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未央 正文 第二十章 崇德太後

作者 ︰ 悲傷的白娘子

瑯琊王家?司馬昱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王導辭世之後,瑯琊王家隱以尚書左僕射王彪之為馬首,王羲之雖清名滿天下,到底不是做官的料,與那謝安有得一比,皆為寄情山水之輩,司馬昱是這樣認為的。

「出了這麼大的事,叔虎竟然沉得住氣!」,司馬昱甚為奇怪,左思右想猜不透緣由,便拔腳出府,往烏衣巷而去。王彪之不找他,司馬昱便親自登門去會會王彪之,好歹要問明王彪之的態度和打算。

司馬昱到王彪之府上時,不過戌時三刻,入冬後日短,此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候。讓司馬昱大為驚訝的是,剛到王家府邸,僕人將他迎進廳堂,一面殷勤奉上茶水點心,一面稟告說他家王大人不幸偶感風寒,剛服下湯藥臥床歇息了。

「這個叔虎!遲不病早不病,偏偏病的正是時候!」,司馬昱氣的一跺腳,茶水也懶得喝了,王彪之既然避而不見,于王家府上呆到天明也是白搭。

「令公,會稽王已經走了」,僕人走入內室稟告王彪之道。因王彪之為尚書省左僕射,時下尚書省未任尚書令,王彪之以左僕射之職為尊,實同尚書令,是以王府上下尊稱王彪之為令公,說穿了也是僕人們的馬屁意思。

「嗯」,王彪之點了點頭,揮手讓僕人退下。讓人奇怪的是,此時的王彪之神采奕奕,哪里有半點抱恙之相?

「叔虎,你為何不肯見會稽王?」,此時內室里還坐有一人,等方才進來奏事的王家僕人出去後才問王彪之道。

「見之無益,何必要見?」,王彪之反問道。

「你怎知毫無益處?要知道如今朝中政事,可是決之于會稽王」,那人不太明白王彪之的意思,因而又問。

「王爺,你可知我心中屬意誰去繼任豫州?」,王彪之懶得再遮遮掩掩,直接相問。王彪之口中的王爺可不是司馬昱,卻是鎮軍將軍、武陵王司馬晞。

司馬晞也知道自己不是為政的料,所以平時為人十分謹慎,輕易不太結交權貴,年青時候還有些熱血,尋思自己精于兵事,也曾想過有朝一日揮軍北伐,打出一番皇家司馬氏的威風。但這些年中,自己雖累遷至掌管中軍的鎮軍將軍,但朝廷歷來的中軍調動,壓根就沒知會過他!後見中軍參與的歷次北伐一敗再敗,中軍愈加破敗,便絕了這統兵的心思,自此府門緊閉,只管當他的掛名王爺,安樂一刻是一刻。

所以,當王彪之提起豫州之事,司馬晞毫無興致,當即回到︰「王尚書,這事你正應該和會稽王商議,怎麼扯上我了?我見你拜下名帖相邀,還以為有什麼大事,不料竟是這個!」。

王彪之估計司馬晞會作此反應,于是笑道︰「王爺勿急,恰恰相反,我以為此事和王爺您有莫大關系」。

「何解?」,司馬晞不冷不熱的追問道。

「謝氏之後,遍觀諸人,沒有人合適接任豫州,非王爺不可!」,王彪之單刀直入道。

司馬晞一驚,仔細回味起王彪之的話,但他卻理不出個頭緒,怎麼成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了?不過,有一點司馬晞倒是很清楚,「八王之亂」後,朝廷頗為忌諱同姓諸王坐擁方鎮,刺史豫州,王彪之不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嗎?

「不妥不妥,王尚書再莫提及此事,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自知才干不足刺史豫州,再莫提起!」,司馬晞連聲拒絕。

「王爺!」,王彪之嘆了一口氣道,考慮再三,退一步又說道,「那依王爺之見,如今還有何人合適?」。

「莫要問我」,司馬晞笑道,「不過,王尚書說的也對,數數當今人物,的確沒有合適人選,對了,我竟沒有想到,不若王尚書親赴豫州任上如何?陛下面前,本王可代為舉薦」。

王彪之一听司馬晞說要舉薦自己,沉吟許久後才接口說道︰「誰去任職豫州我本來都沒意見,但現今局勢王爺也清楚,此舉關系朝廷安危,錯之一步,必然傷及朝廷根本!」。

司馬晞笑笑道︰「我大晉所能依賴者,還是你們瑯琊王家,一心為國無出其右呀!只是,王尚書一旦轉任豫州,偌大的尚書省又該交給誰?」。

「我堂兄王羲之德才遠在我之上,當可負此重任!」,王彪之答。

「也是,我竟沒想到你堂兄身上,呵呵」,司馬晞說道,「既如此,本王明日便表奏陛下」。

「不妥!」,不料王彪之斷然否決,「王爺也知道如今朝廷政事盡決于會稽王,然會稽王向來優柔寡斷,難保不誤大事!」。

司馬晞一想也對,但任官選才,不奏皇帝又該奏誰?司馬晞很是疑惑。

王彪之見司馬晞一臉困惑的樣子,心知他還沒有模到頭緒,少不得再次明言︰「自當今陛下即位,皇太後垂簾听政多年,及兩年前陛下加冠,才歸政于陛下。皇太後睿智英明,朝廷但有難決之事,非皇太後不能定下乾坤!」。

