」

織田亞夫苦笑一下,只能哄騙兒子一番,小家伙才得意洋洋地將戰利品拿出來。

「好小子,干得不錯!」

小家伙被爸爸一夸,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想起之後吃烤鴨的「艷遇」時,小寶兒蹭到爸爸身邊,問,「爸爸,今天我救了一個好可愛好漂亮的女孩子。」

正在看兒子畫的古怪地圖,辨識自己想要的信息的織田亞夫不由挑了挑眉,「哦」了一聲。

小家伙沒受到預想中的關注,著急了,「爸爸,她跟我一樣是混血兒耶!她的眼楮好漂亮,像大海,又像湖水,又藍又綠。她叫小綠,她說她的曾祖母就是綠眼楮,而她爸爸是藍眼楮,所以……」

小家伙興奮地嘀咕了半天她的艷遇,終于得到了爸爸的首肯。

「好,等有機會,你們熟悉了,你把她帶來家里玩,給爸爸媽媽介紹認識一下。」

「謝謝爸爸。」

「謝我做什麼,那可是你英雄救美來的漂亮姑娘。」

「不是啦!其實當時,我有點害怕……」

「現在知道當英雄要付出什麼代價了?」

「爸爸,我以後不會亂來了。」

小寶兒最怕的還是讓父母難過,也更怕和父母分開。

……

戰場,廝殺還在繼續。

沖鋒號吹響時,壕溝里的戰士拿起了尖刀,朝前方沖來的敵人迎了上去。

「為了帝國的榮譽!」

「帝國萬歲!」

「我們要像戰士一樣死去,絕不投降!」

「絕不投降,帝國萬歲,皇帝萬歲!」

那些身著黃色軍服,或著黑色軍服的男人們,子彈沒了,尖刀相向。

他們殺紅了眼,殺瘋了心,除了殺戳還是殺戳,他們大叫著祖國萬歲,他們拋棄生命,流盡最後一滴血,也沒有回頭逃跑。

彼方,正在指揮這場南北最大戰般的兩名司令官,也為敵人那悍不畏死的瘋狂給震撼了。

放下眼鏡,屠雲嘆息。

姜少言罵道,「這些蠢禍難道不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

副官咳嗽地一聲,「司令,您不是還想等他們的青山長滿了草又殺回來吧?」

屠雲哧笑,「你們司令是怕這一生再沒有實力相當的敵人,會感到寂寞。」

姜少言哼一聲,卻忍不住又掏出了懷表,瞧了瞧里面的一對母子照,心里其實更擔憂這兩個正在八百里外的北平城的人兒,是否安全。

「報告,司令,找到榮澤英杰了!」

各有所思的兩個男人立即回了劉。

「帶路!」

在一塊並不怎麼重要的小高地上,他們看到了那個正用機關槍瘋狂掃射的男人。

因為對方在最近一次戰役上,丟了只眼楮,望遠鏡里一看就能認出身份了。

姜少言有些驚訝,「他瘋了麼?不在後方指揮,跑到前線來干什麼?」

屠雲說,「在後面指揮還有勝算麼?」

姜少言失語。

高地上,已經滿面涂血的男人高聲大吼著,「來啊,上來送死啊!你們這群沒用的東亞病夫,懦弱無知的亞國人,哈哈哈哈,來送死啊——」

「看我打爆你們的頭,挖你們的腸子,喝你們的血,哈哈哈——」

「怎麼,你們怕了嗎?一群該死的膽小鬼,除了抱西洋人的大腿,你們還有什麼本事都使出來啊!」

「我就是榮澤英杰,你們天天做夢都想殺掉的魔鬼殺人狂大將啊!」

他這一陣刺激,讓已經被掃下去的亞國士兵更是群情激憤,于是機關槍,沖峰槍,手榴彈,同時開動,對準了高地一陣猛轟。

但他們都沒想用大炮直接轟掉高地,都頂著一股勁兒,想要親手手刃那個可惡的殺千刀的魔鬼上將!

轟隆,嗒嗒嗒嗒。

子彈的火光,與手榴彈的轟鳴交相輝應著,在小小的高地上,爆出一團又一團的血色。那里面炸出了不少殘尸斷臂,可是那該死的可惡的殺人魔竟然還在叫囂,沒有死掉。

這叫眾人怎麼甘心。

又一波沖擊殺了上去,機關槍還在響,再一波手榴彈又扔了了上去,炸得那個小堡壘都已經完全沒了形兒,可是在稍稍幾秒的沉寂後,嗒嗒嗒的槍聲又響起,仿佛這魔鬼的子彈是取之不完用之不歇似的。

讓人又驚又氣,更不甘心。

「不行,讓坦克上,不能再在這里耗費人命。」屠雲看不下去了。

「等等,好像……」姜少言喝止。

突然,高地上的槍聲停了。

立即有士兵跳了起來,大叫,「他沒子彈了,兄弟們沖啊!刮了這該死的小鬼子,他殺了我們的兄弟,我們也要刮了他的胳膊,挖了他的內髒,削他的肉,放他的血!兄弟們,沖啊!」

鏗——

第一個沖上去的士兵,被突然沖出的一抹冷光,直直劈中腦門,瞬間分成了兩半。

之後的人都駭了一跳,卻見那執刀的男人渾身是血,一只腿已經不見了,顯然是在剛才的狂轟爛炸中已經被炸掉了,可他竟然還用另一只腳狠狠地站著,將自己的傷腿用一根刺刀插往定在了地上,殘忍地將自己的身體穩穩地支撐著。

他的一只手臂也已經沒了,他用僅剩的那只右手執刀,刀峰又快又狠,峰利無比,每一刀下去,都是一聲痛苦的慘廝。

短短的幾分鐘,竟然在他周圍又壘上了一圈兒敵人的尸首。

還想要刮他肉的士兵也被這情形給駭住,可是更多的人卻是深深痛恨這個魔鬼,憎恨的力量讓他們拿起刀槍,同時幾人從不同的方向朝魔鬼發動攻擊。

刺中了!

男人一口鮮血噴出,紅腥腥地落在一人頭上,那人一抹,罵道還他媽是紅的啊,還以為這魔鬼的心肝都是黑的,竟然跟他們也一樣。

男人沒有倒。

長臂一揮,又斬下幾人的脖子。

一下激紅了周人的眼,一把刺刀狠狠貫入他的脖子,他一反手就砍掉了身後人的雙臂。

「開天丸,飽飲敵人的鮮血吧,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勝戰!」

他大吼一聲,再次叫出,「帝國萬歲,親王萬歲!」

嘶的一聲,他執刀的手臂終于被砍了下來,同時一把刺刀貫進了他的額心,穿透過大腦。

終于,他停止了生命最後的吶喊,目光卻突然轉向遙遠的北方,仿佛在向誰致敬,又像是在向誰做著最後的道別。

最終殺掉榮澤英杰這個魔鬼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女人。

陳孟蝶刺穿那顆頭顱時,流下了兩年來的第一次眼淚。

曉燻,曉燻,你看到了嗎?我終于殺了這個魔鬼,我為你報仇了。

我最好的姐妹,你在天之靈,終于可以安息了。

……

指尖一疼,凝出一顆小小的血珠子。

輕悠怔怔地看著,發呆,一動不動。

十郎看到,急忙抓起她的手喂進嘴里,輕聲詢問。

她只是搖搖頭,轉眸看向了窗外,依然明媚的陽光,安靜而美麗的庭院。

明明知道外面已經烽火融城,這里卻平靜安詳得不像話。

突然想起那個道別的青年,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七歲吧?

正好是,自己當年出嫁時,丈夫的年紀。

一牆之隔。

織田亞夫面前站著追隨他至今,依然不曾離棄的忠誠將領。

十一郎,南雲衛,親衛隊長。

不過,還莫名其妙地多出一個明明該是敵人的家伙,林少穆。

林少穆最著急,「織田亞夫,你是不是瘋了,都這時候了,不趕緊收拾包袱逃命去,還在這兒商量啥?難不成,你還想留在北平城打俄國鬼子?」

南雲衛冷哼一聲,「我們東晁的武士是絕不會輕易當逃兵的。」回頭對著織田亞夫單膝跪地,「殿下,您要留下來的話,我南雲衛誓死追隨。」

親衛隊長和十一郎也跪下了,表示絕不獨自離開。

林少穆一個頭兩個大,可是心里卻不禁升起說不出的佩服和感慨。

這個民族能夠走到今天,不可說他們的精神不值得敬佩,至少在這個方面,若是他的國人們有這樣的精神也許就不會淪為對方的階下囚了。

不過林少穆的這點反思,很快就被織田亞夫接下來的話,給狠狠震醒了。

「我們還不能離開。當年隨本王在此安居立業的東晁人數十萬眾,以及亞國人近百萬眾,都還在城里。俄國人已經打進來了,他們為了當年黑河之戰的失敗誓要報復我,如果我離開,他們必然會借題發揮,對北平城大肆毀壞轟炸以泄憤。」

那雙冰冷沉毅的目光投向林少穆時,他莫明地心虛顫了一顫,「林處長,你應該已經得知德國在俄國吃了敗仗後,俄軍攻入德國的城鎮時,對當地的德國婦女男人都做了些什麼可怕的報復行動。」

那堅毅的目光又掃過了所有人,這一瞬間,無人不感受到男人堅定的信念。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俄國人破了北平城,更不能讓他們的大炮對準普通平民。至少,要堅持到多數人能夠安全撤離,將傷亡降低到最低。」

「林少穆。」

「干嘛?」

「你想辦法聯系姜嘯霖,讓他派兵增援,壓制住俄軍的進攻。隨後你就可以帶著你的妻兒離開了。或者,你跟輕悠和小寶他們一起走,我已經在渤海灣安排了輪船接他們。」

「啊,你不走?」

林少穆驚訝不矣,卻也無法拒絕男人的安排。因為之前他也沒想到,問題會那麼嚴重。

當男人將一張布兵圖攤在眾人面前,俄國兵在黑河上的布兵情況被分析出來,林少穆立即嚇了一身冷汗。

經過男人的分析和說明,他終于明白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了。

……

那個時候,因為宮門已經解禁,小寶兒又偷偷出了紫禁宮,在北平城里晃蕩。

其實呢,他是又想去瞧瞧他的小綠妹妹,還特意買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東西。

可惜當初一別之後,他忘了問人家的住址,在初見的地方轉悠了半天也沒踫到人,有些失望。

正在這時,跟他一起出來的侍衛提醒,找路邊正在玩的那群曾經欺負過小綠的孩子們打探。

小寶高興極了,立即上前探問,哪知那群孩子竟然不認得他了,而上次被他教訓過的胖妞兒竟然看到他直發花痴,搔首弄姿地差點兒惡心死他。

他極不耐煩地質問胖妞兒小綠的家住址,孩子們才發現原來他就是當初那個脾氣霸道的叫花子小鬼。

胖妞兒心下不滿,就不說。

小寶立即下令,讓侍衛去打人家女孩子的。

當然,他是英雄,又是男人,更是紳士,從小就立誓不打女人。

好不容易問出了地址,那什麼胡同巷巷兒的名字一長串兒,小寶根本認不得路,也不想浪費時間,要讓胖妞兒直接帶路。

這時候,街上突然響起了一聲爆炸聲,遠處的大樓轟然倒塌,街上一片混亂尖叫,大人小孩子一轟而散,要不是侍衛手腳快,小寶就要被行人撞到了。

等小寶再想找帶路人時,只听到路人大叫喊大叫著。

「俄國鬼子打來了——」

「快跑啊,俄國人開了幾百門大炮在城外面啊!」

小寶嚇了一跳,之前爸爸跟他說過,俄國人屯兵于黑河,很可能會再打北平城。

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少主子,咱們快回紫禁城找少主去。」

侍衛也不管了什麼找小綠姑娘,抱起小寶就往回跑。

哪曾想,半路上竟然踫到一隊趁著城門出兵時溜進來的俄國兵,因為身形過于高大,體貌特征實在不好偽裝,很快就被巡邏的東晁士兵給發現了,在街頭打了起來。

一排子彈飛過來,正落在小寶兒頭上幾寸。

這可是真槍實彈,絕非在紫禁城里的那些演習啊,小寶害怕了。

侍衛有槍,為了保護小寶本想繞道,卻被兩俄國兵撞上,打了起來。

哪知這一打不要緊,立馬把其他人引了過來,戰圈兒擴大,情勢危機,眼見著侍衛著雙拳難敵七八對兒手掌,小寶兒掏出了自己隨身帶的向大叔給的小手槍,偷偷放了兩槍。

哎呀,完蛋了!

俄國大熊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肥中了小女圭女圭的子彈,那叫一個憤怒啊!

立馬幾只俄國熊撲殺過來。

「救命啊——」

小寶兒第一次面對敵人,發出了侮辱地呼救聲。

這不能怪他呀,人家他才剛剛滿五歲啊!

砰砰砰,轟——

小寶兒抱頭詛咒,要是他能活著回家,發誓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把俄國熊通通殺回來,替他的侍衛叔叔們報仇。

不想突然從側後方響起一陣激烈的槍聲,外帶一顆炸彈,碎石落在了頭手上,他竟然死里逃生。

「小鬼,以前咬人的勁兒跑哪去了!」

一串標準的英語在頭頂響起,小寶只覺得後勁子一疼,就被人像小雞似的提了起來,抱著小臉的手指張開縫縫兒,對上了一雙隱含笑意的冰藍色眼楮。

耶,小綠!

