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二十九章 群毆

作者 ︰ 林籠月

送走二哥,唐七讓武陽先去廣州打探消息,看情形婉頤父親那里始終都少不了要打一場硬仗。自己匆匆趕回駐地,營地里卻是一片忙碌。扯住一名學生兵一問,原是學生軍接到命令,開撥到廣州郊區駐扎。

遠遠的看見白淳煥一身行軍裝束走過來,正待與他打聲招呼,就听見營房外傳來一陣吵鬧喧嘩,兩幫背著背包的學生兵正針鋒相對的對罵。

唐七眉頭一皺,在海外時,他就對德國軍人的嚴謹極是推崇,做了教官後更是對學生在軍紀上要求的嚴格,最見不得軍人散漫。

「你們吵什麼,想造反嗎?」。唐七大步走過去,寒著臉喝到。白淳煥也隨後來到這幫學生面前。

見到唐七和白淳煥過來,原本鬧騰的兩幫學生即刻安靜了下來。一個是戰技、戰術素養極高的總指揮部參謀,一個是善于做思想工作,打仗悍不畏死的黨代表,作為黃埔聲名遠揚的教官,都是平日里學生們仰慕的對象。

「報告教官,楊引之罵我們是狗」一名依然滿臉憤怒的學員站出來報告。

「楊引之,怎麼回事?」楊引之這個人唐七是知道的,作為孫文會的骨干分子,這個四川籍的學生軍對兵事只能算勉強及格,他更熱心的似乎是政治。

事情緣由還得從軍校孫文會與青軍會兩個學生團體的不合說起,因為政治傾向的不同,兩個學生會間的暗斗轉明爭已趨向白熱化。因為前段暗斗落了下風,孫文會幾個四川籍骨干心中不平。今日接到調動命令,正整行裝時,看見幾個青軍會的學生軍走來,楊引之忍不住暗諷道︰「哎,啷個今天石龍鎮里臭氣燻天嘛?」

另一個同伴接口道︰「還不是因為狗屎多了 ,啷個有不臭的道理」

「那狗屎怎麼會多嘛?」楊引之又問。

「到處是狗,狗屎啷個不多。」

「什麼狗?」楊引之又問道。

「都是一群青麻狗。」同伴回答。

紛爭由此開始,若不是唐七和白淳煥趕到,一場群毆只怕是免不了的。

「爾等身為**軍人,又皆同窗。彼此不履軍人之職,不立軍人之型,不敘同窗之誼,為一粗劣玩笑,互爆粗口,甚欲拳腳相向,與軍閥、土匪有何區別?身為黃埔學生,你們不汗顏嗎?還好沒有兄弟部隊看見,不然校長的臉要讓你們丟盡了還不快快散了楊引之,到了駐地你自己去軍法處領處罰」寒著臉的唐七讓本就對他很是推崇的學生軍們有些膽戰心驚,飛快的散了。

白淳煥剛才一直在旁邊站著沒有說話,此時,看著作鳥獸散的學生軍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唐參謀,你是怎麼看的?」

「我只是一名軍人。」唐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淡淡的語氣表露出他的超月兌事外,眼神依然保持冷漠。

趕到駐地時,春天已是盛了,闊葉榕在散落了全身的黃葉後,開始瘋狂地抽出新芽,兩三天就女敕綠成蔭。

黃埔學生軍的駐地離一所中學不遠,唐七分到了一個被廢棄的小院,跟白淳煥和另幾名軍官分佔了小院的幾間房。小院不大,院里栽下一棵橘樹已是滿滿當當。房屋只有一進,五間房圍著前堂,家具物事倒是齊備,不過主人顯然是匆匆逃離的,屋內滿是灰塵。好在都是軍人,略微拾當,也就很舒適的搬進去了。

