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千金 第十九章 樂善侯府

作者 ︰ 梅子青

齊悅瓷如此厚待畫枕,自是有原因的。

單論為人處事,畫枕既有淺碧之機敏伶俐,又不失芳樹的穩重周全,而且,她當初跟在五夫人身邊時,肚子里學了不少管家的庶務。這樣一個人,忠誠不成顧慮,齊悅瓷沒理由不重用。

但是,畫枕未來時,她手下等級最高的丫鬟是淺碧和芳樹。如今畫枕一來,直接越過了她二人成一等大丫鬟,即便二人心服,下頭的小丫頭,以及府里別有用心的人們,難保不背後生出點事來。

是以,齊悅瓷要盡快讓闔府之人看明白,畫枕是她極為信任的大丫鬟,容不得旁人置喙。

畫枕並不是府里家生子,之前又在孝中,齊悅瓷不好一下子把她推上風口浪尖。

現在,畫枕自身已經沒有顧慮,而自己這邊,也是等不及了,即刻需要一個能在外人面前完全代表自己意志的人。這樣,往後有什麼事,畫枕不至于縛手縛腳。

這次名為接風,實則是為畫枕正名。

當然,齊悅瓷是不便參與的,她只略略與眾人說笑了幾句,就歸房先自安歇了。

此話略過不提。

且說那日沈顯韜從齊家回府後,不敢耽擱,匆匆去給老侯夫人回話。听得老夫人又恨又怒又是心疼,當下就要殺來齊府問個清楚明白。

老夫人就五夫人這麼一個女兒,疼愛之心自不必說,連侯爺三舅爺這兩個親生兒子都要往後靠。五夫人在娘家時千嬌百寵的,出了閣之後夫妻恩愛,言和意順,唯有在子嗣上艱難了些。

頭胎生了個女兒,這也罷了,夫妻倆年輕著,不怕。誰知接下來幾年竟是一直不曾有消息,整整過了六個年頭,方生下齊悅瓷,可惜又是個女兒。幸好沒兩年再次有喜,總算生下齊恪純這顆獨苗苗。

本來一家數口和和美美的,老夫人只當自此可以不用操心了。

唉,真是命運要與五夫人夫妻作對。

五老爺幼年時候落過水,作下了病根。先還不覺著怎樣,那年一場大病,竟是拋撇下妻子兒女去了。五夫人受此驚痛,獨力承擔諾大一個府邸,身子時好時壞,心里的苦悶更難與人說。

長女嫁到了母舅家,那是不需擔心的,撫育**幼子長大成人,五夫人的心事也算了了。萬萬想不到的是,長女居然會死于難產

這個消息,讓身子原就不大好的五夫人徹底垮了,沒兩年,跟著去了,反是留下一雙年幼的兒女。

老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焉能不痛?難免把一腔愛女之心移到了外孫身上,時不時接來家中住上幾日,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一準留著,親孫子孫女亦不過如此。

三舅爺情知老夫人年紀大了,經不起刺激,可這事根本瞞不住,只得慢慢解釋與她听。又在情在理地勸著︰「別說母親心疼,連我這個當舅舅的,也滿心把悅兒純兒當親生兒女待。但他們到底是齊家的孩子,母親這般怒氣騰騰上門興師問罪,眼下他們那叔父嬸娘不敢怎樣,母親一走,受委屈的還不是兩個孩子?

母親放心,此事,我們幾個做舅舅的,絕不會坐視不理,總要為兩個孩子討回公道。再者,康郡王府那邊,還要仔細計較……」

聞言,老夫人的怒氣才漸漸消散些許,轉念思量起應對康郡王府的計策來。

恰好侯爺回府,母子三人關起門,攆了伺候的人,整整密議了半日。

且不論他們都商量了些什麼,只說齊家那頭,老夫人年紀大了,不便輕易走動,最後決定讓侯夫人和二夫人高氏第二日前去齊家拜訪,好叫六老爺夫妻二人知道好歹還有他們沈家在呢。

到了第二日,蘇家夫人恰來拜訪。

你道這個蘇夫人是誰?原來是侯夫人的娘家嫂子,現任蘇右相的續弦妻子,沈家大少女乃女乃的母親。

這話要慢慢道來。

老夫人育有二子一女,長子就是現任樂善侯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庶子庶女。庶子排行第二,身上捐了個中散大夫的閑職,二夫人高氏便是他嫡妻。庶女嫁到了樂平侯司徒家一個旁支。

沈侯爺是沈家嫡長子,其父歿了後襲了爵位,官居五軍都督府右都督。娶妻蘇氏,乃淮揚望族蘇家嫡女,育有嫡長子沈召弘、嫡女沈玉瀾。兒子娶得就是外甥女齊恬蘊,齊悅瓷的姐姐,本來夫妻恩愛好不和美,可惜齊恬蘊自小身子骨弱,生子時難產而亡,獨留下一子小名斐哥兒的。

沈召弘現任五城兵馬司六品指揮,將來更是要襲爵的,嫡妻沒了後,前來說親的人絡繹不絕。最後侯夫人作主,替他娶了自己娘家的內佷女,小名喚作語霏的。

蘇家顯宦世家,人才輩出。尤其到這一輩,竟然出了個右相,與徐左相二人,同是今上最為器重的肱骨大臣。

按說以蘇家這樣的門楣,女兒豈會給人續弦?