呃,不對,這是個大男人啊,金發藍眼,比爸爸要丑那麼一點點,但是比其他人要漂亮那麼一點點的外國叔叔。

「忘不得我是誰了?也對,當年你才剛滿三歲,還是什麼都不懂,穿著的小笨蛋。」

「弗雷德叔叔?」

弗雷德欣然一笑,跳上了自己的摩托車,讓自己的東方下屬帶上了受傷的侍衛。

他刮了下小家伙的翹鼻子,沒想到兩年不見,這小家伙長得越來越像他那個狡猾可惡的的東方朋友了。

「你還記得我?」

「那當然。弗雷德叔叔,謝謝你救了我。我常听爸爸提起你,說弗雷德叔叔是世界第一聰明的機械改裝師,以及世界第一變態的解剖師。」

弗雷德的車突然打了個拐。

「你爸就這樣評價我?」

小寶兒看著男人微微眯起的藍眸子,和俊美得更不像人類的臉龐,心里不期然地浮出了小綠那張漂亮可愛得不得了的小臉兒。

小寶立馬把男人夸了一通,弗雷德的車隊很快開到了紫禁城門前。

「好吧,看在你和你爸還記得叔叔的份上,送你一份遲到的生日禮物。」

小寶兒接過禮物,听完那超實用的功能介紹後,眨著崇拜無比的星星眼,用甜到膩的絕對撒嬌口氣問,「親愛的弗雷德叔叔,能不能再送我兩件大號兒的,我想和爸爸媽媽穿這個當親子裝。好不好嘛,弗雷德叔叔,你最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有的啦!送我嘛,送我嘛,送給我嘛……」

最後,弗雷德心里有愧于曾經失信于織田亞夫,沒能把當年訂的武器等資源送齊,答應了小寶的小小要求。

「你這個狡猾的小東西!」弗雷德好笑地擰了把小家伙女敕女敕的臉蛋,眼神突然變得更柔和。

「謝謝弗雷德叔叔,叔叔要不跟我進宮見爸爸,他看到你一定會非常高興的。」得了人家好東西,當然不能立馬就過河拆橋啦,他織田小寶可是懂得禮尚往來的好孩子。

「不了,我還要找人。」

「找誰啊?我幫叔叔找。」

弗雷德失笑,目光看向仍在冒煙兒的城市,「找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小寶一打響指,「是不是弗雷德嬸嬸啊?」

「你這個小鬼!」

弗雷德心說怎麼這兩父子都有未卜先知,便不再多言,將小家伙扔給了侍衛們,行了個德國式的軍禮,架著摩托車走掉了。

小寶兒抱著意外獲得的新裝備,又急又樂地往家里跑。

……

「爸爸,媽媽,小寶兒回來啦!」

跑進院子里,小寶突然發現,以往在這里站崗的侍衛叔叔們,全不見了。

只有一群小廝婢女正忙著搬運東西,跑來跑去。

他隨便拉了一人問情況,那人只叫他趕緊回屋,父母已經等急了他。

小寶直覺不安,急急沖進了屋子。

正瞧見媽媽抓著爸爸的手,兩人表情都有些怪怪的,可是一看到他之後,兩人馬上變了臉,讓他有些不安。

「小寶兒,你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多危險,下回要是再偷跑出去,媽媽要打你咯!」

小寶兒看到上前拉他的媽媽,眼角明顯似哭過,紅紅的。

他害怕地一把抱住母親,說了對不起,又說以後再也不亂跑。忙把自己剛得的禮物拿了出來,向爸爸獻寶,避開自己遇到俄國兵巷戰,直說遇到了弗雷德。

織田亞夫听出話端,就多問了幾句,幾下就把小家伙的謊給拆穿了。

小寶一看爸爸的臉色大變,嚇得往媽媽懷里鑽。

織田亞夫臉色更為凝重,突然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輕悠嚇了一跳,急忙追上去拉住男人,「亞夫,你不能拋下我們。我們說好了,同生共死!」

她的聲音瞬間沙啞哽咽,顫抖得厲害,眼里打轉的水花差點兒就要掉落,卻被她生生眨了回去。

她雙手緊緊攥著他,從未如此用力。

他回頭,笑笑安撫她說,「我不走,我只是出去給南雲他們說點事,馬上就回來。」

「不……」

「寶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真的不走。」他溫柔地拍拍她的手,「你快去收拾東西,一會兒咱們一家人一起離開這里。」

「真的?你不是騙我,想要現在支開我吧?」

「傻瓜,怎麼會呢!你再讓廚房弄點吃的,這接下來的路很趕,別把咱小寶餓著了。乖,快去。」

「哦,好!」

輕悠不安地走了兩步又看向男人,織田亞夫果然沒往外走,只是叫了侍衛把人傳來,她才放心地開始張羅吃食,拉著兒子去洗漱。

南雲衛回來說,「殿下,我剛才聯系上了一個人,他說可以幫我們集合北平司令部當前留下的所有舊部下。」

「誰?」

「龍村治也。」

織田亞夫顯然有些驚訝,當年他被軟禁時,就叫榮澤英杰放掉那些他的心月復回鄉,沒想到這個男人還是留在了亞國。不過也可以想象,這兩年曾經的大將失去權利和榮譽,必然過得十分艱辛。

他點了點頭,將剛才從兒子那里得到的情報說了出來,「俄國人已經派了偵察兵進了北平城,相信他們的後續部隊已經等不及要攻城了。北平的駐軍幾乎全部在南線上抗擊姜少言的亞國主力部隊,北邊的陣線是他們故意留給俄國人,想以逸待勞。而且,他們也定然不清楚俄國人出了多少兵,所以……」

不一會兒,小寶換了一身新裳,還穿了一件漂亮的黑色小馬甲,馬甲的心口處繡著一個狼頭標志,十分別至。他端端地坐在了餐桌前,一邊跟小月亮炫耀自己新得的寶貝,看著媽媽和十郎阿姨端出一盤盤香噴噴的飯菜,小肚子也叫了起來,立馬偷吃起來。

織田亞夫回來時,朝眾人點了點頭,說,「十一郎,十郎,都坐下。我們一起吃個飯。」

小寶高興極了,叫著左邊的人又叫右邊的。

輕悠這方有些放了心,挨著亞夫坐了下來,瞪了眼調皮的兒子,心里稍定。

織田亞夫給幾人斟了酒,兒子鬧著也要,他宛爾一笑,也給小家伙們斟上了。

他舉起杯,說,「十一郎,十郎,這些年,謝謝你們一直保護我和我的家人,謝謝!」

十一郎夫婦有些驚訝,「少主,您不必這麼說,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干杯!」

杯沿輕叩,男子仰首干淨。

夫妻兩對看一眼,也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一飲而盡。

接著,酒又被斟滿,迎向輕悠。

「敬我最愛的老婆,謝謝這一路有你相伴,讓我擁有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家。謝謝你!」

他繞過她的手臂,喝了一杯交杯酒。

可不知為何,她的心沉到了見不到底的黑暗中。

終于,輪到眼楮眨成星星,脖子拉得老長的小寶兒。

「兒子,以後要听媽媽話,好好照顧媽媽,不準任何人欺負媽媽,知道嗎?」

「嗯,小寶發誓一定听媽媽話,好好照顧媽媽,絕不讓任何人欺負媽媽。爸爸,我們一起保護媽媽,對不對?」

「嗯,對!干杯!」

輕輕踫了兒子的小酒杯,他仰首干完。

那一剎,眼角似有一抹晶瑩滑落耳畔。

「爸爸媽媽,弗雷德叔叔送我的親子馬甲可漂亮了,你們看我已經穿上了,你們也穿上好,好不好。爸爸,一定要穿上啦!」

小家伙急忙將早準備好的黑色背心拿了出來,一人一件塞給了父母,還指著上面胸口的狼頭標志,說這代表他們家的寵物土佐小八。

「亞夫!」

輕悠突然莫名心悸,一把抓住了亞夫的手,雙眸緊緊地看著他,他的眉,他的眼,他雪白的發,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此時說的話就像在交待遺言一樣。

她抬手要撫他的臉,視線忽然一顫,俊美的影像直發雙,她再一眨眼,愕然張嘴,卻喚不出聲來了。

旁邊的小家伙已經倒進她懷里,她的心瞬間像被人死死擰住了,難以呼吸,她想狠掐自己一把,抗過這該死的炫暈感,手卻被他牢牢握住,揉進了心口。

她已經幾乎看不清他的模樣了。

她听到他用最溫柔深情的聲音說,「我的悠悠,我的生命早已獻給偉大的皇帝陛下。但我願意將我的靈魂永遠遠留給你,和小寶,留給我最愛的女人,和家人,生生世世,與你們同在。」

她想叫,她想吼,她想咒罵。

——織田亞夫,竟然又騙了我。我們早就說好的,同甘共苦,永不分離。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就這樣拋下我和小寶離開。你這個混蛋,我才不要你的靈魂,我只要你這個人,你到底懂不懂啊!

亞夫,亞夫,求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殘忍,讓我跟你一起走。不要放開手,不要……

他看著妻子緊閉的眼里,不斷滲出的淚水,已心如刀絞。

「少主!」

十郎和十一郎都被嚇到,雙雙跪落在地。

而小月亮看到小伙伴突然就昏了過去,嚇得埋進媽媽懷里,不敢哭也不敢動。

「夫人和小世子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必須把他們安全送上去荷蘭的船。馬上動身!」

「少主,我不走,讓我留下來保護您。」

十一郎不動,十郎也不動。

織田亞夫雙拳一握,背轉過身,狠聲道,「十一郎,不要讓我說第二遍。如果你要留下來,我會立刻殺了你,當著你妻兒的面。走——」

十郎扯了扯丈夫的手,暗示他現在不要跟主子抗。

十一郎重重一咬牙,起身抱起輕悠。十郎抱起了小寶兒,拉著兒子。

夫婦兩最後向男人俯身致敬,奔出了大門。

男人看著夜色中漸漸消失的人影,獨自站在明亮的房中,一片冷寂,久久的,一分動不動。

蒼白的鬢角被燈光打成了一片雪色,俊美的面容上,瞬間滿布蒼涼,漆黑的眼眸映著整個黑夜的蕭索,不需一言一語,已悲切至極。

寶寶,小寶兒,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們走下去了。我希望,就算沒有我了,你們也能好好活下去,就像這世上很多人一樣,勇敢地活下去。

他轉回身,侍衛長悄悄站到一旁,手里捧著男人的黑色披風,上面印著軍隊的圖騰蒼狼。

他伸手要接過時,眼角余光看到了椅子上的那件黑色馬甲,這是兒子給他最後的禮物。他心下宛爾,先拿過馬甲,穿在了軍裝里,最後披上黑色披風,沒入夜色。

……

夜色里,十一郎夫婦上了早備好的汽車。

汽車開動後,車里久久的沒有人發出一點兒聲音。

突然,小月亮低低的一聲抽泣,讓還在沉思的十郎回了神。

「小月亮,怎麼了?別哭啊!」

雖然很多時候十郎這個媽媽都過份嚴厲,不過在這個時候,看到兒子可憐巴巴的小淚顏,也心疼了,忙把兒子攬進懷里。

小月亮看著沉睡中的小寶,問,「媽媽,小寶將軍和輕悠阿姨都中了你的迷藥嗎?」

「的確是媽媽的迷藥。明天這個時候應該能醒過來。」

「我們要去哪里?」

「我們要去大海的另一邊,那里沒有戰爭,你和小寶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玩。」

「少主叔叔什麼時候來?小寶會想他爸爸的。」

十郎心頭一酸,回頭看了眼丈夫。

十一郎握住她的手,什麼也沒說,可是她心里卻很清楚。

「媽媽,我怕……」

「小月亮不怕,我們很快就安全了。」

汽車將他們直接載到了軍用機場,那里,一架直升機早早待命。

駕駛員看到來的人,訝聲問,「殿下呢?」他是奉了野田澈大將的命令,專門前來接光德親王一家人至熱河機場。

十一郎說,「殿下會晚一步到,即時會跟你們發信號。殿下讓我們先送夫人和小世子離開,情況緊急,快走。」

說完,他將小月亮塞進了十郎懷里,突然退身將機門重重拉上。

「爸爸——」

小月亮撲到車門上,大叫一聲,哇啦一聲大哭起來。

十郎抱著兒子,看著丈夫一步步退開,朝他們揮了揮手,已經淚如雨下。

她早知道他的選擇,她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他們會回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一張手帕遞上前,卻是此時最冷靜的靜子。她讓兒子小木頭安撫自己的小伙伴,低聲勸慰十郎。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

當男人必須上殺沙時,女人應該做什麼呢?

林少穆也留下了。當時也騙他們母子說,只是去發個電報就回來,把他們母子送上來機場的汽車後,就跑掉了。

呵,這些男人總是那麼自以為是。

……

「哈欠!」

林少穆剛好從郵局里跑了出來,打了個大噴嚏,擼了把鼻子,看到天上一晃而過的飛機,心終于定了下來。

老婆和兒子應該已經安全撤離了,他也該閃人了。

可是回頭看到南雲衛帶著一隊士兵從街頭跑來,他握了握拳頭,在心里罵了句︰林少穆,你就是個沒種的。得,看在老婆兒子的份上,咱就再折騰一回。連那個魔鬼元帥都要救亞國平民,他這個大處長怎麼也不能丟了亞國人的臉不是!

「南雲,你這要去哪?」

林少穆並不知道織田夫的計劃,因為從最初他就被那男人劃在計劃外了。

南雲衛看清人,沒有回答,叫林少穆立即走。

林少穆厭惡透了,氣得一把抓住南雲衛的領子大罵,「夠了啊,南雲衛,你別他媽這種時候還給我裝清高,說,你們們是不是要去疏導平民離城?」

南雲衛默認了。

林少穆說,「現在平民都嚇壞了,慌不擇路,不會听你們這些東晁兵的,我去找個夠份量的當地人幫你們引導人出城,省得又出亂子。」

南雲衛沒有反駁。

林少穆啐了一句,「真是什麼樣的元帥帶什麼樣的兵,一個個都那麼悶騷。」

南雲衛額頭一跳,哼道,「你們亞國男人一個個都像女人一樣嗦得要命。」

林少穆哈哈大笑起來,伸手要勾南雲衛的肩頭,就被打掉了。

兩人一來二去,漸行漸遠。

紫禁城

白玉廣場上集結了三千親衛兵,一個個全副武裝,嚴陣以待。

高台上,衣袂飄揚的白發男子高聲誓師,道,「帝國的男兒們,帝國雖然敗了,但我們的武士道精神沒有失敗,為了帝國的榮譽,為了生活在這里的鄉人們,我們要燃盡我們最後一滴血,殺光俄國鬼子!」

「殺光俄國鬼子!」眾人齊吼,吼聲遠遠地回蕩,唰唰唰的長槍摩擦聲,幾乎震耳。

「為了帝國的榮譽而戰!」

「為了我們的人民而戰!」

「帝國萬歲——」

「親王萬歲——」

男人震臂一呼,「出發!」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朝城外行去。

就仿佛在百年前的時空中,同樣有一支支誓師為國為民的軍隊,從這里走出高高的紅牆,浴血殺敵。

雖然他們完全來自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國家,可是血液里流動著向往勝利,向往幸福的那些渴望,都一樣。

織田亞夫走下白階時,習慣性地抬手喚十一郎,「我的……」

突然住了口,目光倏然拉得極遠,說不出是寂寞,還是蒼涼。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拾步下階。

突然,一個聲音氣喘吁吁地從側方追來。

「少主,您的刀!」

十一郎竟然捧著那把雪嵐丸,跪落在階下。

織田亞夫的腳步一頓,冰凝的目光明顯一抖,幾步上前,站在十一郎面前,睜目看著去而復返的侍衛。

再無法言語。

「少主,您的刀!」

十一郎將刀高高托起。

織田亞夫的目光又是一顫,終是用力一閉,伸手接過了刀,大步上了車。

真的不需要再多的言語了。

十一郎緊跟其上,坐在了主人的身邊。

他們相隨相伴近二十年,一切都是默契,一切已經不需要再多的說明。

他在哪里,他亦跟到哪里。

……

「大家听我說,俄國鬼子會從北門攻進來,我們不能走北門。現在只能走東西大門,大家不要慌,跟著咱們去最近的東大門兒!這些東晁兵都是來擋俄國鬼子的,大家不要攔著他們,來來來,快跟我走!」

