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山水好像除了更清爽一些之外,其他一如過往。楠京並不知道鎮上的那間房子已經被父親賣了,爺爺女乃女乃也搬回到村子里去了。
她才輕輕敲了一下門,門就開了。
「你是誰啊?」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走了出來。女人提著個菜籃子,看樣子是要去菜園。
楠京嚇了一跳。
「你找誰?」
應該是爺爺或者女乃女乃來開門才對啊!楠京呆住了。
「你找誰?」
「請問你是這家的人嗎?」
女人笑了起來︰「我是啊!我是這個家的主人!」
主人?
「那麼這里原來的主人呢?」
「搬走了。」女人疑惑的眼神轉為恍然大悟︰「你是來找原來那家姓張的人吧?他們搬回村子了。」
「搬回村子?」
爺爺女乃女乃搬回去住了?向女人道過謝,楠京邁著沉甸甸的步子往村里走去。清秋的陽光柔柔地照射著,然而楠京沒有感受到什麼溫暖。
爺爺、女乃女乃、爸爸,對不起!因為媽媽的關系,我只能偷偷看你們一眼了,對不起!
與此同時,在一家很高級的飯店里,江、岑兩家的父母高高興興地坐在飯桌上。岑惠也滿臉笑容,就雲稀面無表情。
韓美麗說道︰「雲稀啊,岑惠就在你旁邊,你幫她夾菜好不好?」
埋頭吃飯的雲稀連眼也沒有抬,「我不會幫別人夾菜。」
岑惠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韓美麗叫道︰「雲稀!」
「媽媽!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麼多話好不好,我不喜歡吃飯時說話,把我的胃口都給攪沒了。」雲稀說著撂起筷子站起身來。
「雲稀!」
不理會母親的叫喚,雲稀拔腿就往外走。
岑惠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走到門口的岑惠又折轉到座位上,拿起了購物袋。
「哥!哥!」
听到岑惠的喊聲,雲稀停下了腳步。
「哥!你要去哪里?」
「我之前不是拜托過你,讓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嗎?你為什麼還要來?」
岑惠听了之後臉色大變。
「要我再次向你下跪請求嗎?」
「哈!」岑惠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不像是嘆氣也不像是笑,她大叫著︰「走啊!走啊!隨便你,誰希罕你,誰稀罕你啊!」
雲稀轉過身就往外走去。
「你走得越遠越好,干什麼都隨便你,全隨便你。」岑惠從購物袋里奮力地將雲稀的衣服拉出來並且咆嘯著,那正是她買給雲稀的衣服。
「這些有什麼用!岑惠,你這個傻瓜,傻瓜啊,我問你這個有什麼用?有什麼用?」說完她把衣服朝雲稀的背影砸去。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你要把我弄得這麼淒慘。我以為我等著就行了,我以為這就夠了。你到底還要我孤獨多久?為什麼要對我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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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雲稀轉過身來︰「很抱歉!除了這顆心,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這話雲稀不得不說,雖然會讓岑惠難過,但他還是得說。
「啊………啊……」岑惠大哭了起來。岑惠對于雲稀的「很抱歉」三個字,實在是感到無法忍受地討厭。還有雲稀說的那句話,那句「除了這顆心,我什麼都可以給你」的話,更是一把插向她胸口的匕首,令她胸口如撕裂般地疼痛。
听見家里開門聲的楠京,慌忙地藏到電線桿後。出來的是拿著鐮刀的運子,將鐮刀背在身後,運子直起腰來,長長地喘了口氣。
「老伴兒!」是張揚回來了,「我不是說了,讓你不出去割草的嘛!你回屋去,明天一早我去割就好了。」
爺爺……女乃女乃……你們好象又更老了一些呢!楠京的淚水像珍珠般滾落在地,爺爺女乃女乃,還有爸爸,我好想你們啊……
準備做晚飯的時候,運子忽然發現沒有醬油了,便解下圍裙準備去買醬油。
「丫頭也不知怎樣了?到底是死還是活啊?」張揚說起話來表面上是自言自語,听語氣又分明是想別人听見。
「誰知道呢?」運子丟下這句話就走出門。
張揚繼續說道︰「丫頭離家出走這麼久了,搞不好已經死了……丫頭啊!如果你是活著的話,怎麼能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寂靜的小路上,只有蟲子在鳴叫。
運子卯足了勁往前走。
丫頭啊……女乃女乃想死你了啊,你知道嗎?女乃女乃即使死也要看到你平安才能閉上眼楮啊?
