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宮傳送員 第二章 靈根

作者 ︰ 油炸西瓜

梁笑風之所以要以悟道為名把自己和家中下人隔絕開,主要是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梁笑風了,他要好好適應一下。

原來那個梁笑風經歷坎坷,精神原本就已經十分脆弱。又被舊僕玩弄于股掌之間,負面情緒爆發。加上幻陣百十倍的擴大了這種負面情緒,他最終承受不住,精神崩潰而死。

現在這具身體里的靈魂,來自地球,無巧不巧,也叫梁笑風。一個三流大學畢業生,背井離鄉,在京城里漂著,是個不折不扣的蟻族、北漂。某天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穿越了。

他只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破陣而出。

中間那一個半時辰的時間里,梁笑風並不在幻陣里面。

他那時所在的地方,只有一個蒲團,剛夠梁笑風盤腿坐于其上。蒲團周圍,被重重迷霧包圍。那團霧看起來輕輕的,柔柔的,但其實硬得跟鋼鐵一般,連指甲都伸不進去。

雖然無論哪個梁笑風的記憶中都不存在這麼一處所在,但身處其中,梁笑風頭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這個地方的名稱︰仙宮。

這就像他後來不由自主的對梁阿四和小五施展搜魂術一樣自然——雖然他之前連搜魂術這個詞都沒听過。

他絞盡腦汁也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人卻困了。醒來就發現自己穿越到了一個有修士存在的世界。

從一個不知前途在哪兒的北漂、蟻族,變成高富帥、仙二代。按說,他如今應該知足了。以他在地球上的一貫做派,後半輩子他就準備混吃等死泡妹紙,盡一個人生大贏家的本分。

但是,原來那個梁笑風雖然魂飛魄散,但他的情緒、還保留著。他那種死不瞑目的深深不甘,弄得現在這個梁笑風時不時的心驚肉跳、不得安生。

再加上對當個神仙的向往,梁笑風決定不再做什麼富家翁,而是出去尋找自己的仙緣。

開玩笑,雖然只是煉氣一層的修為,剛剛入門,在修士中是個不折不扣的渣。但拿到塵世,絕頂高手也不是自己的個兒。

更何況,一入道門,壽命上限也到了二百歲。這具身體才二十啷當歲,還有一百七八十年好活。這一點,是原來那個梁笑風記得清清楚楚的,絕不會有錯。

如果,能夠再進一步,修煉到築基期,那壽命上限就會再加三百年,達到五百歲。

更不用說築基期那些神仙手段和自在逍遙,真是給個皇帝也不換哪。

既然要當神仙,自然要把手頭能夠利用起來的東西都清檢一遍。

首當其沖的,就是從梁阿四手中弄到的儲物袋。這東西不需要搞什麼滴血認主,用神識就可以輕易打開。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梁笑風的神識異常強大,能夠探查的範圍達到一里。記憶中,這是築基初期修士才能達到的水平。但梁笑風剛剛穿越就有這麼強大的神識,這也是他為什麼能從水火侵天大陣中月兌身的原因——那個幻陣被他的神識看了個通通透透,破陣而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如果不是對這具身體還沒有完全習慣,他出來時絕對不會撞到頭的。

這麼強大的神識,對付一個無主的儲物袋是再輕松沒有了。

這個儲物袋在同類空間物品中也是最低級的那種,空間不大,長寬高各一米而已。里面東西更少。

其中最值錢的,是一把下品法劍。

另有玉簡三枚,一枚是清靈宗入門功法清靈訣一到三層,一枚是水火侵天大陣的陣法詳解,一枚是《修真逸聞錄》。再就是幾塊下品靈石,幾張符紙,都是定身符,烈火符,神行符之類下品貨色。

