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四十章華署長

作者 ︰ 林籠月

收費章節(12點)

鼻息里仿佛還聞得到雪的寒意,婉頤的目光落到信的最後一行,「……海天在望,不盡依遲。冬綏,承乾燈下。」興許是信中寫了婉頤失蹤的事情,父親怕母親擔心,于是這封信被擱置了下來。婉頤從頭致尾念了一遍,念完後,情不自禁地伏,把臉貼在桌面上,長發象瀑布一樣撒開,感覺自己好象伏在了父親的懷里。「爸……」一滴熱淚從她的眼角滾落。

兩個弟弟看她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都默不作聲。明哲有些看不過眼,輕聲說︰「姐……你又傷心了。」

在父親的辦公桌上趴了一陣,婉頤用力吸了吸鼻子,振作精神正要起身,她的視線在桌面的算盤上停留了一會兒。「咦,這是什麼?」她忽地睜大了眼楮︰從她伏下的位置平視過去,算盤的內側面似乎有一個凹槽。她直起身拿過算盤仔細瞧了瞧,這是一個魚形的凹槽。她又把手指伸進這個凹槽探了一下,凹槽的底部呈弧形。她的腦海中跳出來一樣東西︰鑰匙這個凹槽的大小形狀與父親給她那個魚形金屬物件差不多,她一下子明白了︰想必那把鑰匙當初是裝飾這把算盤所用,或者說,那把鑰匙偽裝成了這把算盤的裝飾

婉頤省起來,她把鑰匙放在銀行保險櫃里。華商銀行業務轉向香港的時候,保險櫃一並移至香港。想到這里她心安了不少,這把鑰匙是父親讓她代為保管,況且當時他還有過交待,必要時有人會來找她。現在鑰匙在香港,受租界的相關法律保護,終歸比在廣州安全很多。想到這里,她的腦子忽然打了個激凌︰父親的確曾經交給自己一把鑰匙,只是自己對這把鑰匙沒有過多的聯想,父親也沒有說仔細。那日督軍在靈堂里說起的鑰匙,莫非就是指這把?難道真有南方金庫這回事?

婉頤的腦子漸漸清晰起來︰無論有沒有南方金庫,這把鑰匙真實存在,鑰匙背後有什麼秘密,父親顯然不希望她知道。她只要保管好這把鑰匙,適時交給來找她的人就算完成了父親交待的任務。可是什麼時候是必要的時候?誰又是這個可靠的人?她又憑什麼判斷可不可靠呢?

目前看來,那把鑰匙顯然和這把算盤有密切關聯,不然父親不會把它瓖嵌在這里,他當時在構思整件事情的時候也可能考慮到出現特殊情況,他擔心自己一旦遇到不測,沒人可以破解這個秘密。然而這把算盤又是什麼用意?

婉頤逐點回想當日的情形,父親的聲音重新回響在耳邊︰這的確是一把鑰匙,非常重要的鑰匙,不過單憑鑰匙還是打不開你想打開的那把鎖。婉頤看了看手中的算盤,「難道……這就是密碼?」

明昊見婉頤又開始捧著算盤發呆,不由得擔心地叫了一聲︰「姐」見婉頤沒有反應,幾乎是帶著哭腔又叫了一句︰「我們回家了好嗎?」。家里的頂梁柱就是這位姐姐,如果她又有什麼三長兩短,蘇家就真的難以維繼。明哲走上前推了推她,「姐,別想了,我們回家吧

婉頤回過神看了看他們,強打精神說︰「我沒事,別擔心。」

門被人輕輕推開,接待小姐走了進來,聲音仍是如水般輕柔,「蘇小姐,您清點好物品以後,董事長請您去他辦公室。」

「哦,也沒什麼要清點的,」婉頤站起身來,「我把這些私人書信和這把算盤帶走,書信交給母親留個紀念,算盤留給弟弟妹妹們作個警醒,其他的書籍我改日再讓人過來搬走。」

「好的」接待小姐禮貌地遞過一個登記本,「這是私人物品出門的清單,請您在上面確認並簽名。」婉頤瀏覽了一下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從董事長的辦公室出來已是下午四、五點鐘,太陽斜斜地從街對面照過來,在婉頤三姐弟身後落下長長的影子。門外停了一輛接送的專車,婉頤乍一看到那輛車的時候有些恍惚,馬上又想起唐七已經離開,她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帶著弟弟們向專車走去。

唐七其實也是放心不下,車離開中央銀行的時候,他一直看著倒後鏡里的婉頤,見她臉上始終愁雲不散,不由得輕簇雙眉。他稍用力踩下了油門,婉頤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倒後鏡中。

他把車開到沿江路的路口停了下來。下了車,候在路邊的韓超馬上走過了去,「你把車開回國民政府交給黃世叔。」他簡單地吩咐了一句。「是,少爺」韓超應了一聲,鑽進了汽車。

唐七一個人信步走在江堤上,不知不覺來到原華商銀行的大門外。這里大門緊閉,已經停業多時,幾只麻雀在銀行朦灰的招牌上停駐。

唐七抬頭看了看這幢大樓,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腳步。商團叛亂前夕,婉頤父親因故失蹤,他奉命把婉頤接出這幢大樓,那個時候她處變不驚,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該做的事。如今她顯然已是獨木難支,今日不知明日事,但她仍是拼盡了全力維護整個家族的利益。今天在江邊所說的那番話,似乎預示著什麼,如果婉頤真的願意嫁給他,他又會願意娶嗎?

