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鳳緣 第三十七章︰交鋒

作者 ︰ 望月思

宋培德心里一聲冷笑,這就來了!朱載後哇朱載後,你可打的好算盤!今兒個若不是我正巧趕上,才剛兒又多了個心眼兒,現下程小姐可不得著了你的道兒去?哼哼,想在我眼皮底下搞鬼,哪兒有那麼容易!不過宋培德面上可沒露半點兒聲色出來,只見他蹙眉沉吟了會兒,才道︰「這麼著也未為不可,你說你家王爺要貨不多?只要師傅前去花上幾個時辰制作就足夠了麼?那究是想要多少貨呢?」王管事一听有門兒,心下可是大樂,毫不猶豫接口道︰「一匹!一匹足夠用了。那便請宋公子盡快叫那位師傅出來,即刻隨我上路吧。」

為怕對方獅子大開口,宋培德便先一步堵住他,把貨量敲定就好辦了。當下便吩咐掌櫃的去叫人,卻在他才走出幾步的時候忽然叫住,宋培德又做出一副猛然想起什麼的樣子來,「哎等等!我記著前兒個九公主是不是也訂了一匹那種料子?你快去查查她派人來取貨了沒有?若是還沒便把那匹貨先提出來,怎麼著也得可著裕王爺這邊兒先付啊,人家可是有急用的!」

掌櫃的連聲答應著去了,卻把王福全給急得夠嗆,這是怎麼話兒說的?什麼時候程錦記還剩一匹料子出來了?方大總管不是說昨兒個全都……心里著急他表面卻還得裝出個歡喜的樣子來,嘿嘿假笑著直把著臉皮給扯得那個難受哇,心說這可不是折磨人麼?

就在王福全暗自心焦的時候,掌櫃的到底喜滋滋抱著匹緞料返了回來,嘴里兀自嘮叨著說是九公主果然還沒派人取貨,自己倒也把這事兒給忙活忘了,過兩天來了新貨可得趕緊給公主殿下送去雲雲。王福全這下可是一點兒都笑不出來了,呆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掌櫃的把那匹料子在自個兒跟前展開,當然是半點兒不差,令他有心想挑毛病都覺著沒借口,那可是準備給九公主付的貨還有什麼好說的。

晚上宋培德又回到程府,見著若嫣便把今兒個之事詳細告之。原來宋培德心思慎密,雖問明那貨是被人收了去存放在城郊的一座小院兒里,卻知一不能搶二不能買,而只能用計騙取了。怎麼騙呢?宋培德叫人回去自家府上找一名最能干的管事梁康生,命他帶上兩個機靈點兒的家丁趕緊過來,並給他們改了身裝扮,便由昨兒個負責送貨的陳平帶路領去那位李夫人住處。陳平自是不能再與李夫人照面,只由梁康生領人大模大樣地去向她要貨,李夫人一個見錢眼開幫人跑腿辦事的婦道人家自是沒什麼主見,看梁康生他們一身裕王府家丁打扮,便問昨兒個方大總管只說把貨存在這兒也沒說今兒還要提走呀?梁康生滿臉不耐地告訴她說上面吩咐下來的照做便是誰又敢討問原由,你若是不放心我便給你打個收條好了。當下堂而皇之地寫了個裕王府簽收字樣的條子出來,還特別標明此乃奉方大總管之命。李夫人昨兒個自方大總管那兒得了銀兩,當然知道此事宣揚不得,而他們知根知底的定是自己人沒錯,當即信以為真,麻溜兒讓他們把貨取走便是。

若嫣听罷喜憂參半,喜的是宋培德果然敢作敢為又聰明絕頂,及時識破裕王的陰謀而使自己輕易得避一場災禍;憂的卻是裕王心機深沉又狡猾,此番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又有苦說不得,他自是不肯善罷甘休,還不更得費盡心思糾纏下去。宋培德見她神色不定,想是有些懼怕裕王的手段,當即輕言撫慰,若嫣沉吟片刻,便直言問他若是裕王再來不斷生事要怎麼辦,宋培德毫不猶豫地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明知他不懷好意自是不能與他客氣什麼。你放心,一切有我,任他使勇斗狠你都不必害怕,但得有我在定是不能讓他傷你半分去。」

