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斗青梅 第二章 繁華似夢

作者 ︰ 詠鈴

白衣女子聞言大驚失色,絕美的臉上瞬間蒼白下去,不加思索便跪著撲了過去,緊緊拽住了公主的衣裙,哀求,「公主留步,是妾身一人冒犯公主,王爺遠在邊關,並不知情,求公主不要遷怒于王爺。」

「蕭王妃此舉何意?」緋衣女子抿嘴一笑,「勸我們公主回京的是娘娘,現在阻攔公主回京的也是娘娘,蕭王妃不妨先去一旁想想清楚,到底是要哄人還是留人,想清楚了再過來說話的好。」

白衣女子不去理會她的冷嘲熱諷,依舊死死的拽住公主的裙角,「公主,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妒恨公主,才會前來阻攔,與王爺無關,求公主殿下不要遷怒王爺。」

「這邊陲之地寸草不生,戰火連連,本宮本就不想嫁,奈何不能辜負皇兄的一番美意,現如今有人不識好歹,自願的做了替罪羊,本宮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放手」公主冷哼一聲,拂袖欲走,卻被她牢牢的拽住了裙角,寸步難行。

白衣女子雙手用力,死死的拽著公主大紅的裙擺,只知道不能讓她走,不能讓她回京去搬弄是非,不能讓她害王爺,完全忘記了臨行前王爺的交待︰無論用何種辦法,也要將公主激怒,最好惹得她大發雷霆,再將人氣走。

公主若是在來的路上出了什麼事,蕭王必然會擔上保護不周的罪責。但是,公主自己抗旨不尊,私自回京,而蕭王遠在邊關征戰,無暇顧及,公主在回京的路上出了什麼岔子,可就與他蕭王爺毫無干系。

銀質面具下的犀利的雙瞳緊緊鎖住白衣女子,微微的搖了搖頭,嘆氣,本想趁此機會讓所有的人都認可你這個王妃,可你自己卻是如此的不爭氣,惜顏,你的單純無暇,若是換在了普通人家身上,自然是難能可貴,可是在這群如狼似虎、笑里藏刀的女人中,你的單純無暇,遲早會要了你的命,而你自己不願成長起來,我,又能護得了你多久?

「王妃娘娘,公主既然執意回京,不必阻攔。」銀質面具下傳來壓抑低沉的聲音,白衣女子微怔,木然的回頭看著那馬上的人,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那雙眼楮太清澈,一眼便能看穿,她太單純,太無暇,即使經歷過生死,依舊固執的認為這世間沒有罪惡,馬上的人自然也不會告訴她,氣走公主後,他將會帶著神衛軍,將這位公主以及隨行護送將士的性命終結在荒涼的沙漠上,然後再上報朝廷,公主不願在此荒涼之地落籍,執意回京,不知所蹤。

公主趁機抓住自己的衣襟後擺,優美的一個轉身,裙裾便月兌離了她的雙手,轉身帶起的風也掀掉了她頭上的蓋頭,精致的容顏便暴露在眾人眼前,三千青絲挽成一個涵煙芙蓉鬢,配上純金質地的鳳冠頭飾,展翅欲飛,栩栩如生,雙瞳熠熠生輝,似是剪了一江清水,置于其中,清冷而明澈,卻又深不見底,最難得的卻是那不曾描過的雙眉,寬厚且修長,有著男子的英氣,又帶著女子的柔媚,真真的是難得一見。

「啊不可能」乍一見公主的容顏,白衣女子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徹底跌坐在了地上,似是見到了鬼魅一般,搖著頭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到的,連連後退。

銀質面具下的雙瞳也是驟然收縮,視線緊緊的鎖住那位公主,細細的看著她的眉眼,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地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心中悚然動容,平靜冷淡的雙眸中似是放進了一團火,灼亂了平靜,燃盡了冷漠,年少時深埋在心底的那份灼熱,正在瘋狂的掙扎著生長,等著重生。

然,公主只是冷冷的睥了她一眼,似是毫不相識的路人一般,轉身拂袖而去,緋衣女子莞爾一笑,拾起了地上的蓋頭,跟了上去。

面具下的人毫不猶豫的下了馬,縱身朝著最後一頂轎子飛奔而去。

「公主留步。」

主僕二人走得極慢,行至馬車前,身後才傳了沉穩的婦人聲音,慈詳中夾雜著威嚴,讓人不容拒絕,淺淺的笑意在精致的唇角蕩漾開來,一閃即逝。

白衣女子面若死灰,木然的任由丫鬢扶起她,失魂落魄的看著太妃出面,將公主挽留下來。後來的日子里,她悔了無數遍,如若那天她能冷靜些,沒去拉住公主的裙角,公主也就不會掉了蓋頭,他們也就不會相見,她還是表哥的王妃,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只可惜,世上最難尋的便是後悔藥,間隔了十年,命運的齒輪終究還是又將他們攪在了一起。

