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走進了作戰室。所有軍官肅然敬禮。但是丁香感覺到了，除了魯登道夫以外，所有總參軍官臉上的神色看上去都怪怪的。
她知道原因。她不想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問道︰「情況怎麼樣？」
作戰參謀徐樹錚遞給她兩份電文，說道︰「這是一師和二師分別在兩點一刻和兩點整發來的電報。廣西方面進展順利，二師在重炮團的配合下，只投入了一個團的兵力就沖垮了正面防御之敵，5000湘軍已被擊潰，大部被全殲，但具體斃傷和俘虜敵軍的數據還不詳。目前二師前衛營已前出到永州以南30公里處，預計到今天凌晨，後續主力部隊和各獨立團可以沿新寧、東安和零陵一線全線展開。根據我們所掌握的資料分析，永州現在應該已經是一座空城，最多也就是有一些前線的潰兵，二師前衛營完全可以在行進間攻佔永州。」
丁香說道︰「是否立刻攻佔永州，請劉永福將軍自己決定吧，我們把我們的判斷告訴他就行了。」
「是！」徐樹錚在筆記本上記錄著說道，「韶關方面目前還不明朗。毅字二營起義成功，一師主力沿他們所防守的防線中端突入，向縱深和兩翼發展進攻。據丁鐵代師長的報告，兩翼的武毅軍四營很可能在接火時發生戰場嘩變，主要戰斗預計會在縱深的曲江一帶展開。一師來電報時接火剛剛發生，目前我們正在發電報催問進一步的戰場狀況。」
丁香把兩份電文放下，回身看著掛在牆上的作戰地圖。參謀人員正在兩幅作戰地圖上掛上各種代表兩軍態勢的符號。從地圖上看，由于廣西劉永福集群的順利進展，武毅軍和湘南湘軍集群將面臨來自側後翼的強大威脅，處境將十分尷尬。目前集結在湘粵交界地帶接應武毅軍的8000湘軍如果堅守，則可能被劉永福集群的左勾拳迂回包抄，如果向長沙方向撤退，那麼正在對抗丁鐵集群直拳攻擊的武毅軍將月復背受敵。
丁香思考著說道︰「按照‘自由女神’作戰計劃的部署，我們第一階段的主要目標是聚殲武毅軍和湘南清軍主力，然後與張之洞的剩余主力會戰于長沙城下。這一戰略目標是否能達成，關鍵因素在于兩點︰衡陽和韶關。電告劉永福師長，務必將敵湘南主力堵截于衡陽以南，至于怎麼做到我不管。而丁鐵師長那邊，請告訴他，不要逼的武毅軍太急了，一來這支部隊我想為革命軍所用，拼個你死我活則是民族的損失，保持一定的壓力讓他們內部發生混亂就行了；二來讓湘南的清軍主力也安心在原地呆兩天，別把他們嚇跑了。」
徐樹錚忙著記錄丁香的指示。魯登道夫笑著說道︰「就怕湘南的清軍沒這麼听話，天一亮就收拾行裝撤退啊。」
「清軍的通訊沒你想象的這麼發達，埃里希。」丁香笑了笑，隨即又傲然說道，「而且，即使他們逃回長沙和自強軍會合，難道我就滅不了他們了嗎？」
語氣里透出的那股森然殺氣讓幾個年輕的參謀官不禁打了個寒戰。
……
凌晨4點，是人的精神最困頓的時候，所以老兵們都最怕站這一班崗。
張小膽剛剛和上一班崗哨交接，打著哈欠，警惕的看著前方。困歸困，這戰場上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小心就是腦袋搬家的事。武毅軍軍紀森嚴，在哨崗上睡覺是要就地槍決的。
黎明前的黑暗，前方一片靜悄悄。
突然他的左側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槍聲，隨即槍聲響成一片。他迷惑的朝那個方向看去。那是在防線的最東段，應該是成字營的防區。那里打起來了？
他趕緊把目光收回前方。難道革命軍只攻擊那里而不攻擊這里嗎？他忍不住又朝東邊看了一眼。
終于他發現不對了。密密麻麻的革命軍正從東邊趁夜模了過來，已經到了400米以內的沖擊範圍。革命軍竟然從丙營那里過來了！
張小膽顧不上去奇怪了。他本能的朝那個方向打了一槍，隨即扯著嗓子大聲喊叫︰「敵襲！敵襲！敵襲！……」
前線的武毅軍都是和衣抱槍而睡，張小膽示警之下所有人都驚醒了過來。
吳佩孚暗叫一聲不好。東邊打起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要糟，此時敵軍果然驚醒過來。他咬咬牙，大叫一聲「弟兄們，沖啊！」隨即敵軍陣地上的重機槍開始發話了，一時間三連被壓制在了原地。也是他倒霉，他的三連從南包抄，敵軍的火力都是靠前沿朝南配置，唯一的一挺重機槍就在他這邊。
從北邊迂回的張作霖眼看三連被壓制，大喊一聲︰「弟兄們，咱們這邊是敵人的後背，撒丫子上啊！」
二連的戰士們一聲吶喊，殺聲震天的撲了上去，手中的自動步槍猛烈射擊。
幾聲迫擊炮彈爆炸的聲音。中路的一連也開始強攻了。
武毅軍陣營里一片混亂。革命軍竟然從東邊發起了全面沖擊！而他們的防線是朝南一字排開的，根本抵擋不住東邊來的強大沖擊。