「嗯、嗯」,司馬晞連連點頭,「還是王尚書看得明白,本王自嘆不如!如此,若再無事,本王就回府了,明日定會親赴崇德殿面見皇太後」。

「好,在下送送王爺」,王彪之連忙起身跟在司馬晞身後,直至將司馬晞送出府門方回。

次日午後,建康城東安寺中來了一位神秘訪客。一輛馬車車簾垂下,讓人不得窺見,馬車緩緩而行,頗為平穩,四周跟著十來個雄壯漢子,衣袍之下隱隱暗藏兵刃。又有三、四個年青丫鬟,貼身跟在馬車車廂附近,一年長些的僕婦打頭引路,卻不入東安寺正門,直趨側門而入。

東安寺住持聞听有貴人來訪,慌忙從佛堂疾步過來,看到那輛馬車後行禮道︰「不期太後駕到,敝寺有失遠迎!」。

車廂內的簾子這才被貼身丫鬟打起,眾人一起低頭,不敢直視車廂中的貴人,只听一個威嚴的女聲說道︰「主持無須多禮,此次哀家前來不過想听听支遁大師講經,順便上上香拜敬佛祖,主持自便」。

「支遁大師正在佛堂上傳道于一眾弟子,貧僧這便喚他前來」,東安寺主持躬身行禮後離去。

原來,車廂中的貴婦人竟是當今皇太後——褚蒜子,因其久居崇德殿,又稱崇德太後。待東安寺主持離去後,先前三、四個年青宮女又上前放下車簾,打頭引路的年長女官聲起︰「起駕,去大悲堂」。

大悲堂內,支遁大師聞訊急忙趕來,進門便躬身施禮道︰「貧僧支遁,見過皇太後」。

「支遁大師,別來無恙啊!哀家可有些時日沒听大師講經了」,褚太後面有微笑,只不過以她太後之尊,她的微笑天下卻沒幾個人能看得到,直視太後尊容,那可是殺頭的大不敬罪名。

「托太後娘娘洪福,貧僧一向安好!」,支遁雙手合十,低頭答道。

「大師倒安好,哀家可是偶有小疾!」,褚太後笑道。

「娘娘洪福齊天,即便偶有小疾,也不足為患!」,支遁說道。

「卻是心疾,思之不解,何如?」。

「跳出事外,退而求其次,自解之」。

退而求其次?褚太後一怔,隨即醒悟過來。是啊,萬事未必盡如人意,先力保不失底線,再布下暗扣以圖將來,未必不是一個上乘之策,只是此舉的確有風險。

思量片刻,褚太後又問︰「大師素來與謝府相熟,以你觀之,這謝朗如何?」。

支遁大師淡淡一笑道︰「說起來,這謝朗還是娘娘表親,娘娘閨中時也是見過此子的,以娘娘睿智,自有聖斷,實在無須貧僧多言」。

褚太後點了點頭道︰「大師所言甚是」。褚太後說到此處便就此打住,轉而又對支遁大師說到︰「依往常舊例,請大師為我講經,到底佛門淨地,不由得讓人心靈澄澈呀!」,說完,便就勢斜斜依在軟席之上,微閉雙眼。

兩日後,下蔡城中的劉霄忽然聞听天使到,傳來皇太後口諭,說︰「哀家年紀漸長,近來常憶當年親戚往來舊事,猶記朗兒童稚之時,不期竟已十數年不復相見,哀家甚思之。著即刻啟程,于宮中小聚」。

皇太後?親戚往來舊事?謝朗童稚時候?劉霄覺得莫名其妙,難道謝家還是皇親國戚?劉霄一面接詔一面滿月復狐疑,可這種事卻又沒處打听,即便劉霄敢問,別人也不敢回答。謝玄一定知道,但問謝玄的話反倒讓他對劉霄生疑,只好作罷。

難道與三叔父謝萬兵敗有關?劉霄清楚,以自己的資歷聲望,不可能直接接任豫州,那麼,皇太後親召自己前往建康面見做什麼?這些問題,恐怕世上沒人能回答他,只有在他自己親赴建康,面見了皇太後之後才能一一揭開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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