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三十章 交鋒(五)

作者 ︰ 林籠月

門被人推開,婉頤先是听到一個婦人的聲音︰「這是蘇家大老爺的書房,在這里找找」。幾個人沖進來一通翻箱倒櫃,不時有花瓶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她此時用外套把小寶捆在自已胸前,正反身站在窗外狹窄的飄台上。書桌下面決不是久留之地,她跑到窗口,踩上窗台,毅然地跳了出去。她的手指扣著濕漉漉的牆縫,幾欲墜落,令人窒室的緊張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一個男人穿著皮靴重重的踩在木制的地板上,發出令人畏懼的咯吱聲。他似乎有些焦躁,不停地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抓緊時間找,快給我翻」婦人問︰「密室里的人怎麼辦?」婉頤听著心如刀割︰這是誰?為何與蘇家有如此深仇大恨,連蘇家的老老少少都不肯放過那個男人冷冷地哼了一句︰「那些死士有你留下的記號自然就能很快找到。不著急,這是遲早的事」那些人翻了一會兒沒有什麼收獲,便關門離開了。

又等了一會兒,听不到樓道里再有動靜,婉頤哆哆嗦嗦地從窗台上爬了下來,渾身發抖地坐在地上。她的手指已經烏青發紫,小寶在她懷里閉上眼楮睡著了。她正想喘口氣,門忽然又打開了,「啊」婉頤嚇得驚呼出來。那個男人重新出現在門口

「是你?婉頤小姐」伍姑從他背後走出來。龍爺進門的時候就覺得這個房間有些異樣,他一邊指揮手下翻找東西,一邊自己也在觀察。他稍稍靠近窗台,發現上面有一個濕漉漉的腳印,馬上明白了什麼,悄悄示意全部人退到門外。

龍爺一直盯著婉頤。婉頤雖然沒有見過他,但總覺得這個人的眼神十分熟悉,他看人的時候有如芒在背的感覺。龍爺也有些佩服眼前這個女孩,她外表柔弱,居然還有如此大的膽量。伍姑看見婉頤懷里抱著小寶非常訝異,她怎麼也想不到婉頤是怎樣猜出自己把小寶藏在水井里。

「伍姑,是你」婉頤雖然對她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但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府里有人會有出賣蘇家,「伍姑,蘇家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伍姑坦然地說︰「小姐,龍爺我一定是要幫的,請你不要怪罪。」

婉頤想起父親曾經說過,在南沙村伏擊她的殺手就是一位人稱龍爺的商團高級管制派來的。「龍爺?龍見奇」

「是我」龍爺答得爽快,這個女孩已經象只病貓一樣站都站不起來,一身泥水的樣子和那天在晚宴上看到的她簡直就是天淵之別,現在就算給她一雙翅膀她也飛不起來,就讓她死也死個明白。

「即便你要幫他,為何還要傷害我蘇家老小的性命」婉頤的嘴唇有些發青,說話的聲音也在發抖。

伍姑白了她一眼,「這算什麼,想當年龍家寨全寨三百多條人命都給人取了,我們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你……」婉頤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伍姑,竟然有這麼一副猙獰的嘴臉。

龍爺看見婉頤懷里的小寶,眼神變得柔和起來。蘇家這麼大年紀的小孩只有一個,直覺告訴他,那就是他的兒子。他冷冷地伸出一只手,「把孩子給我」婉頤下意識地護住小寶,孩子也醒了,烏溜溜的眼楮正定定地望著她。龍爺走近了一步,聲音更冷︰「快把孩子給我」

伍姑正想上前抱走小寶。婉頤一聲斷喝,「站住」那雙曾經象貓一樣靈動的眼楮頓時噴發出了熊熊怒火,她直視伍姑,仿佛要把這個潛伏的內奸狠狠撕碎。伍姑不是一般人能嚇得倒的,但她顯然被婉頤的氣勢給鎮住了,居然听話地呆在原地沒有下一步動作。

「給我」龍爺又一次靠近,眉峰中隱隱蘊藏著一股殺氣。婉頤搖了搖頭,腦子里飛快地想著對策。她忽然想到︰小寶不是真正的蘇家小少爺,眼前這個人為什麼別的都不要,就要他?她咬咬牙,猛地爬起來跳上窗台。她站在窗台上冷冷地指著下面的人說︰「別過來,再逼我們就跳下去」