林少穆的預料果然沒錯,當他們到達北門,要察看軍情時,就被涌到這里的老百姓給堵住了,還打了起來。

因為東晁士兵都在南門上防御即將打來的亞國兵,所以普通百姓都涌到這個門來了。

眼看這時間拖不得,林少穆尋了半天終于尋到了一個有身份的大商人,這商人也帶著一幫子護院,由于平日常布施百姓,在這群人里也說得起話。

當即兩人一商量,林少穆再三保證,才讓大商人出面說和停下了無謂的戰斗。

這人剛剛組織起來要離開時,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哨鳴。

南雲衛再熟悉不過這聲音,大叫一聲,「全部爬倒!」

林少穆跟著大叫,「俄國人的導彈來啦,大家快爬倒啊!」

轟轟轟——

爆炸聲,屋舍倒塌聲,慘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這一波剛過,南雲衛跳起身就指揮士兵查看敵情,制定防御功勢。

林少穆急忙叫那大商人帶隊趕緊離開,這時候,眾人看到東晁士兵果然是來防俄國鬼子的,也不再懷疑,很快就從北門撤離,將戰場清理了出來。

「女乃女乃的,俄國鬼子現在就開打啦!」林少穆跟著爬上了城樓,朝遠方張望。

「他們比我們預計的來得還快,我估計小少主偷到的布防圖,也是偵察兵好久以前的信息了。」南雲衛一邊看著望邊鏡,一邊說。

林少穆一听嚇了跳,「你說那布防圖是小寶從司令部里偷出來的。」

「少主給我們看布兵圖時,我們也很奇怪,少主就是這樣告訴我們的。」

林少穆大訝,「那,那不會是那個……」

「少主還讓小主子幫我們偷到了武器庫的鑰匙,龍村治也幫我們運軍火去了,估計現在這個時候應該到了!」

恰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裝甲車的聲音,隨著遠處的火把一個個亮起,一輛輛黑森森的坦克沿著城門前最寬的大道駛了過來。

與此同時,織田亞夫的三千親衛隊也跟坦克車匯和,立即進行了武器分配。

龍村治也上前報告,「殿下,幸好小少主及時給了我們鑰匙,讓咱們在司令大軍出發前,撈了一些裝備出來。不過,坦克車只剩下十幾輛,恐怕不夠。」

織田亞夫掃了眼,說,「很不錯,夠裝備一個團就行了。」

他回頭叫了一個隊長,說,「龍村,一小隊和這二十輛坦克,就交給你了。」

龍村嚇了一跳,「不,殿下,這是您的親衛兵,應該由您……」

「龍村治也!現在我是元帥,你必須听令,我叫你帶就帶。嗦什麼,已經這麼多年了你還改不掉你這個婆婆麻麻的性子?!你還配稱我織田亞夫麾下最強的陸戰之王!」

龍村治也目光一顫,垂頭應下。

當他們還在排兵布陣,分配任務時,又一波攻擊落下。

「龍村,前面就交給你了。滅掉他們的坦克導彈群……」

「是,殿下。」

「還有!」

「?」

「必須給我活著回來!」

「是,殿下!」

龍村治也爬上坦克時,向地上的那個白發男人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也許他這一生做了很多後悔的事,後悔那年沒能在校場站出來救心愛的女子,後悔沒能及時將自己的心意傳達,後悔不該跟百合子搭上,可是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從來沒有後悔過,做這個男人的部下,向其獻出這一生的忠誠。

那時候,當平民們終于從東大門逃出北平城時,回頭看到北方天空突然被一片星星點點的紅光鋪滿,下一秒,紅光拖著長長的尾巴落進城中,震天動地,幾乎要吞噬整個大地。

但他們已經看不到,北方城門外的激烈嘶殺,看不到指揮戰斗的白發男人,鮮血漸漸染紅了雪白的鬢角,看不到那一個個倒下去的戰士,也看不到一地的血色殘尸。

這是一段永遠不見天日的歷史,但它依然值得人們致敬。

縱然,只是回頭的一眸。

……

輕悠醒來時,果然已經是隔日下午。

準確說來,她是在一聲憤怒的吼聲中,被驚醒。

「該死的,亞夫怎麼沒來?不是早就說好了,我還派了幾架戰斗機來護航,怎麼來的全是女人孩子!他人呢!十一郎也沒來,該死,我就知道,這個家伙……」

野田澈剛剛指揮一批戰斗機到南線作戰,好不容易趕回來,只想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安全離開。

在他看來,織田亞夫已經被帝國奪了權,削了職,自然沒必要再來淌這渾水,趕緊帶著妻兒遠走高飛才是正事兒。

可是……

「亞夫!」

輕悠大叫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就朝野田澈沖了上來,抓著他一陣猛搖問織田亞夫在哪里。

野田澈看著女子惶恐淚濕的模樣,心頭一攪,不忍直言。

輕悠瘋了似的抓著周圍的每一個人問,眾人都無奈地低下了頭。

「告訴我,你們告訴我啊,這是哪里?我的亞夫在哪里?我的丈夫在哪里?你們為什麼把我弄到這里來?我要回去找他,我們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我不能丟下他!」

她橫沖直闖地就要朝外沖去,可是剛走到大門口,就被人擋住了。

「寶寶。」

「放開我,讓我走,我要去找我的亞夫,放開我!」

可是輕悠根本不看來人,直往外沖,就被另一個身影沖前抓住了,大聲一吼,將她怔住。

「軒轅小七,你看看清楚,我們是誰!」

竟然是軒轅瑞德和四子錦業來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三娘和寶月,都是軒轅家的人。

錦業說,「小七,你振作點,現在北平南面已經全部被國民軍解放了。很快,這片天都要大變了。爹和我們大家商量,我們軒轅家已經做好了準備,移民去國外。」

寶月上前,「小七,你先我們一起走,相信亞夫很快就能追上來。他還有那麼多兵跟他在一起,他會來找咱們的。小八已經回亞國了,他的船就在港城碼頭等著我們。」

輕悠看著兄姐們的嘴一張一合,卻是什麼也沒听進耳朵里,眼神直愣愣地看著他們身後,那一片機場上起起落落的戰斗機。

三娘上前拉住女兒的手,哭道,「小七兒,你別嚇娘啊!你還有咱們啊,你忘了小寶兒還那麼小,他還需要你照顧。亞夫那麼多次都逢凶化吉了,這一次一定沒事兒的。你快跟爹娘一起離開這里,去找你小八弟,你不知道,你八弟他現在可是……」

「不——」

輕悠一把掀開了母親,仍要往外跑,「我要去找亞夫,我要去找我丈夫!」

軒轅瑞德痛心不矣,擋在女兒面前,「寶寶,你知不知道是亞夫叫我們來接你和小寶離開亞國。你弟弟承翔已經在港城港口等著我們了,我們已經打算移民去英國。亞夫叫我們在那里等著他,跟爸爸走吧!你小叔也在倫敦……」

輕悠的眼珠轉了一下,似乎終于看清了父親的臉,「亞夫說,讓你們來接我和小寶?」

眾人點頭。

「不,你們騙我!他也騙我,他說會跟我們走的,可是他卻給我下了藥,他……他已經,已經知道他走不了,他知道,所以他讓你們來接我……」

若真有百分百把握,他何以會舍得他們母子,曾經全亞國全東晁的人都唾棄他們兩人的結合,他也不曾松過手,曾經眾叛親離被軟禁,他也沒有低過頭。這一次……

她身子一顫,捂臉痛哭。

「寶寶,跟我們走吧!」

軒轅瑞德扶住女兒顫抖的肩頭,已經心如刀絞。他很清楚,若是那個男人能夠平安歸來,也不用拜托他們這麼多人前來接輕悠離開。大概就是怕那個已經注定的結果,讓女兒難以承受,若沒有親人相伴,難保不會產生更可怕的後果。

「爹,娘!」

輕悠突然跪下地,重重地叩下了一個響頭,剎時間,所有人都驚愕地怔住。

那一瞬,蒼老的父母在女兒眼中看到了無法挽回的沖動,和執念,就仿佛當年,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即使會眾叛親離。

「我要去找他,他在等我!他用骨血築成了他信仰的豐碑,他無愧于他的祖國;我卻一直欺騙我自己,成全所謂的家國大義,卻置他于不義。我不能再那麼自私,我不想再自欺欺人。我愛他,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他在哪里,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她又重重地叩下了三個大響頭,額頭都滲出血來。

眾人驚呼,卻無法撼動她的決心,也沒法勸說她阻止她的去意。

「爹,娘,女兒不孝,今生不能再伺奉在你們膝下,只望來世能彌補你們了。哥,姐,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妹妹,一直以來都托累了你們。請你們幫我照顧好小寶兒,讓他好好長大。就告訴他,爸爸和媽媽會一直在天上看著他幸福、快樂地成長。」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沖向了前方的戰斗機。

「寶寶!」

「輕悠——」

不管多少人呼喚,也阻攔不了女子奔向愛人的腳步。

亞夫,我來了!

……

「軒轅輕悠,你給我下來,那是我的戰斗機!」

野田澈追上去時,機艙已經關上。

「野田公子,你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夫人的。」

恰時,十郎在最後一刻跳上了飛機,坐在了副駕位上。

里面的女人們朝他揮了揮了揮手,一拉操縱桿,將飛機駛上了跑道,手法可真是夠熟練的,不妄廢他當初在他們夫婦兩來熱河玩時,手把手教她的功勞。

眼下卻氣得他無語忘天,他也要去打俄國鬼子啊!

這婆娘怎麼每次都能搞得他灰頭土臉,掃盡一個堂堂大將的面子。

可這還不算啥,當眾人正要整裝待發時,一個更驚人的消息爆了開。

「小寶不在了!」

「怎麼會,他一直睡在車里啊!」

「天哪,小月亮和小木頭也不見了。」

錦業怪叫,「女乃女乃的,不會這兩小子也跟著那兩個媽去救他們的爸爸吧?」

很快,就有個被打昏的機司跑了過來,「報告大將,剛才我們收到無線電訊號,親王殿下的運輸機沒有按預定航向去渤海碼頭,而是直接轉向去了北平城的方向。」

「啊,該不會是三個小鬼開飛機回北平了?!」

眾人頓時全部僵在當場,頭昏腦漲,徹底失語。

野田澈足喘了好幾口氣,才下令準備新的戰斗機,要親自去戰場找孩子。

當下,軒轅家的人都急壞了。

錦業決定跟去戰場。

靜子突然大叫,「小寶的留言。」

眾人急忙圍了上前,她念出,「我去救爸爸媽媽了,大家不用擔心。我們有世界上最強的裝備,一定把爸爸媽媽平安救出來,大家等我們的好消息。落款,西楚霸軍三小兵,小寶,小木頭,小月亮!」

野田澈氣得狂噴,「靠,只有軒轅輕悠這個瘋女人,才會養出這種怪兒子。」

錦業拉著野田澈往外跑,「夠了,野田大將,快上飛機追孩子去吧!他們竟然比輕悠都早出發半小時,我們這些大人要晚了,就要被平均才五歲的西楚霸軍三小兵給嘲笑死了!」

這時候,看著那張用漢語、英文和東晁文寫出來的大雜燴留言,眾人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

話說半個小時前,當大人們還在商量怎麼安撫輕悠,等軒轅家的人來接人時,霸軍三小兵就開始悄悄行動了。

小月亮表示要照顧小寶兒,十郎這時候最擔心的是輕悠的反應,沒做多想就將小月亮留在了車上。

小月亮深得忍者爸爸媽媽的真傳,早就掌握了配迷藥和解藥的功夫,很快把自己隨身攜帶的解藥給小寶喝下。

小寶醒來後憤慨不矣,兄弟兩互相安慰,商量「要給大人們好看」。

這時候,小木頭擔心小伙伴,也跑來汽車里,一見小寶已經醒了,差點兒高興地叫出來,就被兩人拖進了車里一頓教育。

最後,三個小鬼偷溜出車,借著倉庫里不太明亮的光線,溜了出去,想要偷輛戰斗機開回北平去救爸爸們。

哈哈,這當然是天方夜譚了。

憑他們三個連腳都踏不到剎車的女圭女圭,什麼交通工具都是神話啊!

可是爸爸們早就說過,當將軍的不一定就是神槍手,當元帥也不一定要親自上陣殺敵!

關鍵就在于,你得會指揮自己的兵,利用自己可以調用的任何資源。

于是……

「哎哎哎,小主子,你怎麼醒了,哎喲!小月亮小木頭少爺,你們這是干什麼啊?」

「機長叔叔,你必須幫我們的忙,我要回北平救爸爸。」小寶說。

「我也要救我爸爸。」小月亮表態。

「我爸爸也在北平城里。」小木頭大叫。

三個女圭女圭放聲大哭,「我們要去救爸爸,不然媽媽會傷心!機長叔叔求求你,送我們回北平城!」

按理來說,機長先生是不該答應這群平均才五歲大的小蘿卜頭兒,可他也實在敵不過孩子們的眼淚攻勢,這就一個岔神兒,飛機被小寶兒給打開了加速扭。

小寶兒也曾得母親真傳,知道怎麼發動飛機。當初他能學會開小飛機,爸爸太忙,都是媽媽教會他的。

總之,機長先生在一陣手忙腳亂,莫可奈何中,把飛機開上了天。

本來他想騙騙小鬼們在天上兜一圈兒,地上的大人肯定就知道了,再飛回去。哪知道,三個小鬼比他想像的還要機靈,硬是讓他沒能走錯航向。當飛機穩定後,還讓他自動駕駛,回機艙里去幫他們把坦克挖土機給改裝回裝甲戰車。

不巧,這運輸機里裝著織田小寶家里的所有東西,小寶兒最喜歡的大玩具也一個不拉地被爸爸裝上了飛機,這簡直就是為西楚霸軍三小兵提供的最佳武器裝備啊!

……

北平城

俄軍將領發現駐守北門的指揮官是織田亞夫後,發動了更為猛烈的攻擊,炮彈鋪天蓋地地從天上落下,連續三輪,幾乎將整個城門都轟掉。

對方的總指揮故意發來了無線電話,對織田亞夫嗷了幾大嗓子俄語。

不巧,織田亞夫對俄語並不精通,听了半天也沒听懂幾個字。

只問,「麻煩換翻譯,你的鳥語我們都听不懂。」

那邊听到是東晁話,為自己剛才的一頓指天誓地的詛咒沒有達到直接的火力效果,氣得扔下了電話。

很快,翻譯上位,翻譯了剛才那段極為憤怒的復仇宣言。

「織田大將,我們將軍說,只要你親自出來投降,我們就不會再攻擊北平城。」

織田亞夫冷哼一聲,「告訴你們的將軍,要本王投降就如同讓北西伯利亞的寒冰全部融化一樣,簡直是可笑至極的無稽之談。讓他有什麼招子就趕緊亮出來吧,要再晚了,我絕對會打得他像上一次屁滾尿流地滾回他的破石頭宮!」

那頭,紅胡子的壯漢听完這話後,氣得哇啦哇啦大叫,完全沒有身為一國貴族的禮儀,當那翻譯又要將主子話說出來時,電話 嚓一聲掛斷了。

紅胡子將軍氣得跳腳,下達了全力攻擊,殺進城的命令。

原來,這位俄國將軍就是當初在黑河大戰中,被織田亞夫打敗的手下敗將,這一次是賭咒又發誓才向俄皇爭取到了再一次進攻北平城,一雪前恥的機會。

故而他的準備可謂相當充分,同時也更是為了能夠佔領這個像征著亞國從古至今的政治權利中心的城市,成為他們蠶食鯨吞,控制亞國的一大根據地。

所以,織田亞夫根本不相信以自己一條命,就能換取整個城的安全。

投降,東晁帝國的武士絕對不屑。

送死,東晁帝國的親王殿下可沒那麼蠢!

