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丁香 第二十章 維新

作者 ︰ 狂歌走馬遍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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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廣東的革命黨你怎麼看?」年輕的皇帝問康有為。對于之前康有為侃侃而談的關于「亂世」、「升平世」、「太平世」的社會發展進程,年輕的皇帝並不是不感興趣,如果換在5年前,好學的皇帝會好好和他辯駁一番對于《公羊傳》的考據。可是現在皇帝沒這個心思。

康有為注意到了皇上的用詞。皇上並沒有象其他官員那樣說「逆賊」或是「逆黨」,而是說「革命黨」。不過康有為還是小心翼翼的回答︰「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長素先生,朕請你來,不是要听這等陳詞濫調的!」言辭雖然和緩,還用先生稱呼他,但皇帝的話里卻透出責備的味道。

「回皇上,微臣與革命黨立場相差太大,說他們是亂臣賊子,確是微臣的肺腑之言。」頓了一頓,康有為隨後大著膽子說道,「但臣認為,革命黨之坐大,確有其自身的可取之處。所以臣認為,革命黨雖是亂臣賊子,卻非草莽流寇。尤其是那賊首之一的丁香,深得西洋列強經商、治軍、治國之精髓,據微臣看來,逆黨的諸項政策,倒有大半出自此女的手筆。假以時日,恐怕我大清朝就要喪于此女之手。皇上明鑒,微臣所言,絕非危言聳听!」

「長素先生不必顧忌,朕今日請你來,就是要听這等真話的。」皇帝點頭道,「而今革命黨軍勢強盛,滅我廣東勇營主力、竄犯廣西,大有野火燎原之勢,讓朕勢寢食難安啊!」

「回皇上,而今之計,不在軍事,而在政治。」康有為躬身道。

「哦?愛卿有何高見?」皇帝饒有興趣的問道。

康有為道︰「想我大清,積貧積弱已非一日,軍備馳廢,官場黯弱,恐怕皇上也是心中雪亮。」

抬頭看皇帝一眼,見皇帝點頭不語,康有為繼續說道︰「雖經大辦洋務幾十載,多少積了些底子,可是甲午一敗,傷及國本,我大清更是時局艱難。」

言辭逐漸涉及光緒皇帝心中最大的傷痛,康有為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神色無異,便放心繼續說道︰「不是微臣長他人志氣,以如今大清軍隊之現狀,要剿滅逆黨恐怕並非易事,而一旦逆黨贏得了民心、擴充了實力,恐怕我大清空有數十萬軍隊,卻阻擋不住他們直入紫禁城啊!所以,微臣以為,單憑軍事,絕非解決時局之道!」

光緒皇帝思索良久,終于問了一句︰「那愛卿所說的政治作何解?這才是愛卿要說的重點吧?」

「皇上聖明!」康有為再次躬身作揖道,「惟今之計,變法圖強,效西洋、日本強國之道,設議會、興工商、開言路、辦教育,上強國力,下恤民生。天下民心不可違,歷史潮流不可逆,否則,亡國滅種,指日可期!請皇上治臣狂言之罪!」說罷,他跪下叩首不止。

「罷了,起來吧。」皇帝擺擺手說道,「人言康南海慷慨不羈,今日得見果然出語辛辣。朕不怪你。如果說了真話的人都要治罪,恐怕朕這皇帝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起來吧!」

見皇上如此開明體恤,康有為不禁熱淚縱橫。維新變法是康有為及其同道此生最大的政治抱負,今日終有幸得見天顏,康有為原本也沒指望一次交談便能讓皇帝改弦更張,只望能讓皇上對自己有好的印象,進入皇帝的視野之後,總有辦法推進變法之計。沒想到幾番試探下來後,竟有機會直接的說出了變法圖強之大計,而且皇帝沒有絲毫抵觸,還對自己體恤有加,怎不讓康有為激動異常?只見他依舊在地上反復磕頭,口道︰「皇上如此開明睿智,實乃我大清之幸,天下蒼生之幸!」

光緒帝笑笑,輕聲朗誦道︰「無邦國,無帝王,人人相親,人人平等,無貴賤之分,無貧富之等,天下為公,是謂大同……」

激動中的康有為听皇上突然念頌他寫的《大同書》的文字,頓時心中一陣惶恐。「無邦國,無帝王」這樣的言辭,對帝王權威可是大不敬之語啊!頓時渾身一陣冷汗,叩首道︰「臣狂悖不經,著此大逆之述,臣有罪!」

光緒帝搖了搖頭說道︰「起來吧!你的這《大同書》,雖是自己的觀點,但在朕看來,其實也就是把先賢對大同世界的理想重新演繹了而已,何罪之有啊?莫非在你的心里,朕就是這麼個不學無術的昏君嗎?」

康有為放下心來,朗聲道︰「臣不敢。多謝皇上!」又磕了一個頭,隨即站了起來。

此時御書房內一片安靜,便听到簾子外邊似乎有低低的聲音的說話。皇帝問道︰「門外何人說話?」語氣中略有些不悅。光緒皇帝性偏柔弱,這樣不悅的語氣已經是他比較生氣的表示。

一個小太監掀起簾子進來回稟道︰「回皇上,是珍主子的侍女小翠,說是皇上送給珍主子的那條西洋裙珍主子很喜歡,來問問皇上晚上是否有空去看珍主子穿給皇上看。」

年輕的皇帝臉上洋溢出開心的笑容。想了一下,終究是青年心性,便說道︰「叫她不用等晚上了,等下朕就去她那里。下去吧。」

又對康有為說道︰「愛卿啊,今天你我君臣就聊到這里吧?明日下午,你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朕會和內閣各大學士、軍機大臣們都去那里。咱們就一起議一議這變法圖強之論吧?」

