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千金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作者 ︰ 梅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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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文說到齊悅瓷跟隨二夫人去瞧羅氏,羅氏囑咐小蠻好生送二人出來。

到了院外,二夫人不由低聲問道︰「你們二爺呢,去哪了?」

「二爺……」小蠻眼圈一紅,訴道,「我們夫人給二爺捐了一個貢生,開春就是大筆之期,日日催促著二爺攻書。二爺來看女乃女乃,頂多坐不上半刻鐘,就被夫人跟前的姐姐們連推帶拽得請出去了,而且收拾了二爺的衣物,讓他住在外書房。

女乃女乃……已經許久不曾和二爺單獨說話了。」她忍不住,捂住嘴低低嗚咽。

這樣心狠手辣的婆婆,當真少見。

齊悅瓷听得瞪大了眼楮,這個四夫人,連齊家的六夫人都及她不上啊,真是個蠻不講理的。

她覺著羅氏委實可憐,插嘴道︰「那伺候的下人呢,怎麼就你一個?」

小蠻梗咽著︰「兩個被夫人打發去外書房伺候二爺了,兩個在後面煎藥,女乃女乃的乳娘是女乃女乃自己給了幾十兩銀子,還了她賣身契,打發出府去了。」

她不敢說,羅氏偷偷把她的賣身契也給她了,還有一匣子好不容易帶出來的體己銀兩,前些日子命她去羅家打探消息的時候偷偷交給羅二夫人了。

她們身邊,統共只剩下幾兩碎銀子。

其他嫁妝等物皆在廂房,四夫人防賊一樣盯著她們,壓根不準她們隨便動,美其名曰替羅氏看守東西。

而羅氏,根本是在交代後事啊。

二夫人兩個听得淒涼無比,只能令她好生照料羅氏,有什麼缺的少的,去她們院里取。

本來齊悅瓷要直接回去的,偏生二夫人攔住了,硬要留著她用飯。還打發簪黃去葉老夫人那里回一聲,說是煩八夫人畫幾個花樣子,順便留著用午飯,不能回去了。

葉老夫人笑著應了。

從二夫人那里回來,進院,沿著游廊往前走時,恍惚听見有人在西廂房說話,是個陌生的聲音。

「去看看是誰?」她低低吩咐了一句。

芳樹服侍她換衣裳。

她神情有些懶散,半晌道︰「回頭,你取五張二十兩的銀票,包幾包藥材,送去淵二女乃女乃那里……只說這原是認親那日該與她的,方才走得匆忙,忘了。」

也許,她不缺銀錢。可是,除了這些,她又能做什麼呢。

何況,她當時隨便掃了一眼屋里,只一個四件櫃,兩口衣箱,估計她的隨身東西不曾拿過去,說不定真缺銀子使。

眼睜睜看著一個如花似玉、正當妙齡的年輕女子,那樣冷冷清清淒淒慘慘地離世,她心里說不出的憋悶。

出了閣又無娘家助力的女子,當真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啊

「我記下了。夫人,周深家的在廂房等你回話,綠枝、綠肥陪著等了有小半個時辰……」芳樹說話的語氣明顯帶著戒備。

不等齊悅瓷問,她已先解釋道︰「周深家的是專管府里針線、胭脂水粉的管事娘子,她男人是府里的二管事,像莊子上的收租等事,就是他負責。他有個女兒是九爺院里的大丫鬟,叫……哦,叫朱簾,是和綠肥紅瘦一同賞下來的。」

她見過周深家的後,借口去小廚房盯一個野雞崽子湯,然後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她來做什麼?」她嫁過來沒幾日,不認為是周深家的有事與她商議,除非涉及到她院里的人。

