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嫡妃 第八十章 花燈慶生,赤身出浴![手打VIP]

作者 ︰ 清水飛雪

平日里在園子中見得,總是來來往往那麼些人,如今到了花燈會來,才知這城里竟如此繁華。攤販成群立在河岸兩側,叫賣各色花燈的自然多不勝數,也有姑娘家做了瓔珞流蘇出來賣的。夕鳶走到跟前,便听那小販熱絡招呼,「夫人可有喜歡的瓔珞?這是我家妹子自個兒的手藝,嘿,不是我夸口,比起宮中用的只怕也差不到哪兒去。」

瓔珞上綴著各色流蘇珠串,讓四下的燈籠一映,更是顯得如流光溢彩一般。夕鳶見了有些喜歡,卻又覺得買了也是無用的物件,躊躇間卻听宇文昊含笑道,「喜歡就挑一個買了,正好掛在花燈上頭,既要應景,何不做個徹底呢?」

夕鳶想想也覺有理,便挑了個蜜蠟珠串的,上頭以淺一色的丁香紫絲線繡成紫玉蘭的模樣,隨手掛在了花燈上頭,映出柔和光芒。宇文昊見狀一哂,掏出些碎銀子扔給小販,誰知小販卻苦了臉道,「公子,您在這兒買東西,哪里能使得上銀子?我這兒還沒怎麼開起買賣來,這塊碎銀子,著實找換不開啊。」

宇文昊一怔,剛想說那就不必找換了,誰知夕鳶卻饒有興味的打量著一旁的荷包,隨手指了一個問道,「這荷包也是你妹子繡的麼?模樣倒很精巧,既然找換不開,那就用荷包來抵罷。」

小販既收了銀子,又能賣出貨去,歡天喜地的收羅了五六個荷包,恭恭敬敬的遞給夕鳶。宇文昊見狀不由奇道,「你要這麼多荷包做什麼?我還以為,你會再挑上幾串瓔珞。」

「也沒什麼,只是看見荷包便忍不住想起了蘭清來,我看這東西繡工不差,回去之後送給她玩也是好的。」

宇文昊揚起眉毛,卻掩不住溫溫笑意,「你倒是掛記著她,出門在外都不忘替她帶些東西。」

夕鳶一笑,將荷包收入懷中,她見有許多人擠在河岸邊,躬身不知在做些什麼,便有些好奇地湊上前去,只見河中已有許多紙船,上頭放著一盞小小的荷花燈,隨著水波漸行漸遠。她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何意,立刻便有賣紙船的小販湊上前諂笑道,「夫人可要放個紙船?這船靈的很,將心願在放出去的時候許下來,不日就能實現呢。」

夕鳶不由失笑,擺了擺手後便和宇文昊往岸上走了幾步,宇文昊笑著道︰「怎麼不買一盞許個願?這麼多人既然都放了,說不定真的有幾分靈性。」

「若是這樣點個紙船就能實現願望,那這願望也未免太不值錢了,去廟中上香拜佛也比這要強,起碼還能受佛祖庇佑呢,在這兒放燈又算個什麼?」夕鳶走到岸邊的木椅旁,用手中的帕子拂了拂灰土,「不過,也說不準這河里頭有當地人供奉的河神,咱們是過客,就不必這樣跟風了。」

宇文昊不置可否,掀起下擺坐在了她身旁,兩人望著忽遠忽近的花燈燭火,宇文昊忽然開口道,「這還是我頭一次來賞花燈,人家說要知道當地百姓境況如何,只看這些大的市集便可明白。如此看來,這裕鎮也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我也是頭一次來,從前只在……戲文里頭听過這花燈會的情形,卻沒想到是如此的熱鬧。」夕鳶看著遠處嬉戲追逐的孩童,唇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只是怎麼都沒瞧見互贈花燈的情景,難道是薛嫂子說來逗我玩的?」

