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烽火卷 第九十七章 爭強

作者 ︰ 紫殘

翌日清晨,船隊抵達鄆州。李谷攜諸官早早便在碼頭相候。天痕一眼瞧見葉秋吟和錢通泰,喜上眉梢,當即趕過去相認。葉、錢二人又驚又喜。三人別後重聚,又是一番歡喜。

向訓、王彥超趕上拜見李谷,忽只見他身後立著一名笑呵呵的老將,那不是符彥卿是誰,原來他從陸路押送糧草,業已先到一步。眾人相見,自少不了一番寒暄客套、談笑敘舊,說了一晌,李谷看見天痕正與葉秋吟說得不亦樂乎,不覺微微一笑,走近溫言道︰「你是月天痕?」

天痕回首見是李谷,微笑道︰「天痕見過大人!」李谷笑而點頭,道︰「月天痕,我雖沒見過你,不過我可听了你的事跡!孩子,不錯!少年英雄!今日我李谷便代我們河中的老百姓謝謝你!」

天痕忙道︰「大人可別這麼說,我也沒見過你,不過我看過你寫的文章,寫得很好,我還知道你學問很大,能治理國家,你的功勞才大呢。」李谷听得這少年跳月兌飛揚的話語,不禁展顏大笑,眾人也無不相視而笑。

待得漕糧交割完畢,清點了賬目,眾人遂進了城。當晚李谷在城外營地設宴接風洗塵,犒賞眾軍將士。天痕許久不沾酒氣,自是與眾人喝得四腳朝天,方才罷休。

次日清晨,李谷召集諸人,商議治水一事。李谷道︰「如今向將軍的漕糧已到,再加之王節度、符老爺子和月小兄弟在韓陵山繳獲的糧食,河中百姓已暫不會被饑寒所困,但水患一日未平,百姓父老便一日不得安生,我等也一日不能掉以輕心。」眾人皆是頷首。

李谷道︰「眼下許澤排許郎中座居前線,監築河堤,夙夜奔波,黃河中上游之水已得了有效遏制,而胡振卿大人于出海口排沙分水泄洪,也頗具成效,唯獨梁山腳下那大野澤之水余毒未了,還在興風作浪。」

「此水一經水患,縱橫方圓八百里,淹沒屋舍、倒灌良田,一進兩出的五丈、汶、濟三河均被大水奔襲,尤其是汶、濟兩河,河堤決口泛濫,河道內不是沉沙萬鈞,便是被巨石、樹木、瓦礫塞堵封死,再加之時值秋冬之季,天寒地凍,委實難浚難疏。」

「倘若任之不管,這大野澤勢必成了一潭死水,魚蝦不活,鄆州一地灌溉飲水都成了問題,而原先這四方幾千畝的良田也就此蕩然無存。」

王彥超、向訓等後來之人一听水患如此嚴重,無不色變,但听賴文昌嘆息道︰「是啊!這大野澤水患不除,教老百姓何以為生?此前主管我州水利工程的王參軍為了疏通河道,日夜奔走,委實嘔心瀝血,誰知老天爺不公啊,那日濟水口八里處突然決堤,王參軍他站在堤壩上……唉!大水一過,連尸骨都找不到了!」李谷嘆了口氣,道︰「王參軍為國為民,身先士卒,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實乃吾輩之楷模!」

天痕听得凜然,心中若有所思,只听四下眾人議論紛紛,過得一陣,李谷眼見眾人也拿不出一個說法,心中暗嘆,當下揮手散了。

待得午後,錢通泰、魯殘生、葉秋吟三人陪同向訓去州庫清點賬目,核算糧食數目,再加以分配,李谷則帶眾官將出城探察汶、濟兩河水勢。天痕心憂水患,便隨之前往。

待到梁山腳下,天痕駐足岸邊,只見茫茫黃水一望無垠,汶、濟兩條大河宛若兩條黃龍蜿蜒過山。大水流經之地,有如耕耙,溝溝壑壑,漫山遍野皆是斷樹殘埂,山下幾間屋舍破壁斷梁,空空蕩蕩,瞧著尤為淒涼。

眾人看罷,無不嘆息。李谷一路指點各處,漫說水患形勢,隨後嘆道︰「其余之處不傷民生,尚可慢慢整治,眼下便是疏通汶、濟兩河尤為要緊。」諸官均是點頭稱是。

天痕听後卻覺不以為然,忍不住道︰「為何非要先疏通這兩河?」這話說得兀然,一行之人不禁錯愕止步。李谷、王彥超、符彥卿等人以為他不曉其中利害,不覺都啞然失笑。

但有幾名官員登時怫然不悅。此番主管排沙泄洪的官員周雲剛忍不住道︰「你這小子說的什麼廢話?倘若不是疏通出水河道,如何能分水泄洪?」

天痕見他氣結,卻不動怒,手指山下的施工工地,道︰「但像你這般弄,只怕要到明年春暖花開時方能疏通得下來,再說眼下這般天氣,丁卒們

光著膀子下水,很容易被凍傷,到時候河道沒疏通下來,卻勞民傷財,豈非得不償失?」

周雲剛本在京城辦職,卻被李谷奏請柴榮調來此地排沙泄洪,心中本就有些怨氣,此刻被天痕一說,更是火大,登時氣極而笑,說道︰「你說得倒好听!如你所說,豈非我這數十日都是在白忙乎?排沙泄洪就只能這般,你還能怎樣,有本事你來治試試?!」