夜色漸濃,風雨欲來,明明滅滅的燭火,倒影著男子清俊秀氣的側臉,臉色越發的顯得有些蒼白,十指交錯繞在一起,修長,干淨,秀氣,怎麼看都是文弱書生才有的手,然,這雙秀氣的手,卻掌控著數十萬大軍,掐著絲路的咽喉,凝聚了富可敵國的財富。

精致的劍眉下,眼神卻是一片迷離,「團子。」囈語般的從他唇角滑落了兩個字,男子緩緩閉上了眼楮,十年恍如隔日。

穿過記憶的長廊,正值陽春三月,紅肥綠瘦,十二歲的少年熟門熟路的走進了一片彩蝶紛飛的花園,花叢下坐著一個八歲的垂鬢**,摘了一堆鮮花堆在懷里,胖乎乎的小手正忙著將將花瓣一片一片掰的下來,圓圓的小臉白里透紅,面上附著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毛,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粉雕玉琢,配上她胖乎乎的身子,像極了一尊瓷器女圭女圭。

亭子里端正的坐了個稍大一些的女孩,雲家的六小姐,雲惜顏,拿著書本看得入迷,不自覺的吟道︰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下無嫌猜。

少年愣住了,想起了今日早晨父皇對他說,等他成年之後,就把雲家的十一小姐雲惜玉賜婚給他,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必定能白頭偕老。

少年當下便垮了臉,他自小便拜了護國將軍雲廷為師,在雲家的時間比在宮里還多,雲家的孩子沒人比他更熟悉,那丫頭,排行最小,母親早逝,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寵著她,即使她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為她摘來,一副野貓般的性子,娶不得啊

乖巧的時候還好,能拿著書本看上一整天,淘氣起來可不一般,經常拿著木制的刀劍棍棒,和一群下人的孩子打鬧不止,爬樹搗鳥蛋,上房揭瓦片,無所不為,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不敢做的。

偏偏雲將軍還縱然她,說那丫頭練武的天賦奇高,得好好的培養,一個女孩子,整天的不是看兵法就是武學典籍,難道將來準備去做女將軍不成?少年戳之以鼻,同樣,那丫頭,也是從來不把他放在眼里。

稍小一些的時候,他常和雲家的七少爺一起陪那丫頭玩耍,最常玩的便是在三張小紙片上寫了字,一張張的揉成了紙團子,和在一起扔在地上,三人立即搶了起來,一人一個的打開了瞧,撿到寫著‘打手’的就開始得意,撿到‘判官’的更是笑彎了腰,撿到‘犯人’的可就苦了臉。

好幾次,他撿到了寫著‘犯人’的紙團子,而判官就是那丫頭,于是,游戲開始了,撿到寫著‘打手’紙片雲七少爺開始‘行刑,拉著他的手,用小板子一下一下的打著手心,邊打邊問︰「打板板,過金橋,問你判官饒不饒?」

那丫頭每次都會毫不猶豫的說︰不饒

‘打手’繼續打,又接著問道︰「一五一百一十下,問你判官打幾下?」

少則二十,多則三十,有時惹她惹得狠了,甚至會更多。

少年後來才知道,那三張紙條有兩張寫了判官,一張寫著打手,每次都是雲家兄妹先搶打開紙條,屬于他的那張自然就不必打開瞧了,得知真相的少年氣極,小小年紀就如此狡詐,長大了還得了?少年一點一點的‘記恨’上了那個小丫頭。

每一次去雲府都要處處和她作對,在她的書本里放蟲子,在她和其他的孩子玩躲貓貓的時候,悄悄的將其他的孩子嚇走,趁她不注意時,將她練武用的木劍弄斷諸如其多,數不勝數,兩個孩子常常拳腳相加,鬧得不可開交。

甚至在名字上也欺負她,他叫雲惜顏為‘朵兒’,天上的雲朵,潔白無瑕,卻叫那丫頭‘團子’,以此來嘲笑她胖胖的小身子,那丫頭自然是氣炸了毛,從一開始的拳腳相加,到後來也慢慢的就接受了,想起來,這倒是從小到大唯一一件贏了那丫頭的事。

他不想娶,那丫頭必定更是不想嫁,前兩天罵架的時候,還信誓旦旦的說了老死不相往來的話,看著花叢下的丫頭,少年想著,若是那丫頭知道了將來要嫁給他,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呢?拳腳相加?破口大罵?死活不肯?呵呵真是有些期待,忽然覺得父皇母妃的提議也不是那麼壞。

父皇母妃選這丫頭做兒媳婦卻還有著另一層深意,欽天監的馬大人曾替這丫頭看過相,額頭寬廣,天庭飽滿,眉長于眼,耳垂肉多豐厚,大富大貴的吉像,旺自己更旺夫婿

而雲家又深的皇帝信賴,在朝中又是重權在握,父皇早就不滿意太子的所作所為,礙著太子的母親早逝,才沒有廢了他,而在旁人看來,廢太子卻是遲早的事。

皇帝寵著七皇子蕭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小小年紀便被封了王,且是以姓氏為封號,蕭王自小便讓他拜了人稱‘長勝將軍’的雲廷為師,現在又為他和雲廷最疼愛的小女兒定了婚,無疑是給他找了個堅強的後盾,太子如何能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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