掛上電話後,南雲衛立即報告,「殿下,龍村治也已經駛到目的地了。」

織田亞夫拿著望遠鏡看著遠方的敵陣,「好,讓他馬上開戰,滅掉他們的重火力網。」

一聲令下,剛才被織田亞夫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的俄軍,突然就被悄悄模到了前哨的龍村治也坦克團給狠狠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雖然僅有一個團,對方卻是十倍于他們的一個師,這樣小小的勝利也能支持一段時間,暫時能迷惑敵人,混淆敵人的視線,以為他們東晁帝軍數量不少,而不敢輕易進攻,陷入埋伏圈兒。從而減弱了其進攻的速度,為後方援軍的到來爭取時間。

只不過,等到俄軍弄清楚了他們這方的實力時,他們的支撐也將到達極限。

這個時候,織田亞夫也已經支撐了一整天。

那個紅胡子將軍復仇心切,不斷對他所在的地方進行轟炸,才能為龍村治也爭取到那樣的偷襲時機。

轟炸來臨時,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那麼慢長。

轟炸終于停止的這一刻,他抬起頭,看著格外明徹的朗朗星空,輕輕嘆息。

旁人遞來一只煙,他狠狠一抽,腦子突然清晰了好多,眼前的那些星星似乎一下子幻出兩張可愛美麗的笑臉,那是他最愛的女人,和最可愛的兒子。

可是我心愛的寶寶,為什麼我們相處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

我以為這兩年,已經是最漫長的,可是在分離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能夠在一起的日子,宛如白駒過隙,根本無法再追回。

原來人心總是不滿足,只有當失去才知道那有多麼珍貴。

你說你自私,其實我又何尚不是。

我熱愛的祖國終于在這場侵略戰爭里自食惡果,千瘡百孔。

做為這一切的推動者,我亦罪大惡極,難辭其咎,我又怎麼能夠放下這些被我帶到戰場上來的男子漢們。

對不起,我還是放棄了你和小寶,我無法實踐我們的承諾,我不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對不起,我的寶寶,我的小寶兒,我們來生再見!

這一戰,龍村治也竟然為他們撐到了第二天早晨。

俄國鬼子沒有攻進城,還被龍村治也故意化整為零的游擊隊打得昏頭昏腦,還以為東晁軍真的在北平城留下了一只精銳大部隊。

就在那,南城門卻被亞國的一個營的先峰軍攻了進來。

無獨有偶,帶隊的營長竟然是之前大戰役上殺了榮澤英杰的女英雄,陳孟蝶。

織田亞夫獲得戰報後,立即派林少穆前去和談,共同對付俄國兵。

陳孟蝶不相信林少穆,因為林雪憶跟林少穆的關系,以及林少穆之前在國民政府中擔任的職務雙方也偶有過摩擦,這些年林少穆都跟在東晁人後面轉悠,其心難測,認為這根本就是個圈套,硬是跟南雲衛干上了。

雙方打得正激烈時,織田亞夫突然到場,喝令停戰。

那一刻,白發男人竟然將披風一扔,大步走到兩軍交戰的場中,嚇得幾個暗衛都撲了上去為他擋子彈。

陳孟蝶早就見識過織田亞夫的瘋狂,心中不甘,卻不得不立即下令停戰。

織田亞夫問起林少穆,林少穆才被大小五給押了出來。

林少穆叫道,「陳隊長,如果你還是不相信,可以到北門去看看。」

陳孟蝶卻說,「好,我告訴你,早前保密處的劉處長就跟俄國人達成了協議,共同出兵解放北平城。這是我出發來攻城時,姜少言司令告訴我們攻城先峰隊的。」

織田亞夫說,「那麼,你知道俄軍跟你們達成協議要派出多少人?」

陳孟蝶猶豫了一下,說,「我軍為主力,五十萬,俄軍只出兵十萬不到。」

這個數,自然不用擔心盟軍趁機撈什麼油水。

織田亞夫點了下頭,「好,我可以告訴你,他們黑河駐軍也有五十萬。如果你不信,可以親眼去看看,或者派你的親信去北城門看看情況。」

大小五被那雙冷眸掃過,齊齊哆嗦了一下,低聲叫隊長。

陳孟蝶當然不會相信這一面之詞,「可以,我跟你去看。但織田亞夫我先跟你說個明白,我只是先烽部隊的一小支,後面還有五十萬大軍,最遲到明早就會全數開到。」

織田亞夫轉身就走,「若是到明晚就太晚了。你最好馬上給他們打電報,讓他們在今晚六點前趕到,否則,北平城里留下的幾十萬平民都將淪為屠城的犧牲者,你們的燕雲十三州也將盡為友軍所佔。在由英法美俄等國主導的聯合國會議上,你們亞國絕對討不到半分好處。」

陳孟蝶心頭不忿,可是卻無法反駁什麼。比起這個白發男人,她自知自己的認知和眼界還太窄小。

林少穆听出不對勁,忙追上問,「陳孟蝶,你剛才說的保密處的劉處長,不會是叫劉四舟吧?」

陳孟蝶跟林少穆也是早年認識,但是因為林雪憶的關系,對其也十分不待見,這會又被問起,態度便有些不耐煩。

林少穆問了半天,曉以厲害,終于撬開了陳孟蝶的大嘴。

「什麼,真的是劉四舟那個奸狹小人。該死的,我的電報一定被他給截了。難怪我屢次報告北平的消息,連點兒泡也不冒。這個小人就是想邀功,當年他跟我一起去俄國談判的時候,就知道俄皇的野心。現在已經有英美盟軍進入亞國大陸,根本不需要再多的外**隊進入,否則這仗打完了,咱們亞國又要被這些披著羊皮的狼牽著鼻子走,給扒得一個子兒也不剩。以後還怎麼搞重建……」

他啪啦啪啦的念了一堆,听得陳孟蝶一個頭兩個大,直奔上了城樓。

這一看,陳孟蝶要真沒了話說。

林少穆追上來,「快把你們的發報機給我,給姜少言發求救短信。要快,否則就來不及了。」

余下十二個小時,如果最快的機械化部隊先趕來的話,只要有十萬,就夠他們支持到所有大軍到來。

陳孟蝶頓感壓力,卻別開了林少穆,回頭叫大小五。

突然,織田亞夫的通訊兵跑來,「殿下,敵軍已經發現了龍村將軍的計謀,他們就要擋不住了。」

那時,敵營里的紅毛鬼子憤怒下令,全軍挺進北平城,坦克師和裝甲車先行,將城移為平地,把織田亞夫炸成肉泥!

話音未落,炮彈的轟鳴聲再次響起,這僅僅安靜了幾個小時的大轟炸再一次開始了。

南雲衛朝織田亞夫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織田亞夫回以一禮。

兩人四眸相對時,一切已經不用言語。

只是,一直以來深埋在南雲衛心里的那個秘密,似乎就在壓抑不住,他突然單膝落地,沒有詢問,托起織田亞夫的手,隔著那只白色手套,落下一個吻。

最後他深深地看了眼白發男子俊美如昔的面容,腦海里突然浮出他們初見時的情形。

其實,在自己十三歲時,就遇到了當時只有十歲大的織田亞夫。

可惜那個漂亮至極,又高傲至極的小皇子,對他根本不屑一顧,一直緊緊地保護著皇兄。

那時候,他總會借各種機會跟著在朝中任大納言的舅舅進宮,只為了能瞧瞧那個漂亮的小皇子怎麼樣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他長到要選擇身為男人的終生職業時,他又進了宮。

那時,織田亞夫剛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他听到他對明仁帝說,一個國家要強勝,除了經濟實力是第一外,還必須有強大的軍隊。

他想,如果想要幫助這個雄心勃勃的男子,自己必然要選擇他未來最重視的兩大目標之一。他不喜歡經商,所以他選擇了做一名軍人,若能跟著他南征北戰,終生奮斗殺場,也將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他想,他其實是很幸運的人,因為他見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種種喜、怒、哀、樂,見到他獲得最高的榮耀,最多的成就,看到他獲得最美的愛情,最可愛的寶寶。

他想,自己能分享到他生命中的那些喜悅,也是很幸福的。

現在,他們即將分享生命中的最生一刻,雖然他多麼希望他能繼續活下去,可若不能,那麼他寧願早他一步死去,也不想活在一個可能沒有他的世界里,多一秒。

英武的將軍轉身大步離開。

織田亞夫突然忍不住喚出聲,「南雲,只要撐住六個小時,你必須給我活著回來!」

南雲衛揮了揮手,跳進裝甲指揮車里,迅速駛出了城門。

未足三個小時,俄軍的先潛小隊就混進了城里,開始肆意殺虐,織田亞夫帶著最後的一千親衛兵,跟俄國鬼子們展開了巷戰。

這方,林少穆催促著陳孟蝶的通訊員發電報求援。

可是折騰了幾個小時,信號都被人截斷。

他氣惱之下,想要自己發,偏偏陳孟蝶下過令不讓他踫發報機,怕他又耍什麼花招。

當然這是一種大大的侮辱,林少穆忍無可忍之下,一把搶跑了發報機要自己發。

大小五正好撞上,就追了上去。

「林處,陳隊命令不能給你發,快把機子給放下。」

「林處,站住啊,前面有俄國毛子。」

林少穆嚇得一下停住腳,哪知這就中了兩兄弟的當,立即被追上了,兩人齊齊壓下給壘了個羅漢,壓得他嗷嗷直叫。

不巧,正就給他們踫上了兩個俄國大兵,那沖峰槍叫一個凶悍,嗒嗒嗒地打得他們抱頭直竄。

這剛找到個爛土牆做掩體,哪知就扔來了一顆黑色手雷,大小五雞狗子鬼叫一聲,紛紛朝外撲去,各種慘烈,害得跟上來幫著堵林少穆的人無辜喪命。

「你們看看,這就是你們疑神疑鬼的結果。」林少穆氣罵。

大小五一邊對敵一邊回嘴,「誰叫你素行不良,陳隊才不信任你啊!」

「就是呀,你以為咱兄弟吃飽了撐的,非跟自己人過不去呀!哎喲……」

林少穆也沒含糊,這邊廂開始找頻段,發起了電報。

「媽的,紅毛鬼的裝備也太讓人眼紅,咱們哪打得贏啊,快撤吧!」

「林處,快躲開,他們又扔手雷啦!」

這話音沒落,爆炸聲四起。

俄國兵叫嚷著沖了過來,跟大小五直接干了起來。

林少穆尋了半晌,終于找到一個頻段,正高興這個波段絕對不會再被劉四舟給截了,一個紅毛鬼子已經繞到了他身後。

「林處,你後面哪——」

「小心——」

嗒嗒嗒嗒——

一串刺耳的槍聲從林少穆頭上直直刷了過去,嚇得他立馬抱頭僕倒,就看到身後倒下個龐然大物,砸到地上揚起一潑灰塵,俄國兵睜眼死掉,滿頭血洞。

千鈞一發,突然飛出來的東西救了林少穆一命。

「哇,那,那是什麼新式武器啊!」

「速度好快!小五,我看到好像架飛機啊!」

「耶耶,他飛回來了,嘿,真的是架飛機啊,大五!」

剛才就是這飛機從天而降,機頭上一陣激烈火光閃過,就把這一溜的俄國大兵給掃光倒地,也剛好救了林少穆一命。

「好家伙,咱雖沒看過飛機,也看過飛機飛啊,怎麼會有這麼小的飛機啊!小五!」

「家伙好啊,還是天藍色、白條紋兒的小飛機,乖乖的,這麼小的飛機是人駕駛的嘛?!大五。」

「不是人駕駛,難道是機械自動駕駛的?機器能有這麼好的準頭兒?不可能呀,小五。」

「艾瑪,這小飛機太給力了。大五。」

大小五兄弟紛紛再次向飛過的小飛機致敬,突然看到上面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朝他們揮了揮致意。

兩人齊聲大叫,「哎喲我的媽,真的是人駕駛的!那多大的駕駛員哪?」

听到藍色飛機的林少穆已經逮不住了,再听有人,他把電報一發完就跳了出來,大叫,「小寶兒,你怎麼跑回來啦?」

心里哀叫,我的娘唉,這臭小子真不要命了嘛,果然是軒轅家生的織田家的種。

小飛機上的織田小寶保朝林少穆揮了揮手,就開向了前方爸爸在的城門方向。

林少穆要追,但越來越多的俄國兵跑進了城里,他不得不拿起了武器,跟著大小五並肩作戰。

當他們退回到陳孟蝶那方時,幾乎四面八方都是俄國兵,他們陷入了極其艱難的困獸之斗。

眼看著敵方的火力充足,武器先進,他們越打越艱難時。

陳孟蝶下令,「必須突圍出去,大小伍,你們帶一隊人。我來墊後……」

大小五要自己墊後,讓陳孟蝶沖出去。

兩方爭論時,敵方的新一輪攻擊又開始,大小五撲向自己的隊長,子彈手雷從他們身上頭頂飛過炸開,彈片齊飛。

身邊一下死了不少兄弟,看得兄弟兩眼眶發紅,抽了身上最後兩顆手雷就要沖出去光榮了。

「大小五,回來——」

陳孟蝶大叫,可是已經來不及。

突然,從他身後傳來轟隆隆的覆帶輾壓聲,砰砰砰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前方響起,剛剛還激烈的攻擊一下子弱下來,緊接著嗒嗒嗒的機槍聲響起,掃倒了一片正要沖出來的俄國鬼子。

大小五幸免于難,雙雙跳了起來,搶了尸首的槍,在後方突如其來的強勢攻擊配合下,很快突圍出去,使得里應外合,終于將這一波敵人打退了。

方才發現後方駛來的救命恩人竟然是……

「哇嗚,這東西也能算是坦克嘛!」

「廢話啊,小五,你沒見前面的那根長炮管子,剛才就是這玩藝救了咱們啊!」

「嘿,真看不出來,個頭兒雖比真的小了四分之一,可蚊子小也是肉啊!」

「里面的哥們兒,出來見見咱友軍啊!」

大小五敲響了坦克蓋子。

里面的人卻不敢開。

「哎,小木頭,你拉著我干嘛,咱們找到你爸爸了咧!」

「小月亮,先,先別開啦,我怕我爸他……」

林少穆已經沖到了坦克前,大力猛拍頂蓋,破口大吼,「臭小子,你要再不給老子我出來,回頭我就拍爛你的!小木頭,你給我出來!該死的,誰把你們送回來的,你們以為這里還是紫禁城里的游戲戰場嗎?你們知不知道這都是真槍實彈,中了槍要死人的啊!小木頭,你听到了沒有……」

里面小木頭抱著腦袋直哆嗦,「我不出去,我死也不出去!小月亮,我們快開走,快開回去加彈藥!」

小月亮啊了一聲,「小木頭,你真不見你爸爸呀?」

「你沒听他罵我,要打爛我嘛!我寧願死在敵人槍炮下,也不要爛在我爸的巴掌下。」

小月亮明白了,家暴的死法太丟人,做勇士就得死在戰場上才叫爺們兒。

「小木頭?」

林少穆大叫,哪知那長炮筒子突然朝他這方一掃,把他給掃落了地。小坦克的覆帶迅速移動,竟然調頭要跑掉了。

這一幕可看得眾戰士們直瞪眼兒。

「小五,我听說林處的兒子不才五歲大嘛!」

「大五,我正在想,要是五歲大的娃應該能裝進這小坦克、小飛機里。」

兄弟對瞪一眼,大叫,「妹呀,天才!」

……

畢竟寶寶們的運輸機速度,趕不上媽媽們的大陸第一快戰斗機。

在寶寶們加入巷戰前,輕悠和十郎早一步到達了北平城。

那時,越來越多的俄國兵先峰軍穿越了南雲衛率領的親衛隊阻擊火力線,攻進了北門中,織田亞夫帶著最後一千親衛兵,在街道之中開始了艱巨卓絕的巷戰。

兵源有限,武器有限,裝備有限,戰場環境亦有限。

我方人員不斷銳減,後援者卻渺無音訊,基本看不到生還的希望,沉重壓抑的死亡氣息在人心間流動著,每當一處爆炸聲響起時,心中便多一分刺痛的悲烈!

