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婚撩人 074米 火哥的生日禮物——

作者 ︰ 姒錦

「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哎好風光,青山那個綠水哎多好看,風吹那個草低哎見牛羊。高梁那個紅來哎豆花香,萬擔那個谷子哎堆滿場……」

一首旋律優美,節奏明快的《沂蒙山小調》曾經牽動過多少人的心?

八百里沂蒙大好風光就被一曲小調表示得淋灕盡致,革命老區,承載著多少熱血軍人的血和淚,光輝著一代代的中國人。

興許是上天也為石頭流下了淚,飛機抵達臨沂的時候略有晚點,所以當連翹和舒爽再乘著大巴車轉到石頭家鄉所在的X縣時,已經是下午五點。

雨後的陰天,並沒有彩虹,像是應了二人的心情,陰暗暗的,灰蒙蒙的。

一到X縣,帶著簡單行囊的兩個人沒有停留,直接打了輛車去了X縣革命烈士公墓。

所謂革命公墓,也就是英雄冢,是每一個軍人最光榮的歸宿,也是每一個軍人家庭最沉痛的殤。

連翹二人來之前曾經了解過,回到家鄉後的石頭正是安息在這里。

出租車在革命公墓前不住處停下,下了車一望,這公墓建在山下面,金秋十月,正是涼風習習時,秋風,落葉,漫天金黃,遍地蕭索,寓情于景總是讓人不免有些感傷。

和其它的公墓便沒有什麼不同,在這個公墓的門口有一條小街,小街上照樣兒有賣花圈的,賣黃燦燦的菊花的,也有賣其它祭祀用品的,也不吆喝,都守著自己的攤點兒,走近了才用純樸但听著有些晦澀難懂的方言詢問。

「妹子,買點啥,俺家的價格公道……」

「俺」這個字,可以說是沂蒙人的標志性語言,但這個俺字一入耳,連翹鼻子立馬就酸了——

這俺字是石頭最典型的語言特征,拉起家常來,說起他的家鄉沂蒙山,幾乎句句兒都帶上一個「俺」字。

腦子里自然而然的就浮現起他口中那圍繞崮里村莊的悲喜,那蕩漾著流水般的幼時光陰,那一茬茬光蛋子的孩兒們在飛濺的水里嬉戲不願上岸的夏天……

看著那鮮艷的菊花,舒爽覺得特別刺眼,想著那花兒再鮮艷裝裱的不過是逝去的生命,她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從包里拿出皮夾,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大叔,我們買最貴的花圈,最漂亮的雛菊。」

「中,中啊,俺家的都是最好的!」

沂蒙大叔接過錢將東西遞到了她的手里,那臉上的笑容透出來的樸實感又忌是三言兩語說得明白的?

抱著那沉甸甸的花束,舒爽的眼淚開始滴落了下來,像斷了線兒似的,澆打著那黃燦燦的雛菊。

其實,她自己都他媽知道這些事後功夫根本一點兒用都沒有,就算她包了所有的花兒,石頭也回不來了!

看著那離著自己近得不行的烈士公墓,舒爽覺得自個兒的腿像是灌了鉛,每走一步都沉甸到了不行,心情壓抑的她甚至沒有看清腳下的殘磚,差一點就被絆倒。

「爽妞兒,姐妹知道你難過,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就得擔著,絕對不能倒下,知道不?」

一手拿著花圈,一手攙著舒爽,連翹挺心疼石頭的,可是對于既定的實事活著的人除了承受之外,只有選擇更加堅強。

實事上,舒爽心里的疼,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人情債這種東西,一旦欠上了,就是一輩子的高利貸,怎麼都還不清的。

……

走進烈士公墓,一排排青翠欲滴的松柏樹首先映入眼簾,將這種莊重又肅穆的氣氛渲染得更加悲嗆,石頭的墓地不太起眼,在比較邊角的地方。

連翹尋思著,這石頭的地兒多像他這個人,憨厚,樸實,就是一個泯然于眾人中的兵,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他卻能義無反顧,毫不猶豫的用他最最淳樸的軍人靈魂去祭奠那面軍旗。

原諒她吧,這一刻她真的發酸了,想起了小時候老師逼著自個兒背的魏巍的那篇《誰是最可愛的人》……

我們的戰士,他們的品質是那樣的純潔和高尚,他們的意志是那樣的堅韌和剛強,他們的氣質是那樣的淳樸和謙遜,他們的胸懷是那樣的美麗和寬廣!

那不是唇舌璀璨的文人的阿諛,也不是時代宣傳主旋律的奉承,那是人民解放軍戰士用血淚抒寫的精神。

誰是我們最可愛的人呢?我們的部隊、我們的戰士,他們是最可愛的人!