康有為大喜,點頭稱遵旨,滿臉喜色,恭敬的退了下去。

看著康有為出去,年輕的皇帝若有所思。這康有為各方面都不錯,很合他心思,只是政治上略顯得幼稚些。可皇帝轉念又一想,與老佛爺和那些混成了精的官員們相比,他這個皇帝又何嘗不是要顯得幼稚很多呢?康有為要說的那些變法圖強的道理,其實他都明白,可他就是沒有人能幫他推進變法的實際事務,那些官員們要麼就是老朽不開竅,要麼就是見風使舵的油滑之輩,沒幾個指望的上的。現在有康有為和他的維新黨同道參與進來,幫著翁同龢師傅,倒是真的可以嘗試一下變法了。幼稚一些又怎麼樣?要和那些官員一樣都混成精了,這變法的事也不用搞了,搞了也是歪嘴的和尚念經。要的就是他們這骨子銳氣,沒這銳氣,哪推得動這積重難返的大清王朝的變革呢?況且,還有翁師傅他們掌著舵呢,翻不了天……

光緒帝心中胡亂思索著,腦子便逐漸都是珍妃的影子。年輕的皇帝興致勃勃的叫來小太監,便向珍妃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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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不是政客,但一個偉大的軍人卻不能一點不懂政治,親愛的埃里希。」丁香正和她的副校長、英俊的普魯士軍官魯登道夫交談著。談到政治的原因是魯登道夫對于黃埔軍校設立政治部、軍隊中設立政治委員的做法表示了不理解。在這個傳統德**官看來,軍人應該遠離政治,那是政客們的事。

所以頑固的日爾曼人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軍人應該嚴格恪守對于政治的中立,軍人眼里沒有政治,只有國家。」

「從某種角度來看,埃里希,你的看法是對的。」丁香不禁對日爾曼人的執著暗暗佩服,「但是,讓我們來假設一種情況吧。假如你是a國的總參謀長,你的國家正與b國火熱的交戰,當交戰規模擴大到讓雙方都感到筋疲力盡的時候,有個c國卻源源不斷的向b國出售戰略物資,這種情況下,你會不會命令你的海軍部隊擊沉c國的商業運輸船只?」

丁香所假設的情況,正是在另外一個時空,魯登道夫這位偉大的軍事戰略家一生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正是因為魯登道夫的錯誤決策,導致美國卷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如果你的意思是說外交部門對此沒有任何辦法的話,我想我會建議最高統帥下令海軍襲擊c國的船只。」魯登道夫果然和後世的他做出同樣的抉擇。

「這就是你的問題,親愛的埃里希,你是個偉大的軍人,但你總是忽略政治對于軍事的決定性影響。」丁香笑著對他說道,「當雙方都戰斗到筋疲力盡的時候,你的挑釁行為導致了c國對a國宣戰。你認為a國此時還有力量去應付一個強大而精力充沛的新敵人嗎?」

魯登道夫默然不語。良久,他突然抬頭說道︰「請原諒,我只被假設成總參謀長,而非最高統帥。作為軍隊的總參謀長,我的職責是從軍事的角度判斷問題,因此,我還是應該提出相同的建議。而政治因素應該是最高統帥應該考慮的因素。如果a國因此而戰敗,我想說,責任不在我,而在最高統帥。」

這時輪到丁香默然了。是啊,魯登道夫說得沒錯,那是最高統帥的失職,總參謀長做的並沒有錯。作為總參謀長,魯登道夫只是提出了一個從軍事角度來說是正確的建議。下令襲擊美國商船的是威廉二世,而不是魯登道夫。犯了錯誤的是威廉二世,而不是魯登道夫。歷史對于這位偉大軍人的評價並不公正。

思索了良久,丁香釋然。她微笑著對魯登道夫說︰「事實上,我們兩人都沒有錯。回到政治部和政治委員這個話題吧。在革命戰爭的特殊年代,士兵們需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戰,否則,我的革命軍隊將會是一支沒有靈魂的軍隊。畢竟,我們此時血腥戰斗的對象,不是入侵祖國的敵人,而是自己的同胞,士兵們必須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去殺戮自己的同胞的。政治委員的責任就是讓士兵們保持對自己的事業是正義的這一信念的絕對信心,從而轉化為良好的戰斗力。到了有一天,當我的國家成為民主正常的國家的時候,國家會需要你這樣的軍人,真正的職業軍人,不讓政治左右自己的行動,他的心里沒有政治,只有國家。」

停頓了一下,丁香握住了魯登道夫的手,真誠的說︰「感謝你,親愛的埃里希,你讓我想通了曾經困擾我的一些問題。所以,請你繼續按照你的思想,告訴學員們關于軍人不問政治的觀點吧,有一天,你所說的話會幫我的大忙的。同時,我感謝你讓我知道了,作為一名最高統帥,而不是總參謀長,我的責任有多重大!謝謝你對我說這些。」

丁香真誠的話讓魯登道夫有些赧然。雖然還不太明白丁香有些話的意思,但她那真誠的表情已經征服了他。他有些迷惑的問道︰「這麼說,我可以去和學員們說一些和政治部主任不一樣的話?」

「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埃里希。」丁香說道,「我會告訴政治部主任,你告訴學員們的觀點,正是在革命成功後我希望我的學生們做到的。」

「你們東方人的思維真是非常的……」魯登道夫說了一半卡了殼,似乎正在找一個合適的字眼。

「你想說‘奇怪’是嗎?呵呵,埃里希,千萬別輕易相信自己已經了解了中國人。我的同胞在思維的復雜性方面有5000多年積累的天賦。」丁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轉身而去。

走了幾步,她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問道︰「告訴我,埃里希-魯登道夫先生,我是第幾個夸你長得英俊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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