「村上大佐,村上大佐,東二巷的敵人越過三線了,請立即阻攔,請立即阻攔。」

「村上明白。告訴元帥,我們還剩十個,不九個……」

嘈雜的話筒里,突然傳來一聲爆響,通訊員抬頭就能看到那個東二巷里灰塵大揚,沙沙沙的鳴響聲傳來。

那九個人,恐怕也已經……

「通訊員,叫六隊九隊的人去堵正大街,放棄他們當前的坐標點,到正大街來集合!」

「元帥,六隊和九隊已經……」

「那就叫十隊和十三隊。」

「報告元帥,十隊已經過來了,十三隊早就已經,聯系不上了。」

通訊員一臉血污地看向同樣形容狼狽的白發男子,白發男子的聲音也不由一咽,深吸了口氣後,他拿起一架機關槍,說了句「跟我走」,一邊狂掃,一邊朝目的地而去。

放眼整個北門城區,越來越多的高大俄國兵侵入,他們中卻有不少曾經參加過帝都保護戰的幸存者,非常熟悉巷戰技巧,根本不怕東晁軍的埋伏。

然而,經過一段時間的戰斗,巷戰將領發現,自己並沒有佔上絕對優勢。

「報告將軍,東洋鬼子好像非常熟悉這里的街道,我們已經損失了兩個營。我們請求炮兵支援。」

對方只剩下大概一個團不到的人,而且在剛才他們的炮火排掃中應該剩不了幾個,沒想到竟然讓他們打得這麼吃力,這是始料未及的。

俄國將領遍觀四周,心里憤恨不甘,便立即下令要退出轟炸範圍。

彼時,織田亞夫這方的人頓感壓力減輕,想要喘口氣,紛紛去搶揀俄國兵落下的武器子彈。

織田亞夫一看,便知不對勁兒,「不好,他們想要再次近距離轟炸,快通知所有人立即找掩體。」

通訊員瘋狂地發送著信息,可是其他通訊員是否還活著,還能發送命令出去,已經不得而知了。

很快,天空又傳來恐怖的尖鳴聲。

「少主,小心!」

十一郎用力撲到織田亞夫身上,任那可怕的沖擊波和碎石爛瓦通通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只是第一波攻擊,敵人的彈藥十分充足,那是給五十萬大軍準備的,用來對付他們區區一千人不到,簡直綽綽有余。

時間,在這一刻,走得就像慢鏡頭。

一陣陣昏暈感朝十一郎襲來,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了妻兒的歡笑聲。

眼楮里是血糊糊的粘稠感,他卻看到了他們的笑臉。

雖然小月亮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是那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捧大的小寶貝。

第一聲爸爸,叫的是他。

是他教會小月亮游泳,甩飛鏢,爬樹,騎車,開坦克。

是他手牽著手,教會小月亮走路。

小月亮今年才四歲,卻已經顯露出了身為忍者的天賦,他很想把自己一身所有的功夫都傳授給他。

十郎一直想要為他生個孩子,但這幾年,都被他悄悄抹過去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會是一個偏心的爸爸,可是他是真的愛小月亮,若是再多個孩子,他怕就會把這份完完整整的愛分出去了,對小月亮不公平。

因為小月亮是完完全全把他當成最親最親的爸爸敬愛著、崇拜著,他怎麼能辜負這麼純真美好的稚子之情。

他舍不得,他寧願就只有小月亮一個寶寶,只要是十郎生的,他都愛。

他知道姜少言不喜歡兒子當別人的侍衛,做下人。

可是他想在有限的時間里,再多教教這個小寶貝多一些自保的能力,因為人只有能先保護好自己,才能去更好的保護自己心愛的人。

他想,若是自己哪一天無法忠愛兩全,那就只有靠小月亮去幫助自己了卻心願。

十郎,真對不起,我還不夠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爸爸。

「十一郎!」

織田亞夫輕拍十一郎的臉,大聲呼吼,心如刀絞,瞬間紅了眼眶。

不是沒有直面過死亡,可是當真正看到自己最親近的人,在懷中失去呼吸和心跳時,才知道相知不易,相守難。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難道已經到了不得不散,不得不分離的時候了嗎?

「十一郎,該死的,你給我睜開眼楮,十郎和小月亮還等著你回家!」

突然,沉重的眼皮抖了一下。

轟隆隆的爆炸聲由遠而近,他們的頭頂,再一次響起尖銳的嘶鳴聲。

「那是,亞夫!」

輕悠架著戰斗機,在空中激戰了幾個回合,終于通過飛機上的無線電通訊調頻,捕捉到了亞夫所在的位置。十郎開動機上的機關槍,對著地面上的紅毛鬼子進行一輪又一輪的掃射。

當掠過一條街道時,似乎真的心有靈犀,讓輕悠一眼看到了那個白發黑色軍服的男人,剎時間,她的整顆心都要蹦出來了。

一個訊息立即鑽進腦中︰他還活著,她最愛的人還活著!

然後,要救人的念頭讓她瞬間變得力量無窮。

十郎指著前方大叫,「夫人,不好了,俄國人的坦克開到了,要對城里進行轟炸!」

「這些俄鬼大狗熊,看姑女乃女乃我轟了他們!」

「夫人,我們還有四顆炸彈!」

「夠了!」

輕悠一拉操縱桿,對準了前方的坦克沖了過去。

地面上

「元帥,野田大將的空軍來支援咱們了!」

親衛隊長一頭是血地跑了過來,同時還帶來了僅存的一個軍醫,立即給十一郎施救。幸好只是腦袋被彈片擦到,暫時昏迷,問題不大。

織田亞夫看著剛剛從頭頂飛過的戰斗機,莫名地有瞬間失神。

寶寶!

那時,通訊員突然接到了林少穆的報告,「織田亞夫,那三個小鬼跑到戰場上來了。你兒子正開小飛機朝你這邊過來啊!」

織田亞夫腦子一懵,小寶兒?!

那時,林少穆抓著空軍支援的喘息空檔,快要扒拉開兒子的坦克蓋子了。

「啊呀呀呀,你們兩個臭小鬼,馬上給我出來!小木頭,跑來戰場的鬼主意是不是你給出的,你看我不打爛你的屁屁,我就不叫你老爸。」

大小五忙幫勸,卻被林少穆一巴掌掀開了。

兄弟兩摔成一團,郁悶大叫,「哎呀,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兒!」

「咿呀——」

蓋子一下開了,里面發出一聲細細的嬌叫聲,林少穆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攥住了一雙小胳膊,連人帶毛提了出來,劈手就要打。誰料……

「叔叔,你把小綠抓得好痛痛。」

「小綠?」

沒想他定楮一看,怎麼抓出的不是自己的調皮蛋,卻是個漂亮得像洋女圭女圭一樣的小姑娘,約模兩三歲大。

「小木頭,你還不給我出來,這小妞兒哪來的?」

坦克里,某娃縮角落里嚷嚷,「來的路上,小寶兒揀的。」

「小寶?」林少穆怪叫,「你們這群小兔崽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自己都沒保護好,還胡亂揀東西,你們……你給我出來!」

「不要!爸爸要家暴,我才不出來。我們把自己保護得很好,要不是怕你擔心我才不開蓋兒呢!坦克車里很安全,剛才我們霸軍三小兵還救了你們大人呢!」

「好你個臭小子,你還敢跟我狡辨!出來——」

「不出來。」

「你給我出來。」

「就不出來!」

林少穆氣極了,一頭扎進坦克蓋里,可惜只能進去小半個身子,大被卡在了外面,又吼又罵地伸手去逮角落里的小家伙,空中直踢雙腿。

看得周圍正在喘氣兒的戰士們,全瞪大了眼看著父子大仗,啼笑皆非。

正在這時,一架飛機從他們頭頂掠過,兩個傘包同時從機上彈射而出,飛機卻擦著樓宇,直直沖向了北大門口正在昂首挺進的五六輛俄國坦克,撞個正著。

轟降——

巨大的爆炸聲,從門口傳來。

龐大的坦克被炸翻,城門整個倒塌,磚石飛砸,鐵皮橫掃,彈片齊飛,塵土黑煙騰起丈高,若是從天空中看下去,幾乎將附近幾十米範圍都籠罩其中,剛剛挺進城里的一大群俄國兵全倒下了。

這一擊,可謂驚天動地。

卻沒人知道,打出這拼死一擊的卻是兩個女人。

很不巧,俄軍的第一位攻城大將就死在了與飛機對撞的那架坦克車里。

後方的俄國大將一听,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憤怒咆哮,「所有坦克機動部隊,給我開足馬力,踏平北平城!」

也沒想到,這一擊,竟然刺激了強大的敵人,使得這一場戰爭迅速向無法挽回的結局奔去。

那時,輕悠和十郎的降落傘剛好掉在了陳孟蝶控制的街區。

「輕悠,剛才是你們……」

陳孟蝶帶人趕到飛行員降落地點,就看到輕悠和十郎相扶相攜跑了出來,全端著沖峰槍。

輕悠沒想到能再見到昔日好友,心里又激動又感慨,卻沒有時間一敘離情。

「孟蝶,亞夫在哪里?」

「你是回來找他的?」

「對,我要跟他在一起。」

陳孟蝶看著女子堅定的眼神,不敢置信,腦海里的記憶突然變得鮮明,想當年,這個女子獨自承受著那麼大的侮辱和磨難,依然幫助寬慰她們,這份善良的心性,從來沒有改變過。突然,她終于明白了什麼,便叫了一個兵帶輕悠和十郎去織田亞夫所在的最前方戰線。

當兩人離開時,陳孟蝶看著她們的背影,突然心頭一痛,想起了當年自己和莫曉燻並肩作戰的每個日夜。

「輕悠!」

她忍不住沖上前幾步,輕悠回過了頭。

「你們,你們一定要活著回來!」

只要活著,還有什麼不能改變的?

只要活著,一切都有希望吧!

輕悠朝好友揮了揮手,心里說,希望能再見,我的朋友。

回頭,她和十郎互看一眼,用力奔向她們心中的方向。

此時,炮聲隆隆,鋪天蓋地而來,子彈如雨點般傾盆而下,幾乎蔽無可蔽。

「十郎,十一郎在那里!你快過去!」

「不,夫人你……」

「現在沒有什麼夫人,十郎那是你的丈夫,我們就是為這個來的。」

輕悠將十郎狠狠一推,沖向了前方煙火彌漫的槍林彈雨中,很快不見了蹤影。

十郎看看前方,卻被守在十一郎身邊的軍醫看到,叫出了聲。

她再無法壓抑心頭的焦慮擔心,沖向了丈夫。

「十一郎,你怎麼樣了?十一郎,你看看我,我是十郎啊!」

溫柔甜美的聲音突然響起,仿佛天籟一下敲醒了懵懂的靈魂。

十一郎掙扎著睜開了眼,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象,當他的手被女子的小手握住,淡淡熟悉的馨香穿過沉重的硝煙味撲鼻而來。

「十郎?你怎麼……」

「我和夫人一起來的。你知道,夫人絕對不會放下少主獨自離開的,你們這些男人都是自以為是的混蛋!」

十郎用力抱住丈夫,淚水滑下臉頰。

十一郎卻是渾身一震,竟然一把將十郎推開,撐著膝頭站了起來。

「十一郎,你干什麼?」

「十郎,對不起,我發過誓,少主在我就在。」

十一郎也不管自己渾身是傷,巔跛著腳步就朝那戰火紛飛之處奔去。

十郎被狠狠怔住,目光瞬間變得模糊。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愚忠。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

她愛上的就是他的愚忠啊!

「十一郎,你別想再拋下我。」她沖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當他的拐杖,「我也有夫人要保護,你敢撇下我,就是下陰曹地府我也要跟夫人打小報告,哼!」

「十郎……」

他看著她倔將的模樣,目光閃動,終是沉默,微笑,伸手搭上她小小的肩頭,承了她的力,將她護在自己的臂彎之下。

如果,實在分不開,那就一起去!

「亞夫——」

越過重重迷障,煙火彈雨,輕悠終于在一處斷垣下,看到了那個滿頭白發的男子。

他滿面塵灰,白發血染,黑色軍服已經面目全非,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

可是此刻的男人,比起當初飄洋過海來尋她時,更帥,比起曾經一天日開十二個小時的車只為見她三個小時,更迷人,比起在聖壇上牽著她的手向天發誓會疼她愛她一生,更震動她的心。

她愛上的男人,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

不管被多少人誤會,不管被多少人拋棄,不管過去到現在以至未來要背多少罵名。

織田亞夫,你就是我的英雄。

女人抬起沖峰槍,沖了出去。

雖然只有短短十米距離,卻有數百顆子彈炸彈,斷牆,死尸,敵人,阻攔著他和她。

但那又怎樣?