思及此,連翹的心中陡然燃起一種身為軍人的激蕩,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火哥的感覺了,如果將來有一天,她也面臨了這樣的情況,她也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保護戰友的生命安全。

這一刻,她不再覺得自己入伍是被動的了,她覺得自己作為一名人民解放軍戰士,她很光榮!

很多年以後,當連翹扛著黃燦燦的二杠三上校肩章,親歷了大小戰爭無數的時候,很多兵蛋子都喜歡私下議論她,說她一個女人不像女人,怎麼什麼事兒老擋在前面。

她總是笑笑不答,每當這個時候,她腦子里都會是這個憨厚得說著一口方言的石頭,他用他的生命,給連翹上了她人生中極為重要的一課,那就是一個軍人,首先要有的是軍魂!

凝視著碑記上那張笑得憨憨的照片,想著長眠在此的戰友那掩埋在過去時光的音容笑貌。

她倆的心,已經完全潮濕了。

將花圈和雛菊放到墓前的石階上,舒爽早已經蹲在那兒就開始哭得泣不成聲。

連翹的眼眶泛著淚,卻再沒有滴落,一種從心理翻涌的激動,讓她陡然立正,右手有力的揚起,小小的身子直挺挺的立于天地之間,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許久,都不曾落下手。

「石頭,好樣兒的。」

這一刻,連翹像是升華了一般,竟也看透了生死,火哥說的對,他們是軍人,這是他們的命。

他是他的戰友,她為他的犧牲而痛心,卻也為他的勇于犧牲而自豪!

而此時的舒爽,並沒有連翹那麼高的軍人覺悟,石頭在她的心里,就是她的恩人,她的親人。

她只想為他做的更多,她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斷線,將國人祭奠和緬懷親人的方式都一樣不落有條不紊的做著,每一步的仔仔細細,生怕是出了紕漏。

「爽妞兒,好了,走吧,不要打擾他休息了。」

連翹的語氣听上去太過平靜,將滿臉是淚的舒爽蒙了一下,抬起頭來望她,哽咽著︰「連子,我腦子里總是一遍一遍的回想,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說……石頭他會原諒我麼?」

「相信我,石頭從來沒有怪過你,如果再發生一次,他還是會救你。」

連翹此時像是無比的理解石頭的思維了,作為一個經過特訓的紅刺特種兵,沼澤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他之所以選擇那麼做,一定是無怨無悔!

如果此時這件事擺在她的面前,她也會一樣!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有一些東西總是放不下去……我也不知道為啥……」說著噎著,舒爽望著那石碑上的照片,眼眶里的淚水越滴越多。

靜靜地凝視了半分鐘,連翹緊抿著唇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他,眸光沉沉浮浮間,其實也是一顆潮濕的心,但她這時候卻再也哭不出來了,死者已矣,存者堅強,才會讓他的死更有意義。

倉央嘉撒說︰三步兩步便是天堂,卻仍有那麼多人,因心事過重,而走不動——

大概,就是爽妞兒這樣的吧!

凝視著那松柏,她扶起不斷抽泣的爽妞兒,「走吧,要不然天黑趕不到石頭家了。」

「嗯……嗯……」

低低抽泣幾聲兒,舒爽這一哭倒是把連日來為了這事兒所產生的所有憂思都傾瀉了一遍,擦干淨臉上的淚水,緩緩地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長眠的戰友,出了公墓。

正要走出公墓大門兒時,突然听見一陣陣人聲嘈雜,還有整齊劃一的軍靴踩踏聲。

轉眸一看,公墓外邊兒不知道啥時候停著一溜兒的軍用車輛,還有好多士兵把守在那兒,看那陣仗,估模著是哪位首長蒞臨祭奠烈士。

一邊兒往外走,連翹一邊往那兒看去。

公墓是兩道拱門的設計,她倆出來的是右門兒,往旁邊一看,晃眼間一個人影就從左邊兒進了公墓——

「連子!咋了?」

眼眶紅紅的舒爽奇怪她干嘛怔在那兒,啞著嗓子問她。

「沒……咦,我咋覺得那個人挺像火哥的?」

連翹低低的說著,像和舒爽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一听這話,舒爽到是難得的咧了嘴︰「是你太想人家,眼花了吧?」

搖了搖頭,連翹覺得是有些不太可能,于是挽著舒爽的胳膊就繼續往外走,走了幾分鐘,然後她突然又頓住了腳步。

「不對……我怎麼可能眼花?」

話一說完,完全不等舒爽回應,轉過身就拉著她腳步急促地往公墓里去!

