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烹茶論英雄
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此時的季驚雷的威名在京城之中早有流傳，都知道中大夫季奎大人有一位積善騎射的公子，尤其是手中的一桿長槍更是京城之中年輕一輩俊杰之中的佼佼者，就連這位著名鋼髯史官司馬宏听到季驚雷的名字也是悚然動容。
「這位公子可是人稱賽子龍的季驚雷？」司馬宏望著一臉英氣的季驚雷向歐陽虹問道。
「正是！」歐陽虹伸出右手一指季驚雷說道。
「驚雷見過太史令大人。」季驚雷聞言忙抱拳拱手躬身一禮。
「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見才知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季公子是兩眼如炬，英氣逼人果有上古壯士之遺風。」司馬宏仔細打量了一翻面前的季驚雷後不由贊嘆道。
「太史公謬贊了，驚雷萬萬當不起。」季驚雷听司馬宏如此稱贊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說著在戒賢大師的招呼下四人席地而坐，圍坐在中間的那個幾案旁。
「季公子剛才說司馬相如是趨炎附勢，欺世盜名之徒，這卻讓我大為不解，還請季公子釋下。」剛剛坐下那位鋼髯史官司馬宏便笑著問道。
「啟稟太史令大人，這句話卻不是驚雷所說，我只是復述了我瑞之哥哥對他的評價而已。」听見司馬宏追問此事在當時一時沖動月兌口而出的季驚雷聞言如是對司馬宏說道。
「難怪瑞之賢弟剛才在彈奏《上林賦》的時候似乎頗有鄙夷之意，卻原來原因在這里啊，不過司馬相如號稱漢賦四大家之首，才情蓋世瑞之兄緣何如此看低這位先賢？」司馬宏聞言轉過頭來笑著對歐陽虹說道。
「司馬相如之辭賦氣魄宏大，華美異常確實配得上漢賦四大家之首，然而此人鑽營設計在先，結廬賣酒在後，做人上已然失了氣節。且其文章大多是迎合當時漢武帝好大喜功的心性而為後人所不齒，瑞之雖無才卻也不願意以此人為榜樣。」歐陽虹聞言也笑著答道。
這里他們所說的司馬相如原名司馬長卿，因仰慕戰國時的名相藺相如而改名。他是蜀郡臨邛人（今成都邛崍人），少年時代喜歡讀書練劍，二十多歲時以錢財捐了一個官，做了漢景帝的武騎常侍，但這些並非其所好，因而有不遇知音之嘆。
景帝不好辭賦，待梁孝王劉武來朝時，司馬相如才得以結交鄒陽、枚乘、莊忌等辭賦家。後來他因病退職，前往梁地與這些志趣相投的文士共事，就在此時他為梁王寫了篇著名的《子虛賦》。
劉武死後，相如離開梁地回到家鄉四川臨邛，生活清貧。臨邛令王吉與相如交好，對他說︰「長卿，你長期離鄉在外，求官任職，不太順心，可以來我這里看看。」于是相如在臨邛都亭住下，王吉天天拜訪相如，相如假托病不見，王吉更顯恭敬。
臨邛豪富卓王孫得知「(縣)令有貴客」，便設宴請客結交，相如稱病不能前往，王吉親自相迎，相如只得前去赴宴。「一坐盡傾」。酒酣耳熱之際，相如一曲《鳳求凰》打動了卓王孫新寡的女兒卓文君。
文君听到了司馬相如的琴聲，偷偷地從門縫中看他，不由得為他的氣派、風度和才情所吸引，產生了敬慕之情。宴畢，相如又買通了文君的侍婢向她轉達心意。于是文君深夜逃出家門，與相如私奔到了成都。其父卓王孫大怒，聲稱女兒違反禮教，他連一個銅板都不會給女兒。
司馬相如在成都的家境家徒四壁窮困不堪，卓文君在成都住了一些時候，對司馬相如說︰「其實你只要跟我到臨邛去，向我的同族兄弟們借些錢，我們就可以設法維持生活了。」司馬相如听了她的話，便跟她一起到了臨邛。他們把車馬賣掉做本錢，開了一家酒店。卓文君當壚賣酒，掌管店務；司馬相如系著圍裙，夾雜在伙計們中間洗滌杯盤瓦器。
卓王孫聞訊後，深以為恥，覺得沒臉見人，就整天大門不出。他的弟兄和長輩都勸他說︰「你只有一子二女，又並不缺少錢財。如今文君已經委身于司馬相如，司馬相如一時不願到外面去求官，雖然家境清寒，但畢竟是個人材；文君的終身總算有了依托。而且，他還是我們縣令的貴客，你怎麼可以叫他如此難堪呢？」
