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四十一章 謎影(二)

作者 ︰ 林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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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案發生以後,繼任大元帥受牽連出走,粵軍總司令被監視,最終被迫離開廣東。廣東各方勢力歸集到一處,國民政府走馬燈似的進行人事更換,粵軍也被整編。一個月多後,該案不了了之。

廣州百子路一家高級會所,一輛高級小轎車停在門外。侍從打開車門,一位年輕的少爺模樣的人下了車。會所門口候著兩位廣州商界的新貴,一位穿著洋裝,不到三十歲的樣子,是開旗商務的林少東家;另一位穿著長袍馬褂,年紀稍長,頭上有些謝頂,是中隆遠公司的鄧老板。這兩位賺錢有方,短時間內就成為廣州數得上的富豪,因為這位迎面而來的年輕少爺的關系,兩人現在更是許多政要的坐上客。

「江大少爺,您來了。」兩位大老板躬身相迎。這位江大少爺大名叫江恩堯,江家大少爺的名頭讓兩位老板面對他的時候噤若寒蟬。江大少鼻息里輕輕哼了一聲,算是打了聲招呼,也沒正眼看他們兩人,徑直走進了會所,兩人亦步亦趨緊隨其後。

1號貴賓間,江大少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里顯得身子有些單薄。他長相很秀氣,扮上女裝簡直可以賽過時下北京城里最紅的名伶——梅爺。說話的聲音輕聲細語,讓人不由得要尖起耳朵听。

「貨都準備好了嗎?」。他微薄的嘴唇輕啟。

「全部準備完畢,正等著裝船,現在工人正在大罷工,但是我們會想辦法。」林少東家小心地說。

「船沒什麼問題吧。」

「林少東家的開旗商務下轄遠帆船務公司,有十幾條大船,貨運量也算能過得去。」鄧老板謹慎地回答。

「才十幾條大船,這怎麼夠。」江少爺還是不緊不慢,「你們就沒想想辦法?」

兩位老板面面相覷,這個很少過問生意上具體細節的江少爺,今天怎麼會問得這麼仔細。鄧老板想了想便答道︰「這船的事一時半會還急不來,新船訂造也需要時間。」

「新船訂造?」江大少瞄了兩人一眼,緩緩地說︰「你們倒真有這個閑錢蘇氏航運公司現成有幾十條大船,怎麼不把它拿過來」

「這……」林少東家悄悄看了看鄧老板,見他眼神里有鼓勵的樣子,便大著膽子說︰「蘇氏航運公司的老當家曾經是廣東的重量級人物,不太好下手。」

「哼」江大少冷笑了一聲,「你也知道這個‘曾經是’,兩位如果辦事不力,我大可以找別人。」江大少的話說得輕輕巧巧,卻讓人听起來一頭冷汗。

兩人慌忙不迭地說︰「我的爺,您放心,這事一準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咱們這樣……」

兩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會所的大廳里,一位身著旗袍的女子和著輕漫地音樂唱起了歌︰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最,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這幾天不知為什麼,蘇氏航運公司一連幾個高級管理人員相繼辭職。昨天上午,總經理也遞上了辭呈。婉頤拿著這份辭職信正在客廳與宗管家商量對策。

目前航運公司遇到的困難還遠不止這些︰公司原是有四個股東,分別是蘇、趙、李、張四家。蘇氏佔45股份,是絕對的大股東,其他股份由另外三家平分。五天前,李姓和張姓股東忽然提出要退股,按照當初的協定,股東退股首先由大股東在約定期限內按協商價收購全部退出的股份,如果大股東放棄收購,其他的股東才可以接收,或者引進新股東。

廣州素有海上絲綢之路的美稱,蘇氏航運公司的運行航線正在這條黃金線上。婉頤心里清楚,如今很多人都瞄上了這塊肥肉。顯然,已經有幕後買家盯上了這家航運公司。如果不是父親的離世,斷然沒有人敢打這家公司的主意。她要想循正常途徑保住蘇氏在航運公司大股東地位,必須在十天內湊齊100萬元現大洋收購退出股東的股份。

但是現在的蘇家,大宗資金捉襟見肘。恰逢省港兩地舉行工人大罷工運動,航運鐵路交通都受到影響,臨時從香港或是蘇杭調款也來不及了。婉頤找二姨太商量了一下,蘇家存在錢莊里有一筆20萬元的活錢,二姨太從香港帶回來30萬元的銀票,這樣滿打滿算還有50萬元的缺口。想著父親往日和一些銀行有點舊交情,蘇家在廣州還有許多地產,二姨太今天一早出門找這些銀行總經理,看能不能用房子和土地抵押融點錢回來。

婉頤坐在客廳里憂心忡忡,航運這塊她還不熟悉,這回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考驗她的時候又來了。「宗管家,您看這些人如果都辭職了,我們能不能馬上找到頂替他們的人?」。她發愁地問。