「興許是要等時辰再晚些罷,這會兒才是華燈初上,你心急個什麼?」宇文昊側眸瞧她,含笑打趣道,「難不成你也想找個心儀之人,將手中的花燈送出去?」

夕鳶一怔,想也不想便隨口回道,「我想送,也得有人肯收呀。」

「你也太低估了自己,你若是想送,多得是人搶著收呢。」宇文昊撫掌大笑,眉梢眼底盡是笑意,似是玩笑又似認真一般,「不過,你若真要將花燈送人,我可是首當其沖的不答應。」

夕鳶微微一怔,而後卻見宇文昊站起身來,指著前方道,「那兒有賣玫瑰酒釀的,我去買些過來,你坐在這兒等我片刻。」

他起身向前走了幾步,便沒入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再瞧不見身影了。夕鳶有些百無聊賴的獨自坐著,扭過頭去看著河畔,卻見一雙父母帶著女兒沿著河岸緩步走著。只听那小女孩嬉笑不斷,拉著父親的褲管要這要那,她父親也只是含笑點頭,母親提著花燈,掛著柔和笑容站在一旁靜靜注視。

這般寧靜祥和的景象,卻是她畢生所不可得,盡管後來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年幼時候心底缺失的東西卻再難找回。

夕鳶不禁嘆了口氣,卻听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為何嘆息?」

她連頭也不回,目光仍瞧著那一家三口,低低道,「天倫之樂,何等美妙,可惜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得享天倫的福分。」

直至那三口人走得遠了,她聞到玫瑰酒釀的甜味才轉過頭來,果真瞧見宇文昊手中端著一碗瑩白似雪的酒釀,上頭還有幾抹紅意,似是玫瑰花片。她笑著接了過來,嘗了小口,笑著贊道︰「味道真是不錯,沒想到這個時節還能嘗到酒釀,這東西就是不落胃,恰好出門前用了晚膳,這會兒權當是點心了吧。」

「你方才言語間頗為感慨,可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夕鳶輕輕搖頭,「沒什麼感慨,只不過覺得有些羨慕罷了,王爺可要用些酒釀?」

宇文昊擺了擺手,身子稍稍向後靠去少許,抬眸仰望天穹繁星,「這天倫之樂,我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小時候雖時常跟在父皇身邊,可父皇教子嚴厲,待我們這些兒子都要求頗高,稍有做不到的就要受訓斥,所以總是挖空了心思做到最好。說起來,我小時候,大約除了讀書習武,也再沒什麼旁的事做了。到底是老六快活些,有他那會兒父皇已經頗有些歲數,脾氣也平和了許多。他小的時候,父皇還親自抱他在御花園中游玩,這可是我們誰也未曾有過的殊榮呢。」

夕鳶被她勾起心底往事,也忍不住低低開口,「我小時候,總是要仔細看著二娘的眼色,若是惹她生了氣,我便要受責備,還要拖累了母親。從前時常見到爹陪著……陪著妹妹玩耍,我心中初時也是羨慕過的,更想著要去同他們一起玩。誰知一湊上前,爹就對我冷淡異常,連對我多說句話都是難事。後來日子久了,慢慢也就覺得慣了,有爹沒有,有人疼沒有,其實……差不了多少,只要自己爭氣,還是可以好好活下來的。」

她說的是自己的事,倒也是夕鳶這副身子的事,宇文昊頗為動容,垂眸笑道,「有道是同是天涯淪落人,這樣看來,咱們這親事結的當真不錯。」

夕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掩唇道︰「王爺是天家血脈,我可不配與王爺比肩做什麼淪落人,好在就算從前再怎麼不好,如今也都好了。」

宇文昊溫然而笑,「是啊,好在如今都好了,在這兒坐的久了也是無趣,我方才看見河岸邊不僅有人放紙船,還有人在猜謎對詩,咱們過去轉轉罷。」

夕鳶起身後與他並肩而行,她留意到方才來時宇文昊站在她的左邊,如今卻換到了右邊,因著風向不同,他便站在不同的地方替她擋風。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宇文昊的側臉,他似乎也留意到她的目光,側首而笑,又低聲道,「留神腳下,那兒有個台階。」

