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千金 第三十三章 禍福難料

作者 ︰ 梅子青

上回文說到計管事和沈媽媽來給齊悅瓷請安,齊悅瓷有心要為女乃哥哥謀個一官半職,誰知沈媽媽竟是拒絕了。

淺碧立在跟前服侍,不由撲哧笑出了聲。

沈媽媽詫異,覷著她道︰「幾時不見,姑娘倒是越發出挑了。卻不知姑娘笑得什麼,說出來我也听听。」

淺碧手里正剝著一個柑橘,一瓣一瓣弄得干干淨淨的放在小碟子里,翹起唇角笑道︰「我說了,媽媽可不興生氣。媽媽反對,不過是怕勞煩小姐,只媽媽也糊涂了。若海哥果真沒本事,以小姐的性子,還會說這話?

小姐肯幫著媽媽,一來是孝敬媽媽,二者是海哥自己能干。媽媽太過自謙,豈不是枉費了小姐一片好意?

再者,將來海哥當了一方父母官,不是能更好地助著小姐,總比現在強。媽媽細想我這話,對是不對?」

她一番話,說得沈媽媽沉思起來,半晌方拍著自己的頭笑道︰「果是如此,實在是我迂了。小姐不嫌其煩,海兒的將來,我都托付給小姐了。」

「可見媽媽是疼淺碧這蹄子的,她說得便是好,我說得媽媽卻不信。」齊悅瓷亦是笑倒在沈媽媽懷里。

三人笑過一陣,齊悅瓷忽地命淺碧在門邊守著,自己斂容與沈媽媽低低耳語了一番。

也不知二人都嘀咕些什麼,只知沈媽媽臉色忽青忽白,又連連點頭,面上非常凝重。

沈媽媽出府時,已是申時初了。

西斜的夕陽殷紅如珊瑚,薄薄的緋色光暈透過稀疏的枝杈,一束一束落在齊悅瓷眉間頰畔,彷佛給一個如冰似雪的瓷娃染上了一層濃烈的釉色。釉面細膩瑩滑,溫潤清透,卻掩不住瓷器本身的特質——清麗無雙。

她站在丈高的海棠樹下,一襲丁香色的八幅湘裙,裙擺上用月牙白的線密密繡出一朵朵盛放的玉蘭花,中間一點鵝黃的花蕊。她彎腰前傾著身子,霎時,裙擺如水波隨風曳地,飄飄搖搖,彷佛開了一地的梨花,風華絕代。

「姐姐……」遠遠就是齊恪純高亢的喊聲。

齊悅瓷站直身子,把剪子遞給淺碧,回眸而笑。背著光影的她,全身攏上金色的霞光,高貴美麗似仙子。

齊恪純臉上洋溢著大大的笑容,飛快得跑過來,帶來一股激蕩的風。

「姐姐,你怎得知道我要回來了?」

他話音一落,淺碧與晴雲就忍不住咯咯而笑,打趣道︰「公子,不是小姐知道你要回來,而是你誤會了,小姐分明在這修剪花枝。」

她說著,揚了揚手里的剪子。

齊恪純略一愣,已是咧嘴而笑,反而戲謔道︰「唉,虧了淺碧姐姐跟著姐姐許多年,竟不知姐姐最好面子,她怕你們笑話她,才故意以修剪花枝為借口。」他偷偷覷齊悅瓷一眼,又緩緩說道,「不然,這自有下人忙活,何勞姐姐動手?」

齊悅瓷看他額上竟然沁出點點薄汗,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掏出袖里的帕子,給他擦拭︰「就知道斗嘴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跑這麼快做什麼,前兒的打是白挨了。」

「姐姐也知道,六嬸娘得罪了仲宣,我特地在望月樓治了個東道請他,還請了幾個旁的書院里的好友。飯後,他們嚷嚷著要比試箭術,我推不過,一起玩了會。又擔心回來晚了,姐姐著急,是以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姐弟二人牽著手回沐芳閣。

進了屋,齊悅瓷忙吩咐人打熱水與他梳洗,又叫換了家常衣裳。

直忙了小半個時辰,姐弟二人才安安靜靜坐在炕上說話。

齊恪純玩了半天,早是餓了,一見芳樹端上來的一碟子飄香梅花糕,就著熱茶,一連吃了四五塊。

齊悅瓷一面與他拭去嘴角的殘渣,一面啐道︰「倒像是把你餓了多少天一般。慢些吃,小心噎著。吃了這塊就收了吧,一會就得晚飯了,這會子吃得多,回頭又鬧著不肯吃。」

「嗯……這味兒,似乎比平時越發好了。」齊恪純嘴里塞滿了糕,說話便模糊不清起來。

芳樹果真把一碟子糕都收了起來,跟著笑道︰「哪里是糕好吃,分明是公子餓著了。」

眾人笑過,齊恪純方把今兒的事細細說與姐姐听,說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手舞足蹈一番。

齊悅瓷時而問上幾句,很是津津有味。

「哎喲……還有一件要緊的事,差點忘記說了。」他啪得跳下炕來,猴到齊悅瓷身上,兩手摟著她肩膀,膩味道︰「姐姐,你不妨猜一猜,是什麼事?」

齊悅瓷往一邊讓了讓,拿過帕子扔到他手里,橫眸笑道︰「一手的油膩,還往我身上招呼。我也懶得猜,你愛說不說呢。」

齊恪純撅撅嘴,心知自己定力不及她好,只得認輸︰「行,我說,我都說我听徐世澤說啊,他的堂姑丈,就是城西槐花巷的吳府吳大人……升官了,升了五品兵部郎中……」

吳大人?槐花巷?兵部?

