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丁香 第四章 煉獄之戰

作者 ︰ 狂歌走馬遍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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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大沽口的清軍來說,地獄之戰還在繼續,只是,從地獄走向煉獄的路途,略微顯得寂靜的有點讓人惶恐。

暫時詭異沉寂的戰場上只有海面上「突突突」的聲音傳來,仿佛是煉獄使者急匆匆的腳步,讓整個戰場都顯得更加讓人恐懼。

與後世那些經典的登陸戰役比起來,這場登陸戰中攻擊的一方所采用的登陸工具或許原始的可笑,但這就是真實的戰場,一個屬于公元1898年10月2日下午的戰場。

事實上以當時的眼光來看,海軍陸戰隊先頭部隊所采用的沖鋒艇算是很有新意的東西。這是一種經過發動機工程師簡易改裝的沖鋒艇,能容納10多個人的木頭船後面安裝了一個柴油引擎,「突突突」的發動起來,在水面上也能達到15公里左右的時速。60多艘這種沖鋒艇搭載著一個前鋒營,一馬當先朝海河北岸撲來。在他們的後面,無數各類民用船只依靠風帆或者人力的動力慢慢的向海岸靠近,搭載著不下一個團的後續部隊。

沖鋒艇逐漸在離河岸還有10多米的位置停下,艇上的陸戰隊士兵紛紛躍入水中,把手中的步槍扛在頭頂,涉水沖上岸來。從士兵們背的裝備來看,前鋒營還扛來了6門迫擊炮,一些工兵用的炸藥,還有幾個士兵背後扛著幾個奇怪的大鐵罐子。

營長袁大海和士兵們一起涉水來到低矮的堤岸下方,大聲指揮著各連集結。

一分多鐘之後,6連的100多名陸戰隊員吶喊一聲,率先躍出堤岸,呈散兵隊形朝威字炮台直撲過去。根據登陸計劃,先頭營的任務是佔領威字炮台制高點,架設起機槍和迫擊炮陣地,為後續部隊的登陸提供火力掩護。

炮台上響起整齊的排槍,大約五、六名陸戰隊員隨著槍聲響起倒下。威字炮台上的岸防雖然被摧毀,但面對共和軍的登陸,清軍顯然又往炮台上派出了步兵。但清軍步槍的射擊顯然阻擋不住散兵線的蔓延,6連的陸戰隊員離炮台顯然越來越近。

通過望遠鏡,袁大海看到,在炮台的下方,突然有幾堆泥土動了動,隨即露出了幾個射擊孔,而從射擊孔中伸出來的槍口,赫然竟是馬克沁重機槍。

「敵人有暗堡!火力掩護!」袁大海話音未落,清軍暗堡中的馬克沁重機槍已經開始噴吐炙熱的火舌。幾秒鐘之內,20多名正在沖鋒的的陸戰隊員倒在了血泊中。

先頭營的噩夢才剛剛開始。離「威」字炮台不遠的幾處平射炮台上的小口徑平射炮也開始發話,6連在重機槍和平射炮火力的交叉打擊下,傷亡慘重,連長被一顆近距離爆炸的炮彈炸飛當場陣亡,指導員翁虎隨即指揮陸戰隊員們在有限的遮蔽物的掩護下,勉強互相掩護著交替前進。6連基本陷入了舉步維艱的困難境地里,不時有陸戰隊員被機槍火力掃倒,或被炮火炸飛……

袁大海的眼里幾乎要冒出火來。憤怒的少校營長一把摘下鋼盔狠狠的砸在地上。什麼狗屁情報,說是整個大沽口清軍只有兩挺馬克沁機槍,現在隱藏在「威」字號炮台下方暗堡里正在射擊的起碼就有四挺重機槍!而那些躲過了海軍艦艇炮火的平射炮台上的炮火威力也大大超過原本的情報!肯定是俄國人的裝備!他***天殺的老毛子,總有一天老子讓你嘗嘗中國人的厲害!袁大海憤怒的在心里痛罵。