到了河畔一瞧,果真已經有比方才多出幾倍的人聚集此處,有人將謎面掛在花燈下頭,猜中了多的人的便可得一份禮物。那邊又有人出了對子等人來對,對上了佳句的,也能得一份小小禮物。

「如此風雅之事,難道不比花前月下互訴衷腸來的有趣?」宇文昊掃了兩旁之人,笑著問夕鳶,「你屬意猜謎還是對對子?」

夕鳶心想,既然來了,不如就隨著當地民俗玩一玩。對對子她夠嗆能行,雖然也讀過詩書,但對平仄之分卻鬧不太懂,便抬手一指,「看著猜燈謎那邊兒熱鬧些,不如先去那里瞧瞧罷。」

約莫有上百盞花燈被懸在空中,有些燈下已經沒了字條,大約是被人摘去應答了。夕鳶抬眸望去,只覺得燈花煌煌,紅粉交錯,當真是美不勝收。

她隨手執起靠近面前的一張條子,只見上頭寫著謎面,「孫大聖翻跟頭」,夕鳶輕聲念出之後,腦子里一下便有了答案,笑著將條子取下。

那邊宇文昊手中也執著一張謎面,顯然也是一下便猜了出來,夕鳶湊上前去一瞧,卻比自己這個還簡單些,不由撇了撇嘴道,「種瓜得瓜不賣瓜?不就是自食其果麼,這謎面出的也太淺了些,莫不是瞧不起人麼?」

宇文昊瞧了眼她手中那個,含了抹淺笑道︰「這猜燈謎不過是為了尋個樂子,既然是你所長,那就不妨多猜些,看看能得個什麼東西。」

夕鳶心想,這點難度的東西,還難不著自己,一口氣拿了十個條子攥在手心,挨個看下來後,發現無非都是些猜成語的淺顯謎面。她拿過宇文昊手中的那個一起,走到操辦人跟前去,將這十幾個謎面的答案一一說出,只見那人驚喜的捻須笑道︰「夫人當真是好文采啊,今兒個晚上,還沒有比夫人答得更多的,此乃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那人說著,便從一旁取過一個錦盒來,夕鳶含笑道謝之後,一打開才覺得哭笑不得,里頭竟是自己方才買的那瓔珞珠串,連顏色都分毫不差,只是並非蜜蠟所制,而是換了天珠。

「早知道方才就不買了,竟又平白得了一個。」夕鳶晃了晃手中的瓔珞,同宇文昊苦笑道,「總不能一個花燈上掛兩串瓔珞吧?要麼,就帶回去拿給雲謹得了。」

宇文昊卻但笑不語,只說往西邊去瞧瞧,身後人聲喧嚷,在走了片刻之後,便已經漸漸不聞。夕鳶見此處僻靜,鮮有人群,不禁有些奇怪,卻見宇文昊彎下腰去,不知在找些什麼東西。

她一抬眸,恰好看見有個賣玫瑰酒釀的攤子,卻在這時听宇文昊開口道,「這樣一來,你得的這串瓔珞不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夕鳶應聲望去,卻不由一怔,宇文昊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花燈,他用夕鳶手中的紅燭點燃燭芯,那花燈便也映明起來,照的兩人臉龐暖意融融。

「這……這是哪兒來的?」夕鳶還有些愣愣,「你方才去買的不成?」

宇文昊微微一哂,接過她手中的瓔珞,往花燈上一掛,目光澄靜的望著夕鳶,「我方才去買玫瑰酒釀的時候,忍不住去放了個紙船,然後便買了這盞花燈。」

夕鳶「哦」了一聲,又笑笑問道,「那你許了什麼願?」

宇文昊溫然一哂,卻沒有應答她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看著那花燈道,「這花燈做的極有意思,你瞧這上頭繪的是個什麼圖樣?」

