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魂 第七章 蝴蝶

作者 ︰ 紫花木琴

藍舞蝶和藍飛鳥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藍舞蝶若有所思地瞅著藍飛鳥,藍飛鳥已經有了一種老處女的風韻了,經常勞作的雙手,也黃瘦了。

藍舞蝶把目光移開,看見床上鋪著一個小褥子,竟是她小時候鋪過的,她有些吃驚,也有些歡喜,說︰哦,那是我小時候睡過的尿墊子嘛?你還留著呢,看,你看啊,我尿的世界地圖還在呢。哈哈哈,真的,真是我小時候用過的褥子。哎呀,這些年,我一直都挺奇怪,旦凡見過的我人都說我是個不同凡響的女人,原來這是真的啊,你看,我那麼小,就干過那麼大一個工程啊。

藍飛鳥听了她的話,樂得頭向後一仰,嘴里的隻果噴了一地。

藍舞蝶已經好久沒用這種隨心所欲的態度,與她這樣說話了。

藍飛鳥把一根手指放在面頰上,羞她,說︰哎呀,真是沒羞沒臊啊!

藍舞蝶美滋滋地搖晃著腦袋,得意洋洋的樣子,說︰記住啊,無論今後你搬到哪兒,都留著,等你有兒子的時候,告訴你的兒子,他的姨媽,是一個多麼聰明能干的人。

藍飛鳥說︰行。

藍舞蝶說︰可要當真啊。

藍飛鳥說︰好好好,留著。當傳家寶。

藍舞蝶站起來,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屋中央,說︰我走了。別送。

藍飛鳥的目光從小圓桌子上一掃而過,桌子上放著藍舞蝶吃剩的半個隻果和一堆果皮。

藍飛鳥跟在藍舞蝶的後面,穿過幽暗的走廊,藍舞蝶的風衣衣角慢慢地擺動,像一朵正在綻放的鮮花。外屋沒有燈,牆壁也黑了。

藍舞蝶走到門口,伸出兩只粉白的手,推開門,白晃晃的陽光照進來,也跟進一股風兒,藍舞蝶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氣,吐出在屋子里吸入的濁氣。

藍飛鳥停住腳步,心里突然生出一種自卑,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舊毛衣,顯得是那麼寒酸。

藍舞蝶的出眾,是她一輩子也無法超越的。

就在邁步跨出門坎的那瞬間,藍舞蝶回轉過身子,衣裙一飄,襯著老舊的家具,藍舞蝶楚楚動人的美麗,讓藍飛鳥的心又是一動,壓在心底的那絲嫉妒,不爭氣地在眼楮里盈盈閃動起來。

後來,藍飛鳥才知道那是生存在人心里的一種嫉妒的本能,罪惡的人性,稍不留神,就會冒出來。

藍舞蝶的臉粉脂一樣細女敕白皙,一只手扶在斑駁的門框上,體態婀娜。她說︰你搬過去的時候,不用帶什麼東西,我那兒什麼都有。

藍飛鳥說︰行,我只把書搬過去。

藍飛鳥只有書可以炫耀的了。藍舞蝶從小就不愛讀書,可是,不愛讀書的藍舞蝶卻當上了都市報社的記者。

藍舞蝶听藍飛鳥說只把書搬過去,噘噘嘴,一種黯然神傷的表情浮到臉上,一瞬即逝。然後,翹唇一笑,那是輕蔑一笑嘛?

藍飛鳥不敢斷定那是輕蔑一笑,因為,藍舞蝶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燦爛動人。

藍舞蝶笑過之後,邁步走出去,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轎車,開車的男人沒有扭過頭來,藍飛鳥只看到他一個側臉,挺硬朗的線條。

藍飛鳥返身進屋,回手去關上門的時候,一只凍僵的花色蝴蝶從門板上掉下來。那是一只名叫彩裳襲香的蝴蝶。這種蝴蝶雙翅通體布滿了斑斕顏色,有大紅大紫,有黃中帶黑,也有紅黑交替。十分的搶眼。最主要的是這種蝴蝶有股暗香襲人的味道,而且,在蟲蝶類,是最長壽的一種。也有意外,比如這只蝴蝶,凍僵掉在門檻上時,被門擠死。

七天之後,藍舞蝶死了。她死的那天,春暖花開。天很藍,雲很淡。

藍舞蝶獨自一人,從明媚的晚風中穿行而過,向著籠罩著黑色死亡雲霧里的運河公園款款走來。

藍舞蝶真的是一個精致的女人。精致的女人不一定是好看的,但一定是有氣質的。藍舞蝶與眾不同之處,是她即有著優雅氣質的美麗外表,又有著書卷氣息的天質聰慧。藍舞蝶這種做到恰到好處的嬌柔做作之美,是許多女人一生夢寐以求的。

一只蝴蝶從藍舞蝶光潔飽滿的額掠過,她向著天空掀起眼簾,露出像一潭清波蕩漾一樣的水汪汪大眼楮,緩緩轉動漆黑的眸子。

那一刻,藍舞蝶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藍舞蝶揚起目光,眼神詭異地追逐著那只飛翔的蝴蝶,向一片幽暗的桃樹林看去。這是一只名叫鵝黃俏色蝶的蝴蝶。

這種蝴蝶,從某種意義上說,簡直就不像是一只蝴蝶,分明就是一朵徐徐綻放的花兒。通體黃色,沒有一點雜斑,如此的干淨。

還有一種蝴蝶,是鵝黃俏色蝶的近親,也是黃色,卻略白,數量極多。在夏天的時候,隨時隨地都可以看見,場景十分的壯觀,落在青青的草地上,風吹過,像萬朵盛開的花朵。不過,這種不太珍貴的蝴蝶,有一種悲壯宿命結局,所有的蝴蝶,幾乎是同時死去,相差的時間不會超過幾個小時。鵝黃俏色蝶,是這種蝴蝶親屬中的精品。人們以為它們是同一種蝴蝶,其實不然,只有細心的收藏愛好者,才能分辨出它們之間的不同。鵝黃俏色蝶體態更輕盈些,顏色黃燦。更奇的是,它在飛行的時候,會散發出一股微甜的淡淡芳香。

藍舞蝶的鼻冀一陣扇動,她神色迷離地緩緩地張開兩只胳膊,跟隨著那只飛翔的黃色蝴蝶,身子輕輕地飄動起來。那只鵝黃俏色蝶引領著藍舞蝶進入林中。

一分鐘後,藍舞蝶與殺者在林子里遭遇。

那只蝴蝶,在藍舞蝶背影里翩飛,透著血腥的氣味,藍舞蝶竟然沒有聞到一絲的氣味。

殺者看著那只蝴蝶,竟有那麼一刻猶豫了,可是,只有一瞬間,他的嘴角就重新浮起一縷獰笑。他的身子是那樣的輕盈,小斧子向著天空舉起,那只蝴蝶從斧刃上滑過,墜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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