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劫——蕭後傳 15.說雅士憶蕭三郎

作者 ︰ grace_xhu

他正坐在案後看折子,我走進去,他只抬了一下眼楮,道︰「皇後來了?」仍是繼續批。我接過食盒,將點心取出放在御案上。

他看完手上的折子,才順手取了一塊放入口中慢慢嚼著,問︰「你來敢是找朕有事兒?」我笑道︰「沒事,听說皇上這幾日忙,連侍寢都沒叫,擔心皇上操勞過度,這才來看看皇上。」他欣慰地笑了,道︰「你姐姐走了?」「剛走,」我道︰「姐姐叫代問皇上安,說皇上忙,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叩謝皇上。」他點點頭,道︰「她進宮時朕遠遠看了一眼,確是風姿卓絕,儀態萬方。不愧是皇上的姐姐。看來她的家事已解決了。」我道︰「那還得多謝皇上恩典。姐姐的針線上比臣妾強,改日臣妾央姐姐做兩個荷包兒敬給皇上。」他笑道︰「朕自有御繡坊針線上的人,就不必勞煩她了,倒是皇後幾時有興,肯替朕做幾個,朕敢怕還開心些。」我笑笑,沒接聲兒。

他道︰「你過來坐。」我便起身坐到他身邊,他捋起我的衣袖,看看那個梅痕,道︰「嗯,好的多了,你的巧思加陸天放的醫術,倒是真給弄出個永世之花來。朕算是開了眼了。你臂繡花蝶,真象一闕《蝶戀花》呢,便念一著來听听,解解朕的乏累。」我笑︰「遵旨!」想了想,道︰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根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他微蹙起眉頭,道︰「這首字是近了,意境卻不好,換一首。」我笑笑,知他忌諱說死,便道︰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內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為無情惱。」

他呵呵笑了起來,道︰「是誰多情,誰無情,倒得給朕說說看。」我笑道︰「自然是臣妾多情,皇上無情嘍。」他捏捏我的鼻子,笑道︰「只怕這話得反過來說吧,捉狹的小妮子,又來試朕了,朕不上當,快回宮去歇著,朕看完了這幾本折子就來陪你。」我道︰「臣妾陪著皇上,多日未見皇上,臣妾想多看看皇上呢。」他嗯了一聲,道︰「那便別多說話,分了朕的神,看的就更慢了。」我道︰「臣妾給皇上捏捏肩吧。」他含笑點點頭。我移到他身後,給他捏肩。

他看了幾本折子,道︰「稚奴,你哥哥在吏部,可曾跟你說過些什麼?」我道︰「哥哥是個正人君子,道學先生,從不跟家里說公事兒,他最忌諱女人干政的,姐姐說上次嫂嫂白說了一句‘岑侍郎升了官’,就給哥哥斥了回去,說她多嘴,那是朝廷的事兒。所以如今家人都不敢多說多問的。」

他點點頭,道︰「你哥哥是這個性子,莊敬有余,諧趣不足。朕敬重他這品格兒,可就親近不了了,你們家還是三郎有趣兒,莊諧皆宜的。」我道︰「他是有陣子沒見了,也不知又瘋到哪兒玩兒去了。」他道︰「河南道府尹蘇珽有折子來,說三郎在他那兒待過一陣子,後來走了。」我笑︰「哥哥除了江湖同道,朝中只交雅人,想必這蘇珽也是個文人雅士嘍?」他道︰「不錯,蘇珽的詩寫得很好的,同陸德宜是一類人,也有過私交。」這就難怪了,我笑︰「必又是翻了吏部舊檔尋出來的詩友吧?」他也笑道︰「許是的,不過你哥哥救了他妻女一命,也許是感恩。」我道︰「皇上說與臣妾听听這緣故。」他道︰「詳情朕也不是太清楚,只大約知道蘇珽妻女回老家省親,在半道兒遇上盜匪劫道兒,你哥正巧路過,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護送他們回了家。」我擔心地問︰「哥哥別又放了那些盜匪吧?」他搖搖頭,道︰「那倒沒有,他跟蘇珽說請天子劍殺了的。本來是不想開殺戒的,不過看見那些盜匪正欲凌辱蘇珽的女兒,他最容不得這種事兒,便仗劍殺了,叫蘇珽跟朕說一聲請罪呢。」我放下心來,笑道︰「他也知請罪麼?看來皇上上次的教訓他是听進去了。」永璘笑道︰「究竟是他自己說的,還是蘇珽為他飾過,朕也不知,也懶得問,這種劫匪殺了不違王法,就不請天子劍也是無礙的。所以就交給蘇珽自個兒去處置了。旨意早發了,蘇珽當不會為難你三哥的。」我道︰「皇上聖明呢。」他道︰「聖明倒也未必,這種清楚不了糊涂了的事兒,朕寧可眼睜眼閉,省了花了腦筋還吃力不討好,萬一皇後撂下臉來,朕也是尷尬的。」我笑︰「臣妾有這麼凶麼?臣妾從不做不明理的事兒。」他道︰「那也難說。」難說在哪里卻又不說了。

舉杯要喝茶,發現沒了,便放下杯子,小太監立即上來換茶。我問︰「劉全呢?」他道︰「朕差他去辦件事兒。明兒個才得回來呢。」我自不便多問,道︰「要不,臣妾侍候皇上用茶吧。」「這些小事就不用麻煩皇後了,」他笑︰「你坐著吧。」我便仍坐好了給他捏肩,一邊道︰「皇上,剛才姐姐來說,二哥有了意中人,是殷浩將軍的女兒殷若真。二哥因恐西征不測誤了女兒家的青春,踟躕著不敢提親。臣妾想親自問問殷小姐的意思。」他問︰「你母親姐姐呢?」我道︰「皇上知道,哥哥既要提親,女方家是不方便出面的。臣妾是皇後,借著皇上之名還可探听一下。」他笑了,道︰「勉強呢。也罷了,你要問改天召進宮來便是,這等小事以後不必來回朕,自己做主也就是了。」我道︰「皇上雖寬,臣妾不敢自專。況且,就從夫妻上來說,也是要問過夫君的。」他道︰「朕知你守禮本份,不會怪你的。其實這女孩子朕也見過。頗英氣的。」我問︰「皇上什麼時候見的?知道根底麼?」他道︰「朕去過殷將軍家,詢問西部用兵之事,當時他幾個兒子都在側侍候,這位殷小姐也扮了男裝混在其中,朕一眼便看出來了,只是不便叫破而已。(注︰免殷家欺君之罪)。」我笑道︰「皇上厲害,我二哥跟人家說了半天話都不知道她是女兒身呢。」他笑道︰「女人身上多少有點脂粉香氣,加上膚細骨小,還是有區別的。朕十四歲納妃,這上頭若還看不出來,也白活了。」我笑道︰「皇上心細,善鑒女人,怪道姐姐說民間女子多仰慕皇上聖顏呢。」他道︰「真心仰慕倒也未必,不過因朕是皇帝罷了。鄒忌之諫,朕還是曉得的。」我有點泛酸,便停下手,側頭欲嘔,卻嘔不出什麼來。他遞了茶給我,我喝了半盞方好些。他道︰「你歇會兒吧,朕松泛多了。」叫人拿過靠枕讓我靠著。我便側倚在枕上,看著他批折,一時也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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