「我治就我治,」天痕見他瞧不起自己,不禁有些氣結,爭強好勝的性子一時發作,當下上前向李谷昂然道︰「大人,你若是信得過我,這水患不妨交給我來治。」

李谷笑了笑,拍他肩膀道︰「天痕,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不能勞民傷財,這話說得很好,不過這治理水患事關千千萬萬,可不是鬧著玩的。」符彥卿也怕他意氣用事,附和道︰「孩子,你莫沖動,這治水乃國家大事,豈能兒戲!」

但他們越是這般說,越是激起了天痕好勝之心。天痕道︰「水患不平,百姓受苦,這些我都知道,你們若是放心不下,可以在旁監督指點教導,我哪里做得不對,你們就指出來,一月之內,我若治不下這水,你們斬我頭便是。」

符彥卿只听天痕信口立下誓言,頓時大驚,連忙拉住天痕,低聲叱喝道︰「你這孩子怎地這般胡來,在各位大人面前不得亂說!」天痕道︰「我說的話句句算數,你們若還是信不過我,那我也無法,不是我不治,是你們不讓我治。」

「好一句‘不是我不治,是你們不讓我治’!」周雲剛拊掌大笑,有心讓天痕騎虎難下,自食其果,繼而向李谷說道︰「大人,這位小兄弟有如此信心,我們又何必不近人情,眼下治水也無進展,且他折騰一月也無關大局,他治得了便也罷了,治不了,哼哼!反正一個月之後,他自己說的話,就讓他自己兜著!」

李谷不想天痕竟是把話說絕,而周雲剛又在推波助瀾,一時好生為難。昨日符彥卿到時,已然向李谷透露了天痕的身份,是以李谷對天痕青眼有加,不敢稍加怠慢,但然而此間知曉天痕的身份也只有霸天群雄和李谷、符彥卿、王彥超、葉秋吟幾人,其余之人皆是被蒙在鼓里。

不過其余之人都是在官場上打拼了十幾年的老手,察言觀色之道,如何不曉,諸人瞧在李谷、王彥超、符彥卿以及霸天眾人都是對天痕都是關懷備至,故而也不敢妄自無禮,還只當天痕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公子。

然而周雲剛此人卻是放浪不羈,自恃家中與朝中重臣左諫義大夫、端明殿大學士王樸是世交,尋常官宦、軍伍人家皆不入法眼,故而不曾將天痕放在眼里,也不買李谷的帳,不過此人心胸雖窄,但精通水利,委實有些學問,否則也無法在工部混上要職。

李谷躊躇片刻,只見天痕目光堅定,毫無懼色,仿似成竹在胸,真能平息水患一般,心中不覺大為詫異,問道︰「天痕,你當真有法子治水?」天痕點頭道︰「我不說空話。」李谷道︰「那你把法子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探討探討。」

天痕微笑道︰「大人在糊弄人,天痕可不上當,我若說出來,你們多半還是不讓我治了。」李谷心思被他猜透,不禁哈哈大笑,笑罵道︰「你這小子當真難纏!那好!我便予你一月期限,整治鄆州水患,各方人馬皆听令于你,逾期水患不平,我也不斬你頭,我讓符老爺子押你還京,讓你義父去收拾你!」天痕笑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符彥卿笑道︰「你這孩子,端的無足輕重,真是拿你沒法子。」

除了王彥超,其余眾官听得李谷、符彥卿笑言,無不暗暗心凜︰「這小子如此飛揚跋扈,面對李大人沒大沒小,李大人反是歡喜,想來他這‘義父’定是朝中舉足輕重、連李大人、符老爺子也不敢輕易得罪的大人物。」

他們又哪里想得到天痕的義父便是當今大周皇帝柴榮,妄自揣度半天,卻是想破頭皮也想不出這人究竟是誰。然而周雲剛見李谷不敢斬他,自然也是吃驚不小,不過轉念一想,這治理水患,工程巨大,又豈是一月之間便能完成,他想到這里,不禁暗笑︰「無知小子信口開河,就等一月之後,我瞧你如何收場,到時候,顏面掃地,嘿嘿,只怕你勞什子義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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