也是這大少女乃女乃命苦,沒有親母,父親雖然嬌寵,也怕她出嫁後沒親母撐腰受委屈,倒不如嫁給自家妹妹的兒子,自己親姑姑總不會欺負了她去。何況沈召弘年紀又輕,儀表堂堂,前程不可限量,不算太辱沒了女兒。

想不到進門不過一年,就診出有了喜脈。要不是因此,那日齊恪純與顏俊當街大打時,沈召弘豈會不在。

話休絮煩,現說蘇右相听得女婿家報說女兒有喜,大喜過望,第二日與夫人把庫房都翻遍了,尋出許多珍貴藥材來,原要當日就去的,因天色晚了,是以第二日才過去。

沈家要招待親家,侯夫人幾人自不能月兌身,免不了把去齊府的事略往後推上一推。

待到第二日,逢著沈玉瀾歸寧,又耽擱住了。

沈玉瀾是侯爺嫡女,嫁于襄國公陳家嫡長子,僅僅三載,已生了一子一女,在陳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她亦是听說了表弟齊恪純的事,心里掛念,前來問詢。

是以,侯夫人和高夫人去齊家,都是三舅爺回府後的第三日了。

六夫人接到拜帖,好不焦躁。論親疏,她勉強能跟著五夫人喚一聲嫂子弟妹;但論尊卑,一個是堂堂侯爺夫人,她卻只是個四品恭人,差了不只一點半點,免不得要做小伏低一場。

侯夫人和高夫人各自坐了轎子,僕從無數,浩浩蕩蕩往齊家行來。

六夫人攜著徐氏,直接到了二門口。你看她今日一身裝扮,赭石瓖邊淺金五彩撒花緞面對襟長褙子,袖子下隱約能看到里邊的穿花雲錦襖,下著燙金八幅湘裙,帶著一色赤金的頭面首飾。端得富麗堂皇,奈何這一身金,穿在她身上,偏有幾分暴發戶的味道。

侯夫人下轎,打眼對上六夫人,不由先是一驚,繼而暗自好笑。六夫人這般鄭重其事,穿金戴銀的,反而顯出了她的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

連高氏都呆了一呆,嘴角微扯,強忍住笑意。

接到正廳,奉茶畢,侯夫人方款款而言︰「冒昧來訪,倒叫夫人為我們勞師動眾的。這是少女乃女乃吧,好個模樣,夫人好福氣。」

齊沈兩家雖也時常走動,但從前多是五夫人支應。六夫人自覺低人一等,尤其娘家不及沈家體面,向來耿耿于懷,每次不過打個照面就罷了。徐氏之前也曾露過面,但都說不上話,是以侯夫人有這樣的溢美之詞。

兒媳婦出身徐家這一點,還是頗值得六夫人驕矜的,聞言忙是笑道︰「夫人休贊她,不過略生得齊整些。說起來,徐家教養好,我這兒媳婦倒是孝順知禮。」

徐氏立在一側,暗暗驚心。

侯夫人又打量了一眼,才道︰「徐家乃濮陽大族。」

她嘴上這麼說著,心里卻是極為不恥。蘇徐兩家因著政見的不和,女眷之間都只是面上的功夫,暗地里常常較勁。當然,徐氏不是徐左相的女兒,不過是個堂佷女,也虧得六夫人拿出來顯擺。

高氏抿嘴而笑,接口道︰「我在娘家時,也讀過幾日書,先生每每景仰得與我們提起,世家名門中,會稽齊家當之無愧為士人之首。余下淮揚蘇家、濮陽徐家、臨沂王家、武陵顧家不相上下矣,夫人是齊家媳,也太過謙了。」

六夫人被她這似捧實堵的話鬧了個大紅臉,訕訕然道︰「吃茶,吃茶。」

三個婦人,拐彎抹角迂回了半日,把六夫人累得夠嗆,只恨不能端茶送客。

比起六夫人,六老爺的日子更不好過。

今兒一下朝,就在宮門口撞見了康郡王,嚇得他渾身一個激靈。依他的意思,自當趕緊去王府告罪,奈何那日沈顯韜千叮嚀萬囑咐,道是外甥傷得重,切不可挪動,若是不防,只怕老夫人當……

他一面憂心王府怪責,一面害怕沈家勢大,是兩邊不敢得罪,只能采取拖延戰略。今兒康郡王在此,只怕是存心逮著他呢。

他勉力鎮定心神,強笑著迎上去,以國禮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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