龍爺一驚,馬上鎮定了下來,意識到自己的意圖可能太明顯,被這個眼明的女孩發現了。他從旁邊拖了一張靠椅,漫不經心地坐了上去,「跳啊,我等著」

比腦子轉得快,他可能不是這個女孩的對手,但是比從容,他手中的籌碼比她多得多。只要前院的槍聲響不起來,蘇公館很快就會變成一坐大墳墓,從時間上看,死士們現在也應該快到密室入口了。

婉頤的腿有些站不住了,眼前這個人顯然是有備而來。龍爺見她臉色蒼白,雖然擔心她會帶著小寶一塊兒掉下去,此時他還是選擇不慌不忙地說︰「蘇大小姐,我最喜歡聰明人,我們做一筆交易吧。」

站了太久,婉頤有些頭暈,她醒了醒神,「什麼交易?」

「你把這個孩子給我,我保你性命無虞」這個女孩的身體已經晃了兩下,他必須要盡快拿下。

婉頤絕望地抬頭看了看天空,雨霧細細密密地鋪在她的發梢,她的臉上,冷冷的沒有一絲溫情,「老天,快告訴我該怎麼辦?」她緊張的神經眼看就要漰潰了。

這時,她發現樓上的窗口正慢慢放下一根繩子,繩子末端打了一個稱人結,她立刻明白︰有人來救她了精神馬上一振,低頭對龍爺說︰「好,我跟你談」

龍爺見她變得這麼爽快,以為她妥協了,便後退了一步,「你自己好好下來,我們慢慢談」

這會兒工夫,婉頤把手腕伸進垂下來的繩結,抓緊繩子,上面的人一用力,她輕飄飄的身子飛了起來。龍爺此刻剛反應過來,追出去一把抓住婉頤懷里的小寶,婉頤的手一松,綁在胸前的外套拉掉了,孩子落在他的手中。龍爺慌忙用雙手抱緊,再抬頭的時候,婉頤已經消失在上一層的窗口。

「追」他為自己的大意後悔不迭,這里畢竟是蘇公館,困獸尤能斗,何況是蘇啟盛。

剛走到房間門口,龍爺听到了遠處不同方位傳來了激烈的槍聲,他停下腳步,皺了皺眉。「龍爺,怎麼了?」伍姑問,龍爺絕然地作了一個手勢︰「追」

此時蘇公館內槍聲大作,龍爺迫不得已再次停下腳步。他看了看伍姑手中的小寶,狠狠盯著空曠的過道,略想了想便轉身下樓,幾個人迅速跟上。龍爺走出大門,一臉陰騖,頭也不回地說了三個字︰「給我燒」

一股濃煙騰空而起,放火的人淋了汽油,火苗沿著木制的樓梯往上竄去,不一會兒大火吞沒了整棟小樓。

白淳煥的部隊已經搶佔了珠江灘頭,正待往前推進,有學生兵指著市內說︰「看,怎麼起火了,這麼大的煙,應該使用了汽油。」白淳煥順著學生兵的指向遠遠眺望,心中一驚︰那不是蘇公館方向嗎?

唐七隨總指揮部攻到了白雲山下。這里的守軍打得很頑強,陣地遲遲拿不下來。他正舉著望遠鏡察看敵情,身邊另一位參謀看著市內一處地方自言自語︰「怎麼會有人放火?」唐七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他拿下望遠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再舉起鏡頭看仔細,起火的地點分明就是蘇公館

白淳煥心情復雜地望了一眼起火的地方,騰空而起的熊熊烈焰讓他想起了自己父母臨死前的那一刻,那一刻自己無能為力;此刻,卻是職責所在,望而不能及他回過頭,迅速指揮部隊投入到攻佔省府機構的戰斗。他知道,只有盡快取得這場戰役的勝利,才能解蘇公館此時的困局。

唐七默默地走出指揮所。那位參謀見他神色有異,急忙追了出去,「唐參謀,你去哪?」。唐七氣勢洶洶地拔出佩槍,大吼一聲︰「拿下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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