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的讀者 第二十五章

作者 ︰ 橫秋

二十五

浪漫的事——

「玫瑰色的夜晚吞吞吐吐地降落到樓頂上」。

那天吃過晚飯,我在教室玩我的文字游戲,只有這一句還湊合,稍微有點意思。這個游戲是這樣的。我把平時積累的主語謂語賓語加上定語狀語補語分別寫在一張張的很小的硬紙上,各自放在不同的易拉罐里。就像抽簽一樣,任其組合成一個句子。這樣組成的句子有的令人捧月復,有的不倫不類,有的富有詩意。都是些用人腦想不出來的語言,我卻自得其樂,借以消磨時間。

當預備鈴響的時候,我正和李國濤分析這個句子的意義︰夜晚不是黑色而是玫瑰色,說明這是一個充滿情調的夜晚,和人的心境有關;降落而不是降臨使人想到轟鳴的飛機,富有動感;吞吞吐吐而不是靜悄悄使夜賦予人的感情;降落到樓頂上說明老天確實是黑到地了,和降落到地下沒有區別,只是換個說法而已。

這時,張靜從教室後門進來,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拋給我一塊口香糖。周圍的伙計們都歡呼著跟我要糖吃。我就毫不吝嗇的分了,只剩下兩片。

晚自習過後,我看到張靜沒有走,我也就在那兒呆著。只剩下我倆的時候,她走到我的身邊,對我說︰「以後不要叫我姐姐啦!你這個人挺有才華的。」還說「快走吧,宿舍那老頭就要關門了」。我當時發傻,只是笑著站起來和她一塊兒鎖門一塊兒下樓。在教學樓下面我還是發傻,她就和我說seeyoulater啦!我當時為什麼不約她一塊兒散散步呢?我當時確實是因為考慮到宿舍老頭快關門這個問題,所以才沒有那個想法。應該說我確實是個老實孩子,還有點榆木腦袋不開竅。我回到宿舍只是興奮。

我提起這件事我是想說,我的單相思並不是無緣無故的,是空穴來風。但這和靜姐對我的拒絕是自相矛盾的,也和靜姐說「我一直都把你當弟弟」這句話矛盾。這是為什麼?我想,我們那時候的心情就是這樣——矛盾!所以用因果理論來分析實在是說不明白的,猶如打自己的嘴巴。

玫瑰色的夜晚浪漫的事還有一次是我們一起在晚上看過一場電影。電影的名字叫《小芳的故事》。這是我的提議。但張靜還是要求我叫上左進新,不然不去,說我這個兒使她沒有安全感。周六的傍晚,我在女生宿舍樓下高聲吆喝她的名字。因為我在教室左等右等卻不見她出現。張靜在宿舍窗口向我擺手,說這就下來。她和劉雲雲一塊兒下來的。劉雲雲看看我的皮鞋,說我︰「怎麼不把皮鞋擦亮啊!」弄得我很自卑。張靜問左進欣呢?我說我去教室叫他下來。在教室,左進新說我就不去了,還是你們倆去吧!我說劉雲雲還跟著呢,快走吧!走著的時候,張靜怪我,剛才吆喝那麼大聲,讓全樓的人都能听見了!不會小點聲?

看完電影後,在回來的路上,她和劉雲雲走在前面,我和進欣走在後面。突然,她回過頭來對我說︰「快走嘮,我牽著你!」我快步向前,就真的拉住她的手,一直緊緊地攥著,直到學校門口,手都弄得汗浸浸的。

兗州那麼大的縣城,還是個縣級市,的士卻很少,不過到處是那種前面有兩個車輪的人力三輪車。車夫都是些四十歲以上的老頭或老嫗,由于風吹日曬,比在家常年種地的老百姓皮膚都黑。當初,我真是吝嗇,竟沒有瀟灑一點,為了愛情,抑或偉大的友誼,掏出五塊錢讓大家減輕一下長途跋涉的勞頓之苦。實際上,我那時真覺得花錢坐車很奢侈,並且那些勞動者的形象使我確實有種惻隱之心,雖然他們是為了生計。最主要的是,好不容易有一次周末閑逛的機會,真想讓時間再慢一些,再慢一些呀。

不過,以我現在的心態,如果時光倒流,我絕對會花錢打車,不會傻逼一樣來回徒步三十里路去看場電影。如果時光倒流,以女孩現在的心態,如果我再讓她陪我慢慢而行的話,她肯定會頗多微詞。只能說,我那時真的還不成熟,艱苦樸素勤儉節約的傳統美德還在我身上充分體現著。如果我要是真的成熟了,為什麼會被張靜牽著走了一路還沒有一點私心雜念?

紫丁說,這幾件事不怎麼浪漫呀,呵呵!當然,也確實如此。我只是想再強調一下張靜對我潛在的影響。不管她在信中說她忘了也好,也不管她說她的性格使我產生了誤會也好,總之我要用語言把這些小事情定格下來,讓歲月老人做個見證。證明我和她曾經的友誼,不然,當我們都兩鬢斑白得了老年失憶癥後,有誰會記的?也許,她現在都不會記得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了!

我的座位前面坐著的是「文學大師」高應忠。我之所以對他如此稱呼,是因為我們班只有他報了「漢語言文學」專業的高教自學考試。我經常會在後面拍拍他的肩膀,說︰「大師,看看你的《古代文學作品選》!」高應忠屬豬,比我大六歲。在社會上闖蕩幾年後又回到初三,經過一年頭懸梁錐刺股的勤奮才和我們這些小女圭女圭走到一齊來的。他竟敢在課堂上和老師針鋒相對,嚼三寸不爛之舌!他是我們班的老油子,吃虧的事情絕對是不干的。連班長都對他退讓三分,不然班長的日子肯定會不好過,他在班會上會公然挑釁滋事。

張靜有一次坐在我身邊,就高應忠的性格問題對他展開批判,實際上就是圍繞做人方法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討論一番。我在那兒給高應忠幫腔,被她摁在椅子上,被警告要放老實點。後來的辯論結果形成這樣的理論︰不管一個人變得如何世故,如何鑽營,無非是學會了一套生存的本領;只要這個人對自己真誠,對朋友真誠,對從小光著一塊長大的同學真誠,就應該算是個還可以的人,就值得信賴,值得可交。就是說,以張靜的妥協而告終。

這期間,張靜一直摁著我的胸口,我的心在以每分鐘123次的速度在搏動,不知她有沒有感覺到?當我說我的心跳得好快,用手摁住她的手在那兒只停了一小會兒,她就抽回去了。

高應忠離開後,她對我說︰「你不能變得象他這樣,要不我就不理你了!」我說有什麼?她就說反正她看不慣。我點頭「嗯」,笑。

高應忠臨畢業的時候,對我說,他的家庭沒有社會背景,往後的一切要靠自己打拼。他在我的畢業留言上寫道︰小甜,很高興能認識你這位純真的兄弟;歡迎你到曲阜做客,我會用家酒款待貴賓。真不知道他現在混的怎麼樣?是否如願以償地進入他說的那個工商管理所,當了國家干部?如果是的話,他平時愛喝小酒的毛病可就真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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