「連子,慢點,急啥,你男人又跑不了……」

舒爽有些跟不上她的腳步,看著她那急切的樣子,心里不禁暗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道理,這姑娘還不知道自己有多稀罕人家吧?

可是……

這回再進公墓往石頭那邊兒,路上就有把守的士兵將那條道堵住了,不準她倆過去……

「同志,我找人……」

站得筆挺的士兵瞟了穿著便裝的她倆一眼,剛正不阿地回答︰「不行,首長來給烈士掃墓,不許陌生人靠近。」

「我就找首長!」

「我們團長吩咐了,不許打擾首長!」說完,那倆個士兵索性不理她了,但是怎麼都不放行。

拉了拉她的衣袖,舒爽搖了搖頭,「等等吧!」

連翹無語,可是除了等待還能怎樣?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兒一行穿著軍裝的人才出來。

一眼她就瞧到了人群里那個分辯率特別高的老大,揮了揮手︰「火哥……」

可是正和別人說話的男人不僅沒有听見,反正從旁邊那條道兒直接就繞著往外走了!

這一下,連翹急了!

都沒管旁邊看到了衛燎直發愣的舒爽,顧不上原本也沒有的女人矜持,撒開腳丫子就奔了過去,雙手捧在嘴邊大喊了一聲兒。

「邢烈火——」

吃女乃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想讓人听不見都難,四周倏地就寂靜了。

那邊的男人停住了腳步,陪行的眾人頓時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都知道太子爺出了名的脾氣不好,那女的是誰,敢直呼其名?

沒錯兒,那邊兒的男人正是火鍋同志,听到這麼驚天動地的一聲兒,他轉頭就看到那小女人雙手叉在腰上對著他微笑。

心里一股暖流涌過,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招了招手︰「連翹!?過來——」

在這兒看到火哥,連翹打心眼兒覺得巧,眼楮亮晶晶地掃視著他,那眼神兒,漂亮極了……可是,卻沒有听話的過去,因為她看她男人看傻了。

抿了抿唇,邢爺快走了幾步自己過來了,拉過她有點涼的小手兒,不禁有些埋怨,「到這兒來,怎麼也不說一聲?」

「你不也沒說麼?」

仰視著板著臉的男人,連翹的語氣很柔和。

嘴角微微一牽,邢烈火沒笑,但連翹卻知道他沒有生氣。

彼此的心思其實都一樣,都回避著讓對方去想這茬難過的事兒,可是卻又約而同的做了同樣的事兒。

冥冥之中的天意,大抵既是如此。

緊了緊她的手,邢烈火攬著她的腰轉過身來對那一眾目瞪口呆的人介紹︰「我夫人。」

這麼正式!?

輕咳了一聲兒掩飾尷尬,連翹沖大家一一微笑點頭示意後,就沖一直站在原地發愣的舒爽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瞟了眼凝著臉的衛燎,舒爽有些扭捏地走了過來,同邢烈火問了聲兒好,壓低著聲音問連翹,「咱們要跟他們一道兒?」

「一會兒問問他們的行程吧!」

「不用問了,一起吧。」抓緊她的手,邢烈火率先往公墓外走。

舒爽無奈地跟著,衛燎面色沉重。

來沂蒙的時候,邢烈火二人並沒有想到要驚動任何人,哪知道直升機剛抵達軍用機場,機場里齊刷刷地站在了一溜兒的人在那兒接機,X軍區X團的領導們都親自到站迎接,把場面搞得無比之大。

搞半天才知道原來是機場方面接到他飛機停靠的消息後,一著急就往上匯報,這一匯報事兒就搞大了,原本簡單的私人事務,變成了例外公事,一大幫子走哪兒都接待著,團長政委親自陪著。

老實說,他非常的惱火。

可是盛情難卻,這些人雖然有些官僚,但到底還是好意,沒法兒,他只得先實打實的到他們的駐地視察了一番。

老實說,查看之後發現,這邊兒駐軍的條件確實比較艱苦,或者說和京都那兒的比較來,艱苦了許多。

這麼一來,他心里就明白團長政委的用心良苦了。

這會兒,一行人出了公墓的大門,邢爺被眾星捧月般大句小句的恭維著,臉上卻繃得沒有半絲兒表情,似乎是習以為常了,既不冷也不熱。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後,他便婉轉地回拒了軍區領導要陪同探望烈士家屬的心願。

「借倆車代步就成,如果有需要我再找你們。」

「那成吧,感謝首長百忙之中還到基層來指導工作。」團長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言語間很是感動。