還有些黃金銀票和衣物之類,以世俗眼光看倒是不少,但梁笑風自然是不看在眼里。

兩人身材倒是差不太多,梁笑風略略整理了一翻,換了一身新衣服。

這幾天,梁笑風把家里的古籍、玉簡和梁阿四的玉簡對照了一下。發現萬年以來,修真界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只是,靈草靈物之類好像更難得了。

一些上古靈藥,現在也很少有人知曉。

至于這次惹禍的根苗,靈根藥,在梁阿四的玉簡中更是沒有一個字提及。估計是當年自己或者父親無意中漏出的口風,被梁阿四記在心里,最終釀成今日之事。

靈根這東西,無論萬年前還是現在,都是極其重要的。哪怕在萬年前,逆天級靈藥靈根丹,也只對半數不到的無靈根凡人有效果。這半數的幸運兒,也不過是從沒有靈根,變成擁有最差的靈根而已。

而且,靈根丹只在服用頭一次的時候有用。其後,哪怕把這種逆天靈藥當飯吃,也不會讓靈根提高哪怕一星半點。

有靈根的凡人,絕對是不到萬里挑一,極為罕見。

在修士的眼中,有靈根的凡人才算得上是人,有培養的價值。其余的凡人,哪怕他是絕頂高手,哪怕他富可敵國,哪怕是王侯,哪怕是皇室……在修士看來,不過是螻蟻罷了。

原因無它,沒有靈根,就無法修真,連煉氣一層也達不到。就算你把普通武學練到極致,也不是煉氣修士的對手。

至于修士們的後人,擁有靈根的比例可就高得多了。大致是練氣士的後人十分之一有靈根;築基期三分之一;金丹幾乎是百分之百;元嬰期以上,後人擁有靈根的情況可以延續十代以上;化神以上,血脈甚至可以延續數千年。如果夫妻雙方都是修士,比例會更大些。

可以想象,修士們對靈根丹這種逆天靈藥的煉制是多麼不屑一顧。

像梁笑風萬年前的老祖宗那樣,從沒有靈根的廢物修煉到化神,最終飛升靈界,哪怕《修真逸聞錄》中也沒有記載。

臨到飛升之前,這位老祖宗心血來潮,突然煉制起靈根丹來。只是,這靈根丹雖然無比雞肋,但畢竟是逆天靈藥,煉制它花費極大,連化神期老祖也是無比肉痛。所以,梁家祖上傳下來的本就不多。到梁笑風這個時候,只剩下一粒。已經服下,自然是沒有了。

梁笑風當年之所以要自行拜入仙門,實在是無奈之舉。他身無靈根,無人問津。但偏偏從小立志修仙,自視甚高,一直以梁家千里駒自詡,只恨世間沒有伯樂,這才一意孤行,自薦仙門。

奈何有無靈根,只輕輕一查就可知曉。梁笑風不知道被拒絕了多少次,這才弄險,入深山,叩高門,一定要償平生所願,一展抱負。

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眾仙門無一例外的把他拒之門外,那種視其為螻蟻的眼神一次次深深刺痛了梁笑風那高傲的心。

最後,當一班親如手足的家將拼卻自家性命,把梁笑風和小書僮送到清靈宗山門前,守門道童再一次拒絕了他。他這才知道,自己這個修士夢是該醒的時候了。

主僕絕望之時,道童無意中發現小書僮有極差的靈根,出于對二人的憐憫,告知二人後,通報了山門。

清靈宗主事之人當時不知道怎麼觸動了惻隱之心,對這個勉強算有靈根的書僮網開一面,收進去做了個僮僕,連記名弟子都算不上。

孤身一人歸家後,梁笑風心如死灰,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幾乎喪失,每天痴痴呆呆,只在心里面千萬次的瘋叫,我是個螻蟻,我是個螻蟻……