你可以為我遠離祖國家鄉,為我眾叛親離,為我殺伐天下,為我風雪叩行千里,這點小小的阻攔又算什麼。

「亞夫……」

手臂中彈,腳踝擊中,女子翻滾攀爬,終于爬到了男人身後。

「元帥,十隊陣亡了,十三隊也只剩幾個人,我們這里……」

「援軍會到。這里我來守,你退到陳孟蝶的亞國隊伍里去,幫他們傳遞消息!快!」

「元帥,我不能走,要是我走了,就只有你……」

「還有我!」

輕悠撲上前,搶過了一旁的機關槍,用力扣下扳機,金色的子彈在眼前跳躍,她听到男人驚訝又憤怒的吼聲。

回頭,她給他一個笑容,「亞夫,我們說好的,不離不棄,你休想撇開我自己跑掉。別罵我了,敵人來了。」

織田亞夫被女人的笑容,狠狠一怔,回頭掀走了通訊員,解下兩顆手雷遞給了女人。

「不要浪費子彈!」

「是,元帥!」

她沖他行了個軍禮,似乎,這還是第一次。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彼此的那個可愛的愛情結晶,心里的遺憾無法言說。

小寶兒,爸爸媽媽,對不起了。

……

那時,林少穆被大小五從坦克蓋里拉了出來,听到織田亞夫已經徹底失守的消息,又急又氣,拿過發報機,又狂發消息。

「該死的,已經過去六個多小時,為什麼援軍還沒有到?姜少言,你這個笨蛋司令,你要再不來,你兒子就沒命啦!」

突然,小月亮從蓋子探出腦袋,怯怯地問,「林叔叔,你要給我小爸爸發電報嗎?」

林少穆狂吼,「廢話,你小爸是大將軍,帶了百萬的兵,現在只有他能救我們了。」

小月亮立馬從坦克里爬了出來,嚇大小五大叫。

「快回去,敵人的炸彈又來啦!」

坦克蓋子立馬被小月亮關上,他自己小身子一騰,以大人們驚訝的迅速竄到了林少穆身邊,竟然還順手牽了個鋼盔戴頭上。

「林叔叔,小爸爸給過我一個號碼,說要是我爸爸打我,媽媽欺負我,就讓我發電報告訴他,他就會來救我了。」

「什麼號碼,快告訴我啊!我的小祖宗,現在不是顯擺的時候。」

「啊,那個號碼很好記,是……呃,太吵了,我突然想不起來了,小木頭知道。」

眾人頓時一個頭十個大,心說這節骨眼兒啊,小朋友們能不能給給力,別玩這種突了行不行啊!

……

那時,秦素等人做為先頭偵察部隊,率先到達了北平城。

「我的天,俄國毛子不是說只派了十萬嗎?」周中尉大叫。

「何止十萬,我一掃眼就知道下面的坦克至少五百多架,這根本就是來侵略咱們領土的混蛋臭狗熊!」秦素痛罵。

沒人知道,秦素家的祖宅就在老北平,當年父親帶著他打獵,卻遭遇俄國毛子偷襲邊境模到了圍獵區里,父親拼死保住了她和弟弟,自己卻喪身生于俄國毛子的砍刀之下。

「呀,那是什麼?好像一架飛機,可是……怎麼會有那麼小的飛機呀!」

宋美晴率先發現了剛剛補給完彈藥再上戰場的小寶兒。

小寶兒一直在找父母,無奈他一直向狼口的狼頭無線電呼叫器呼叫,也沒有任何回應。

匿大的北平城,他來來回回也干掉了不少紅毛鬼,機身也中了幾彈,好在野田澈給他靠的這個小飛機,是個絕對的精致品,用上了世界上最好的精鋼和防彈材料,那速度也是一等一的快,基本上在巷戰里以速度取勝,殺遍全城無敵手。

那時,俄國人的通訊部隊發現了秦素等人的偵察機。

紅毛將軍知道亞國人可能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野心,立即下令,加速奪城,後方的大部隊開始瘋狂挺進。

北平大戰,終于進入了最後的爭分奪秒中。

「亞夫,我沒子彈了!只剩兩顆手雷。」

「我的子彈給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弄點彈藥來。」

男人翻身滾了出去,這不是第一次,剛才也有好幾次沒彈藥了,他出去找了不少過來。

周圍的士兵,暗衛,一個個倒下,他們也不得不換了好幾次掩體。

轟隆一聲巨響,又一顆炸彈落下。

「亞夫——」

輕悠看到男人的身影倒下了。

她扔下了槍,沖了出去,心如擂鼓。

「少主!」

「夫人——」

恰時,十一郎和十郎終于趕了上來。

「亞夫,亞夫,你醒醒,你別拋下我,求求你……」

她驚慌失措地撫著他的身子,他穿著黑色軍裝,要是哪里受了傷,一時還難于分辨。手還沒模幾處時,一下被男人的大手握住了,握得緊緊的。

他掙扎著睜開了眼,雖然他真的很想就此昏過去,一切就結束了。

可是她的哭聲,哪里讓他放得下。

「寶寶,別哭,我只是有些頭昏。」

他竟然還朝她笑了一下。

「你別想丟下我。」

「嗯,我不丟下你,我們一起。」

可是他的目光卻看到了後方跑來的那對夫婦,當她扶起他時,他深深地看了她有些髒污的小臉,心疼不舍,可是還是狠狠一咬牙,將她推了回去。

「亞夫——」

「十一郎,十郎,保護夫人離開。」

他頭也不回地沖進了戰火中,一顆炮彈當空落下。

嘶心裂肺般的呼喊聲,也被徹底掩埋。

「不,我不要,亞夫,你又騙我,你又編我——」

「你們放開我。」

輕悠發瘋般地掙開了兩人的扶持,淚眼迷蒙地說,「我要去他那里,你們應該懂的,不要攔我!不然,我現在就死給你們看。」

她的槍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讓兩個要上前的人,僵在了原地。

她轉身又沖進了硝煙里,茫茫一片,幾乎什麼也看不到,可是她知道,他在等她,他丟不掉她的。

織田亞夫,你休想一個人偷跑掉。

「輕悠你……」

「織田亞夫,你再別下我,小心我揍你。別以為這些年我都打過你,你就以為我是小花貓了!」

他苦笑,「你這個笨蛋!」

她回罵,「你才是蠢蛋!」

他伸手拉過她護在懷里,她彎扛住他的手臂,為他支起身子。

他們並肩而行,再不分離。

子彈呼嘯,炮聲轟鳴。

前方一下涌出十幾個手持長槍的敵人。

他們相視一笑,抬起了手中最後的武器。

一把沖峰槍,兩顆手雷。

「輕悠,對不起。」

「不,應該說,我愛你,亞夫!來生,我們也要做夫妻!你得把今生的份兒都給我補回來。」

「好。」

在一群敵人驚訝的眼神中,夫妻兩同時出手,配合無間。

算來,這也是他們第一次。

十幾個人一下倒下了小半片,可是後方開來的越野戰車上,高射炮彈對準兩人發射。

「爸爸媽媽——」

那一刻,小寶兒終于找到了街道上被敵人團團圍住的父母,卻看到這最慘烈的一幕。

高射炮炸穿大地,地下竄出一股大火,將那兩人吞沒。

烈煙中,亞夫將輕悠緊緊抱住,用身子擋去那灼人的火焰。

即使在生命最後一刻,他依然舍不得她受更多的苦。

終于,他們身上一人的通訊器被觸發,傳來了兒子嘶心裂肺的痛呼聲。

「爸爸,媽媽……」

「小寶兒(小寶兒)?」夫妻兩同時驚呼,看向自己胸口的狼頭標志,方才明白,弗雷德送的這件馬甲,卻是一個跟通訊器接為一體的防彈背心。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一直堅持到現在了。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死,嗚嗚,小寶來救你們了,你們等等我啊!」

夫妻兩對視良久,最終,雙雙倒進了大火坑里,只來得及對兒子說一聲︰

「小寶兒,對不起。」

她看著他心疼的眼,努力擠出一個笑來。

在來之前,她就已經有了覺悟。

若這個世界沒有了他,教她怎麼獨活。

不管別人怎麼說,殉情是懦弱的行為,那是這些人都不懂,這個男人給了她多少,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一切。

是他帶她領略了這個世界的種種新奇。

是他讓她感受到從未體驗過的美好愛情。

是他為她創造了一個幸福的烏托邦,完整的家。

但曾相見便相知,

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

免教生死作相思。

他們已經是一體,誰也離不開誰,誰願意獨自活著被相思煎熬一生?

只有這樣的結局,才是最適合他和她——生同寢,死同穴。

亞夫

如果不曾見,便可不相戀。

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如果不相愛,便可不相棄。

亞夫

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如果。

我們相見,相知,相愛了。

我們相戀,相思,絕不相棄。

火苗舌忝疼了肌膚,很疼很疼,可是她還在他懷里,緊緊的,他們沒有分開。

痛就痛一點吧!

因為他們現在要去的世界,互有彼此,這一點點痛,不算什麼。

她埋進他懷里,覺得懸了幾年的心,總算落了地。

能死在他懷里,一切已足夠。

……最後大逃亡開始啦!……

轟隆隆的巨響,接連而至,仿佛是剛才那枚炮彈擊中了城市中專門用來運送煤油燈的地下管道,引發了連鎖反應,使得那個爆燃點以輕悠和亞夫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而出。

敵人所站的地方,剛好在煤油氣管道上,接連的爆炸,使得剛剛發射高射炮彈的家伙們也自食惡果,被車底下的陰井蓋子里爆出的大火給掀了個底翻天。

「爸爸,媽媽——」

接著,這群自找倒霉的家伙又被憤怒哭吼的小寶兒,來了個當空爆頭,一溜小子彈,並兩顆小炸彈直直落進了大隊中。

大火燒得嗷嗷直叫的紅毛鬼們,哪里料到突然會鑽出來這麼個奇怪的敵人,登時被打得一頭霧水,瞬間升天。

直到殺光了小飛機上的子彈,小寶兒才停在了那大坑邊,大叫著「爸爸媽媽」,就沿著那爆露出地面的管道,要爬下去找人。

「小寶兒,危險!」

千鈞一發之際,跟著陳孟蝶沖上來的林少穆,飛撲上前,一把拉住了冒失的小家伙。

小寶兒被扯進懷里,看到熟悉的人,立馬號啕大哭。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救爸爸,救媽媽,他們在下面,他們在等小寶兒!林叔叔,我要救他們,我要救他們……」

林少穆只能緊緊抱著掙扎個不停的小家伙,卻什麼勸慰話的也說不出來。

跟著開來的小坦克里,小綠爬了出來跑到小寶兒身邊,「小寶哥哥,你別哭,你爸爸媽媽一定不會有事兒的,他們是不是掉進大洞里了,我們想辦法把他們拉上來吧!」

這般童言稚語,已經無法給人安慰。

另兩個小伙伴也上前來安慰小寶,可是小寶兒怎麼也不听,非要下坑去找人。

正在這時,洞里竟然傳來的呼救聲。

「我好像听到我爸爸媽媽的聲音了?」小月亮爬到了大洞邊,小腦袋朝里望,可是洞里依然不時有火焰飛出,急忙被大小五給撈了回來。

眾人都以為這兩個失去父母的孩子在任性,可那漂亮的混血小女娃小綠也叫了起來了。

「洞里有人!」

「爸爸,下面真的有人啊,她像十郎阿姨和十一郎叔叔的。」

這時,膽子最大的大小五也傾身去听,立馬听到了下面傳來十一郎和十郎的叫聲。

陳孟蝶叫兄弟兩救人,自己帶著人繼續堵截前方涌入的敵人。

大戰仍未結束。

「堅持住,姜少言已經收到信號了,他們的先潛部隊戰斗機馬上就會來支援你們。」

林少穆的話還沒說完,就有戰機從他們頭頂呼嘯而過。

那時候,機上的周中尉秦素等人,齊齊向地上的人行了個軍禮。

距離北平城僅一百公里處

姜少言在接到兒子發來的信號後,差點兒爆跳如雷。

同時,由于屠雲不是很贊同讓太多盟軍進入自己的領土,事先也提醒過姜少言,姜少言雖沒能及時接到林少穆的信號,仍是留了心眼,讓衛將軍派偵察機去探情況。

當偵察機傳回真實的消息後,他立即調派了一個軍的機械化裝甲師,全力開往北平城。

同時,衛將軍的空軍部隊成為第一批到達北平城戰場的先峰軍,與俄軍展開了殊死搏頭。

而在後方的姜嘯霖獲知這一結果時,也大為震怒,讓劉四舟立即跟俄皇聯系。

然而,早在這天,俄皇就飛到了美國聯合國總部,要招開對于戰敗國的處罰賠償討論會議,暫時聯系不上。

也就是說,不管結果是賠禮道歉,還是佔了你地盤咱再來談歷史根源,現在,都得打了再說。

……

「後退,再退,慢點,別急,再退,退……」

一根長長的繩子,被一雙雙手托著,最後那頭系在了小坦克的炮管子上。

坦克里的小月亮,一點點地朝後倒車,而負責看潛望鏡的小木頭,緊張地給小伙伴傳達外面爸爸的命令。

小寶兒爬在洞口,緊張地看著洞里一點點升起來的人。

「媽媽!」

第一個被救出來的正是輕悠。

那唯一還活著的軍醫立即上前,看著頭臉手上的燒傷,手指顫抖著去靠了靠脖頸間。

「還,還活著!」

眾人松了大口氣。

然而,接著被吊上來的男人卻讓所有人都在心里抽了口冷氣。

若說輕悠的燒傷已經讓眾人無法接受,但那還能看清原有的面容,但身著黑色軍服的男子已經難辨面目,只有一頭白發還隱約可辨認其身份。

「爸爸……」

小寶兒的聲音一下顫抖,失了聲。

想要拉爸爸的手,卻發現那手上的皮膚都被灼傷,根本不敢踫觸,他怕自己一踫,爸爸就會更痛。

記得有一次,他自己調皮,手被熱水湯傷了,又疼又癢,哭了一夜,一直是爸爸陪著他,給他吹手涼。

現在,爸爸該有多痛啊!

「元帥的情況很危險,最好立即送院治療。這種燒傷……」

軍醫沒敢把話說下去。

林少穆一口把話截去,「不管怎樣,人活著就好。小寶兒,你看著你爸媽,叫醒一個算一個。只要醒著,他們就不敢丟下你不管。」

現在,只有看這對父母夠不夠愛自己的娃了,都說精神力量可以創造奇跡。這兩家伙之前連**的寒風雪雨都淌過來了,這點兒燒傷算什麼。

似乎這一刻,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之行的奇跡,齊聲鼓勵小寶兒。

小寶兒抹去眼淚,開始呼喚父母。

這時候,十一郎和十郎終于相繼被救了上來。

——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當有人問起下面還有沒人,十一郎愣了一下,十郎便要開口中說出剛才救人的實情時,陳孟蝶跑了回來。

「援軍已經到了,估計很快就能進城。這,輕悠還活著?」

這時,所有人都看向了小寶和十一郎夫婦。

十一郎臉色一片冷肅,眼神更加銳利不容人置疑,道,「陳隊長,我們家少主和夫人,已經在剛才的爆炸里犧牲了。」

陳孟蝶眼楮一睜,與十一郎直直相對。

四道目光中,有糾結,有矛盾,有不忍,有難舍。

兩邊的人各自看著各自的領頭人,還活著的親衛兵,立即護住了亞夫和輕悠,而大小五也端著槍站到了陳孟蝶身後,雙方加起來也有近二十來人,凝重的氣息回旋在這曾經的敵我之間。

一邊是敵人。

而敵人里卻又有自己的同胞朋友。

敵人殺了自己多少戰友,若不殺了這個罪魁禍手,他們又是為什麼沖殺在最前線?