夕鳶伸頭一瞧,卻是一朵鳶尾,斜斜的橫在紙上,似帶著幾分慵懶之意,宛若初睡美人。

「我拿這燈,倒像是有些奪人所愛了,不如就送給你罷。」

夕鳶听了他這話後,心口忽的一跳,忍不住抬眸去看宇文昊的眼楮,卻仍舊只看見那樣的溫柔笑意,卻仿佛帶著些許神彩,哪怕夜色暗淡,也難掩光芒。

眼見宇文昊將花燈遞到了面前,夕鳶忽然想起薛嫂子說的那話,若是男女之間遇到了心儀之人,就把手中的花燈給他……

宇文昊似是看出了她的躊躇之意,不禁笑道︰「我給不給你這花燈,心之所屬也不會改,這花燈本就是身外之物,只要心意不變,又何必在乎這些東西呢?你從前是最不畏他人閑言碎語的,怎麼如今倒對這一個花燈舉棋不定起來。」

他既這樣說了,夕鳶也不好矯情,只得接了過來,誰知宇文昊又道,「你一人手中拿著兩個花燈,未免也太過怪異了些,另外的那個,你預備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夕鳶自己都不知該如何處置,今晚是花燈會,人人手中幾乎都提著花燈,她卻也著實沒見過提著兩盞的。這花燈華美,也不好隨意丟棄,可若是自己不留又不丟了,那就只能……

她對上宇文昊的眸子,那其中的光輝溫暖而堅定,又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期盼神情,不知怎的心腸就軟了下來,側過眸子後將手中的花燈遞過,輕聲道,「那就勞煩王爺,替我拿著這盞罷。」

宇文昊眸中的欣喜之意一閃而過,只是夕鳶卻未曾瞧見,他接過花燈後,眸中似有無數的光彩流轉,笑道,「如此厚禮,必定珍之重之,多謝你的賀禮了。」

夕鳶一愣,月兌口問道,「什麼賀禮?」

宇文昊輕輕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之日。」

生辰之日?夕鳶眨了眨眼,而後才忽然一下反應過來,那那那,那不就是他生日?

「你怎麼不早說?」不對,這王爺的生日,哪里用他自己去記,「怎麼府中也無人提醒,旁人的生辰日子,都早早就有人提起,開始準備了呀。」

宇文昊搖了搖頭,唇角仍輕輕勾著,「是我吩咐他們,不必提醒,這生辰過于不過,本來就沒什麼大礙。只是今年這時辰趕得好,又值如此花燈美景,我便忍不住訛了你一份賀禮來慶生。」

他說的雲淡風輕,夕鳶卻覺得有些愧疚,宇文昊對她一貫不差,如今在許多小事上更是體貼入微。哪怕不論兩人如今的關系是曖昧還是怎樣,宇文昊與她都是名義上的夫妻,她卻連他的生日都不知,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這花燈做禮物也太薄了些,要麼咱們再去轉轉,我重新替你買一份壽禮罷?」夕鳶瞥了一眼那燈,做的雖然精美,卻感覺風大一點就要吹得支離破碎,「或者等回京之後,我再補上一份賀禮罷。」

宇文昊擺手道︰「不必了,這花燈已經很好,何況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心意才是最要緊的。」他說罷,又斂眸一哂,聲音在瑟瑟風中顯得清朗至極,「我方才對著紙船許的願,想必便是不說出口,你也是明白的。」

夕鳶有一瞬的失神,靜默片刻之後,卻也只是低聲道︰「王爺說的話越發高深,我都有些听不明白了。」

「無妨,我早說了不會勉強于你,你慢慢考慮便是。」他伸手搭上夕鳶肩頭,替她將披風往緊拉了拉,溫聲道,「眼下又要起風,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回罷。」

去的時候是滿心的歡欣雀躍,回程卻換了一種心緒,進了院子之後,侍衛統領說京中來了奏報,宇文昊便讓夕鳶先回了房去,他手中的那盞花燈,卻兀自吹熄,而後帶去了書房之中。

夕鳶回屋之後,只見雲謹唇角一直蘊著笑意,不由奇道,「有什麼好事不成,看你笑的這幅模樣。」

「奴婢哪里有什麼好事呢,只不過是替王妃高興罷了。」雲謹笑盈盈的端上一碗姜湯來,讓夕鳶壓一壓晚上吹風受的涼氣,「王妃方才回來時候所提的花燈,與去時拿的可不是一盞呢,至于那盞……」她說到一半,又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