父母束手無策,萬般無奈之下,拿出了最後一顆靈根丹。

雖然父母不停的念叨,服用後也不是百分之百會產生出靈根。就算僥幸成功,得到的也會是最差的靈根。

這種潛質,哪怕苦修一輩子,最終多半也只會停留在煉氣一層。這以後,梁笑風面對的將是更大的絕望,一個舊苦難的結束之後,隨之而來的,將是一個新的更大的苦難。

哪怕父母一再重復,服用靈根丹以後,梁家就再也沒有辦法助其前進半步了。

哪怕父母一再拿出祖先的例子,告誡他,每十個服用靈根丹的先祖,就有九個最後瘋癲而死,那唯一正常的一個,也是苦修一輩子,卻終生無法邁入煉氣二層。

煉氣期修士雖然比凡人壽命長一倍,但對那幸存者,不過意味著更長時間的痛苦和絕望。

梁笑風卻把這些話統統當成耳邊風,他那無神的雙眼一下子射出電芒,面目瞬間扭曲猙獰,雙手抓住父親的肩膀,好像一頭要吃人的猛獸,一疊聲的只是催促父親快些拿出靈藥來。

之後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之前故事的重演。梁笑風果然變得更加瘋狂,更加痛苦。父母又是憐惜,又是後悔,又是內疚。結果,不等兒子瘋癲而死,二老已經先走一步了。

母親死前,只是喃喃念叨︰「都是我的錯啊,都是我的錯啊……」

父親死前,緊緊拉住兒子的手,只痛呼一聲︰「笑風,我兒……」一句話沒來得急說完,就逝去了。連眼也沒閉上,眼淚兀自從眼角滾落而下。

此後數年,梁笑風更加郁郁寡歡。直到昔日書僮學成下山。

這個昔年的小書僮,靈根極差的小書僮,清靈宗的僮僕,現如今是煉氣三層的修為,已是宗門記名弟子。

梁笑風高興極了,與梁阿四徹夜長談,不住的打听仙家見聞,請教煉氣心法。卻不料,對方只是想得到靈根丹。

梁笑風如實相告,靈根丹確實已經沒有了。奈何梁阿四也是困于靈根極差,雖然已經煉氣三層,卻再難寸進,當然不肯相信。

梁阿四一再的追問不果,語氣慢慢變得極其不堪,甚至有逼迫之相。最後,終于圖窮匕現,用幻陣困住梁笑風。想讓他心防失守,好套問出靈藥來,或者干脆殺死他自己慢慢找。

梁笑風困于陣中,終于崩潰。

幻陣最是惑人心智,梁笑風早已被自己的修真夢搞得忽忽如狂,能勉強撐到現在,已著實不易。困在陣中,負面打擊一次次接踵而至,都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心靈困境,最終被幻陣擊破心智,死在山頂小亭之中。

梁阿四陣力有限,不能隨心所欲,所以困死了人還不自知。

卻白白便宜了來自地球的另一個梁笑風。

梁笑風深深地同情著這個身體原先的主人,憐憫著他的境遇。

剎那間,一句話涌上的心頭︰有些人一出生就擁有的,另一些人努力一輩子也得不到。這是何等的悲哀。

雖然這個修士的世界和地球不盡相同,但在這一點上,卻是驚人的一致。

有靈根的,注定是人上人,沒有靈根的,注定是螻蟻。

靈根越強,就能在這個世界上走得越遠。

梁家最後一顆靈根丹被這個身體的前主人吃了,這個家,再也不是所謂修真世家了。哪怕一萬年前,梁家先祖曾經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修士,是這個世界最有權勢的人,並曾經為這個家族做了巨大的努力。但他飛升得太久了,這個家族,終于還是無可挽回地沒落了。

這個家族再次出現靈根擁有者,不知道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再出一個頂尖修士,則更加希望渺茫。

與其讓他們的後人沉浸在一個永遠不可企及的夢想中,持續痛苦下去,還不如在自己手里斷絕他們原本就沒有的希望。

所以,梁笑風決定,把這個家族一切和修煉有關的東西都拿走。

這個家,還是還給他們真正的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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