齊悅瓷在腦海里回憶著這幾個字,喃喃問道︰「吳家?我怎麼有些記不起來呢,又好似在哪兒听過?」

「姐姐,終于也有你記不起來的時候啊。你莫非忘了,咱們七哥聘得是誰家的女兒?不就是這位吳大人的女兒嘛。」他佔了便宜,很是洋洋得意。

被他一提醒,齊悅瓷方理出一點頭緒,確是听過這麼個事兒。但吳家在京城並非顯貴,她也不曾放在心里,想不到竟是升官了。這樣一來……對七哥的婚事也不知是好是壞呢。

「……姐姐不是說七哥一家過了年就準備進京完娶這件婚事嘛,那吳家的女兒,不知配不配得上我們七哥……」齊恪純許是玩得累了,把頭挨在齊悅瓷肩上,一點一點的。

對他的話,齊悅瓷恍若未聞。

只怕這婚事,會有不諧

吳大人的官聲為人她听得不多,吳家家風亦是一般,聯想起他們家別的幾個姻親,就知是個錦上添花的妙人物。眼下,齊家官位比他高的,只有六叔父一人,余者俱是旁支,早出了五服的。

而四老太爺幾年前致仕,四叔父身上又沒有功名,七哥雖是舉人,若能在會試中……還罷了。不然……結局難料啊……

齊恪純一個人咕噥了半日,才發覺姐姐一個勁呆呆出神,忙叫喚了幾遍,抱怨道︰「姐姐,你究竟有沒有听我說話?」

「對不起,我一下子……你說什麼?」齊悅瓷滿是歉意的笑,又伸手撫模著弟弟的發束。

「我說,徐世澤約我們明日一起去他家賞梅。」

听了這話,齊悅瓷不由訝異地握住弟弟的手,蹙眉問道︰「你今兒請了徐世澤嗎?咱們與他家……一向不大往來。」

齊恪純搖搖頭,收起臉上的嬉笑之色,正色應道︰「姐姐的教導,我從不敢忘記。便是在書院里,我與他也是不遠不近的,豈會專門請他。只因我與他在酒樓前巧遇,都是同窗,倒不好太過冷待,便隨口客套了一句,誰知他竟是滿口答應……這沒有改口的理。」

「這也是正理、、」齊悅瓷沉吟著問道︰「那席上的人,他都請了?還有別的人嗎?」。

「都請了,其余卻不清楚。」

徐世澤是左相徐家的嫡孫,其父徐明復,正四品右通政,其母衛國公女謝氏,當今太後的佷女,年前已歿了。

從前,齊家與濮陽徐氏、淮揚蘇氏鼎足而立,其中又以齊家為首。奈何人丁凋零,倒被徐家和蘇家佔了便宜,官列左右相。

齊家與徐家在百多年前曾發生過一樁不為外人道的罕事,當時齊家有一女嫁與了徐家子弟。進門年余,齊氏女的娘家父親沒了。竟在不到三個月里,徐氏子私自置了個外室,後來事情捅出來,齊家免不得大怒,兩家不歡而散。

自那之後,齊徐二家便不大對付,又因政見相左,一向少來往。

對這件往事,齊悅瓷曾听父親對母親偶爾提過一次,印象深刻,是以齊恪純在學堂,她也是囑咐過的。

不過既是孩童間的人情,她也不會太過苛刻。何況徐世澤領了自家的宴席,要還席,實乃常理,倘若自家不去,反顯得不夠大方。

她模著齊恪純的頭,輕輕笑道︰「那你明日穿哪件衣裳?我好叫畫雲先給你預備了,免得臨時又著急。雖說是還席,也要帶上一兩樣禮物,我看就那個竹雕四老圖的筆筒吧。」

「會不會太貴重了些?」一個竹雕的筆筒隨處可見,但出處不同,價值自然差得遠了。

「你第一次上他們家門,很該如此。」齊悅瓷可不想墮了自己弟弟的臉面。

父母早喪,弟弟在學里,原就容易受人欺凌,她們越發要自重些,不叫人看清了。

姐弟二人說著話,畫枕捧著一張青色燙金的帖子進來,回道︰「是王三保家的送進來的,說是十三少爺也有……」

正是徐家的請帖,約定明日巳時一刻一同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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