卓王孫無可奈何，只得分給文君奴僕百人，銅錢百萬，又把她出嫁時候的衣被財物一並送去。于是，卓文君和司馬相如得到了些財富後夤夜便離開臨邛回到成都，購買田地住宅，過著富足的生活。
後來司馬相如早年間所寫的《子虛賦》被漢武帝所深深喜歡，便下令召見司馬相如，司馬相如告別了新婚妻子卓文君千里迢迢來到長安面見漢武帝，並對漢武帝說︰陛下喜歡臣的《子虛賦》卻不知子虛賦寫的是諸侯的事情，我立即便為皇帝陛下創作一部《上林賦》一定比《子虛賦》好十倍。
漢武帝聞言大喜便命自己的尚書（其實就是皇帝的秘書）向司馬相如提供筆札，漢武帝讓御用的秘書為司馬相如服務可見漢武帝對司馬相如的喜歡。當司馬相如創作完了《上林賦》呈交給漢武帝看過後，漢武帝龍顏大悅便封他為郎（官名）。
然而生活在當時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都市長安的司馬相如卻見異思遷的喜歡上另一個茂陵女子想要納為妾，當他把這個意圖通過書信透露給獨自留守在成都家中的卓文君的時候，卓文君不勝悲切便寫了一首非常有名的《白頭吟》寄給司馬相如。詩文如下︰
皚如山上雪，蛟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止，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徒徒。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接到了寫有這首《白頭吟》的家信之後的司馬相如給妻子送出了一封十三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聰明的卓文君讀後，淚流滿面。一行數字中唯獨少了一個「億」，無億豈不是表示夫君對自己「無意」的暗示？她，心涼如水。懷著十分悲痛的心情，回了一封《怨郎詩》在詩句中巧妙的把司馬相如所寫的這十三個子正反各寫了一首詩︰
一別之後，二地相懸。
雖說是三四月，誰又知五六年。
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
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萬語千言道不完，百無聊賴十憑欄。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
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紅似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
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
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
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
接到這封信之後的司馬相如這一次卻許久沒有回信，久久得不到回信的卓文君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徹底情變了便又寫了一首《白頭吟》寄給了司馬相如︰
春華競芳，五色凌素。
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
錦水有鴛，漢宮有木。
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婬而不悟！
司馬相如接到在看這首詩的時候發現在紙的背面還有一首訣別詩︰
朱弦斷，明鏡缺。
朝露晞，芳時歇。
白頭吟，傷離別。