他的眼神慢慢轉向江堤,曾幾何時,他見到蘇家四姐弟無憂無慮地站在那里望著江景。

「這些船能去天上麼?」「船去不了,但是心可以。」耳邊婉頤的輕聲漫語久久未能逝去。

「是啊,若是願意,心便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婉頤,你為什麼不願意來我身邊。」唐七想著,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整了整軍帽,抬步往珠江碼頭走去。

離碼頭不遠有三幢西式洋樓,青灰色的外牆,米色的羅馬柱。洋樓四周是白色的高牆,中間圍起一個大院子,院子里種著幾棵高聳入雲的木棉樹。正中是一個拱形的大門,門上掛著一個白底黑字的木牌,上書︰廣州警察第十二區署。

唐七剛走到區署門口,門衛把他攔住了。見他身著軍官制服,又是一副傲然冷峻的樣子,門衛先有了一些膽怯,他討好地問︰「長官,您這是找誰?」

唐七的手往後一背,抬頭看著區署的門牌,淡然地說︰「麻煩跟你們華署長通報一聲,說衛戍司令部唐參謀來訪。」

門衛見他所報身份頗有來頭,趕緊進去通報,不一會兒,一位年約三十來歲的男子急步走了出來。他身著黃色警服,佩署長肩章,遠遠地伸出手,「容禮,過來怎麼不早告訴我,怠慢了怠慢了」

唐七微微一笑,「表哥,別來無恙。」

坐在華署長的辦公室,唐七端起剛沏的茶品了品,「還是碧螺春,表哥,來廣東快五年了,你的口味還沒變。」

「怎麼變得了啊,家鄉茶,沒辦法,就好這一口了。」華署長坐在唐七對面的沙發上唏噓感嘆。

唐七抬眼看了看華維遠的辦公室,他第一次來這里。除了一套沙發外,就只有幾張簡單的木制家俱,牆角的花架上擺著一盆綠蘿,牆上掛著一幅中山體大字︰博愛。比起他原先在上海灘淮海路上的辦公室,已是天差地別。「表哥果然是淡泊明志,父親當年安排你來廣東,實在是明智之舉。」

「哪里哪里,」華維遠笑著搖了搖頭,「我資質愚鈍,哪有容禮你這樣的天資聰穎。」

唐七擺手道︰「表哥過謙,四叔評價表哥有大將之材,此言絕非信口一說。」

提到四叔,華維遠怔了一下,當下嘆了一聲︰「咱們這位四叔才是真正的人物,老太爺都認為他是你父親那輩最有膽識魄力的人。只可惜不知道什麼原因,八年前他離開唐家以後再也沒有回來,一直是音訊全無。」

說到這里,唐七的耳邊仿佛听到了四嬸哭泣的聲音,那位美麗的蘇州女子自那以後一病不起,再也沒有離開過床榻。華維遠見唐七的神色有些落漠,忽然省起唐七和這位四叔最是要好,四叔離去後,他也日漸話少,對人對事越來越冷淡。連忙打住岔開話題,「怎麼今天有空來我這兒,別人輕車簡從,你一個人也不帶,要是給大當家知道了,我這個當表哥的少不得被數落。」

唐七收拾了一下心情回答道︰「也是事情多,想一個人靜一靜,既然來到表哥的寶地,就在這珠江邊走了走。前段時間武陽和韓超都麻煩了表哥,這次來也是專程當面致謝。」

華維遠連連搖頭,「謝什麼,就怕你不來麻煩我,這麼說不就生份了嗎,親戚親戚不走還親嗎?」。他忽然放低了聲音悄悄說︰「大當家發了話,本來我也不該過問,可是咱們燒了香還不知道菩薩是誰,能不能告訴表哥,你倒底是在幫誰啊?」

唐七笑而不答,「表哥,我這次來還听說了一件事,特地提前向你祝賀。」

華維遠見他不願回答,也不再追問。听唐七說要向他道賀,他十分坦然,「你指成立警察廳的事?」

「以後不止是水上,陸上也變成了你的管轄範圍,你這條鱷魚這回總算是上岸了。」唐七打趣地說。不過說實話,他打心眼里佩服這位表兄,在派系林立的廣東,他居然只用五年時間就走到了即將上任的那個位置。

「難哪重任在肩。」華維遠謙遜了一句,轉而對唐七說︰「名利如過眼雲煙,兄弟才是真感情,你這麼久沒到我府上,你嫂子都怪我了。如今九月秋風起,太湖的蟹也肥了,你嫂子做這個最拿手,過幾天讓老家的人送一些過來,咱們哥倆醉一場」

「如此就不客氣了。」唐七笑著應道。(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銀妝措最新章節 | 銀妝措全文閱讀 | 銀妝措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