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魂 第十三章 宿仇

作者 ︰ 紫花木琴

藍飛鳥打開門,左邊城站在門外。藍飛鳥手拿著的一張報紙飄在地板上。

左邊城跨進門來,一把把藍飛鳥用盡力氣地抱在懷里。讓一個男人緊緊地摟抱住,那是一種窒息快樂的感覺。

這就是戀愛中的男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才幾日的功夫沒有見面。藍飛鳥這樣想著,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左邊城捧住她的臉,端詳,說︰你怎麼瘦了?是想我?

藍飛鳥的一張臉,像雨中的梨花,承認。說︰是。我想你。

左邊城的手指撫去她面頰上的淚珠,那張臉全是惆悵的相思之苦。他慢慢地把臉貼上去,說︰想一個人真是太苦的一件事。

听了左邊城的話,藍飛鳥呆住了,她的身子軟軟的,低聲呢喃,說︰是啊,想你想到天色暗淡,生活沒有了一點情趣。難道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愛嘛,愛不是愉快的嘛,怎麼到了我們這里就是苦澀的了呢?

左邊城說︰那是摻了嫉妒。我怕別人把你奪去,你怕我愛上別人。

藍飛鳥說︰愛是自私的。如果愛,就嫉妒,如果不愛,就會心如止水。是嗎?

左邊城笑了起來,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頭,說︰幾日不見,聰明了。

藍飛鳥說︰人家原本就是聰明人嘛。

左邊城向四下看了看,問︰我不在的時候,一個人干嘛呢?

藍飛鳥說︰剛才?看報紙呢。

左邊城替她揀起地板上的報紙,瞅了一眼,說︰日期都過了一個多月了。

藍飛鳥說︰上面有一首詩,寫的挺好。

左邊城說︰是嘛?誰寫的?在這塊地盤上,有份的幾個詩人,我知道的差不多。我不寫詩,可我懂欣賞。啊,是李孩子啊。

左邊城的眼楮落到報紙上,他讀道︰

這是一只青白顏色的眼楮

雪花驚慌飛落

一朵

三朵

五朵

吹向繽紛的五色春季

那是被誰隨手丟棄的誓言

穿梭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已經一萬年之久

不知又是誰還在吟唱

你的

花蜜一樣醉生夢死的歌謠

我的

肝腸寸斷的愛情

我們都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

只是隔著天堂與地獄

藍飛鳥把頭靠過來,說︰李孩子是誰?你認識?奇怪了,我卻不認識。

左邊城看著她,有點好奇,說︰听過,你寫美文,用筆名?叫什麼?我還听說,還挺有名氣的。

藍飛鳥得意一晃頭,說︰那是。至于筆名嘛,等你在咱們市報上讀到極好的一篇散文時,並不知道作者真實身份時,來問我,我就告訴你,那就是我你先說說李孩子吧,我對這個人挺感興趣。

左邊城指了一下冰櫃,藍飛鳥拍了他一下頭,起身,從冰櫃里拿出一盒冰激凌。左邊城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在嘴里,一股涼爽的哈氣,噴出,說︰好吃。好吃。啊,是這麼回事。我吧,以前,只讀過他的一首小詩,也不知為什麼,就記住他的名字。你說奇怪不奇怪?後來,我才知道,不僅是因為他寫的詩實在是太好了。還因為他是藍舞蝶報道的那起**案里的嫌疑犯,一個詩人,又是一個**犯?你說,是不是太不可思議了?

藍飛鳥說︰啊?不會吧?

左邊城準備離開藍飛鳥家時,才發現牆上已經沒有了藍舞蝶的照片。摘去照片的地方,留下一大塊白印。左邊城把一種和安眠藥一樣顏色的藥粒,換到放在床頭櫃上安眠藥瓶子里。

藍飛鳥那時正在廚房里洗一串葡萄,她把葡萄一粒粒洗完,端出來的時候,看見左邊城還在看那張報紙。

藍飛鳥在左邊城身邊坐下,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左邊城突然說︰我認識藍舞蝶的時候,她也和你一樣,像一個乖巧的小姑娘……

藍飛鳥直起身子,望著左邊城,左邊城閉上嘴。藍飛鳥清了一下嗓子,說︰你們……你們……

左邊城歪了歪頭,說︰干嘛用這種眼神瞅著我?

藍飛鳥說︰你從來也沒告訴過我,你認識藍舞蝶吧?你愛過她,是不是?哈,我猜對了,你和所有的男人一樣,全都愛藍舞蝶,對吧?怪不得,你第一次來我家里,在藍舞蝶照片前站了那麼久。怪不得,你與我親熱時,為家里還掛著藍舞蝶的照片而大發脾氣。我還听說,你是主動請求破藍舞蝶這個案子的,原來,你也是眾多與藍舞蝶有過濫情男人中的一個。哦,我知道了,你選擇我,是因為,我是藍舞蝶的姐姐。這樣,你就好像是和藍舞蝶談戀愛一樣,對不對?可是,我告訴你,我和藍舞蝶不是一樣的女人。別踫我雖然,我不是像藍舞蝶那樣嬌媚動人的女子,可我也是有自尊的。

左邊城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憤怒,他好像還有點高興,難道他是故意的?他當然是故意的。左邊城說︰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請你不要誣蔑我。

藍飛鳥捂住眼楮,哭了起來。他們不在一起的時候,想念彼此。在一起的時候,又無法控制的爭吵。藍飛鳥這樣想。

左邊城捂住腮幫子,發出長嘆一聲,說︰哦,原來你也和大街上那些胡攪蠻纏的女人一樣。不過如此。

藍飛鳥抬起淚眼看著站立在面前的左邊城,忽然一陣冷,左邊城用一種陰霾的眼神盯視著她,那眼神像極一個死去的男人,冷冷的,帶著忿恨與痛苦。這次,左邊城還是摔門走出去。

藍飛鳥被震耳欲聾的門聲嚇得打了一個哆嗦。過了好久,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些場景,那天,天色淡藍,小小的她站在樓門口,手摟著藍舞蝶。撞擊門的聲音,也是這樣有一種穿過耳膜的疼,藍舞蝶在她的懷里打著哆嗦。隨著一陣呼喊的聲浪,從她身後涌入門去的人群,頃刻間,揮舉著拳頭把站立在屋門里的一個男人打倒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她看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浮在黑壓壓的人頭上面,被架著,拖出去,游街。

藍飛鳥記得這些事情都是白素蘭跟她說起的,那個男人姓左,有一個孩子叫左邊城。當時,白素蘭為什麼跟她說起這些呢?

藍飛鳥忘了是什麼原因了,好像是她先提起了左邊城的名字。使白素蘭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她只記得白素蘭反反復復地說個不停,左邊城,左邊城,左邊城從小就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藍飛鳥的心碎了一般疼痛起來,突然記起來了,白素蘭說這些話的那天,是藍舞蝶死後的某一個傍晚,她不明白白素蘭是什麼意思,可她現在好像有些明白了。左家之所以家破人亡,與她們藍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藍飛鳥張著兩條胳膊,追出門去,外面,傾盆大雨。

藍飛鳥盲無目的地從這個城市穿行而過,她手中的傘,在狂風中像一朵備受蹂躪的池塘里的荷花,襯著漆黑的夜色,變幻出種種千奇百怪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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