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烽火卷 第七十五章 聖旨

作者 ︰ 紫殘

眾人繼而欲走,嗔道人經雲裳兒止血包扎,傷勢已無大礙,而柳清奇也已轉醒,只不過雲鞘生于官宦世家,生性不喜官道,便借口身子不便,就不前往,而玉華子與玉虛子二人自詡空門中人,卻也推就不往,呵呵一笑,便拉著琴宮羽、桓丹丘、華丹青三人前去品茶、論曲、評畫。風亂塵素知各人脾性,也不強求,淡然一笑,當下領著其余人隨孫羽前往府上主宅。

三門之中,除了風雪二人在壽州身居要職之外,齊天元、溫酒嘗、舒狂草、琴抱劍也各自領了一些七八品的閑職,雖說官職不大,但皆是風雪二人的心月復、劉仁贍手下的重將,至于其余人不過都是些閑雲野鶴,雖身投社稷,但卻不願為官,一心只為三門祖訓、復興大唐而奔波。

行了一程,孫羽忽地笑了笑,道︰「此番吳王殿下和韓大人齊來,韓大人乃是聖上的旨意,自不用說,而吳王殿下卻是打著探望兄長的幌子,這未免有些可笑了。」

風亂塵淡然一笑道︰「是啊,想他兄弟二人素來不睦,殿下生平只怕最忌諱的便是他這大哥,不過這法子對聖上最是管用,這‘探望兄長’的幌子一亮出來,聖上自然龍心大悅,又豈有不應之理?」

眾人心知肚明,相視而笑,不一陣,便來到主宅大廳,見得廳外侍衛林立,家僕丫鬟進進出出,正自端茶送水,院里落了兩三株細腰垂柳,隨風輕拂,襯得一派寧和氣氛。

孫羽當即率眾進了大廳,但見正堂一幅雪嶺烏梅圖下,坐著一名身著錦繡銀紋袍、系戴白龍冠的少年,正自吹茶輕啜。劉仁贍則與一名朱領蟒服、相貌清 的官員坐在下首低聲洽談。兩人身側則坐著十余名壽州大小官吏。

「你們來了,」劉仁贍見得風雪諸人,起身道︰「還不見過殿下、欽差大人和諸位大人。」

眾人上前拜見,白衣少年忽地瞧見花溪雲,頓時眼前一亮,欣然喜道︰「花兄,你怎地在此?」花溪雲微微一笑,道︰「在下來時委實頓首,實不知該如何稱呼殿下,是吳王殿下呢,還是吳兄?」

這人正是吳王李煜,但見他先是一怔,隨即一笑,道︰「原來花兄早已看出來,無怪當日字字珠璣,想來我卻是後知後覺,當真好笑,花兄,想來你便是劉將軍口中那位葬花莊主,你既未入仕,你我還是兄弟相稱如何?」花溪雲笑道︰「承蒙殿下賞識,溪雲豈敢不應?」說罷兩人相視而笑,笑意盎然,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在場之人見得二人竟是相識,無不錯愕,劉仁贍忍不住出口相問,李煜淡然一笑,便將當年滕王閣之事簡略言之,眾人方才恍然大悟,均呵呵笑了起來。

「原來殿下和花莊主早已是舊識,」劉仁贍微笑道,「殿下,昔年老將座居淮上,百廢待興,若不是得了亂塵、千山以及花公子鼎力相助,如今淮上焉能如許,這其間各多功績委實少不了他三人,亂塵、千山他二人為國效命,精忠報國,自用不說了,唯獨溪雲他事了拂袖去,未取一官半職,老將幾番想保薦于他,只可惜他心寄東籬,不願入仕,若不然淮上有孫副使坐鎮,再得他三人出謀劃策,老將自可卸甲歸園,放牧南山了。」

花溪雲聞言忙恭聲道︰「大人言重了,大人燭照天下,威震江南,實乃淮南之砥柱、江左之大梁,在下一介布衣,雖效綿薄之力,也不過米粟之濟,又怎敢妄自居功菲薄?」劉仁贍笑道︰「溪雲啊,在殿下和韓大人面前,你這頂帽子可給老夫戴高了。」

韓熙載見得堂上人頭攢動,皆是一方豪俠義士,不覺捋須而笑,呵呵道︰「劉老弟啊,你也不必過謙,你這清淮軍能得如許多的俠義志士襄助,你是當之無愧的江淮之棟梁,你又何愁江淮不穩,淮上得如公者,也唯有昔年江左周公瑾已!」