客氣回握著他,邢爺準備告辭了,「這次來得匆忙,時間太緊,就不再叨擾各位了,至于你們團的情況,回京都後我會向軍委請示,酌情為基層官兵改善條件。」

那團長感動得直點頭,「謝謝,謝謝,我代表全團的官兵感謝首長的關心。」

「客氣,應該的。」邢烈火一一和他握手告別,其實這兩位的軍餃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平日里接觸軍方高層領導的機會並不多,這次太子爺親自到地方‘欽差視察’,他們一個方面小心翼翼的伺候,另一方面就是想利用機會改善條件。

整個過程,衛燎除了跟那幾位握手告別,半聲兒都吱。

就這樣,連翹連X縣的街道都沒有看明白,就上了那輛駐軍X團給留下的軍用吉普車直奔石頭的家鄉——X縣有名的貧困地兒梵花村。

這兒沒有外人,所以衛大隊長自覺自願地承擔了司機一職,由于火哥一上車直接抱了連翹就坐到了後排去了,舒爽再怎麼也不好意思去當人家的燈泡,只好選擇了坐在副駕。

這一下,兩個人,氣氛噎凝了,正如他倆說好的,彼此當做陌生人。

一路顛簸,車窗外,滿樹是柿子,滿地是紅薯,看著這一切,特別能感受到八百里蒙山沂水的鐘靈毓秀——

而後座上,由于車顛來顛去,連翹索性歪在火鍋身上讓他抱著,這樣穩當。

半眯著眼楮瞧著爽妞兒,她心里其實一直在琢磨著她跟衛大隊長這事兒該如何收場?這些日子以來,爽妞兒心里裝著人家她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人間小媒婆也不是那麼好做的,插手的結果要是花好月圓倒也罷了,要是弄得雞飛蛋打不得被埋怨一輩子啊。

四個人,各懷著心思,好半晌都沒有人說話。

最後,還是邢爺打破了僵局,輕輕揪了揪小女人滑膩膩的臉蛋兒,問︰「睡著了?」

其實他心里正對這鬼丫頭的主意正鬧心。

從京都到沂蒙,這東西的個人主意大得很,那翅膀硬實得真敢上天入地的。

可矛盾的是,他以前是希望她成為一個這種人的,而現在,他卻希望她只是一個躲在自己羽冀下避風擋雨的小女人。

睜開眼望著他,因為前面有兩個大燈泡的原因,連翹沒有表現得像平時那麼膩歪,「沒有,我只是在想啊,咱們去了石頭家,該做些啥?」

「你覺得呢?」

這時候車開過一斷陡峭的山路,車內的人來往晃動著,邢爺瞟了前面一眼兒,索性就將她了抱起來放到腿上,免得她磕磕絆絆的。

「送錢,送物,做事,安慰,無外乎就這些了……可是……」

說到可是,她就停住了,半晌兒可是不出來。

小臉仰望著他,那迷惑著想問題時的模樣兒特別的逗人稀罕,望著這樣的她,邢爺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揉她的臉蛋兒。

「說說看,可是啥啊?」

連翹拂開他弄得癢癢的手,表情很嚴肅︰「火哥,有錢人和上位者們,最喜歡干的事兒就是到貧困的地兒,高高在上以施恩的姿態撒幾個小錢,買個良心,或者做一些有名無實的事情,然後拍拍一走,人家該窮還是窮,沒有半點兒改善到生活,完全沒有意義,話說,我們來的目的是什麼?」

「繼續說。」望著她頭頭是道的分析,邢爺的目光越發爍爍,意味不明。

「為了讓她們過好沒有石頭的生活,是金錢和物質能給予的麼?人都不在了,給再多的錢又能彌補什麼呢?所以,咱們得以精神為突破口。」

「精神?!」

「沒錯!」

「你是怎麼個想法?!」

望著前排的兩張苦瓜臉,連翹同志突然坐直了身子附到火哥的耳朵邊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

拍了拍她的後腦勺,邢爺沒有回答,但是她知道,這表示他認同。

——

沂蒙老區,傳說中「鄉鄉有紅嫂,村村有烈士。」而那句耳熟能詳的沂蒙精神更是響譽全國——

最後一口飯,做軍糧;最後一塊布,做軍裝;最後一個兒子,送戰場……戰爭年代,沂蒙的老百姓百萬人民擁軍支前,10萬英烈血灑疆場的歷史功績被永恆的載入了史冊,因此,這是孕育了眾多革命英烈的神聖的土地,是一片讓人肅然起敬的紅色的沃土。

