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三十章 交鋒(四)

作者 ︰ 林籠月

蘇啟盛眼見山炮的炮口對準了蘇公館,不由怒從心起︰魚死網破,終要一博雖然之前他不想在公館里動槍,能文必不武,以防滇軍惱羞成怒。那一船古玩只能給他換來一點拖延的時間,並不能幫他渡過難關。

他已暗下決心,目光稜稜的眼楮已經顯露出一種凶狠的氣象。再不打,後院更加險象環生。忽然,珠江面上傳來隆隆地炮聲。接著,白雲山方向同樣槍聲大作,他心中一喜︰東征軍已回師廣州該等的如期而至,蘇啟盛抓起護院手中的槍朝天連放兩槍,這是進攻的信號。

滇軍沖進來這麼久還沒開過一槍,上頭也吩咐過,盡量抓活的,萬不得以才開槍。這伙人是兵油子,一听到槍聲馬上組成了戰斗隊型。這時公館外傳來一陣槍聲,只見執炮的士兵首先被撂倒。原來蘇啟盛把護院兵分兩路,在府外也安插了一隊人馬。此時他們仗著熟悉地形,與滇軍打起了巷戰。

蘇啟盛見山炮已是無庸顧忌,一聲怒吼︰「給我打」護院們早就按捺不住,這麼久的窩囊憋屈,忍氣吞聲,等的就是這一刻。四角的火舌噴了出來,沖進院子里的士兵倒下了一大片。

護院們一個個都卯足了勁,打紅了眼,眼見進攻前院的滇軍快要掃清,蘇啟盛仔細聆听了一下,發現後院的槍聲始終都很零星。他心里「格登」一跳︰不好急忙帶了兩個護院,且戰且退,其余人繼續配合府外的護院夾擊來犯之敵。

蘇公館有120名護院,蘇啟盛把他們一分為三,40名護院安插在府外,他只帶了20名護院守在前院,其余60名盡數遣去後院看守。蘇啟盛退到後院一看,滇軍士兵、黑衣人、護院的尸體堆得觸目驚心。龍爺帶來的這幫死士所用兵器非常奇特,是一種三角型的回旋飛鏢,護院們沒有防備,一上來就折損很多。他們都是帶傷上陣,竭盡了全力,每個人臨死前的姿勢都很壯烈,無不血肉模糊。蘇啟盛心痛得無以復加,這些人都是平日里陪他出生入死,最得力的兄弟

他不敢在原地久留,連忙帶著護院往地下室趕去,一路上也是血流成河,觸目驚心,他急得眼珠子快瞪了出來。

還沒接近地下室入口,這一路倒下來的尸體好象突然拐了個彎,往另一個方向去了。蘇啟盛望了一眼掩住入口處的那盆羅漢松還完好無損,心中略有安慰,轉身帶著護院朝那個方向趕去。最後兩名護院已經被六名死士逼到了牆角,鮮血不住地順著雙腿流到地上,他們已經站立不住,依然挺立,眼里發出吃人的凶光。蘇啟盛和另兩名護院抬槍對著死士一陣瘋狂地掃射,他們要把所有的憤怒集中在子彈里打出去。

蘇啟盛踩過死士的尸體趕快扶住這兩名護院,他們由于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最後都倒下了,一名護院臨死前拉住了蘇啟盛的衣袖,斷斷續續地說︰「老爺……快,快去……救……小姐。」

婉頤在角樓里大概估算了一下對方沖進來所需的時間,心中有數之後,立即讓人堅守崗位,自己轉身下了角樓,她要抓緊時間尋找小寶。小寶的身世原本就比較特殊,在這個時候終于冒出了一點苗頭,她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婉頤一層層樓找,一間間房看,都沒有發現小寶的蹤影。

最後來到三姨太的院子外面,她來來回回查看了幾遍,還是沒有小寶的半點痕跡。留給她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在這里多呆一秒,她的危險就多增一分,婉頤急得直跳腳。