若嫣得他一番豪言壯語自是頓感暢然,美眸流轉嫣然一笑道,「我看也不必和他硬踫硬,若是裕王知道任他再費力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時,你說他還會繼續折騰下去嗎?」宋培德聞之一愕,繼而試探著問︰「你是說要想辦法令他徹底死心?」若嫣含笑點頭,宋培德凝神瞧了她片刻,終是抑不住心頭雀躍,歡顏道︰「那我明兒個可就大肆宣揚了啊,你看可使得?」

「這也用問我?你心眼兒那麼多,要怎麼做才好自己拿主意就是了麼。」若嫣瞟了他一眼後,語焉不詳地道。宋培德見她如嬌似嗔的樣子正是含情帶俏,他怦然心動中又隱隱帶著點兒不確定︰這等佳人便真的情系自己了麼?說來奇怪,以前宋培德對若嫣初生好感的時候,在她面前還能揮灑自如甚至肆意調笑,而現下得知自己已蒙她青睞後,竟是不敢再有絲毫逾舉之處,唯恐唐突佳人惹惱了她。似這般患得患失的心情宋培德以前可是還從未經歷過,雖感甜蜜可也惱人得很,每每令他心癢難撓,真個是滿月復相思無從訴,神魂顛倒也欣然。

第二日一早,宋培德便又出現在程錦記分號里。昨兒晚他戀戀不舍地出了程府回去自家後,竟是半宿睡不著,總覺著心還落在程小姐那兒沒帶回來,睜眼閉眼都是她巧笑嫣然的模樣,如此這般折騰了好久可是一直在盼著天亮。此番他再來商號便沒奔帳房,而是直接由正門大模大樣地進到店面里,而且一來便滿面春風般笑著走過去和一些認識的女客們打招呼,寒暄過後或隨口夸贊兩句或詢問幾聲意見,只見他盡心竭力周到應酬儼然便是程錦記的二當家。這下可把那些貴婦歡喜壞了,一個個興奮得眼冒精光,要知她們最高興的事兒莫過于有新鮮熱鬧的閑話兒可供嚼舌,此刻眼見宋公子以此間主人身份自居,便即暗暗猜測莫非是他與蘇小姐的好事近了?這可得好好探听探听,回去後一講那不定得吸引多少人注意呢。

宋培德見得這些人在自己身邊越聚越多,盡皆一臉的激動好奇之色,便知自己的設計有效果了,當下對著眾人拐彎抹角的打探只作不覺,閃躲半天才透露一點兒已得佳人允婚之意,還做出一副喜不自勝志得意滿的樣子來。那些女人見狀俱都興奮莫名,趕緊挑得幾樣兒合意的便即打包回府四處傳言去也。宋培德現身程錦記才不過一天,關于他和蘇小姐即將成親的消息便已滿城飛散盡人皆知了,更有不少人特意趕來分號查看,只為親見宋培德在此以茲求證的。

宋培德一面多方應酬一面暗自留意,發現自晌午起便不斷有人在程錦記外面徘徊窺探,卻又神情各異,宋培德盡皆不動聲色只作未見。果然到了晚上還沒等收鋪呢,便有人走到他近前低聲稟告︰「裕王殿下有請宋公子過府一敘。」宋培德心說他怎的這麼快便坐不住了,真的就志在必得麼?