努力加餐勿念妾，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看完這兩首詩之後司馬相如羞慚不已終于幡然悔悟，想起往昔恩愛，打消了納妾的念頭，並給文君回信︰「誦之嘉吟，而回予故步。當不令負丹青感白頭也。」此後不久相如回歸故里，兩人安居林泉。
不久司馬相如去世。悲傷的卓文君又寫了著名的祭文《誄》︰嗟嗟夫子兮通儒，少好學兮綜群書。縱橫劍伎兮英敏有譽，尚慕往哲兮更名相如。落魄遠游兮賦「子虛」，畢爾壯志兮駟馬高車。憶昔初好兮雍容孔都，憐才仰德兮琴心兩娛。永托為妃兮不恥當壚，生平淺促兮命也難扶。長夜思君兮形影孤，上中庭兮霜草枯。雁鳴哀哀兮吾將安如，仰天太息兮抑郁不舒。訴此淒惻兮疇忍听予，泉穴可從兮願殞其軀。
「瑞之賢弟話雖不錯，但是古今以來能夠不鑽營設計趨炎附勢的文人又能有幾人，如今瑞之賢弟便是不肯趨炎附勢才導致滿月復的經論，蓋世的才華不得施展難道就不覺得可惜嗎？」司馬宏听到這里一邊用手中的竹扇微微煽著爐火，一邊用眼角微微一掃歐陽虹說道。
「瑞之並不覺得可惜，一個人的才華好比是水，而能夠發現你的才華的人就好比是容器，而能夠容納下我的器量，在下還一直都沒有真正見到。」歐陽虹笑著說道。
「在瑞之賢弟的心目中誰才配得上天下的明主啊？」司馬宏聞言立即搶著問道，而見到司馬宏如此反應的歐陽虹卻只是微微一笑。
「所謂明主不但要有容納四海之胸襟，還要有吞吐八荒之志。這樣的人瑞之自覺還未找到……」歐陽虹搖搖頭說道。
「當今丞相羊玄之，瑞之賢弟以為配得上明主這兩個字否？」此時司馬宏離開了雙足，膝席而問。當時的人們都席地而坐，雙膝並攏坐在腳上稱之為坐席，此時司馬宏因為太過緊張歐陽虹對自己這句話的看法以至于離開了自己的雙腳，這便是膝席了。
「丞相雖有經世之才又有容人之雅量，但是可惜的是他卻不肯學當年的曹阿瞞獨攬朝政，這就導致了現如今被削去王爵的這些司馬氏一族對他懷恨在心處處制肘，故丞相雖有勵精圖治之心卻終究是受困于腳下的荊棘難以最終邁開前進的步伐。」歐陽虹雖然見到歐陽虹如此緊張卻還是如常的慢條斯理的說道，而司馬宏听到他這麼說眉頭便立即一緊。
「那麼益州刺史楊凌雄霸益州，其弟領荊州刺史相輔佐目前氣魄頗大。在瑞之眼中他算是明主嗎？」司馬宏接著問道。
「楊凌志大才疏，善謀而無斷，雖然能夠稱霸一方卻終究是不過是獨.夫一個，而其弟湯懷更是一勇之夫毫無謀略可言，他雖然暫時統領荊州但是比鄰他的揚州刺史路淮安卻時時在窺伺其，料想用不了幾年荊州這麼大一塊肥肉就必然會被路淮安所吞並，他豈能算是明主。」歐陽虹笑著頗為不屑一顧的答道。
「揚州刺史路淮安，兵強馬壯。所屬江南之地又有陸氏一族以及江東各路俊杰相輔佐，瑞之賢弟以為此人配得上明主這個稱號嗎？」司馬宏听見歐陽虹如此看低楊凌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後坐了回去後接著問道。
「路淮安為人陰鷙凶惡，好殺成性，陸氏一族雖然代代有才俊，但是他們真的就甘心輔佐這個屠戶嗎？這樣的人豈能稱之為明主，他若是真的執掌了天下對蒼生而言絕對是禍而不是福……」歐陽虹听到路淮安這個名字頓時皺著眉頭說道。
「涼州刺史代昌手中握有雄兵三十萬，虎視中原。瑞之賢弟認為此人堪稱明主嗎？」司馬宏此時已經徹底恢復了之前的從容，語氣極為平和的問道。
「代昌手下武有前朝大將軍衛青的後人衛翔，文有當世大儒汲滿相輔佐，此二人都是不世之才，再加上手中有雄兵三十萬按理說是極有希望襲取天下的，但是他在匈奴、羯、羌、氐四胡的圍攻下，自保尚且艱危何談襲取天下……而且代昌此人性子粗疏，缺少謀略更加不是明主的候選人。」歐陽虹卻再次搖搖頭把此人也給否決了。
「如果連我們四人你都看不上，那麼冀、青、幽、並、兗、徐、豫、交八個州府的這些守成之士，就更加入不了瑞之你的法眼了吧。」就在此時從不遠處傳來了丞相羊玄之的叫聲。在場的四人之中除了歐陽虹之外的三人都是一驚，循聲望去只見羊玄之帶著身後荀輝和程淼正站在池塘的一側笑吟吟的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