劉仁贍笑道︰「老弟我若是那周公瑾,你韓老兄便當是那江左謝安石,三尺圍棋運籌帷幄之中,談笑間決勝千里之外,這些年來,若無老兄在朝中鼎力支持,焉能有老弟今日?」

「說得好!」李煜拊掌笑道,「兩位皆是我大唐棟梁,又何必自謙,若讓本王來說,那便如劉將軍所說,二人乃是當之無愧的周公瑾、謝安石!」

江南群雄聞言不禁叫好,眾官員紛紛稱是,劉、韓二人呵呵大笑,堂上登時一片熱鬧氣氛,倏忽有人笑道︰「六弟,何事這般熱鬧?」

這聲音突兀而起,堂內頓時如潑了一盆冷水,鴉雀無聲,李煜笑容一斂,旋即低咳了一聲,起身笑道︰「大哥你來了!」

只見李弘冀在一干侍衛簇擁之下緩緩自偏廳踱進,面容倦怠,顯是方睡醒不久。其後跟著五人,前四人正是提迦、天地雙鬼、米卜諾,最後一人卻未曾踫面,但見此人錚骨黑顏,身裹一敝黑袍,雙手藏在袖中,頭戴琺瑯銀飾,竟也不類漢人。

提迦等人一露面,江南群雄立時憤怒之色,提迦視若無睹,依舊躬身合十跟從李弘冀,天地雙鬼卻是嘻嘻哈哈,渾然沒將江南諸人放在眼里。

李弘冀甫一進來,堂上諸人皆起身拜見。李弘冀一揮手,便大刺刺地坐在李煜右首,笑道︰「六弟,想不到你能來探望為兄,著實讓為兄意外得緊,只是為兄過不了幾日,便當回京了,你還來作甚呢,不過來了也好,再幾日你便和我一同回京吧!」

李煜笑了笑,道︰「小弟也是在京中百無聊賴,聞得父皇御旨讓韓大人西來,小弟心想大哥在淮上剿匪,著實勞累,便請示了父皇,與韓大人一道過來,小弟順道探望一下大哥,至于回京之事,大哥說幾時回就幾時回,小弟全听大哥的。」

李弘冀哈哈笑道︰「想不到六弟這般相敬,倒是為兄不是了,少時為兄為你和韓侍郎接風洗塵,咱哥倆好好喝一杯!」李煜含笑應允。

兩人一番寒暄之後,李弘冀道︰「韓侍郎,父皇旨意如何,大人這便說了吧!」

韓熙載頷首,起身自桌上取起一方黃色錦盒,朗聲道︰「壽州各官將跪候听旨!」話音一落,堂內堂外登時跪倒一片,唯獨李弘冀與天地雙鬼、米卜諾與那黑袍人依舊如前。

韓熙載只見李弘冀依然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不禁眉頭大皺,聖旨久久未開啟,猛地心一橫,向天地雙鬼、米卜諾、黑袍人四人怒喝道︰「爾等為何不跪?」

爨道宗呵呵笑道︰「大人,我等四人非大唐人氏,下跪這檔子事就免了吧!」

「豈有此理,諸位難道不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嗎?」韓熙載霍然一拍木桌,厲聲喝道,「諸位既然來到我大唐,便當盡忠效節,視我大唐為故里,孝我百姓為父母,奉我君王為天子,爾等若是如此,我大唐又要爾等何用?!」

但听得韓熙載一番義正嚴詞地叱責,堂上眾人無不暗暗喝了聲采,三人頓時臉色一僵,米卜諾望著提迦跪在一旁,神色似笑非笑,暗道︰「這番僧好不滑溜,早知如此,適才就該跟著他跪了。」

李弘冀不料韓熙載平素文文弱弱、一團和氣,較起真來竟是不容小覷,言辭之烈與李璟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下起身笑道︰「韓侍郎,這兩位乃是大理烏蠻東西二爨的鬼主孟長寧、爨道宗,另外兩位則是南漢峒蠻高手米卜諾、烏拉都,四位英雄都是隱于深山的世外高人,故而不識君臣之禮,還請韓侍郎息怒,呵呵,不過他們皆是本王重金聘來的高手,大人這般叱喝,可別讓本王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韓熙載見得李弘冀出面,自不再說,只躬身淡淡道︰「奉天聖旨,如朕親臨,下官只不過恪盡職守,生怕有什麼雙眼著地之人辱了聖上天顏,如有不敬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李弘冀心頭一凜,登時明白韓熙載言中之意,不禁懷恨在心,氣得牙癢︰「好你個姓韓的老匹夫,指桑罵槐,分明在說本王目無天子、不尊禮法,有辱天顏,哼!也罷,今日暫且擱下,待本王回京之後,看本王如何炮制你!」當下哈哈一笑,道︰「父皇的顏面,便是本王的顏面,誰人敢雙眼著地?不要命了嗎?!」說罷又朗聲一笑,轉身對四人低聲細語,隨即領著四人跪下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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