宋培德隨來人一起到得裕王府,老遠便見裕王親出府門迎接自己,當下朗聲笑著快步上前與他見禮,裕王滿臉堆笑地輕拍宋培德肩膀,又親熱地拉著他與自己同行,邊往里走邊道︰「敏思呀,你可是好久沒上哥哥這兒來啦,今兒若不是哥哥想你太甚特為著人去請,怕是還難得盼到老弟你大駕光臨呢。」

因是早見慣了朱載後口蜜月復劍的伎倆,宋培德臉上笑容不變,只稍稍做出一副謙卑狀,「不敢不敢,敏思何德何能竟得裕王殿下如此垂青,雖說一直仰慕殿下德重恩弘而有心逢迎,敏思卻哪敢冒然登門造防,實在是人言可畏恐生攀高接貴之嫌哪。」裕王搖頭大笑,更將宋培德著實激賞夸贊了一番,二人你來我往言不由衷地相互捧說間已是進到大堂之中。

坐定後不久裕王便屏退左右做出欲與宋培德推心置月復一番傾談狀,言語間極盡拉攏勸撫之能事,意圖說動宋培德收斂當前閑逸之態而全力施展其才華智謀來為己所用,並不斷暗示他只要肯盡心竭力地輔佐自己日後定然功成名就前程不可限量。宋培德早听膩他那番陳詞爛調自是不為所動,當下見招拆招小心化解,只說自己玩時貪日無心功名實在難負重托,一勁兒婉言推辭就是不肯接受。

朱載後因知宋培德才氣過人,早有收輔之心,以前便幾次三番探問于他,後來終于了解宋培德性情散漫放蕩不羈確是無心仕途才逐漸放棄此意。此刻舊事重提又見宋培德依舊百般推諉,便也不再強求。當下縱聲而笑,擺手言道︰「罷了,既然老弟執意要做無心世事的閑雲野鶴,便該當是那清靜有福之人,哥哥自是只有羨慕的份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來來來,此番你我難得相聚,可是得縱情歡樂一場。來人哪!」

朱載後拍了拍巴掌,立刻有幾名下人進來點燈,屋內霎時燈火輝煌有如白晝。隨即鼓樂聲起,但聞一陣香風浮動,八名身材窈窕的舞姬踏著鼓點兒自內牆後款款舞動而來,只見她們個個衣著輕薄容色艷麗,隨著樂聲頻頻扭動腰肢,香艷誘人確是賞心悅目。朱載後一邊含笑欣賞一邊留意宋培德表現,見他正笑容滿面一副沉醉狀,便即放下心來。

這時忽听鼓音漸低樂聲轉而輕緩,才剛兒八名舞姬也慢慢退至來時入口處,跟著又有一女子的歌聲響起,曲韻悠揚聲音甜美,極是悅耳動听,卻因被那些舞姬擋著只聞其聲而不見其人。朱載後和宋培德不約而同注目聲源方向,但見八名舞姬紛紛揚袖轉身,兩兩相對往左右散開,直至最後一對舞姬也分開兩旁,那名女子才現出身來。

只見她身著一襲紅色緊身羅衣,盡展玲瓏曼妙身段,卻以雪白輕紗敷面,僅露出前額和一雙美目來,且歌且舞間長袖飄飄裙裾曳地,步態輕盈地舞至堂中。宋培德含笑相望,並手持玉扇隨著節拍輕擊桌沿,搖頭晃腦地看似對眼前的輕歌曼舞麗色美景極為欣賞動容。

這時樂音漸轉激揚,節奏也歡快了起來,那名女子歌聲更見柔細嬌媚卻是越舞越妖嬈,媚眼如絲般不住瞟向宋培德,秋波盈盈眸光流轉直欲勾魂攝魄。一曲終了她與另外八女齊齊折腰展袖擺了個極其優美又動人的姿勢出來,引得朱載後和宋培德盡皆擊掌叫好。

八名舞姬緩緩退下,那名歌女卻縴腰款擺蓮步輕移至宋培德座前,她走動間更有一股幽香襲面而來沁人心脾,宋培德作狀深吸口氣,挑眉輕笑卻不言語。那歌女得此鼓勵更展媚態,眼望宋培德妙目橫陳似語還休,輕抬手更揭落面上輕紗,霎時間美顏嬌容盡現他眼前。