憤怒的營長很快冷靜下來,他重新戴上鋼盔,大聲對身旁的步話員說道︰「立刻報告敵人平射炮台火力位置,呼叫艦炮支援!」

看著步話員開始呼叫,袁大海又大聲喊道︰「工兵!工兵!都死到哪里去了!」

工兵排長跌跌撞撞的貓腰跑到他的身前︰「工兵排長海軍少尉金六寶奉命報到!」

「趁著現在六連吸引了敵人的火力,你給我帶著工兵排把敵人的暗堡給炸了!」袁大海大聲的命令,「動作要快,要知道每一秒鐘都有弟兄倒下!」

金六寶立正敬禮,幾顆機槍子彈掃過他身旁的堤岸,一顆子彈還反彈到他的鋼盔上發出金屬踫撞的刺耳聲音。金六寶趕緊又貓下腰,急匆匆轉身,邊跑邊喊︰「工兵排,跟老子上!」

「迫擊炮!向敵暗堡位置,急速射擊!狙擊步槍!火力掩護!」袁大海繼續大聲喊叫。

隨著迫擊炮彈在暗堡附近爆炸,工兵排躍出堤岸沿著側翼較崎嶇的地形隱蔽前行。

開闊地上被壓的抬不起頭的6連繼續遭受著交叉火力的煎熬,工兵排快速的向暗堡靠近……袁大海緊握著拳頭,手心里濕乎乎的全是汗水。

局勢就這樣僵持著。

後續的船隊已經靠近河床,又有一批陸戰隊員開始跳入水中。此時跟進的陸戰隊員就沒有先頭營弟兄們的良好待遇了,清軍已經暴露的機槍火力和平射炮開始屠殺涉水前行的陸戰隊員,不時有人倒下,數十具尸體在水面上漂浮,靠近河床的江水被鮮血染紅……

隱藏在一個小土堆後面的翁虎咬牙大喊︰「弟兄們!不能讓後面的弟兄們遭難!我們是英勇的6連!我們是光榮的陸戰隊!跟他們拼了!上啊!」說著他率先躍起,在他的身後,6連的70多條漢子端起自動步槍,一邊沖鋒一邊瘋狂掃射,不時有人倒下,剩下的人毫無畏懼,繼續舍生忘死的躍進……

大口徑艦炮炮彈劃破空氣的獨特聲音傳來,袁大海和陸戰隊的士兵們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那些用土夯成的平射炮台在艦炮的打擊下就象小孩子搭的積木一樣脆弱,清軍士兵的殘肢和小口徑平射炮的炮管此起彼伏的被爆炸的巨大氣浪高高拋起……

幾乎與此同時,「威」字炮台側下方的兩個暗堡也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袁大海從望遠鏡里看到,那兩個暗堡徹底被炸的開了膛,暗堡里幾乎看不到一具完整的身體,馬克沁重機槍歪著腦袋呆呆的看著蒼天……

「殺啊!」身後的陸戰隊員們紛紛躍出堤岸……袁大海模了一把自己的臉,發現不知不覺中他的臉已經被淚水濕透了……

另外兩個暗堡沒有被炸飛,可是里面的人的下場更淒慘。臨死前他們終于知道對手背來的那些大鐵罐子是干什麼的了,只是轉瞬之間他們就已經被炙熱的火焰烤成了焦尸……

沒被直接燒死的清軍渾身冒著火焰沖出了暗堡,他們淒厲的哭喊即使是在這槍炮橫飛的戰場上也是如此清晰回蕩。身背火焰噴射器的陸戰隊員憐憫的看著這些被烈火生生燃燒的生命,終于他們的手中再一次噴出了火焰。炙熱的火焰能在轉瞬之間結束他們的生命,這樣要比讓這些可憐的生命被活活燒死要人道的多……

翁虎已經不記得自己被幾顆子彈打中過,或許還有炮彈的彈片吧?誰知道……反正他現在還活著,幾次倒下他都頑強的又站了起來,終于,在士兵的攙扶下他沖到了他的終點——「威」字炮台。幸存的20多名清軍舉起了手,恐懼的看著這些已經殺紅了眼的革命黨。

6連生龍活虎的120多名弟兄,現在能站在炮台上的只有50多人了。翁虎想起了脾氣暴躁但卻心地善良的連長。連長說,打完這一仗,他就要回湖南老家去娶堂客了,听說家里給他說的那個伢妹子,是個遠近聞名的大美人。說這話時的連長,臉上洋溢著憨憨的要流口水的表情……