而梵花村正是老區中的典型,位于沂蒙山區月復地的一個小山村,由于離城市較遠,交通不太便利,所以在近年老區經濟突飛猛進的時候,她都還是X縣比較貧困的山村之一。

被車搖得迷迷糊糊,軍用吉普已經駛入了梵花村。

這時候,天兒已經完全黑了,衛燎將車停在了山腳下,準備在這兒向當地的村民打听一下石頭家的具體地點。

不得不贊揚一下,沂蒙人都超級熱情,看著他們四個城市的青年男女,好些老鄉都好奇的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解釋了半天,雜交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才知道原本石頭家住在山頂上,而要上山,只有一條山路,完全無法通汽車。

一個半大點兒的小伙子自告奮勇的拿著手電頻就帶他們上山,各種作揖謝過,四個人跟著那小伙兒沿著那條山路磕磕絆絆地上了山,山路極其難走,但除了舒爽之外,三個特種兵外加一個當地人,都沒有問題。

雖然知道他小媳婦兒是個厲害的,但火哥還是一路上緊緊拽著她的手,腳跟腳的沿著山路往上爬。

而另倆人呢?

看著舒爽氣喘吁吁,累得直喘氣兒手腳並用往上爬的樣子,衛燎嘴里未發一言,但還是大男人地伸出手去拉住了她。

這黑不溜秋的晚上,萬一滾到山下,他不敢想象……

看到他伸過來的手,舒爽略微一愣,也沒矯情的拒絕,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

當她那時手放入他掌心里,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手微僵了僵,然後緊握——

一路上,就這麼手扣著手,往山上而去。

挺長一段山路,幾個人用了30分鐘左右就到了。

山頂有好幾戶人家,還沒到地兒,遠遠地便有雞犬聲來來去去,而石頭家的小院外是碎石塊兒砌成的圍牆兒,估模是听到了腳步聲,里面的旺財‘旺旺’直嚷嚷——

送他們過來的小伙兒撓了撓頭,扯著嗓子就喊︰「石媽,家來客了,俺給你領來了,快開門兒——」

咕咕咕的雞鳴……

旺旺旺的狗叫……

再伴著‘吱呀’聲後,破舊的小木門兒從里面打開了,來開門兒的是石頭媽,揉了揉雙眼,沒看清楚來的人,到是听到了那小伙兒的聲音。

「狗盛兒,大晚上的不睡覺,你瞎叨叨啥咧?」

「俺給你領客來了,石媽……」站在前面的小伙兒扯著嗓子就吆呼著。

這時候,石頭娘才終于看明白了門口的‘貴客’,在京都她是見過的,知道是兒子的首長,鼻頭酸了酸,趕緊就打開了門兒,熱情地招呼︰「首長們咋這麼大老遠的來了,還沒吃過飯吧。」

「姨,我們來看看你們……」

幾個人迎進屋,將剛才在縣城買的東西都放在了壟上。

四下打眼兒一望,石頭家條件確實不太好,家里的電器除了那台看上去像80年代的黑白電視,恐怕就只剩下那盞瓦數不太高的電燈泡了。房子很低矮光線很暗,牆壁上還有些許裂縫兒,讓人擔心會不會隨時崩塌。

這一切,看得人忒心酸。

石頭參軍多年就回來過兩次,不過每月的津貼都如數寄了回來,他家里都自己種菜吃,一個月能吃一次肉就不錯了,因為買肉得下山走老遠,石頭媽身體不太利索,耳朵也不太好使,所以除非必須一般都不下山。

石頭娘搖頭嘆著氣兒,嘟嚕嘟嚕地說︰「俺家石頭有福,首長們有心了,餓了吧,俺給烙幾個餅去。」

這時候,石頭女乃估計是听到了聲響兒從堂屋出來了,老人年齡更大,但身上還是有著沂蒙人的品性——善良,熱情。

瞧到眾人就咋咋呼呼的嘟囔著吼兒媳婦兒︰「哎呀,俺說石頭他娘,你還愣著干嘛,別耽誤工夫了,首長來了,還不快去把俺家的雞仔兒給宰了啊。」

「好的娘,俺馬上去……」听到老娘的話,石頭女乃直奔屋外的雞篷就要去。

瞧這動靜兒,感動得四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連翹搶先一步過去拉住了她,好說歹說才阻止了她拿家里的牲畜開刀的熱情,不過就是,彼此交流起來實在太過困難,由于耳朵不是太好了,跟她們說話得用吼的,而且因為語言的限制,得重復很多遍才能彼此明白對方的意思。