宋培德輕抽口氣,頓覺眼前一亮,直直盯著那名女子狀似痴迷。可他心中卻暗道此女天生媚骨,果是難得的尤物,若在以前自己得見如此艷色還不早就出手攬過身邊,哪里還用得著她主動來投懷送抱哇。只不過宋培德現下滿心滿腦裝的全都是程小姐,別的女子再美在他眼中也不過是道風景而已,更何況他又怎會不識此乃裕王設下的美人之計,為的便是色誘自己。所以他才故意將計就計,欲知朱載後今日大費周折,究是想要個什麼結果。

裕王得見宋培德已為此女所傾倒,不由暗自得意,心道這個浪蕩子如此沉迷玩物喪志,倒也不難對付。嘴上卻故意調侃︰「好你個敏思啊,不愧是情場浪子采花高手,這個綺羅才來我王府不過三日,對本王尚不肯稍假辭色,如今竟也對你芳心大動,看來我這裕王府是留不住她這千嬌百媚的俏佳人了。」說罷朱載後故作灑月兌地一擺手,卻是語帶玄機,「也罷!本王看敏思你也是非常喜愛于她,君子當成人之美,哥哥既然誠心結交于你,今兒個索性大方些,就把綺羅送給老弟便是。」

綺羅听得裕王如此說法,也歡喜得很,她早愛慕宋培德風流俊美,當即一扭身便緊挨著他身邊坐下,挑情弄色更見大膽。宋培德何等精明,怎會听不懂朱載後話里有話,當下不動聲色往外挪了挪與綺羅保持點距離,隨後貌似謙讓道︰「這可使不得,有道是君子不奪人所好,敏思敬重殿下德行出眾人品高潔,更是沒有理由自您身邊奪美,傳言出去豈不有失體面令人貽笑大方。」

朱載後見宋培德輕描淡寫便化解了自己的試探與點撥,言語間更似擠兌奚落自己,可見是沒將他費心積慮所設的美人計放在眼里,不由暗自惱怒,也無心再和宋培德拐彎抹角了,直接便拿話敲打他︰「這麼說敏思你是要拒絕本王了?」宋培德急忙裝出一副恐慌狀,卻不再正面回答,「非也非也,殿下您是有所不知呀,敏思最近蒙一位佳人垂青,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她親口允婚,不日可就要成親的了。此事更已鬧得街知巷聞,怎可再橫生枝節,若是今日依了殿下受此大恩,到時候一旦我那未婚妻鬧將起來,人言可畏哪!怕是不止會干系到我一家的聲譽問題,所以您別怪我不識好歹,實在是敏思難以成全殿下的心意啊。」

朱載後見他依舊拿綺羅說事,卻又借題發揮再給自己一記軟釘子,便決定不再給他機會閃躲,直言相逼道︰「若是本王看好一件物事剛巧是敏思你也喜歡的,你也是執意不肯相讓的嘍?」宋培德見他不再掩飾狼子野心,當下也干脆利落地表明立場,「男子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若為可讓之物敏思定當雙手奉上;若是不能相讓之物,敏思雖不才,可也懂得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婬的道理,自是要盡全力保全。」

眼見宋培德軟硬不吃,朱載後這一番利色相誘恩威並施可全都是白費力氣,他便知曉今日是不可能令宋培德知難而退將佳人拱手相讓了,只得皮笑肉不笑的道,「本王看你最近紅鸞星動面犯桃花,原來真的是好事臨近了,這便提前給老弟賀喜了,還希望你能早日得償所願啊!」宋培德如何看不出他咬牙切齒的惱火狀,當即謝過兩句便順勢告辭,裕王也不再挽留,強扯著絲笑意送至門口,那綺羅卻不知深淺猶自想隨宋培德而去,卻被

朱載後狠狠拽回屋里,此番滿月復怒氣壓抑得正難受呢剛好拿她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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