夕鳶臉上的尷尬神情一閃而過,低下頭去喝著姜湯掩蓋,過後又佯作無事般淡淡道,「也沒什麼,那花燈是後來看中了才買的,我一個人提著兩盞花燈也太不像話,就請王爺替我打了一盞,這又有什麼值得你笑的。」

話雖這樣說,可余光掃見雲謹的了然笑意,便知道還是沒有瞞過去,索性就裝作不知,打著哈欠直說困了,就這樣將事情敷衍了過去。

她躺在床上,仰頭注視大紅撒金帷帳,只覺得那紅當真耀目異常,仿佛映照著什麼喜事一般。

夕鳶用手背貼上臉龐,只覺得仍有些許溫熱,如今心頭只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感覺,心尖仿佛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似的,可又覺得有些空落。

罷了,多想無益,還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外頭又是風吹枯竹,沙沙作響,夕鳶將手背覆在眼上,遮住角落燭火映進房帳的紅光。

這一覺睡的倒是很熟,連宇文昊是幾時回房的她都不知,第二日用早膳時,宇文昊似乎全然沒有什麼局促模樣。他喝下一碗小米粥後,又用了幾塊酥餅,似是心情不錯。夕鳶邊吃邊听他道,「今兒個我讓人將那溫泉拾掇了一下,等用了晚膳,咱們遍可過去泡泡。」

夕鳶一怔,幾乎都要忘了還有溫泉這一回事,來時是說好了的,如今……她看著宇文昊的征詢目光,不知為何卻總是覺得尷尬,低下頭去抿了一口小米粥,低低道,「王爺做主就是。」

好吧,泡溫泉就泡溫泉,有什麼大不了?在現代不也是男男女女都泡在一起麼,雖然如今這男女數量是少了些,可只要把心態放平,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打獵是不可再去了,不過今日空閑,我倒想去鋪子里瞧瞧,你可有興趣一起?」

夕鳶听到鋪子二字,先是一怔,幾乎想到了自己那鋪子,後來才反應過來,薛嫂子曾說過,這個地方是宇文昊的封地,也有不少產業和營生。

與其待在屋里無事可做,倒還不如出去走走。夕鳶點了點頭,心里猜想著宇文昊經營的是些什麼鋪子。

堂堂王爺,想必開的不會是青樓,會否是銀號布莊這一類的?

誰知到了鋪子外才發現,宇文昊開的既非銀號,也非布莊,而是個酒樓。

「咸亨酒樓?」夕鳶念了遍這似曾相識的四個字,不由喃喃道,「怎麼哪兒都有咸亨酒樓?」

「這裕城中所有的咸亨字號,都是咱們府的產業,帶你來這酒樓,不過是因為這兒的大廚有一道紅棗褒南瓜做的極好,來了裕城,如何能不來嘗嘗?」宇文昊笑著執起她的手,向內大步走去。

這兒的伙計顯然都認得宇文昊便是東家,恭恭敬敬的請兩人上了二樓,掌櫃的前來請了安後,又陪笑問到,「爺今兒個過來可是要看看賬目?等奴才這就去命人拿來。」

「不忙,今天只是隨意出來走走,你讓廚房做一碗紅棗南瓜盅送來,給王妃試試手藝。」宇文昊愜意舒適的向後靠著,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瞧著桌沿,噙著淺笑道,「賬目就先不瞧了,本王也信的過你。」

掌櫃的一听這話,又是欣喜又是感動,受寵若驚似的不住躬身,三步並作兩步跑下樓去,二樓都可听見他吆喝廚子的嗓音。

夕鳶見狀不禁道,「你倒是很會安撫人心,三言兩語就要那掌櫃的對你愈發死心塌地了。」

「並非安撫人心,只是略施手段,這兒的賬目每個月都有人送去給少棠過目,他們有沒有動過手腳,少棠一看便知,我又何必再追上門來查帳呢?」宇文昊淡淡一哂,帶著一股無須言說的優雅氣度,「說起來,多虧有少棠與你,當真替我剩了不少事情。」