更要命的是，他們陣營內部也發生了嘩變，幾個臂纏白布的士兵趁亂沖到營管帶的面前，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從容槍殺了管帶！另外一些臂纏白布的士兵持槍控制了其他軍官，大聲喊叫︰「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武毅軍起義了！」……
于是毅字乙營和丁營徹底垮了。這仗還怎麼打？
重機槍也停火了。幾名機槍手面對著自己戰友黑洞洞的槍口舉起了手。
吳佩孚趁機率領三連沖進了他們的防區，一連隨後也跟了進來。張作霖則率部沖進了武毅軍前沿陣地後方的炮兵陣地，所有的炮兵目瞪口呆，沒搞明白革命軍是怎麼沖進來的。
除了零星的抵抗之外，很快局面就被控制了。
東邊的槍聲也逐漸平息下來，三營那邊看樣子也快解決戰斗了。
中路陣地上，三團長劉猛和政委秋瑾正在和一團長侯志湘談笑宴宴。3000武毅軍不費吹灰之力告破，韶關門戶大開，革命軍可謂大獲全勝。
「丁總司令說過，再堅固的堡壘也能從內部被攻破，果然是這樣啊。」侯志湘的一團正在快速通過這一段防區向韶關進發，他抽空來和猛子來聊聊。他實在是沒想到三團這一仗打得這麼簡單，連團屬的75毫米野炮都一炮未開就解決了戰斗。武毅軍縱深的軍隊配置根本就來不及救援，前線一聲不響就完了。而他的一團的任務也從支援變成了行軍。
猛子看出來侯志湘對沒打上仗略有些遺憾，便笑著說道︰「老侯啊，接下來就看你的了，還有一萬多武毅軍在前面等著你哪，你先打著，打不過了我們再來幫你。」
「嘿嘿，走著瞧吧。」侯志湘笑著說道，「前面的武毅軍內部也穩定不到哪里去，只要我別太猴急了，一個團就全解決掉他們也不是不可能啊。」
「總司令總說侯團長性子急，看來也不是啊。」秋瑾笑著說道。
侯志湘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劉猛親熱的打了他一拳說道︰「侯團長現在好歹是個上校了，說不定明年就成將軍了，要是還是那麼一付猴脾氣，那可就不光丟他們姓侯的臉，還丟革命軍的臉嘍。」
「姓侯的招你惹你了？」侯志湘看樣子要和劉猛練兩招。
一個英俊帥氣的青年軍官跑步過來報告︰「報告團長、政委。侯團長好！二營戰斗結束，正在打掃戰場。總計傷亡14人，其中陣亡3人。毅字乙營和丁營大部被俘，具體戰果正在清點。」
「蔡營長，你們這仗打的不錯，比三營那幫毛手毛腳的臭小子強！」劉猛滿意的說道。
秋瑾在邊上補充了一句︰「這次你們二營打了翻身仗了，看以後誰還敢笑話你們二營。」
二營長蔡鍔謙虛的笑笑。二營自從上次全軍整風後幾乎來了個大換血，營長和連長全換了。蔡鍔和張作霖、吳佩孚他們一起來到了這里，16歲的軍校教官年紀輕輕就擔任了主力部隊的少校營長，讓所有人都嘖嘖稱奇。
內華達老兵們對蔡鍔可不陌生，當初蔡鍔帶著新華一期的少年班在內華達和他們一起訓練，給大家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侯志湘他們還知道這蔡鍔是丁總司令的親傳內弟子，誰也不敢小瞧了這英俊少年。
「自古英雄出少年。」侯志湘拍了拍蔡鍔的肩膀，「好好干吧。」
這話也有大半是說給自己听的。他和丁鐵、劉猛、莊勇等一批人，年齡最大者也不超過25歲，卻已是革命軍中有數的高級軍官。德高望重者如劉永福老將軍年事已高，五年八年以後，這中國的軍隊就是他們這一撥年輕人的天下了。念及此處，不由得侯志湘心里不涌出凌雲的壯志。
命運弄人，既然把他們這群原本應該被淹沒在歷史中的芸芸小人物推到了歷史的前台，他們就應該創造屬于他們的歷史！
三團的通訊處長遠遠的跑來，在眾人的意料之外朝一團長侯志湘敬了一個禮︰「侯團長，丁師長剛才打來電話，讓我轉告你，請一團加快推進速度，務必趕在敵之前在曲江一線構築防線，但是，在師部來命令之前，請暫時不要對當面之敵主力發起主動進攻。」
「知道了知道了。」侯志湘揮揮手。雖然是英雄所見略同，但對要他听命于丁鐵，老侯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爽。或許在整個軍隊里，他只服丁香一個人。
「什麼丁師長，明明是丁代師長……」侯志湘輕聲叨咕道。雖然聲音很輕，劉猛和秋瑾二人還是听到了。二人對視一眼，露出差不多的苦笑神色。
「老侯啊，咱們也別在這兒扯閑篇了，天就要亮了，估計這會兒對面的武毅軍也開始動員了，時間就是勝利。祝一團一切順利！咱們韶關城里見！」劉猛捶了他一拳說道。
「是啊，天就要亮了……」秋瑾看著遠處山岡上破曉而出的一絲霞光，發出了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慨。
……
從廣州的革命軍總司令部的小洋樓窗口往天邊看，也已經是一派曙光破曉的景象。
而丁香，卻已經依靠在查理的肩膀上，在窗邊沉沉的睡著了。
在查理看來，此時丁香睡的是那麼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