將首飾匣猛地蓋上,挑眉道︰「你隨便使個借口,叫綠枝出來,我有話要問。」

不一會,綠枝急急進屋,手里似握著什麼東西,見了齊悅瓷笑道︰「夫人猜,這是什麼?」

「少在我面前弄鬼,莫不是發財了?」她拿著小銀剪子,把一塊石青色錦緞裁成半圓形,縴長的十指柔若無骨,非常靈活。

「夫人太厲害了,這是那周大娘賞我的……」她攤開手,原來是一枚花絲瓖翡翠戒指,那翡翠品相還不錯,在一般的小丫頭眼里,應是很值錢的東西了。

「周大娘還問我,下人們悄悄傳得……前幾日夜里,爺斥了夫人,氣得夫人大哭是不是真的?」她眨眨眼,俏皮不已。

齊悅瓷被她這一逗,方把之前的抑郁情緒消散,款款笑道︰「那你是怎麼回的?」

綠枝真個裝出迷惑的表情來,模著鼻子道︰「我是小丫鬟,沒有主子傳話從來不進內室伺候,這事兒,竟是沒听過。她听了之後,那模樣別提有多懊惱了。」

「鬼靈精」齊悅瓷戳了戳她額頭,嗔道︰「綠肥是怎麼回的?」

「……夫人,你不知道,綠肥把那周大娘氣得面紅耳赤,」她學著綠肥的口氣說道,「大娘,你還不知道那些小丫頭,嘴里沒個把門的,一味胡言亂語。爺與夫人才成親幾日,怎麼可能不和,再說了咱們爺最是和氣的,連下人都不會喝斥一句,何況是夫人?小丫頭胡說,你是管事媳婦,正該教訓著,怎麼倒是信了她們?

周大娘不好應話,我在一旁笑得不行。」

綠肥的性子與紅瘦恰好相反,一個是惜字如金,一個是風風火火。

齊悅瓷亦是輕笑,旋即又問道︰「你可知周大娘過來是做什麼?」

「似乎是為了什麼冬衣的事。」提起這個,綠枝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國公府與我們家規矩一樣,過年前要賞所有下人每人一套冬衣……別的院子,都好了,應該只差咱們家來的。

那周大娘說,這是十月就開始預備的,也備了咱們的,就是沒料到咱家陪嫁了這麼多人,做少了,一時趕不及……我也不懂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這就開始要試探起她來了?試試她是不是個好欺負的,如果她笑吟吟說沒事,往後這樣的事情只怕層出不窮。

做少了,嫌她們陪嫁的人多才是真吧

一到十二月,針線房幾乎不做冬衣,要趕制開春各位主子的春衫了。周深家的怕耽誤了主子的春衫,就想偷個懶,拉她當墊腳石,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還想沖當先鋒呢。

「我知道了,你去告訴她,我歇午晌了,要到未時末才醒。」一個小小的管事媳婦,犯不上她親自出面。

綠枝笑應了是,果去找周深家的。

周深家的已經等了近半個時辰,坐得都疼了,還沒見著人,自然有幾分急切。

趁屋里只有一個綠肥,悄悄拉著她道︰「你們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呢,如何都不見,連紅瘦都跑得沒影兒……」

「您老不知,夫人箱籠多,連著收拾了幾日還未整理清楚,尤其是那些書畫瓷器,件件金貴,一般的小丫頭都不許她們踫。幾位姐姐都在西稍間,忙著規整後重新上冊。」綠肥嘖嘖稱奇。