「啊。牲口麼,殺了還有,石頭這些年寄回來的錢不少,還有那麼一大筆撫恤金,夠俺娘倆過後半輩子了,買了豬仔兒,又添了幾只羊,日子啊,越過越好了。」

說起石頭,他女乃女乃那滿是皺紋的手就來回的在牆上那石塊兒上蹭著,唉聲嘆氣地嘴里全是說組織好的,瞧著老人這樣兒,連翹那感覺就是革命時代的沂蒙人的精神。

幾十年的文化傳承,到了如今,他們還是這樣的善良,家里孩兒出事了,不怨不怒,反倒感覺組織上的照拂……

這天晚上,吃著烙餅兒,靠在石頭塊的牆上,四個人靜靜地听著石頭媽和石頭女乃講梵花村的紅色革命歷史,講石頭他爺爺參加過的孟良崮戰役,講這八百里蒙山沂水間發生過的英雄故事。

當講到戰爭時期,那個提著搶的職業狙擊手,提著槍帶著他瞎了眼兒的媳婦兒在麥田間里迎著風邊走邊唱《沂蒙山小調》的時候,連翹的眼楮又濕了。

「火哥!」她突然小聲的喊了聲。

「嗯。」邢爺輕嗯了聲兒。

「感動不?」

「嗯。」又是嗯了聲。

「你說要是我也瞎了,你會牽著我的手給我唱歌不 ?」

「能想點兒好的不?」

「火哥……」

她又喊他,倒很執著。

這次,瞪了她一眼,邢爺不理會她。

咯咯咯——

他沒答,雞答了。

沂蒙的雞很勤奮,比其它地兒都起得早,直到叫第三遍了,老人才撐不住了止住了話兒,安排四個年輕人在自家床上去睡。

她家就兩張鋪,他們睡了老人可怎麼睡?

都是當兵出身的,給女人打了個地鋪讓她倆睡,兩個男人就靠在牆上睡個囫圇覺。

莊戶人起得早,似乎剛一閉眼,那娘兒倆就又起來了。

幾個人趕緊爬起來,洗漱用水的時候,才發生她們家的飲用水是不太方便的,家里連口壓井都沒有,得到挺遠的那個政府投資尚未完工的蓄水大壩那邊兒去挑。

知道舒爽和衛燎那點兒心結,火哥和連翹也不爭活兒干,讓他倆急著表現。

他倆就拿個條凳坐在門檻兒邊跟石頭媽和石頭女乃叨叨著聊天,邊看著衛燎這紈褲子弟挑著空桶去擔水回來,看著舒爽用女敕白的小手兒仔仔細細的替他們打掃庭院。

連翹看著兩個老人臉上的動靜,輕聲問︰「姨,女乃,你們看他倆咋樣兒?」

石頭家的老人沒啥文化,但不代表心里不省事兒,石頭出事兒的原委她倆是原原本本都知道的。

看著那小伙兒小姑娘的表現,還有他倆之間的別扭,善良的人哪能讓自家死去的孩子背負著別人的姻緣在天堂里也不安穩?

「中,中……都是好孩子……」

「姨,讓他倆給你做個干兒干女咋樣兒?」

一听這話,石頭女乃愣了愣,慌忙擺手︰「這……可使不得,他們可都是首長,俺莊戶人哪攀得起啊?」

「您吶,就說願意不吧?您要是點頭,他倆可稀罕著呢!」

抹了抹淚兒,石頭女乃話說得很真誠︰「俺懂得你的意思,大妹子,俺家石頭說來是賤命的人,這麼死光榮,沒那麼嬌怪。」

眼眶紅了,連翹心里酸澀啊,感嘆著這些善良的人為啥總是優于考慮別人,而忽略自己,于是抱著石頭媽的胳膊,小聲央求著說︰「你二老啊,就同意吧。」

動了動心思,石頭媽到底還是點了頭,「……他們要樂意,俺老婆子也中意啊!」

听著他們說話,邢爺就那麼閑適地倚靠在那石頭牆上,一直望著他小媳婦兒不做聲。

這就是她說的精神補償,看著她不遺余力的動作表情,那麼豐富,那麼真誠,看著石頭媽和石頭女乃舒展開來的眉頭,他微微彎起了一個笑容來,然後起身到邊兒打了個電話。

接下來……

衛燎又幫石頭媽牽著她家那頭腿條不太靈便的老牛去干活兒,拽不住的老牛,胡亂奔跑;

舒爽又跟著石頭女乃去放羊,看著這些牲口拉屎撒尿的嗷嗷叫喚,吆喝聲亂成一片;

還有村里的大黃狗上竄下竄的旺旺聲,還有小孩兒們跑來看熱鬧的嬉戲聲,打鬧聲……

一時之間,人聲,畜生聲,聲聲交織,好不熱鬧,這是獨屬于鄉村的音樂!

快到晌午的時候,城里來了大約兩個連的工程兵,扛著家伙把式,帶著領導的指示,將石頭家的不太穩固的牆面兒給重新修整了一遍,抹上水泥貼上瓷磚,雖說還是鄉村風味,但看上去安全多了,又給弄了口鋼管兒井,在屋頂上裝上水塔,這樣用水就方便多了。

到底還是火哥出馬好辦事兒!