「小姐,這些人在蘇家做了這麼多年,突然辭職怕是有原因吧」宗管家輕輕提醒。

「我也是這樣想的,這些人如果能留自然是好。如今是大罷工的時候,蘇氏照樣給他們開工錢,按理說他們應該安份守已,但他們幾乎是同時辭職。這份辭職信上明明寫著去意已決,不給蘇氏留下商量的余地,怕是受人蠱惑,一時半會勸不回來了。」婉頤幽幽地說。

「他們這麼一走,那些手下的人會不會也跟著要走?」說話間,宗管家給婉頤遞上了迎霜新沏好的茶。

婉頤接過茶盞泯了一小口,想了想道︰「跟蘇氏航運竟爭的對手是遠帆船務公司,據我所知,這段時間他們應該不會招新人,所以蘇氏航運的人暫時不可能大批量的離開,要走的就是這幾個有點份量的人,他們也是幕後買家擺上來向我們示威的棋子。」

「他們真有那麼狠,要一口吃掉蘇氏航運?」宗管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婉頤冷笑了一聲,「如今的情形,牆倒眾人推,不落井下石、戳刀子、下毒藥已經算是很有仁義了。」她心中的那份痛無以言表,蘇氏產業將來的面目已經慢慢露出一絲端倪。

「婉頤,婉頤」二姨太人還沒進門,聲音已經急急地在門外響起。

「二娘,怎麼了?」婉頤站起身迎到客廳門外。

二姨太腳一跨進門便驚慌失措地拉住她的手道︰「婉頤,不好了,我拿銀票去錢莊兌現錢,居然家家都拒絕兌換。」

「什麼?」婉頤不由得大吃一驚,「華商銀行在香港經營正常,備付充足,開出的銀票怎麼沒有錢莊肯兌換?難道他們不想跟我們合作了」

「婉頤,怕是那些人串通好了,不給蘇家提供現銀。」二姨娘說到這里,聲音哽咽起來。

「這樣的話,恐怕更沒有銀行肯融錢給咱們了。」婉頤默默地低下了頭。

二姨娘無奈地點點頭,「我還去找了幾家相熟的錢莊,他們說現在世道不好,蘇家提供的房子土地都賣不了幾個錢,連我親舅舅,信義錢莊的大掌櫃都說不能融錢給蘇家……」二姨娘說不下去了。

「知道了……」婉頤閉上了眼楮,輕聲道︰「二娘,您跑了一天,也累了,回房休息一下吧。」她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管家,你也去忙吧,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二姨娘和宗管家見狀只好離開了客廳。客廳里只剩下婉頤一個人。

婉頤渾身散了架似的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潔白的牆面,心里好似翻江倒海︰現在是蘇氏航運,接下來會是哪里?華商銀行?蘇氏絲貿?如果我連蘇氏航運都保不住,更遑論其他。一個多月前,母親為了保住蘇家在江浙的產業,硬是不答應二叔來廣東為父親送葬的請求,等到做「滿七」的時候,二叔一封「清明未至堪折菊,夜半寒雨風亂心」的電報直教人淚流不已。現在看來,母親的不盡人情沒有半分的杞人憂天,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母親的智慧來自于祖輩的教訓。

正想著,葵叔領著白五爺走了進來。婉頤母親昨天身染風寒,今天已經臥床不起。陳靈蘭的身子一向很弱,但這段時間看起來還是有點精神,原想稍微調理一下便能復原,誰知今天一下子變得越來越嚴重。婉頤忙讓人去請五爺過來。

「五爺,您來了」婉頤看到五爺,心里忽然暖了許多,她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五爺了。

五爺見她唇色蒼白,氣虛無力,不禁心疼地問︰「孩子,你的臉色不好,這是怎麼了?」

婉頤搖了搖頭,「五爺,我沒事,您快去給我媽看看。」說著便帶了五爺上樓。她剛才一直在忙著想對策,之前讓銀霜熬了一碗清湯端上去給母親喝,她自已還沒來得及回房看一眼母親。

陳靈蘭住在三樓一個靠角落的房間,想著她愛靜,葵叔盡著家里的條件給她安排了這個房間。兩人前腳還沒進門,就听到一個瓷碗落地的碎響,「當」一聲劃破了走廊的寧靜。進而是迎霜著急的呼喊︰「大太太,您怎麼了,您快醒醒。」

婉頤趕忙走進去,只見母親面無血色,雙目緊閉地睡在床上,一縷鮮血從她唇邊流了下來。

「媽,您怎麼了?」婉頤大驚失色地撲到她身上呼喊,陳靈蘭仍然緊咬牙關,昏迷不醒。

「婉頤,讓五爺看看。」白五爺鎮定的聲音讓婉頤看到了希望,她連忙起身讓開位置。

白五爺躬身給陳靈蘭搭脈。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婉頤和迎霜在一旁緊張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兒,他轉身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藥丸,讓迎霜拿水化了,然後用勺子微微撬開大太太的嘴,慢慢地把藥水灌了下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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