听得周深家的怔住,國公夫人嫁妝多她是親眼所見的,只是幾天了還沒規整好,那得有多少啊

「大娘,」綠枝暗笑,端著一個白瓷小碟兒進來,碟子里裝著一盆紅艷艷的橘子,「這是芳樹姐姐與我的,大娘快嘗嘗。」

周深家的只得陪著笑問︰「夫人還沒回來嗎?」。

「回來了啊。哎喲……瞧我,只顧著貪嘴,竟忘了大娘的事。」綠枝自責不已。

「無妨無妨,煩勞姑娘再去給我通報一聲。」一面說著,周深家的趕緊站了起來,作勢要往外面走。

綠枝慌忙上前扯住她,低聲道︰「芳樹姐姐才說夫人歇了,沒要緊事不許去打攪,等到申時再來回話。大娘,你看……」

她很是為難的模樣。

周深家的愣了半晌,卻不敢反駁,呆呆被她拉回座位。

「左右無事,大娘多給我們說說府里的事,我們听著,也好學個乖。夫人醒了,一定立時去給大娘通報?」綠枝嘴甜,捧得周深家的一口氣咽了下去,繼續與二人掰扯。

「念雙是個好性兒,對誰都和氣,而且識文斷字的,就是顏紅牙尖嘴利,仗著她老子娘的勢,大家都讓她幾分……」

「顏紅是不是那個削肩膀細腰、右臉頰上長顆小痣的?」去錦含堂的時候,她在院里模糊見過一個頗為要強的丫鬟,指著小丫頭怒罵。

「不是她是誰,你們往後休惹她,不然沒好果子吃。」當初周深家的的女兒朱簾在葉老夫人跟前時,因著貌美,沒少受顏紅排擠。

「多虧大娘提點,我們一定牢記……」

………………

門外響起一串腳步聲,周深家的猛然驚醒,一拍自己額角道︰「喲,必是夫人醒了,好姑娘,快替我去瞧瞧吧。」

綠枝掩住笑意,匆匆出去,轉了圈回來道︰「大娘猜得沒錯,果是夫人起了,就是……大小姐來了,與夫人在屋里說話呢。」

她表示為難。

大小姐?

周深家的一呆,想起安姐兒,一個哆嗦。不是安姐兒可怕,而是安姐兒畏生,每回見了陌生人都是要哭的,是以她們這些管事娘子幾乎不敢在她面前露臉。否則,被國公爺知道了,絕不會有好臉色。

尋思一回,她決定還是暫時不要撞上去的好。等了快半天,連人都沒見上,她不由得焦急起來。

齊悅瓷亦沒料到安姐兒會這個時候過來,忙命人喚進里間,笑著招手道︰「進屋說話。」

安姐兒只見過她一次,有些怕生,躲在乳娘身後,小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緊緊抓著乳娘的手。

她身上穿著大紅羽緞斗篷,整個人被包裹在里頭,顯得嬌小羸弱。烏壓壓的青絲,膚色透明般的白,眼中清澈,是不帶雜質單純的畏懼。

乳娘約有三十余,是個身材高挑、面容沒什麼特色的婦人,梳著光溜溜的纂兒,戴兩支鎦金的簪子。笑容有些小心翼翼,蹲半推半抱的扶安姐兒上前,解釋道︰「早起的時候,寒氣重,難得太陽出來,帶小姐來給夫人請安。」

邵槿不理論,齊悅瓷心知安姐兒身體不好,免了她每日的請安。

「安姐兒……,」她步下炕,伸出手,笑吟吟道︰「咱們坐下好不好?」更多的,她是將她當做一個心智有問題的妹妹,而不是便宜女兒。

反正就是這麼個事,她歡歡喜喜認下,比叫人背後說閑話強。

安姐兒輕輕瑟縮了一下,倚在乳娘懷里,怯生生望著她。黑寶石般熠熠生輝的眼楮,那麼的純淨無暇。

「來,咱們給夫人請安。」乳娘心里焦急,又怕齊悅瓷怪罪,連連對她使眼色。

其實,安姐兒不笨,明白了她的用意之後,生硬地行了一個禮。

齊悅瓷笑贊道︰「安姐兒做得很好看,咱們可以坐下了嗎?」。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態度溫柔感染了她,總之安姐兒居然伸出小手牽住了她,兩人一同到炕上坐下。

乳娘歡喜無限,眼圈都紅了。

老夫人不過問大小姐的事,國公爺一月見不到一兩次,若連夫人都不管,大小姐這輩子豈不是要被毀了。不管怎麼樣,大小姐的處境不可能再慘了,倒不如放手試一試,興許能有所改變。

好在,這是一個出乎她意料的順利開始。

「去,把二夫人送的棗兒取來,還有咱們自己腌的玫瑰鹵子。」她看著坐在對面的小姑娘,心下感慨萬千,她的出生,于她于旁人,是幸還是不幸?