可是這個敵人卻在最緊要的關頭,救了自己的同胞,甚至還在某種層面上,算是挽救了他們整個國家的命運走向。

孰是孰非,孰對孰錯?

如何決擇,令人矛盾至極!

是成全國家大義,一償雪仇?還是放唯一僅剩的朋友全家一條生路?

自古,忠義兩難全。

該怎麼做,才不會後悔自己選錯?

當下,在場的人不多不少,每個人心里的天平都發生了劇烈的震蕩。

這只是片刻的思忖,戰場上容不得你磨磨嘰嘰。

「媽媽,我是小寶兒,你看看我,我是小寶,我來救你們了,你們真壞,你們竟然連小寶也不要了……嗚嗚……」

最後,小寶兒的一聲痛哭,驚醒了所有人。

他們當然有絕對的理由,可以趁機奪走這個曾經的最強大敵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可是,這個人在最後的戰爭中,為他們保住家園,保住百姓性命,做出了最大的犧牲,終于為他們爭取到了援軍到來的時間。

他們怎麼也做不出,讓一個可憐的小寶寶失去唯一的爸爸。

「小,寶……亞,夫……」

輕悠下意識地叫出了家人的名字,可是下一秒,就昏了過去。

嚇得小寶兒哇哇大哭,泣不成聲。

陳孟蝶終于下令,「織田亞夫,和軒轅輕悠,已經戰死!」

十一郎這方,所有人立即松下了手中的武器。

陳孟蝶回頭向大小五下令,「你們倆,快去找兩個跟他們差不多的尸首,燒掉,扔進這洞里。如果之後有人要追查,也好有個證據說法兒。」

這時,十一郎才給妻子打了個手式說了出來,「不用了,就找一具女尸。里面已經有一具身形跟少主差不多的男,男性尸體了。」

夫妻心頭同時一嘆,也沒時間解釋,陳孟蝶當即立斷叫眾人趕緊離開,免得晚了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親衛隊長立即找來了汽車,輕悠和亞夫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車,小寶兒緊緊守在父母身邊,軍醫繼續搶救中。

另兩個小家伙還是上了他們自己的小坦克,這玩藝兒可比汽車要安全多了,專門在汽車前開路。

他們這方一離開,大小五已經找到了女尸,燒了扔進了大坑中。

「陳隊兒,咱們真的就這麼……咳,放他們走啦?」

「什麼他們?人都死光了,不想步上他們的後塵,給我打起精神來。」

「遵命!兄弟們絕對為陳隊兒保密。」

「臭小子,胡說什麼,把槍揀起來,咱們打俄國鬼子打出咱們的國家!」

陳孟蝶看了眼離開的人,心下嘆息,到底是為他們爭取了這麼久的時間,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可是那個人還是那麼做了,甚至還往炮彈火坑里沖……

呵,輕悠沒有選錯男人。

她應該為這個好姐妹感到高興的,至少在當年那群留學生里,終于有一個人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輕悠,希望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面。

……

危機,還沒有完全結束。

俄國兵仍然有不少侵入了內城,十一郎一行人且逃且戰,邊殺鬼子邊逃往東門方向,不知不覺竟然救了一大群平民,跟著他們一起往東門逃。

然而,很快就看到了亞**的戰斗機從天上飛過,有人吆喝著說看到了亞國大軍,眾人一听是自己的軍隊來了,調頭就跑。

其中便有趁機模水的混混,想要借機密報十一郎等人是東晁殘軍,立功請賞,跟著眾人就跑掉了。

無獨有偶,那密報的混混遇上的卻是劉四舟帶的一個連的武裝特警,劉四周一听大喜,立即帶人追擊十一郎等人。

話說劉四舟知道自己在俄國一事上丟了個大丑,搞砸了。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他向自己的頂頭上司安全部的部長請命,要親至北平城挽回兩國關系,說自己認得俄國此戰的將領,以求通過協商,減少兩國損失。

事實上,他自己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其實是想借此機會,受點傷,領個軍功回去。即時就算是沒辦成和談的大事,看在他受傷的份兒上,上頭對他的處罰也不會太重。再說,他這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要是能抓著那人所說的東晁大將,那就又能立下一個大功。

要知道,這場戰爭里,亞國最大的敵人是東洋鬼子,並不是俄國毛子。

保密處隸屬國家安全部,向來是兵少貴精,這次劉四舟帶出來的武裝特警,不管是裝備還是單兵作戰能力都是經過嚴格訓練後,挑選出來的精英中的精英。

一百多人,對上織田業夫所剩不多的十多個親衛兵,三個小女圭女圭,勝負真沒什麼懸念。

很快,就把十一郎等人堵在了一片巷道中。

幸而三小兵對這北平城的巷道頗為熟悉,一邊放炮,一邊逃,竟一時沒被那百人精英抓住。

可到底是敵眾我寡,也沒支持多久,就至窮途末路了。

好在劉四舟想要活抓東晁大將,沒有對眾人趕盡殺絕。

「呀,前面有人!」小木頭大叫。

「甭管什麼人,直接輾過去!」林少穆立即下令。

話說,他這爸爸比兒子更糾結,兒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上戰場殺人了,可現在面對的是自己的同胞,還是曾經一起共事過的人。

這糾結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求生的本能讓林少穆沒有猶豫。

汽車里,小寶喚不醒父母,急得又哭了起來。

眼看著前路不通,後敵又來,沒法送父母立即就醫,他更著急。

恰時,前後巷口,頭頂牆上紛紛冒出了特警的身影,已然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些壞蛋,他們不讓爸爸媽媽活,我就要他們死!」

沒想到,這樣的困境把一個孩子最純真的情感給逼到了盡頭,小寶兒憤怒得宛如瘋狂的小獸,跳出車子就朝天上的特警放槍。

「小寶哥哥……」

坦克里的小綠著急了,就要開坦克蓋子往外跑。

頓時,內憂外患。

劉四舟趕來看到竟然還有小孩子,罵著東晁話,心頭大喜,「好呀,連鬼子的小雜種都在這里,全部給我抓活的!回頭所有人工資加一級!」

他那囂張的叫聲被小寶听到,更氣得小寶怒不可歇,竟然從兜里掏出兩顆手雷來,對著他的方向就狠狠扔了出去。

轟轟——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前路立即一片坦途,小寶大吼一聲「前進」,眾人立馬回神兒往前沖,沖出來才發現,這人還沒被炸死,全部捂著脖子在地上裝蝦咪直抽搐。

林少穆奇怪,「小寶兒,你剛才扔的是什麼彈?」

坦克蓋兒打開,小綠跑了出來,小木頭冒頭回答,「爸爸,那是小月亮給咱們研究的催淚殺喉彈!用胡椒粉、辣椒粉做的,絕對給力!」

「耶耶!」

小家們一齊擊拳,這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真是讓大人們無比汗顏。

劉四舟掐著快要窒息的脖子,又咳又吼,「媽的,一群混蛋小子,給,給我追!殺了揀尸首也成啊!」

這革殺令一下,武警們終于能大展拳腳了。

剛剛出一劫的逃命大隊壓力更大。

當這方架起了小鋼炮,準備發射時,十郎大叫一聲,沖上前要阻止,十一郎急忙追上。

小月亮哭喪著臉大叫爸爸媽媽。

眼看著那七八只槍都指著夫婦眼時,突然一陣摩托車轟鳴聲從小巷中沖殺而出,嗒嗒嗒嗒的一陣狂掃,小鋼炮沒能發出去,落了回來,轟隆一聲自爆了,敵人沒殺死,自己人去掉了一半。

劉四舟大怒,對突然沖出來的摩托車隊發動了凶猛攻擊。

「媽的,這些到底是什麼人?亞國人,怎麼打自己人啊!」

林少穆大罵,「王八蛋,你們連小孩子都殺,算什麼自己人!」

「呀,爸爸來救我們了。小寶哥哥,那是我的爸爸。」

突然,小綠叫了起來,拉著小寶兒直指那摩托車隊的領隊人。

小寶揉揉眼,覺得這車子非常眼熟啊,半天才憶起。

「弗雷德叔叔?」

摩托車直沖到車前停下,嘎吱一聲剎車響,震得眾人直皺眉頭,十一郎抱著妻子從車上跳下說了聲謝謝。

騎士先生將黑色頭盔一取,眾人心頭一片驚嘆。

金發,藍眼,俊美絕倫!

天哪,又一個人間妖孽。

「葛蕾絲,你還好吧?」

原來,小綠竟然是弗雷德的女兒。

小綠張臂投進了爸爸的懷抱,兩雙同樣漂亮的藍眼楮,向眾人宣告著不言而喻的身份,「爸爸,對不起,我去找你送給我的祖母綠項鏈了。後來是小寶哥哥救了我!爸爸,小寶哥哥的爸爸媽媽受了好重的傷,你救救他們,好不好?」

「好!」

弗雷德重重地吻了下女兒的小臉,眼底是失而復得的狂喜,心里總算松了口氣,要找不回自己的小寶貝,回頭兒那女人又得一跑七八年,非找死他不可了。

在弗雷德的隊伍幫助下,小寶車隊且打且退,勉強抗住了。

很快,他們在將近東門時,遇到了前來尋人的錦業。

錦業卻帶來了一個糟糕的消息,「亞**已經佔領了東門,那里咱們恐怕出不去了。」

林少穆說,「北門和西門都在跟俄國鬼子作戰,南門更早被亞**佔了。現在東門也……那咱們不是坐困愁城了!」

這話還沒落,劉四舟的部隊又追了上來。

「林少穆,你竟然跟東晁人狼狽為奸,今天我就要大義滅親!殺了他們,這群該死的東洋鬼子害死我們多少同胞,一個都不留。」

有人問孩子也要一並殺掉嗎?

劉四舟哼道,「難道留著等春風吹又生,以後又來侵略我們的國家嗎?斬草就要除根,瞧瞧剛才那小混蛋使的陰招,跟他父母一個樣兒,陰險狡詐,未來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的可怕殺人狂,現在給我通通殺掉!」

一場更為激烈的大戰,又打了起來。

小寶兒撲進舅舅懷里,哭敘,「舅,爸爸媽媽傷得好重,醫生叔叔說,再不送他們進醫院,他們就……嗚……」

錦業看著面目全非的妹妹和妹夫,又氣又恨又著急,輕聲安撫孩子。

林少穆著急,「小四,現在我們人手不夠啊!你就沒帶援軍過來嗎?」

錦業哼哼,「我的援軍都去幫這些白眼狼殺俄國鬼子去了,誰知道咱們想要活一命,還得跟自己人拼命啊!」

眾人無比郁悶!

戰爭的真相是什麼?

利益永遠是人類追求的根本——跟是不是自己人,沒有直接關系。要是自己人擋著財路了,丫也照殺不誤啊!

錦業正愁得直抓腦皮兒,突然看到了小寶兒脖子里掉出來的黑龍鏢。

大叫,「小寶兒,這玩藝兒你哪來的?」

小寶吸鼻子,「這個,嗚嗚,這個是向爺爺送給我的。他說,他說要是有困難,就拿這東西去,去大田米鋪找人幫忙。不管什麼忙,他們都會幫!」

錦業低叫,「好小子,你寶貝你怎麼不早點兒拿出來啊!黑龍組僅次物黑龍令的黑龍鏢,拿著這東西,到黑龍組的分堂里,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啊!不過,現在這兵荒馬亂的要找大田米鋪,恐怕那人早就跑光了!」

小綠卻指著街對面,叫,「叔叔,對面那個是不是大田米鋪呀?這個鋪子在城里好多,我最喜歡吃里面的香香米了,媽媽做的蛋香粥最好吃了。」

眾人目光齊齊一轉,下巴差點兒掉地上,那金黃黃的大招牌可不就是那大田米鋪嘛!

沒曾想此次大戰和逃亡屢屢給眾人一線生機的,竟然都是這些可愛的小家伙兒們。

鋪子大門緊閉,而且整個屋舍也保存完好。

錦業拿著黑龍鏢,就模了過去,一敲門兒吧,里面竟然真的有人。

「暗語。」

「他妹,人都要死了,還要什麼暗語啊,江湖救急啊,哥們兒。」

「組織規定,不能亂救白眼狼,不好意思啊,兄弟,必須說暗語。」

嘿!

這組織規矩真他媽……

「小寶兒,暗語是什麼啊!」

小寶兒歪頭想了想,叫道,「向爺爺是大英雄!」

錦業滿頭冷汗重復了一遍,嘎吱一聲,門開了。

眾人心頭齊齊飄過一句︰黑龍組的老當家可真夠厚臉皮的啊!

里面伸出的腦袋,一臉嘻笑,握住了錦業的手,「哥們兒,歡迎加入黑龍組。你們是老幫主的朋友,就是咱們的貴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赴湯蹈火,要人命的,你們也幫?」錦業試探一問,心里沒底兒。

那人一拍胸脯,豪氣萬丈啊,「四爺說的什麼話,拿著黑龍鏢來的哥們兒,咱們兄弟絕對兩勒插刀,幫到底!」

錦業差點兒寬面條淚地吆喝一聲,向爺爺,您老的規矩真是太他媽給力了!