沒多久,又有人扛來了一些簡單的家俱家電,都是新的,不算特別貴,但是都適合老人使用,看上去就像一個現代化的家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和諧得融入到這邊自然中舍不得離去。

可是,終究,還是要走了……

臨走之前,石頭媽給他們每人煮了一碗面條,滿滿的一大海碗,碗底都窩著兩顆雞蛋。

很香!記憶里的香!似乎,凡是媽媽都是會煮雞蛋面的。

石頭媽做了媽媽該做的事兒,可是卻拒絕了享受媽媽的權利,不願意接受衛燎提出的跟他們回京都療養的提議。

女人默默含淚,不想傾瀉的淚水落下來,男人低頭猛吃,心里堵得有些難受,走的時候給她們留下了聯絡方式,一遍遍地囑托著照顧身體。

下山時,四個人和送行的兩老照了一張合影留念。

後來,這張照片,一直保存了很多年。

而衛燎和舒爽此行的收獲是,多了一個干媽,一個干媽媽。

沂蒙山,是個好地方,在這兒,保存著最純粹的人性,讓人能自然地回歸到最初的品行中去,尋到在城市的快節奏中迷失了的自我!

總之,她們的物質是貧乏的,但她們的精神是富有的。

——

回到京都後,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既定的軌道。

一眨眼間,又是兩周過去了。

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折騰後,衛燎又重新回到了警通大隊,記大過的處分經討論後取消了,而他的職務從原先的警通大隊長降到了副大隊長,他對處罰結果沒有異議,工作是他熱愛的,至于職務在這個時候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從沂蒙山回來後,他和舒爽再也沒有聯系過,有些東西發生了不能當著不存在,不過,他也再也沒有去找過任何一個女人,竟完全跟過去的生活劃清了界限。

這一點,到是讓人大跌眼鏡,就連他老爸衛司令都欣慰得眉開眼笑,覺得這小子終于想明白了。

……

這一日,是傳說中的光棍節。

下午二點,連翹抱著一大摞文件進了行政樓火哥的辦公室。

正襟危坐的男人注意力全集中在手里的文件上,可是一看到她走近身邊,文件往邊兒上一放,將她撈過來就坐到了自個兒腿上。

如今在這辦公室搞曖昧,火鍋同志是越玩越嫻熟了。

色中惡鬼!眼看某只大手撩起衣服就爬到了身體里模索,連翹不由得月復誹了這麼一句。

然後,拍開他的手,就把文件遞到他面前,「趕緊簽字兒,卜莫愁還等著我呢!」

其實,最近火哥工作夠忙的了,她每次來都糾結地發現,他桌面上的文件從來就沒有松動過,隨時來看都有一種堆積如山的感受,不得不感嘆,看領導也不是這麼好做的。

小兵有小兵的難處,領導有領導的難處。

正尋思間,突然覺得周圍氣壓有些不對勁兒,等他一抬眸,就看到男人那目光里透出冷冰冰的視線來,恨不得把她凍住似的,要多慎人就有多慎人,那抿緊的唇里說出來的話更加冷冽。

「連翹,你沒有話要對我說麼?」

多詭異啊,她怎麼著又惹到祖宗爺了?

「喂,我惹到你了?給我摔咧子……」

「連參謀!」抱著她的身體,邢爺突然往後一倒靠在椅子上,讓她貼在自己胸前,勾起她的下巴,「你真的沒有話要給我說?」

這男人!

連稱呼都變了,剛才還連翹,現在變成了連參謀!

轉念一想……

她將自己的臉兒擺成了最妖嬈的狀態,唇角上揚彎起,越彎弧度越好看,梨渦兒都在滲笑,這是她最近總結出來專門對付這個又冷靜又扭曲又變態的月復黑冰山男的法寶!

「首長,快簽字兒吧,我那邊還等著呢!」

老實說,邢爺屬實挺稀罕她這股子小勁兒的,經常看得心里癢癢,可是今兒他沒心思,火都快噴出來了,冷冷哼了一聲,「沒良心的東西!」

「有事兒說事啊,不帶人身攻擊的!」連翹將自己的笑容完全綻放著,嘿嘿,怕他不認栽!

「知道今兒什麼日子麼?」

日子?!光棍節啊!

可是這跟他有關系麼?他丫一個有家有室的男人,難不成還要得到光棍節的祝福?

觀察著他的臉色,連翹暗暗思忖著,覺得這頗有些耐人尋味兒啊?

挺認真地點了點頭,她正色道︰「火哥,丫挺有才啊,說吧,要怎麼過?」

「那得看你!」

看她?還真要過光棍節?