白釉荔枝綬鳥圖的大盤里裝了十來顆嬰兒拳頭般大小的深紅的棗子,看著極有食欲,安姐兒登時目不轉楮盯著,偶爾瞟向地下站著的乳娘。

齊悅瓷見她想要又不敢說的模樣特別可愛,塞了一顆給她︰「是你二伯娘送來的。你治大嫂家鄉那里,專門產這個,又甜又脆,要不要嘗嘗?」

其實,她懷疑安姐兒根本搞不清家里這些人,但她既然是她母親了,該盡的責任總不能推月兌,免得將來,外人當她存心毀了安姐兒一生。

外邊的人定是不清楚安姐兒的情形,直到她出嫁,那時候,所有人忘了她嫁過來時安姐兒已經九歲了,所有的責任自然是她這個嫡母擔了……

安姐兒飛快地點了點頭,小口小口吃起來,頗有大家閨秀的文靜之態,中間還沖齊悅瓷笑了。

她生得瘦弱,看著也就是六七歲的樣子,若是初見面的,頂多以為她膽小,並不會想到別的地方去。

吃完了一個,安姐兒再看齊悅瓷的時候,已經把她當做很熟悉的人了,指著棗子道︰「母……母親……」對這個稱呼,她有些陌生。

乳娘又高興又擔心,正要阻止她,誰知齊悅瓷已經開口了︰「姐兒喜歡嗎?」。

她重重點點頭。

「太醫說過,咱們姐兒脾胃弱,一次不能吃太多,」她見她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又笑道︰「不過,咱們可以讓乳娘帶回去,明兒再吃,好不好?」

安姐兒遲疑了一下,看了看乳娘,到底歡快地點了點頭。

齊悅瓷令芳樹逗著她在一旁玩,自己方與乳娘說話︰「……她院里,共是幾個人伺候?」

「除了奴婢,還有四個媽媽,四個丫鬟,幾個灑掃院子的小丫頭。」

安姐兒自己不懂事,來給她請安的主意,一定是這個乳娘出的,而且安姐兒應該很信任她。無論她自己是不是存有私心,至少是個明白人,願意安姐兒好,那麼……

她眉梢一揚,語氣鄭重︰「你是大小姐的乳娘,大小姐好了,便是你的好處。大小姐年幼,院里的人,是你居長,尊卑賞罰,你要心里有數。如果有什麼要緊事,缺什麼東西,我若不在,可以告訴我幾個大丫鬟。

總之,我把大小姐交給你了。」她目光坦誠,一片真摯。

眼下,她對府里情況不明,不敢輕舉妄動,可是,不代表別人……她入國公府,倘若非說有什麼能影響到她的,只有一個安姐兒……一旦被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乳娘愣怔了半刻,恍然醒悟過來,連連磕頭道︰「夫人放心,奴婢省得,奴婢一定竭盡全力照顧好大小姐。」

大小姐好了,她或許有個晚年可享;大小姐出事,頭一個不被放過的,即是她

安姐兒從芳樹手里搶到蹴鞠,笑嘻嘻抱著要給二人看,一時吃了一驚,吶吶無措。

「咱們休息一會兒再玩?」齊悅瓷示意乳娘起來。

正說著,卻听人報「爺回來了」,幾人一齊起身相迎。

安姐兒更是害怕,急匆匆躲到乳娘身後,小手抓著她衣角,不敢探出頭來,連乳娘的神情都是緊張多于高興的。

看來,邵槿平日對女兒是頗為嚴厲的,只是這樣一個孩子,哪兒經得住他的威勢……

齊悅瓷沖二人擺擺手,自己迎上前。

連素打起銀紅撒花軟簾。

邵槿一面進屋,一面月兌斗篷,一瞬間,那動作就僵硬起來,佇立在原地,目光定在齊悅瓷身後那兩人上。

她接過斗篷遞給芳樹,笑著解釋道︰「天氣好,乳娘帶安姐兒來給我請安,我們玩得很好……」

他眉心微蹙,淡淡應道︰「你們繼續坐。」自己往淨房去。

安姐兒哪兒還敢再呆下去,拉著乳娘便要走,眼里隱隱有了淚光。

「去吧,沒事。」齊悅瓷只好安慰道,又叫連素裝了果子送去,自己方回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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