「都是份內之舉,只是,說起賬目,我倒想起另一件事來。」夕鳶眨了眨眼,笑語柔和,「前陣子府到了年下的時候,各房的銀子都是定好了的,初時長順定下賬目呈交上來,我瞧著有些不妥,便做了些更改。誰知等用度報上來一瞧,只有一房超了許多,且和長順開始報上的賬目,是一個數。」

宇文昊嗯了一聲,面不改色問到,「是華音那兒吧?」

「我並非是想說李側妃用度太多,只是怕帳房的人不老實,知道李側妃養育郡主,便謊報其用度,好中飽私囊。」夕鳶面色沉靜,含著淺笑低聲道,「我還記著,長順的兒子長桂,正是因犯了錯被攆出去的,他老子長順會否因此就對王府起了不軌之心呢?」

「長順?呵,倒虧他還有這麼個恭順的名字。」宇文昊喝一口茶後,淡淡道,「這事兒我心中有數,回去之後再辦他。」

夕鳶有些松下一口氣來,帳房有李華音的心月復總是讓人覺得頗為不妥,仿佛藏著顆定時炸彈一樣。她方才所言也並非虛假,除掉長順對王府而言,也算是拔了顆毒牙。

這會兒掌櫃的親自將那碗紅棗南瓜羹送了過來,夕鳶見後,也不禁贊嘆這廚子的心思果然靈巧。南瓜被切成極薄的片狀,金黃誘人,下面以百合鋪底,最上層再加紅棗點綴。分明瞧著是三樣東西,可舀起一勺子放入口中,滋味卻都混在一處,當真味道極好。

「這道菜是這兒大廚的拿手菜,我見你早上東西吃的也少,這個吃下去落胃些。」

夕鳶點頭,贊不絕口,「這廚子的功底這樣好,每個月的月銀定要不少吧?」

宇文昊眼底含笑,「也不算多,每月不到五兩銀子。」

「五兩?」夕鳶瞠目結舌,「這還不多?一個廚子便要給五兩,那掌櫃還不得……」

這王爺出手就是闊氣啊,想她在京里的鋪子,哪怕是掌櫃的也給不到這個數目,雖說還有些獎金紅利,但也不曾這般揮霍。

這會兒一個七品官員的年俸才四十五兩,若是這樣一比,做官還不如來當廚子賺錢了。

宇文昊見了她的驚詫神情,更是大笑不已,「他們在這兒盡心做事,我又不能時時瞧著,自然要將月銀給的豐厚些。不似你那般,總是在自己眼皮子下面的買賣,無須這般操心。」

夕鳶彼時還沉浸在那五兩銀子中難以自拔,順嘴便應了一句那倒也是,而後過了片刻才覺出些不對來,猛地抬眸向宇文昊望去。

宇文昊卻溫然一笑,抬手替她拭去唇邊的一點紅棗漬跡。

兩人對視半晌,夕鳶終于還是敗下陣來,挫敗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若要說到底是什麼時候,我倒也記不太清了,只是那會兒京中忽然有這麼間鋪子拔地而起,我便讓楚離去瞧了瞧,一瞧便知道了。」宇文昊仍舊浮著淺笑,語氣中似有安慰之意,「你要私下經營鋪子,也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若不想旁人知曉,我替你守著秘密便是了。」

夕鳶不知為何,忽然心中一動,「那……那會兒貴妃命內務府去采買香皂,這里頭是不是也有你的緣故?」

宇文昊淡淡道,「舉手之勞,不值一提,何況你若是心滿意足,我看在眼中,自然也覺得歡喜。」

事情只要撕破了一個口,余下要想明白就很容易了。連顧承恩和敦肅侯私相往來之事都瞞不過宇文昊,更何況是自己這一點小小生意呢?