翁虎哭了。哭完後翁虎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從一個士兵手上拿過一把自動步槍,冷靜的換了一個滿的彈匣,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一口氣把那些舉著手的清軍士兵全殺了。最後那個士兵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聲嘶力竭的哀求著不要殺他。翁虎的眼楮里冒出野獸一樣的凶光,把剩余的8顆子彈全部打了出去。

戰後翁虎上了軍事法庭,最後被宣判死刑。在執行死刑之前,他被授予了一枚一級自由女神勛章。6連幸存的弟兄們傳說,死後的翁虎手里一直緊緊攥著那枚勛章。弟兄們都說,翁指導員是個英雄。

……

戰爭對雙方來說都是殘酷的煉獄。站穩了腳跟的海軍陸戰隊倚仗強大的火力逐一清除清軍在北岸的火力點。大沽口炮台總共被緊急裝備了12挺馬克沁重機槍,其中8挺被安置在北岸。這些重機槍挽救不了大沽口的命運,就像大沽口已經挽救不了滿清王朝的命運一樣。

共和軍的海軍陸戰隊就像後世的工程技術人員一樣精確的清除障礙,頑強反抗的清軍雖然裝備齊全,卻始終擺月兌不了待宰羔羊的命運,因為可憐的清軍和他的對手相比,相差了整整一個時代。越來越多的清軍開始無法忍受對手殘酷的打擊而選擇投降。

章高元沒有選擇投降,在他手上的王牌——1500人的馬隊向革命黨發起沖擊全軍覆滅後,他實際上已經沒有多少資本再頑抗下去,但他還是拒絕投降。

1500多精壯的騎兵啊,光那1500把雪亮的馬刀一起舉起來的氣勢就能讓膽小的人嚇的尿褲子啊……不到20分鐘就被屠殺的一干二淨!憑普通的步槍列隊根本無法阻擋騎兵的沖擊,但是革命軍手中的自動步槍太可怕了,在馬克沁重機槍的配合下,一個營的陸戰隊在20分鐘時間內就殺光了在開闊地集團沖鋒的滿清騎兵。什麼叫血流成河?1500多人和戰馬一起被屠殺的場景會讓所有經歷過的人都畢生難忘。

但章高元相信自己已經沒有多少生命可以去回憶這一場景了,選擇光榮的戰死是他此時必然的宿命。在日本人面前他沒有戰死,在德國人面前他更是經歷了軍人最大的屈辱。此時的他,已經垂垂老矣,失敗的一生,無怨無悔,只是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接受一次戰敗的恥辱……

他慢慢的給自己的左輪手槍里裝著子彈。左輪手槍什麼都好,就是能裝的子彈太少。6顆子彈一下子就打完了。

這是他的最後一道防線了,300多名忠心耿耿的士兵和他一起,等待著命運的最終審判。

海河的北岸就是一個地獄,鐵血的革命軍和還算鐵血的清軍在這里殘忍的廝殺,當然,前者所殺的人遠多于後者。看著最後剩下的這些兵勇,章高元突然想起了田橫和他的三百壯士。

對方開始喊話,無非是說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出路,只有向共和國政府投降,共和國政府優待一切愛國士兵等等。只有一句話打動了章高元,對方在喊話中夸獎他們是真正的軍人,已經盡到了軍人的職責,可以光榮的選擇放棄了。

「中華軍人,沒有放棄的傳統!盡管來吧!」章高元大聲的喊道,隨即開了一槍。

戰場上又沉默了。讓人煎熬的沉默。

鋪天蓋地的炮火終于迎面撲來,多波次的散兵線開始沖擊……最後一擊。

林德貴放下了望遠鏡。對他而言,結局已經不用再看。只是他的心中總是不禁悵然。讓他尊敬的敵人,讓他幾乎有一種不忍下手的感覺。

「全部消滅,好好安葬。」他把望遠鏡遞給了參謀長,整了整自己的軍裝,迎著西下的夕陽走了出去。漫長的一天過去了,天邊的夕陽,都顯得如此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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