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少卿徒然間眼楮睜的極大，恐懼溢滿整個胸腔，他衣角生風、腳如流星，幾步沖到婼柳面前，顫抖的俯子，消瘦的臂膀抱住暮然噴血後攤在地上。
素秋心中震動，不假思索的踏出步子，少明卻緊緊的鉗住她的肩膀，他斜視著她，眉目凌霜，微微搖頭，如水的聲音說，「不要過去。」
素秋的頭腦嗡嗡作響，耳邊什麼都听不見了，只有婼柳與少卿痛心無比卻終究無可奈何的對白閃現在心口，久久不願離去。
少卿半跪著地上絕望的望著婼柳，如輕煙般氣息奄奄的她，他的心如冰雪般寒冷，死亡對他來說是多麼的敏感，他明白，他都明白，溫暖的大手止不住的抖動著，卻極其輕的撫模著她的臉，慘白無血的唇吐不出半個字。
「少卿，」婼柳低低的叫他，聲音很弱很小，少卿徐徐的俯子到她耳邊，只听見她說，「我沒有愛過你，因為我愛不起你！」
「為什麼……」少卿的心被人重重的捶打著，喃喃的說著，身子抽搐著，淚水肆意的流淌在他俊朗年輕卻蒼白無力的臉上，聲線如同斷了鏈的珍珠，無情的散落砸的一地，再也找不到、湊不攏，「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
「這輩子，我不敢愛你……」婼柳哭的變了聲音，暮然間，整個人如同一個走失的孩子一般害怕無助，仿佛被人拋棄在茫茫人海之中，明明人很多，卻沒有人理她，沒有人關心她，她茫然的望著他，「其實我好怕，我一直都好害怕，少卿，我知道你這輩子不能原諒我……」
「柳兒，你是我的妻子，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我都會原諒……」少卿撕心裂肺的說著。
「可是……我自己不能原諒我自己，我那麼壞，那麼壞，你卻那麼好，那麼好……我這輩子配不起你！」婼柳躺著淚水，用力的搖晃著頭，柔弱卻拼命的自責著說，「我根本就不配愛你！」
「柳兒，你配，只有你配，只有你是最配的……」
婼柳迷離的眼楮早已看不清他，卻仍舊倔強著脈脈含情的望著他，不真切的望著他，嘴角顫抖著說，「是真的嗎？」
「是真的，柳兒，我愛你，只愛你……」他緊緊的抱著她，口中不斷說著，鄭重的說著。
婼柳的臉默默染紅了，婉轉著模糊的眼神期盼的望著他，艱難的扯動嘴角說，「那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柳兒，你說。」少卿悲戚的聲音應答著她，抱著她的雙手又緊了些，他感覺到她越來越強、越來越近的無力，她的體溫在偷偷的流失。
婼柳一雙淚眼盈盈的游走在少卿身上，胸口劇烈的浮動著，一張綺麗的臉不知何時居然紅潤的如同初雪枝頭的桃花，如柳葉般縴細的眉毛掛著濃濃的哀傷，嘴邊涓涓的流淌出紅艷艷的血，那是柔媚欲滴、嬌女敕如丹的胭脂，她強忍著身體的痛楚，嘴角努力的劃著上揚著弧度，繾綣纏綿、斷斷續續、幾不能句，「下輩子,我和你，只有我和你，單純的在一起……」
少卿空洞的眼神望著她，她楚楚無助的眼楮，她脈脈嬌媚的眉毛，她盈盈可人的笑容，她美麗動人的臉龐，她旖旎曼妙的身姿……秋風涼意，微微撥亂她迷人的眼眸，一切煙雲過往、恍恍惚惚不過化作一句，人生如若初見！
少卿微微笑了，聲音如酒般低醇，他說，「好，我給你，我和你，只有我和你的下輩子。」
笑顏如花，婼柳嘀嘀含羞的神色如同初識，她盈盈道，「我等你！」
下輩子！下輩子！……
素秋死死糾結在一起的神經此時此刻混亂的撕扯著她，讓她再也分不清任何的思緒，婼柳，那麼可愛，那麼美麗的婼柳，那麼仇狠，那麼絕望的婼柳！「水性痴人似落花」、「苦海回頭無岸」……是這個意思嗎？非要這樣嗎？
素秋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觸目驚心的狠狠砸在地上，一片一片流光溢彩，反射著她白皙的臉，她的晶瑩的淚滴。
這一切，難道從開始的一刻，就注定了是一個泥潭，一個明知道會泥足深陷、無法自保卻還是一頭扎進去的泥潭嗎？因為是自己選的，所以就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點的淪陷，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點的沒了性命，卻也只能無動于衷、至死方休嗎？
「為什麼，為什麼……」素秋狠狠的扯著少明的衣袖，淚流滿面，心有不甘。
少明死死的抱住她，止著她的掙扎，任由她的淚一滴一片的打濕他的襯衣，此刻，他能給她的只有這個肩膀、這個擁抱。
突然下起雨來了，一滴一滴的晶瑩水滴，無聲無息的瓢潑著，洋洋灑灑的布滿整個天空，一滴恰巧落在素秋的臉上，混入她夢中流下的苦澀淚滴，懷里的她漸漸的安靜了，少明眉角憂傷，心中低沉，溫柔的抱緊了素秋，他知道她是暈倒了，可是，也許這樣更好。
吳森一臉擔憂，上前幾步，重重道，「少明兄，你快走吧！」
少明雙鬢冰冷，眉角緊蹙，漠然的看著他。
吳森左顧右盼一番，低低提醒，言語里幾分焦急，「乘亂快逃，這是朱少尉的意思，他正帶兵來這兒！」
少明身子一松，隨即明白，微微點頭，眼角卻看向柳少卿，沉重的開口道，「柳少卿，我要帶素秋離開！」
少卿面如死灰，空空的看著少明一眼，那一眼宣告著他的靈魂早就不在那殘缺的身體里了，他說，「你帶她走吧！我會對母親說她被燒死了！」
少明輕如風的眼光打在兩人身上，神傷的盯著安詳的躺在他懷里，嘴角一抹揮不去的微笑、臉龐蕩漾著無限幸福的婼柳，目光一暗，低低嘆道，「下輩子好好對她！」
少卿眼珠微微一動，嘴角默默的笑了，雙手抱緊了懷里的人兒，眼底卻結了叫人寒冷到死的冰，他的聲音再也找不回一絲溫度，「這輩子好好對素秋。」
少明心中一凜，目光炯炯的望著他，良久，鏗然擲語，「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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