不過她倒是信得過宇文昊,覺得他同宇文哲一樣,既然說了會保守秘密,應當就不會出去胡說。

宇文昊見她神情並不欣喜,甚至有幾分無奈之意,不由挑眉問她,「怎麼了?就算是給我知道了,也不至于這樣愁雲滿面吧。」他笑著打趣道,「莫不是怕我佔了你的私房銀子?」

夕鳶聞言頓時失笑,「豈會,王爺家大業大,我那點子東西應當還看不入眼。只是……罷了,也沒什麼。」

她其實就是有些小小的郁悶,本來應該是挺私密的一件事,現在卻弄了個人盡皆知。

究竟是這皇家子弟智商都太高了呢,還是自己做的太笨了呢?

唉……

「什麼?王爺知道了?」雲謹掩唇低呼,「那……那王妃也沒有否認麼?」

「否認什麼?他既然說了出來,那必定是有了十成的證據,我再強辯也沒什麼意思。」比起雲謹,夕鳶此刻便顯得淡然了許多,笑道,「你也不必慌張,這未必不是好事,起碼往後咱們再要坐馬車去鋪子里,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了,是不是?」

雲謹踟躕片刻,道出心中顧慮,「奴婢就是怕,王爺知道以後,會不會將鋪子的買賣劃入王府的營生,那王妃辛苦許久,豈不是心血都要白費?」

夕鳶失笑搖頭,「他是正人君子,又貴為親王,還不至于要侵吞我這小小生意。雲謹,你這樣的猜測,實在有些小覷他了。」

誰知雲謹卻不禁笑道,「是,奴婢也不過隨口一說,看來如今王妃是與王爺夫妻同心,听不得人議論王爺了。」

夕鳶面上微熱,睨著雲謹道,「我還讓染香學學你的穩重呢,你可倒好,把她的貧嘴學了個十成十。」

「那就請王妃得空了再責罰奴婢吧,這會兒該更衣換裝了呢。」雲謹笑個不住,眉眼之中俱是溫存柔和,「一會兒王爺不是要陪著王妃去溫泉湯浴麼?奴婢替王妃將釵卸下罷,免得給那溫泉熱氣燻的沒了光彩。」

