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魂 第四十五章 網友花布兜兜

作者 ︰ 紫花木琴

在一個深夜,謝可心被歌舞廳里的人,五花大綁的扔在精神病院門前。

一個值班醫生發現了她。謝可心已經病得很厲害了,她痴痴地一陣發笑之後,沖跑過來的醫生又喊又叫起來︰裙子,我的裙子,飛了,嘻嘻,飛……哎呀媽啊,快打死它,臭烏鴉,黑烏鴉……吧!一槍打死它……哦,死了,全死了……死了,死了,我死了……我的裙子,嗚嗚……

謝可心病情被治愈好的那天,她走到灑滿陽光的院子里,拘謹地在一條長椅子上坐下。

李孩子抱著一棵白菜走來。站住。白菜從他的手臂里滑落到下去,插在雙腳的空隙里,花一樣散開翠綠的菜葉。

謝可心以一種清純少女的姿式,坐在花叢里,幾只蝴蝶在她周圍飛舞。

李孩子轉身跑出大門,在小賣部里,買了一斤水果糖。他雙手捧著,把五彩繽紛的糖果舉到謝可心面前。

謝可心拿起一塊糖,剝開,放到嘴里,喜滋滋咧嘴笑起來,說︰甜。

李孩子把糖果放在她的腿上,然後,在她的面前,盤腿坐到地上,伸手也拿起一塊糖,剝去糖紙,放在嘴里,果然很甜。

李孩子笑了,眉眼也生動了起來,那一刻,他不像精神病患者。一邊點著頦,一邊連連說︰是甜。真甜。太甜了。

他們倆比賽似地你吃一塊糖,我吃一塊糖,等到把所有的糖果全吃完了,才各自回自己的病房。

從那天起,謝可心天天去院子里,在那條長椅子上坐著,等著李孩子手捧著糖果,向她跑來。

有一天,李孩子問謝可心,說︰你認識我嘛?

謝可心說︰認識啊。

李孩子說︰我是誰啊?

謝可心手指著李孩子,好像是笑他愚蠢似,說︰你是買糖果的人啊。

李孩子張著嘴,鼻子一酸,說︰不對,我是你哥。哥有一大片菜地。你就住在這兒吧,別走了,哥有得是錢。

謝可心歪頭想了想,說︰你有天上星星那麼多的錢嘛?

李孩子說︰我有比天上星星還多的錢,花也花不完。

謝可心說︰在哪兒呢?

李孩子向菜地里一指,然後,牽起謝可心的手,哦,她的手真涼,李孩子心里這樣想著,向菜地走去。

李孩子在那里種了茄子,種了黃瓜,種了西紅柿,還種了好些草莓。

謝可心站在菜地里,說︰這個花園真好。

李孩子說︰花園里還有一個仙女呢。

謝可心說︰在哪兒呢?

李孩子指著她笑著說︰在這兒啊。

謝可心害羞地捂住臉,咯咯地笑。笑過之後,突然,把手指壓在李孩子的嘴唇上,噓了一聲,兩個醫生從菜地經過。

謝可以貼近他的耳朵,低聲地說︰小點聲,兩個瘋子。

李孩子心里一陣難過,嘴里發出一聲嘆息,說︰是啊,他們在這里住院已經很長時間了,我天天都看見他們,唉,不知什麼時候能治好。真可憐……

謝可心望著走遠的醫生,一縷微笑從嘴角浮起,轉眸,看見一只蝴蝶飛過,尖聲笑著追過去。

又一只蝴蝶飛過,李孩子也發出一聲開心的笑聲,跟隨謝可心追逐過去。

晴朗的天空上,響徹他們的歡聲笑語。

已經走出很遠的兩名醫生,扭過臉來,其中一個醫生笑著捅捅同伴,說︰哎哎哎,听見沒,那兩個瘋子,居然說我們倆是瘋子……

另一個醫生張大眼楮,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們是瘋子?