眼楮里似乎要有溫潤的液體流下來,運子仰著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努力不讓淚掉落下來。
終于到了雜貨店了,運子直起腰來擦了一把汗。
「你們家的蛇丫回來了啊?」
在雜貨店里選購醬油的運子,猛然听到雜貨店的老板娘這麼問自己,頓時詫異地瞪大了眼楮,「你說什麼?」
「我有看到她從這里經過啊,是蛇丫沒錯。」
「什麼時候?」運子似乎受到驚嚇般地扔掉了手里的醬油,「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看見她的?」
「大概……兩個小時。原來她沒回家啊……」
不理會雜貨店老板娘仍在身後的絮叨,運子推開她跑了出去,在村莊里四處尋找楠京的身影。
「丫頭、丫頭……」
沒有看到楠京的身體的運子,回身抓住拉著她的老板娘,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你怎麼不抓住她?你知道她是離家出走,你看到她就應該抓住她才對……丫頭啊……」
「原來她還沒有回去?我以為她回去了……不過我也不敢伸手抓她啊……」
激動過度的運子眼前一黑,坐在了地上︰「丫頭……丫頭,她一定是想念我們,所以回來看看。她的樣子怎麼樣?看起來還好嗎?她穿什麼衣服?……」
「對不起喲!實在是對不起喲!我看見後就應該通知你們的……」看見運子這麼傷心,老板娘也忍不住摟著她哭了起來,「這該怎麼辦呢?」
「丫頭啊!丫頭……」叫著孫女,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絕望的運子幾乎沒有力氣再坐起來了,只能靠在雜貨店老板娘的身上,捂著嘴巴無助地哭號。
運子最後帶著無比悲傷的心情回到了家。
看著兩手空空卻滿面淚水的老伴兒,張揚忙站了起來。「你這是怎麼了?」
不理會老伴的問話,運子推開了客廳的門。
客廳里,張敬民和潤子正在剝玉米。
「你們兩個,現在都別用電話。」用鄭重其事的語氣和兒子與媳婦說話,運子的聲音中還是透露出一些激動,「雜貨店的老板娘在兩個小時前,看到咱們家丫頭了,說不定她會打電話來。」
「楠京?……」張敬民丟掉手中正在剝的玉米,沖到門口。
潤子丟掉手中正在剝的玉米,站了起來︰「死丫頭回來了?……回來得正好,我正要收拾她呢……」
死丫頭,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死丫頭……連日來得忍受公公、婆婆和丈夫的冷眼,讓潤子心里很不舒服,此時的她直想把楠京給揪到手里,痛打一頓……
張揚和運子端坐在方桌前守著電話機,像等待命運判決一般局促不安。
電話響了起來。
坐在一旁的運子早已忍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將電話搶了過來︰「丫頭啊,是女乃女乃,是女乃女乃呀!丫頭,是女乃女乃……是女乃女乃呀!……」原先想好的話語,在真正與孫女通話的時候,卻一古腦兒跑了個精光。抽噎到喘不上氣來的運子只知道流著淚重復這一句,來訴說自己心中的想念。
「丫頭啊……你回家來吧!女乃女乃知道,你想家了,想爺爺女乃女乃了,想爸爸了,是不是,你的心里很難受,女乃女乃知道……」
電話那頭——真的是楠京。拿著話筒的楠京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怕自己的抽泣聲被傷心的女乃女乃听到,楠京伸手捂住話筒,卻被運子誤解為楠京是要掛電話。
「楠京啊!丫頭啊,你千萬別掛電話,不要掛斷……」一想到楠京在外肯定受了很多苦,運子幾乎傷心得要背過氣去,等在一旁的張揚著急地把話筒搶了過去,只來得及說了一句「爺爺想你,丫頭啊,爺爺想你啊,爺爺想你啊……」,話筒里就傳來嘟嘟的忙音。
「她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講……」掛上听筒的張揚悵然若失地喃喃。一旁是淚流滿面的運子、滿臉憂傷神情的張敬民,還有滿臉怒氣的潤子。
「死丫頭,再回來我絕饒不了她。」潤子說完就起身去了廚房。
能活著就好!她沒事就好!張敬民站了起來︰「只要她活著……活著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