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十七章 疑雲

作者 ︰ 林籠月

父親回來以後,蘇家似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只有婉頤每每想起唐七和白淳煥說過的話,總會有一些心神不寧。蘇啟盛沒有對婉頤提及他離開這段時間的去向,元霄節一過完,他就把自己辦公的地點挪到了沿江中路一座兩層高的大樓里,這幢綜合辦公大樓離天字碼頭不遠,守衛十分森嚴。

有一次乘著天氣晴好,婉頤去了一趟父親的新辦公室。她沿著門外長長的台階拾級而上,步入一樓的中央大廳,只見大廳的外牆由花崗岩石構築,門口兩側安置著兩只西式風格的石獅,陽光從大廳上空的橢圓形透光頂棚鋪設開來,反射在樓道中羅馬式的圓柱上,光影交織蔚為壯觀。她雖然猜不透父親為什麼舍棄自己獨立的辦公區來到這幢綜合的辦公大樓,但是從進出這幢大樓的人氣象上看,這些人的臉上無一都充滿了自信與希望。

那次她也在這幢樓里遠遠地看到了唐七,只是他和另一個人被一群人簇擁著,沒有看到站在回廊轉角處的婉頤。

自從蘇啟盛搬了辦公室以後,他把家族中一些和銀行管理有關的事務正式交給了婉頤打理,雖說婉頤之前也跟了一段時間,但是重任在肩和體驗學習的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現在也象父親一樣,每天匆匆來,又匆匆去,父女倆很長時間都難得踫面一次。

今天一大早,蘇啟盛吃過早餐就出了門,婉頤也讓洪叔準備好了車正要出發,這時,只見宗管家急急忙忙地從三姨太院子里走出來。

「管家走得這麼急,發生什麼事了?」婉頤心想,不由得停下來叫住了他。

「宗叔,是三姨太有事嗎?」。婉頤問。

宗管家看到婉頤便停下腳步,「小姐,三姨太今天一早就說肚子不舒服,我現在讓人去把白五爺給請過來看看。」

「三姨太?她不是下個月才生嗎?不會有什麼事吧」婉頤心里有些著急。三姨太這個孩子是蘇氏家族新添的血脈,因為有這個孩子,縱使三姨太再刻薄,全家人也都把她當成佛爺似的供著。她想了想說︰「還是我去請吧,您趕緊讓二姨太去看看她」

「哎」宗管家應道,轉身急步往二姨太的院子走去。

婉頤來到吉慶堂,五爺剛好出門問診去了。小柱告訴她五爺已經去了有些時間,估模著就快回來了,她只好在飄滿藥香的內堂坐下來等候。

婉頤坐在五爺平常打脈的診台旁邊,她抬頭看見診台上放著一張五爺剛寫好的藥方。她打小就跟五爺學習藥理,雖然不會開方子,但也懂一些藥性。閑著也是閑著,她好奇地伸手挪開方子上壓著的玉石,拿過藥方仔細看了一下,隨口念道,「川斷15克,雲苓15克,山藥12克,白術10克,熟地15克,當歸15克,白芍15克,紅參10克,桑寄生15克,甘草10克……,哎,這個方子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婉頤似曾在哪里見過,但卻想不起來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小柱端了一壺熱茶進來,邊倒茶邊說︰「婉頤小姐,您先喝茶,五爺一會兒工夫也就該回來了。」「小柱,你過來看看,你跟五爺學徒這麼久,這方子是治什麼的?」婉頤招呼小柱過來看這張藥方。小柱把茶碗放在診台上,擦干手接過藥方看了看,「哦,這是後街秦家少女乃女乃保胎的方子。」「保胎?難道我身邊有誰保過胎嗎?」。婉頤想了想便恍然大悟,「對了,是三姨太」三姨太剛懷上那陣子曾經保過胎,不怪得自己覺得眼熟。