因著是在冬日的緣故,雖去溫泉卻也不敢穿的太過單薄,雲謹便想了個法子,將水貂毛的脖領和手套加在夕鳶的寢衣上,外頭又加了披風,暖和且不打眼。

溫泉池邊熱氣蒸蒸,四下氤氳,宇文昊早已下到池中去了,隔著霧靄蒙蒙,夕鳶只能看出他的大致輪廓來。

不知是不是溫泉邊上太熱,而她又穿的暖和,還未下水便開始有些冒汗了。解了斗篷後,夕鳶順著邊沿緩緩走了下去,宇文昊大約是听見了動靜,含笑道,「你來的遲了。」

「是雲謹總怕我凍著,添了這個又加那個的。」溫泉水浸透了單薄的寢衣,夕鳶下意識的向下沉去少許,好讓熱水能夠沒過胸口。

宇文昊將兩條長臂舒展著靠在池邊,聲音仿佛也因為水汽而帶上了幾抹遙遠模糊,「這幾日過的可還高興?」

夕鳶也學他一樣靠在岸邊,半眯起眸子,老實的點了點頭,「挺好的,就是沒打到獵物有些遺憾,這幾日就該回京了吧?」

「你若是喜歡,便不為避寒,也可以常來。至于打獵,你只要別再貿然行動,本來是不該出現意外的。」宇文昊低低嘆了口氣,「是我沒照顧好你,這樣的事,往後再不會有了。」

夕鳶玩笑道︰「既然自覺有愧,那就賠償一下我的精神損失吧,我要的也不多,先來五十兩銀子吧。」

宇文昊揚起眉毛,眼底卻有著藏不住的笑意,「五十兩?愛妃真是獅子大張口啊,殊不知這銀子又非從天而降,難道要為夫去偷來五十兩麼?」

「你家大業大,還在乎這點麼?你那廚子一年的薪俸也不止五十兩了。」夕鳶嘻嘻一笑,眸中閃過幾分狡黠,「不過念在咱們相熟的份上,可以給你打個折扣,就……三十兩好了。」

宇文昊忍俊不禁,卻仍舊陪她笑鬧,「那就多謝愛妃體恤之恩了。」頓了頓又道,「對了,你這陣子,可還在用手爐取暖?」

夕鳶不解其意,點了點頭道︰「是在用著,只是這兒比京城暖和,倒也不用整日帶著。」

宇文昊微微頷首,似漫不經心一般,「我想起來前兒個得了個手爐,花樣和工藝都是極好,我又用不到那東西,回去便讓人給你送去罷。太後賞的東西雖好,可也不妨換個新的,看看哪個更趁手些。」

夕鳶一怔,隨即想到那手爐是宇文哲所贈,按照宇文昊先前說話的語氣,大概是早就猜到了,那現在他又這樣,豈不是……

在吃醋?

夕鳶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回京之後天氣大約就要轉暖了,再拿來手爐,只怕也用不上了。」

「今年用不上,還有明年的,又不是只有一個冬日,留在身旁總有用上的一天。」宇文昊在這件事上卻仿佛十分執著,夕鳶見他如此,便也只得點了點頭,心想反正是白得的禮物,一個是用兩個也是用,不收白不收。

兩人又泡了半晌後,夕鳶被這熱氣蒸的幾乎要睡過去了,卻听宇文昊開口說在冬日里不易泡溫泉時間太久,問她是否要上岸去。夕鳶想到自己的寢衣濕透,這會兒若是站起身來,只怕什麼都要給看個清清楚楚,便搖頭說自己還想再留上一會兒,讓他自己先走便是。

宇文昊聞言一哂,起身便邁上了岸去,他身後帶起的水汽漸漸消散,方才白白的薄霧也跟著褪去,夕鳶隨意抬眸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卻讓這一眼給釘住了目光。

寬肩窄腰,黑發披散,如玉瑩白的臉上帶著些許薄紅,呵出來的氣息還帶著些潮熱。宇文昊背對著她,隨手拾起一件外裳,手臂的肌肉線條顯露無疑,矯健的背部顯得寬厚結實,身形如同模特一樣。

夕鳶看了半晌,又眨了眨眼楮,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臉色一下變紅,迅速扭頭低叫道︰「你泡溫泉,怎麼不穿衣服的啊!」

宇文昊頗為詫異,「衣服?褻褲我是穿著的啊。」

光……光有褻褲有什麼用啊?只看個背面就讓人覺得很要命了,這還沒見著正面的月復肌胸肌呢,倘若褻褲也月兌了……夕鳶臉色漲紅,拼命驅趕著腦子里的色色念頭,懊惱的閉上眼楮,用力搖了幾下頭。

本來以為這一場出行也能平穩順利的劃上句號,誰知就在泡完溫泉的轉天正午,宇文昊與夕鳶用膳之時,卻忽然收到了端王府送來的信函。

夕鳶本正喝著碗中的山雞口蘑湯,這湯味道鮮美,滋味十足,讓人喝起來胃口大開。誰知雲謹卻從外推門而入,低聲與她說了幾句,將一封信函交了過來。

她見是端親王府封印的記號,便將信遞給了宇文昊,宇文昊拆開之後略略一讀,眉頭有些微微皺起,面色雖依舊沉穩,可夕鳶卻覺得,似乎是出了點事。

果然,下一刻宇文昊便將信遞到了她的手中,等她邊看邊說道,「信上寫的過于含糊潦草了,咱們用過膳趕回去瞧瞧,看看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信上只寫了極簡短的幾句話,像是急切之下所寫,邊沿還有墨跡。字雖不多,卻看得人心中一驚。

上面說,蘭珍被蘭清所害,昏迷不醒,如今仍舊性命垂危。而蘭清則已被看押房中,寸步不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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