眼角直接就抽了,愣了愣,連翹尋思著話里的毛病︰「邢烈火同志,你堂堂一個革命軍人,還要過光棍節?丟不丟人?」

光棍節?!

操!他有老婆過什麼光棍節?

小妮子真不知道假不知道?總之,邢爺嚇點兒氣得吐血,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想爆打她一頓的想法,板著臉說︰「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今兒是什麼日子?」

看著他如此陰鷙的眼神兒,還有眼神里那狼氣森林的黯芒,除了感覺到危險之外,連翹總算還是猜出點兒苗頭了。

難道,是這家伙過生日?

眉梢一挑,她特想逗他,于是皺著眉苦惱地搖頭︰「中秋國慶都過去了,除了光棍節,想不出來……」

「你……」從她那狡黠的眼神,邢爺就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扶住她腰間的手猛地一緊,狠狠地將她壓到自個兒懷里,惡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老子要吃了你!」

「嘖嘖,原來知道自個兒是禽獸呢?」

享受著和他逗嘴的樂趣,但連翹也不會真和壽星過不去,抻掇了幾句也就放柔了語氣,雙手捧著他的臉吻了一下︰「好啦好啦,邢烈火同志,祝你生日快樂!」

好吧,因為她是一個從來不過生日的人,所以也不太注意去記別人的生日。

從她爸過世,她媽出走後,多少年都沒有過生日了。

將她一條腿拉過來跨坐在自個兒的腿上,以一種很容易被和諧的姿勢擁抱著,邢爺大喇喇的索要禮物。

「知道了吧,送我什麼禮物?」

「你想要什麼?」

「你懂的!」用力擠壓著她的身體,讓彼此緊緊的貼在一起,緊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咳,不純潔啊,不純潔!

看著邢爺這一副流氓樣兒,連翹當然知道他想要什麼,曖昧地扭了扭身子勾他火兒,「說說唄,我不懂!」

眉梢微挑,邢爺完全無視她裝貓吃象的舉動,很淡定地揉著她的腦袋,「你有兩個選擇,第一,現在給我,第二……」

現在?只蝗了半句連翹立馬舉手表達決心︰「我選第二。」

「第二,馬上給我……」

靠之……

又是這樣的選擇,現在和馬上有什麼不同?忒不要臉了!

連翹欲哭無淚,好吧,那是裝的!其實她挺乖順地抱住他的肩膀,然後耍賴︰「首長,你這是想潛了我啊?」

嘴角抽搐著,邢爺無奈地掐了掐她的小腰,「上自個兒老婆,天經地義!」

邢爺說話,向來字字珠璣,可是,翹妹兒很悲哀,「可是……卜處長要是半個小時還見不到文件,會掐死我的!」

「那好辦!」邢烈火突然勾起唇,曖昧地俯到她耳邊,在她肉嘟嘟的耳垂上輕咬,「你使大點勁兒,爭取半小時搞掂。」

小臉兒一紅,連翹心里頓時就被塞了一只貓,在那小心肝兒上撓啊撓的,麻酥酥的軟倒在他懷里,感受著男人熾得像火的擁抱,簡直就是要把她給揉到懷里化成泥兒似的熱情。

「……火哥,那我過生日,你送我什麼?」

在她唇上親了親,邢爺拼命地吮了幾口那唇瓣,又滑入那溫暖里挑了幾把火,才勾著那小舌天荒地老般吸吮起來,另一只大手卻繞過她的腰,在她後背上輕撫慢攏著撩著她的情緒。

「等你生日的時候,我的全部都給你做禮物,要多少有多少!」

「討厭!」

揮起拳頭就砸她胸口,卻被他用力一帶就整個兒的壓在了他的懷里,騎在他的腿上,變成了一個很不要臉的和諧姿勢,可是雖不要臉她卻無力動彈,如今這男人無師自通自有一萬種收拾她的辦法,除了癱在他懷里,任他胡作非為還能如何?!

默契的親密,氤氳在兩人之間!

花開情動也不過一時之間,吻密密麻麻地落下,熱燙得囂張的溫度以燎原之勢很快便蔓延到了她的全身,耳邊適時響起男人那動情時的低語。

「妮妮,我現在就要拆禮物了……」

連翹被他親吻得濕潤不堪的唇微微掀起,眉眼帶笑地望著他,眼霧朦朦地仰望著他,樣子妖嬈無雙地咬在他的喉結,然後再用唇對上他的,啜著氣兒低喃︰「拆吧!」

抬起略為粗糙的大手,邢烈火輕撫著她的臉——

這個小妖精,不是來要他要命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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