隔壁藥房飄來醫館給病人代煎中藥的藥味,婉頤嗅了嗅,情不自禁地說︰「熟地黃、山藥、茱肉……」小柱听了敬佩地說︰「呵呵,婉頤小姐,您的鼻子可真靈,這是張老爺補身子的藥,五爺常夸您是塊學中醫的料子,看來還真是不假」

「什麼真啊假啊的,小柱,你又偷懶了」兩人正說著,白五爺問診回來了。小柱一看師傅回來了,趕緊溜出去干活。婉頤說明了來意,五爺一听就急忙跟著婉頤去了蘇公館。

三姨太的肚子已經疼了好一陣了,二姨太坐在她的床邊緊握著她的手,「玉顏,好好的,怎麼就會動了胎氣呢,你忍著點,婉頤去請五爺了,管家也給老爺打了電話,他正往家趕呢」她轉頭對侍候在一旁的伍姑說︰「看樣子,三姨太恐怕是要生了,你去燒好熱水,要請接生婆什麼的,單等五爺過來再做決定。」

伍姑心里清楚,三姨太已經差不多要足月臨盆,她們一直瞞著蘇家所有的人,就是要造成她早產的假象。她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三姨太,心中默念︰「菩薩保佑」

白五爺給三姨太打完脈後急忙吩咐人去請接生婆。這時婉頤母親也趕了過來,一屋子的人亂糟糟的,但大家的臉上無不喜氣洋洋,蘇家又一個新生命即將誕生。

接生婆來了以後,把所有人都統統趕到屋外,只留下伍估和二姨娘在里面幫手。在門外,人人都開始豎起耳朵,期盼著早點听到嬰兒的第一聲啼哭。

「婉頤,你過來。」白五爺悄悄地把婉頤拉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五爺,什麼事?」婉頤有些奇怪,所有人都在翹首期盼的時候,他怎麼會有閑工夫跟自己說悄悄話。

「三姨太的胎兒頭已入盆,是足月生產。」五爺沉重地說。

「什麼?足月生產?不可能吧,她的產期是在下個月」婉頤隱隱約約覺得事態有些嚴重,「您會不會一開始就弄錯了?」

五爺搖了搖頭,「三姨太給我看的時候已經有三、四個月的身孕,之前是什麼樣我一無所知,但從這次生產來看,並不如我以前的推斷。」

婉頤仔細回想了一下,如果早一個月,父親和自己都還在遠洋的輪船上,三姨太的這個孩子的來歷就會很蹊蹺。想起三姨太平常無禮刻薄的樣子,如果這個孩子的來歷有問題,那麼背後隱藏的事實確實令人心生畏懼。

「五爺,您有把握嗎?沒弄錯吧」婉頤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足月生產的事斷然錯不了」白五爺斬釘截鐵地說。

「听您這樣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婉頤想起了那碗藥。「我從國外回來那天去廚房找東西吃,看到廚櫃里有一碗中藥,我聞出了中藥里的一些成份,今天小柱說那些藥是用來保胎的。」

「哦?那麼說,我的懷疑更加沒有錯了你從國外回來,三姨太就開始喝保胎藥了,天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離真相越近,這一老一少的心情越來越低沉。

「五爺,這關乎我們蘇家的名譽。」婉頤似乎在下一個決心。

「婉頤,你有什麼好辦法?」五爺滿懷希望地看著她。蘇啟盛是他過性命的恩人加朋友,他不希望有人打他的歪主意。

「事以至此,這個孩子無辜,我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這恐怕是如今最好的選擇」婉頤艱難地說出這句話,要守住這個秘密,保護家族的榮譽,在她心中最難過的一道坎就是自己的父親。

「可是孩子,你想過沒有,你能守多久?」五爺擔心地說。

「五爺,父親可是一世英名」婉頤痛心地回答。

五爺點了點頭,「好吧,你說的也是,但也不能叫你們白白受這種委屈」

「真相我會慢慢查出來,往後咱們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婉頤的語氣非常堅定。

「哇……」傳來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接生婆笑嘻嘻地從三姨太的房間走了出來,「恭喜恭喜,三姨太為蘇家又添了一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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