從此之後,錦業也喜歡上了用暗語,組織內部管理,買賣交易的時候,都喜歡來上一句,從此成為他獨特的企業文化了。

……

終于,在黑龍組這亞國最大黑社會的幫助下,一行人終于順利逃出了劉四舟和亞**的追剿,到了小家伙們停放運輸機的城郊外。

米鋪老板朝眾人抑拳一揖說,「各位走好了,咱哥們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祝你們一路順風!」

眾人齊齊抑拳,向老板表示謝意。

後方又傳來炮彈聲,老板擺手直叫眾人上快上機,說會再幫他們擋上一擋。

飛機終于升天時,眾人緊張地從機窗里看到老板利用他們留下的車輛做了個大禮花,一路開往相反的方向,順利引開了追兵。

回頭,有人擔心,「咱們這飛機能開到港城嗎?現在亞國已經被國民政府控制完了,領空方面也有盟軍司令總提供最先進的雷達設備。萬一掃到咱們……」

林少穆打了個響指,眼光遞向一角,「不用擔心。咱們機上可是有國民政府軍高級官員的重要親眷在,誰敢打咱們,一準讓姜少言給收拾到祖宗十八代!」

眾人的目光齊齊投向了正窩在媽媽懷里撒嬌的小月亮,心下齊齊一松,總算安全了。

隨後,姜少言接到妻兒平安無事的消息,立馬給眾人開了條綠色通道,借自己兒子被救出為名,飛機順利飛過了盟軍的雷達火力控制區。

不過,咱們的逃亡之路還沒有結束。

小寶兒憂心忡忡地看著父母,誰叫也睡不著,最後還是十郎讓兒子悄悄扎了一針,小寶兒才昏睡了過去,嘴里不時還叫著爸爸媽媽,讓眾人直心疼。

等到小寶兒再醒來時,林少穆剛好利用小月亮的暗號,借著姜少言的關系,飛機順利在港城機場落了地,一行人急急趕往港城碼頭。

林少穆打完電話,豎高了領子,跑回了臨時租借的車子。

對十一郎等人說,「最後一班出國的油輪,還差半小時就要開了,我們必須在那之前趕到。」

錦業卻說,「你沒聯系上我家,我小八弟已經幫我們安排了輪船?」

林少穆搖頭,說,「目前咱們只有先到了港口,再打探打探,安全期間要是找不到人,還是先上了船再說。只要離開了亞國到了公海,他們也不好追了!」

眾人商討一翻,都同意了這個辦法。

然而,在他們才行出幾條街時,街上突然出現了架崗哨盤查來往車輛的哨兵。

林少穆趕緊將車停下了,一個親衛兵前去打探消息。

回來後,凝重地說,「這些都是保密處的人,他們接到我們逃往港城的消息,專門來攔咱們的。」

林少穆氣得直抽,「該死的,劉四舟那個混蛋,簡直陰魂不散。」

錦業別嘴,「听說他還是你的部下,這混蛋說來也算是你訓練出來的,林處,什麼叫自食惡果,自作自受,你丫都給咱們做了回精彩演繹,客氣了!」

說著,還故意抱拳一揖,惹出一堆悶笑來。

林少穆一聲低吼,赫紅了臉,「笑什麼笑,現在快想辦法。最後一班船,只剩二十分鐘了!」

眼看著距離不過五百多米的碼頭,眾人心焦急了。

錦業又拿出黑龍鏢,說要找當地的黑龍組幫忙。

可是現在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候,後面車上的弗雷德突然下了車,眾人奇怪,看著弗雷德一邊理著衣領,一邊大步闊手地走向了崗哨兒,不知道他跟哨兵說了什麼,還從懷里模了個什麼證件,在那哨兵面前一晃,那哨兵竟然十分恭敬地立即跟他行了個禮,打開了鐵刺欄。

弗雷德走了回來,朝他們揮了下手,表示跟在他後面一起走,就上了車超過了他們。

于是,在一頭霧水之下,他們竟然又逃過一劫,終于到達了碼頭。

事後,好奇的林少穆和錦業問起此事,弗雷德冷冷地扯了扯唇角說,「我只是給他們亮了一下偽造的盟軍軍官證件,說有秘密任務執行,他們就相信了。」

這讓林少穆心里嘔得想吐,一直知道本國的官僚主義嚴重,小蘿卜丁兒一踫到什麼大官,就嚇得連基本的辨識能力都沒有了,這方親眼見識到還真是有些汗顏哪!

這個時候,錦業趕緊找到了掛著黑龍組標志的地方,托了黑社會的強大勢力,立即買到了最好的頭等艙船票。

拿票時,那頭目不由多問了一句貴姓,錦業報名兒後,對方低叫一聲。

「您就是四爺?您家的大船不是停在那邊兒,您還買票……哦呵呵,明白明白,爺們兒嘛,哪個不是家中紅旗飄飄,家外彩旗不倒。」

錦業這方听到前半句,就被驚了一跳,哪管得了那人後半句的曖昧調侃,朝那人指的方向一看,就在他買票的大油輪後方,正停著一艘高達五六米,個頭也並不小的油輪,他一眼就看到了甲板上正翹手盼望的妹妹錦紜。

而錦紜身邊,還有一位穿著白色水手服的金頭發大個子,不是馬克又是誰!

乖乖的家伙,真是踩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終于找到組織了!

當輕悠和亞夫被送上軒轅家的油輪時,眾人喜極而泣,擁抱在一起。

小寶兒撲進外婆懷里,又哭了起來,「外婆,外公,爸爸媽媽一直醒不過來,小寶兒怕,嗚嗚……」

這時,兩個中年人提著藥箱子就進了房間。

「小寶兒,別哭啊,讓艾伯特叔叔和安德森叔叔,看看你爸爸媽媽的情況。」

沒想到,兩位大醫師神父竟然也在船上。

後來,大家才知道,這也是織田亞夫為輕悠安排的,只是沒想到,這一安排竟然救了他自己一命。

船艙里進行著緊張的搶救工作,大船起錨時,卻又踫到了大麻煩。

「停,通通給我停下,再不停我們就開槍啦!」

沒想到,劉四舟竟然趕到了碼頭,第一個就瞅準了軒轅家的大油輪,派人沖上了甲板,一下就有幾十把黑槍對著甲板上的水手,立即有人沖進了駕駛室,將船長給押住了。

馬克生氣地上前理論,也被劉四舟給一巴掌推開。

此時,劉四舟頭上綁著繃帶,一直猛打噴嚏,之前被小寶兒的催淚彈給催的,他剛巧對胡椒特別過敏,這一路打了幾百個噴嚏,差點兒沒把他的小命給噴掉。

「通通給我靠邊站,我懷疑你們的船上窩藏了出逃的東晁高級將領。給我搜,任何地方都不準放過!」

錦業氣得要出頭,可他之前跟劉四舟斗過,不能出面。

而之前所有與之交過手的人,都不得不藏了起來。

軒轅瑞德帶著長子,還有油輪的主人小八軒轅承翔,向劉四舟提出了抗議。

「軒轅老先生,對不起,我這是執行公務。你即是國民政令獎勵的榮譽商人,可是你卻在祖國最需要你們這些商人搞新國家建設的時候,舉家移民去國外,真是件令國人不恥的行徑。」

「大公子,不好意思,就算您跟財務部長是好朋友,可這是涉及到我們的國家安全,現在誰不知道你們家七姑娘跟那個東晁大元帥狼狽為奸……」

小八承翔一听,上前擋住了劉四舟的腳步,沉聲怒喝,「對不起,劉先生。你沒有真憑實據,就請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我這艘船是在英國注冊的,而且,現在港城還是英屬。現在東晁人被你們打跑了,我們做為英國公民在這里享有基本的公民權利,私有財產不受侵犯。

如果你要搜船,就請拿出亞國政府征得英國大使館同意的搜索令,那麼我這全船上下可以隨便你搜。否則,我就可以告你侵害我們的私人財產,也許您丟得起這個臉,但是不代表你的上司,以及您上司的上司,就真的丟得起這個臉,跟咱們打這場國際官司!」

軒轅承翔一聲令下,突然從船艙下涌出一批帶槍的保鏢,立即就和劉四舟的人杠上了。

劉四舟氣得滿臉扭曲,想要硬闖,卻被身邊的副官給制止了。

正在這時,一道高傲的女聲插了進來,「誰敢未經允許,就搜我英國貴賓的船?」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瑟琳娜公爵夫人,她穿著一身華麗的蓬蓬大擺裙,打著小洋傘,風姿卓越地走了上來,目光不屑地掃過了瞬間變得目瞪口呆的劉四舟。

連個正眼也沒給,就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軒轅先生家是我們英國皇家特別邀請到英國,做紡織行業交流大會的尊貴嘉賓。早前已經向你們的姜大總統打過招呼。這可是咱們兩國近百年來,第一次進行友好的行業交流,這有多麼重要的意義你懂嗎?要是得罪了我尊貴的客人,你丫頭上的烏紗帽就等著洗白玩完吧!」

最後這幾句,當然是輕悠教好友說過的地道亞國話。

劉四舟又急又氣,又無可耐何。

然而,這一炮聲音還沒歇下,大海里就響起了一串嘹亮的汽笛聲。只見一艘戰艦從海面上迅速駛來,船頭上負手而立著一位英姿勃勃的將軍,白色的軍服,白色的軍帽,在藍天白雲下,聖潔,又莊嚴,讓人不由肅然起敬。

姜愷之的到來,無疑為這場爭論做了最後的結案陳詞。

「劉處長,我是代表大總統,特地來送公爵夫人,以及軒轅先生到英國參加紡織品交流博覽會。本將以名譽保證,這船上都是我們亞國最頂尖的紡織行業專家,要是你堅持要搜,卻搜不出人來的話,會引起什麼樣的外交爭端,可不是你一人能擔待得起的。」

也不管劉四舟是什麼臉色,姜愷之給下屬打了個眼色,多余的人立即被清理了出去。

劉四舟恨得不行,他哪里知道自己追殺的到底是哪位東晁大將,一悶頭地想立軍功,當看到軒轅家的大船時,他雖有些猜到,可是畢竟追了這麼久,要他立即放棄根本不可能。他也沒料到,這家人的後台那麼硬,竟然連英國公爵夫人和國民政府海軍總司令都撬得動。

現在,他可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追了半天的軍功到頭來得罪了一大圈兒人,這回烏紗帽可掉定了啊!

……

終于,軒轅家的大船安全駛離港口。

看著遠遠離去的大船,瑟琳娜轉頭問姜愷之,「大將軍,你可真舍得啊?」

姜愷之目光拉遠,淡聲道,「有舍,才有得。只要她好好的,我們終有見面的一天。」

瑟琳娜口氣直發酸,「輕悠就那麼好?憑你堂堂亞國第一海軍元帥的身份,真不想再找個女人照顧你一生了?」

姜愷之看了眼三八兮兮的女人,說,「憑夫人您堂堂大英帝國貴族公主的身份,也該找個好男人照顧你一生。」

瑟琳娜癟癟嘴,心說,這些亞國男人怎麼都那麼悶騷陰損啊!不好玩。

哼哼一聲,轉身走人。

白衣白帽的男人,卻站在碼頭邊,望著大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動。

輕悠,能送你這一程,我還不算太沒用吧!

那天你離開時,也叫我找個女人過日子。

可是,你知道嗎?

我不想將就,我也是男人,我的要求也很高,我也想像織田亞夫一樣,照顧自己最愛的女人,一生一世。

……

大船上

直至深夜,艾伯特和安德森終于出了船艙。

那時,小寶兒正睡在外婆懷里,明明已經睡著了,卻不知為什麼,或者真是親人之間的感應,他一下就醒了。

揉揉眼楮看到兩位外國叔叔,立即跳下外婆懷懷,撲到兩人腳下,急問爸爸媽媽的情況,仰起的大眼楮里,立即蒙上了一層水霧,心疼得眾人都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安慰。

「幸好有那件防彈背心的保護,你爸爸媽媽身體上沒有受致命傷。你媽媽已經渡過危險期,只要醒過來,就沒問題了。只是,你爸爸……也一樣,你可以進去看看他們,暫時不要吵他們。」

「謝謝艾伯特叔叔,謝謝安德森叔叔,我去看爸爸媽媽。」

小寶兒強打起精神一抹眼淚,立即跑進了船艙,當他看到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父母,還是害怕得直掉眼淚,他一逕告訴自己,織田小社,別忘了爸爸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不準哭。

他吸了又吸鼻子,輕手輕腳走到兩張床中間,輕輕將爸爸媽媽已經被包扎好的手,握在小手里。

眾人看著他的模樣,都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小綠端著一個小板凳悄悄進了屋子,坐在小寶身邊。

悄聲說,「小寶哥哥,別難過,小綠陪你。神父說,上帝會保佑他們的。我爸爸媽媽告訴我說,你媽媽當年救過她,你爸爸當也年救過我爸爸,你還救了我。你們都是大好人,上帝會保護大好人的。」

然後,小木頭和小月亮也悄悄模了進來,默默地陪在好友身邊。

小寶兒點點頭,乖乖地坐在父母身邊,等待奇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幾個孩子們就睡在一堆。

大人們為他們掩上被子。

清晨,船外一片風平浪靜,海鷗的鳴叫聲飄進船艙。

小寶兒突然從夢中驚醒,嚇得大叫一聲,睜開眼。

「媽媽……」

輕悠竟然已經醒了,正在喝三娘喂的粥,她勉強向兒子擠出了一個笑容。

小寶兒激動地撲進媽媽懷里放聲大哭,宣泄忍了整整一晚的擔憂和不安。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亞夫一直沒有醒來。

一連三日,輕悠已經能坐起身來,她其實只是皮外傷,更多的傷害都落在了男人,和那個永遠留在了大坑中的人身上,南雲衛。

原來,南雲衛在戰場上被炸昏過去,醒來後就已經被自己的心月復下屬救回了城,他當時只想找到織田亞夫,救織田亞夫離開。

沒想踫到輕悠和亞夫一起殺敵,不顧生死。炸彈落下時,他就沖了出去,想替織田亞夫擋去沖力,沒想到地面塌陷,大火高騰,他只來得及抱住織田亞夫,就落下了洞。

也就是說,輕悠被織田亞夫保護得最好,只受了一些燒傷,而所有下落的沖力都被南雲衛擋掉了,十一郎夫婦趕到時,就是被他的叫聲吸引過去,才救了輕悠和亞夫。

南雲衛只有一口氣,叫兩人送亞夫和輕悠離開亞國,走得越遠越好。

他一直看到織田亞夫被順利拉出洞口,才斷了氣,那雙執著的眼眸被十一郎合上了。

對此,眾人听後都噓吁不矣。

一邊為亞夫能有這樣忠心耿耿的屬下贊嘆惋惜,一邊又為一直不醒的亞夫擔憂。

在第三個夜晚,黎明時分,艾伯特和安德森擔憂地宣布,要是天亮亞夫還不醒來,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也許**暫時不會死,但極有可能因為之前的重撞擊,傷到了腦子,而變成植物人。

輕悠流著淚,看著亞夫被白布繃滿的臉龐,只露出眼楮和鼻子,嘴巴。

小寶兒听到醫生叔叔們的話,頓時嚇壞了。

他抓著爸爸的手,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爸爸,你醒醒啊,爸爸,小寶兒錯了,小寶兒保證以後再也不調皮,惹你生氣了……」

「爸爸,你答應過要帶小寶去看大海,現在我們就在大海上,你睜開眼看看,好不好?」

「爸爸,你這個大騙子,你明明說好未來還要教小寶練武士刀,保護媽媽。你已經睡了好久好久了,你要再不起來,就會長長鼻子……」

「爸爸,你醒醒呀……嗚嗚,小寶好怕,小寶和媽媽不能沒有你……嗚嗚,爸爸,小寶要爸爸,要爸爸……嗚嗚……」

「亞夫,你醒醒,求求你……別丟下我們……」

大手和小手,同時握住了男人纏滿繃帶的手。

一聲笛鳴,太陽從東邊的海平線上,一躍而出。

窗口里落下一縷陽光,正好投到男人緊閉的雙眼上,打亮了那長長的睫毛,宛如清晨舒展羽翅的蝴蝶,輕輕抖動了一下,悄悄打開了希望的大門。

「爸爸……」亞夫!

「少主。」

「殿下。」

一聲聲呼喚,一聲聲痛哭,無法放下的牽掛,無法舍下的愛戀,終于讓奇跡降臨。

「……寶兒……」

男人睜開了眼,幾乎用盡了的力氣,他終于回來了,回到他難于割舍的寶貝們身邊。

這一刻,幸福的陽光撫過緊緊相擁而泣的家人。

笑容回到每個人臉上。

祝福響起。

這一刻,所有的苦難,終于結束。

這一刻,幸福的未來,向他們招手。

這一刻,新的旅程正式開始。

天很藍,風很輕,愛意纏綿,不離不舍。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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