唐七一個人坐在房間里,翻弄著家書,略顯心不在焉,這兩個月家書到了幾封,都是謹荷寫來的。自己的父親一般就是直接一個電報,只有女孩子的心思才會三張紙都寫不完。可同為女孩子,自己最企盼的人卻始終沒有只字片語。事實上也談不上企盼,有,不意外,無,也不稀奇。站起身,他又想找白淳煥去斗酒,每當他有些不順心的時候,他就想拖著白淳煥去喝酒,自己不如意,也不能讓這小子輕松,很奇怪的邏輯,偏白大少爺每次還不拒絕。

酒是坊間劣酒,喝的卻是醇厚。兩人喝酒時話語並不多,跟兩人在婉頤生日宴會上第一次喝酒針尖對麥芒不一樣,似乎越是彼此熟悉,越是話少。時常出門就是一句︰「走,喝酒去。」到回來的時候說出的話也不會超過十句。唐七從來不認為白淳煥是自己的競爭對手,他不明白為什麼白淳煥每次被叫出門時臉上都會帶著笑容,很讓人溫暖,仿佛認定他背後會有焦躁,那份自信、怡然會令他稍有不爽。但自淡水一役之後,他們之間又好象達成了某種默契,似乎彼此要表達什麼,不需要多說,兩人都懂。唐七知道白淳煥的意思,卻向來不會正面表態,白淳煥又豈能不知,也從來都是點到為止。這又讓唐七很欣賞,一個寬厚、不咄咄逼人的白大少爺,摒棄某些因素,唐七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走到門口,唐七方才想起白淳煥並不在屋里,這個時候他應該在離駐地不遠的那所中學。

白淳煥此刻確實在那所中學,坐在主席台下同當地幾千民眾共同參加軍民聯歡。

「今日粵民痛苦極矣工,無工做,農,無地耕,商業蕭條,民不聊生,路有餓殍,地有凍骨,皆系軍閥、地主豪紳壓迫剝削所造成的。為了解除民眾疾苦,拯救民眾出苦海而登樂岸,我們**軍人願灑熱血于戰場,誓于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決一死戰。青軍會是**軍人之組織,是新時代的**軍人,牢記總理遺囑,以救國救民為己任,決不做後起之軍閥。我們堅信一條真理︰不有德者,無以任救國救民之大業;不有死者,無以酬黎民百姓」

站在台上正演講的是青軍會的一名骨干,是一個極善言辭的人,他那激昂的聲音富有很強的感染力和煽動性,民眾的熱情很快就被點燃,台下不時爆發出陣陣掌聲。這讓白淳煥不由暗自點頭,不管從哪個角度說,這都是個人物。

正說到激昂處,台旁傳來一陣喧嘩。不多時,幾個學生軍手持手槍走上台,將有些莫名其妙的學生軍架了開去,然後一名孫文會的骨干走上了台,開始了他的演講。雖說二人分屬不同學生組織,卻同是慷慨激昂,極富煽動性,只是明顯的政見不一引來台下陣陣議論。

青軍會的成員怎麼也沒料到孫文會的人會來這一手,趕緊四處召集人手,很快在短時間內集聚了一批骨干,一邊發動群眾在台下高喊︰「胡說八道滾下去滾下去」一邊也分發手槍往台上硬沖,想重新奪回演講台。一片推拉擠讓中,佔據主席台的孫文會骨干忽然揮手一拳打在對方臉上,仿佛冷水滴進了滾燙的油里——炸了鍋,一群青年學生的多余精力瞬間綻放,台上台下一片混亂,條桌、凳子、話筒架、拳頭、牙齒能用上的「武器」全用上了,唯一安慰的是大家最終還是沒有動槍。

白淳煥苦笑著跟在黨工部的人後面勸說,黃埔軍以勇武一戰成名,聲名鵲起。可才打了勝仗,自家人就窩里斗了起來。看看自覺的將斗毆場地讓出來,卻圍在旁邊嬉笑顏開看熱鬧的大批民眾,白淳煥只覺得臉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很快,唐七也收到了學生軍群毆的消息。思索半響,用毛筆在一張鋪開的宣紙上寫下「獨善其身」四個大字,看了幾秒,搖搖頭,泰然地揉做一團,扔到了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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