兩名醫生手指著對方,張得大大的嘴巴里,爆發出一串無法抑止的笑聲。像瘋子那樣盡情的笑個不停,心里有說不出的暢快。

貼牆根曬太陽的一個精神病患者,伸長的脖子,過了好一會兒後,閉上眼楮,一個磨盤形狀的黑圈晃晃悠悠落下來,他心里悲傷地想︰剛買的碗,還沒用就髒了。

想著,這個精神病患者爬起來,走進洗漱間,把水池里所有的臉盆全都刷得干干淨淨後,擺放整齊。

望著擺放整齊的臉盆,瘋子拍手笑起來。嚷︰傻小子,坐木墩,娶媳婦,吃餑餑……

左邊城突然想起,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和花布兜兜聯系了。他掏出手機,進入花布兜兜的空間。花布兜兜不在。空間里只有一篇她日志。

左邊城低著臉讀起來︰

清晨,掛在天空上的太陽,很像打散在一只灰色盤子里的雞蛋黃。過一會兒,再去看窗外,竟已經急促地下起了如絲一般的雨來。有些寒意從窗戶外擠進來。

一些小小身影的路人,無聲地走在雨里,一點點消逝在遠處一片雜亂而窄小的胡同盡頭。

胡同里長著一些瘦骨伶仃的老樹。

一團昏暗里,黑色的樹杈,像黑色的靈魂,又好像是一張黑墨潑出來的水墨畫。听說那片老房子就要拆了。

在這個闊氣的大城市里,也許過不了幾年,就再也看不到平房了,就連三層樓的房子也看不到了。這些恐怕是最後的景象了。

還听到一件更讓我恐慌的消息,我出生的俄羅斯紅房子也要拆了。

那房子是已經老了,可是,拆了以後,在沈陽就再也看不到俄羅斯房子了。

那些俄羅斯的房子,都是很漂亮的房子。盡管老舊了,卻還保持著異國風格的風貌。落地的窄長窗戶,鐵藝的陽台,還有門樓上的浮雕。

那天,拿著相機,在俄羅斯建築群里慢慢地轉悠。

在我曾經生活過的那墥紅色建築前停下,我看見空無一人的陽台上,一只麻雀飛落在欄桿上。那個陽台,小小的,只夠兩個大人並肩趴在欄桿上。可是,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是我常常在一個午後,看著看著課本,就睡著了的地方。我在無數個白天和無數個夜晚,就躺在那個小小的陽台上,頭抌在胳膊上,夢幻一般地看天上的雲兒,看夜空上的星星。那只麻雀突然飛了起來,好像是屋子里的人發出了響動。

還和小時候的情景一模一樣,房子空地上,總是有許多麻雀在尋覓食物,有人經過的時候,就呼地一下子飛起。

大院子里的那些樹也還在,已經滄桑了。

還記得,小小人的時候,圍著樹跑,和我總在一起玩的那個小男孩。現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家就住在我家的樓下,後來他的父母在同一天死去,小男孩就消失了,我想我永遠也不會找到他了。

那些樹還在,樹身已經粗的我摟不過來了。哦,它們居然現在還活著。

真有點羨慕樹,樹還在,許多人和事,都已經化為塵埃了。

還記得母親站在窗口,喊我回家的情景,每一次,都在母親喊了許多聲後,才不情願的回答一聲,然後,還要玩好久,才飛奔地跑上樓梯,推開門的時候,先躲一下,每一次,拿著飯勺的母親都扭過臉來,年輕的臉上,繃著笑容,讓我害怕地一溜煙地,從她的背後,跑進屋去。

屋子里飄著飯菜的香味,她永遠會等我回來吃飯。

如果,再過去好多年後,連我們這些跟樹一起長大的人也沒有了,有一天,一個小小少年的手,放在粗糙的樹干上,他會知道在樹的周圍曾經有多少與他同樣是青春少年的孩子,在這棵樹前佇立過嘛?

這個城市再漂亮,可是,我也無法忘記過去,無法忘記一推開窗戶,甜甜的清新空氣就涌進來的日子,窗外,一棵樹上,開滿了細碎的花朵……

左邊城張著嘴,好半天沒有合上。他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花布兜兜竟是藍飛鳥,長時間以來和他聊天的花布兜兜竟是藍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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