忽然,她看到院子外有一口水井,井台上有幾個雜亂的腳印,聚在上面的霧珠一時半會還沒有散開。三姨太的小樓平時就比較偏僻,再加上沒什麼人喜歡她,這里極少會有人注意。婉頤的腦子里閃現了一個靈光,她想起劉媽說,在水井邊遇到伍姑,她讓伍姑幫著一塊兒找。伍姑今天的行為可是疑點重重她看了一眼那口水井,心里有了主意。

她急步跑到水井旁,推開井蓋往井里看,里面有一個吊籃懸在半空中。搖了一下吊籃,似乎里面放了很重的東西。她用盡全力拉上吊籃,扯開蓋在上面的碎花布,一個可愛的孩子坐在籃子里。「小寶」婉頤驚喜異常,這孩子不哭不鬧,一個人靜悄悄地坐在里面。

素來文文弱弱的婉頤,這會兒不知哪來的那麼大力氣,她趕緊抱起小寶就往地下室方向跑去。她慶幸自己今天穿了一雙繡花鞋,不然真會跑斷腿。平時長在地上那些可愛的花花草草,都被她踩成了泥。白霧越來越濃重,婉頤緊張得只听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地下室在後院的配樓,入口已經封閉,但她知道還有一個滑道可以進入。此時,後院的黑衣人已經沖破了幾道防線,一步一步往蘇家老小藏身之所逼近。所有能調遣的人都已經集中到了後院,沒有多余的人手可以幫助婉頤。

離配樓還有二十米距離。一個黑衣人象幽靈一樣從白茫茫的雨霧中現身出來,兩只黑洞洞的眼楮象死神派來的使者。只見他手左手一抖,婉頤只覺一縷寒光迎面而來……

小粽從角樓的瞭望口看到伍姑一路走一路叫小寶,心想︰糟糕這個聲音听起來更象是某種訊號他趕不及跟婉頤打聲招呼,急忙跳下角樓。他還沒有來得及沖出掩體拉回伍姑,就看到兩個黑衣人從牆頭飄然躍下,心中頓時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來的都是高手

他冷靜地思考了幾秒,越想越可疑,便走暗道重新回到地下室的入口處,這個位置必須確保安全。羅漢松已經擺好,沒有問題,這也意味著剩下的人只能從大門離開。他身體里的熱血頓時沸騰起來,一種男人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決意回到角樓,守住機槍點。正想移步,忽然見地上有幾粒米。這些米粒不象是隨意散落,而象有人刻意放置,他回想起自己好象在前一個路口也有見到。小粽心生警覺,連忙順著這條路察看了一下,果然每個關鍵的路口都撒了幾粒。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一腳踢飛了那些米粒。

等他清掃完畢,角樓已經回不去了,外面寒光閃閃,許多護院死于黑衣人手持的奇特武器。他按了按腰間的盒子炮,忍住了拔槍的沖動,沒有蘇老爺的信號,誰也不能開槍,這是命令。他抄起角落里一根木棍正想沖出去,只覺得後腦勺「嗡」的一聲,他被人打暈了過去。那個人把他拖進了一個暗角,臉上抹了一點血,偽裝成了一具尸體。

婉頤眼見寒光逼近,那一霎,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淳煥大哥的笑臉,那麼清晰,那麼溫暖,「真是遺憾,還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她想著,慢慢閉上了雙眼。

只听見「叮」一聲,又听見「鐺」一響,寒光落在她的腳下,一個人影掠過來,迅速把她帶到一棵大樹後面。又一陣「撲,撲,撲」的響聲,那是一串回旋鏢打在樹上的聲音。那個人手持連駑,只幾發就消滅了跟上來的死士。守在這一區域的護院馬上接應,把婉頤和小寶帶到一個相對安全的房間里。

婉頤抱著小寶躲在一張桌子下面,這里是父親的書房,樓上就是自己的起居室。這些都是平常非常溫馨,充滿歡笑的地方,如今變成了恐怖的戰場。

她屏住了呼吸,緊張地听著外面的聲音。過了許久,好象還沒有人找到這里,她正想站起身活動一下麻木的雙腳。忽然,樓道里響起了幾個人的腳步聲,那些人挨個房間搜查,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一個沉重的皮靴聲走到這間房門外停駐了,婉頤的全身的血液驟然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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