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烽火卷 第十四章 破箭

作者 ︰ 紫殘

巴公原上,南風凜冽砭骨,殺聲振聾發聵,千余名漢軍頂著鐵盾,冒著矢石,強攻高地,數百名不願遁逃的周軍勇士誓死捍衛,與之展開廝殺,但終究敵眾我寡,不過眨眼,漢軍便如潮水般涌了上來,瞬間將那數百人淹沒吞噬。

張元徽率領大軍在後觀望,眼見功成,眉頭微舒,正欲策馬上山,猛听慘叫聲此起彼伏,徒然間只見高地上箭矢亂飛,百名漢軍身中數箭,如滾石般自高地上滾了下來。

剎那間,高地之後吶喊如雷,千余名弓箭軍如狂風般 出,手持鐵胎大弓,身負箭筒,猛听得一聲令下,成千上萬的箭矢鋪天蓋地,落如急雨。涌上高地的千余漢軍猝不及防,傷亡慘重,片刻之間,便已死傷數百,皆心驚膽寒,不顧軍令,紛紛退下了高地。

張元徽大怒,冒著箭矢,策馬上前督促前鋒軍不可後退,前鋒軍人心微穩,一聲令下,再度強攻,但怎奈周軍士氣大振,幾度進攻,均被頑強抵抗下來。

張元徽又驚又怒,不知周軍何以會士氣大振,忽見楊重貴勒馬仰視,猝然臉色大變,失聲道︰「張元帥,大周皇帝在此!」

張元徽失驚,連忙隨目望去,但見敵陣軍旗之下數十名兵士簇擁著一名金盔銀甲的將帥,此人面度沉穩,指揮若定,正自發號施令,如此陣勢,非天子不足當。

楊重貴長笑一聲,喝道︰「好一個皇帝,膽子也忒大了,今日你既敢來,楊某必要你命喪于此!」說罷一聲怒喝,揚鞭打馬,煙塵驟起,沖向前線。

只見他沖出百步,忽地立馬,自背後抽出一張大弓,挽弓如月,箭拉滿弦,只听「錚」地一聲銳響,烏光一閃而沒,一箭便如閃電般向柴榮射到。

箭勢奇快,不及轉眼,已至柴榮身前,柴榮色變,但已來不及閃躲,眾兵尚來不及驚呼,眼見這一箭便要射中柴榮,猝然之間,兵叢之中忽地鑽出一只手,牢牢將箭拿住。

眾禁兵瞧得目定口呆,忽地一名親兵上前,一言不發,劈手奪過那支箭,抽出身後一張暗紅色的巨弓,邁步上前,挽弓搭箭,大喝一聲,喝聲方落,箭已如流星般飛了出去。

楊重貴見他一箭竟被人信手拈去,卻是大吃一驚,正待細看,猛見一箭已朝自己狂飆而來,箭勢更猛,眨眼之間,已迫眉睫!

楊重貴心驚膽寒,急忙翻身落馬,不料那一箭順勢而轉,嗖然銳響,在半空劃出一道弧光,一箭射中楊重貴左肩,頓時甲冑破碎,鮮血四濺。

張元徽大驚之下,急忙派人上前將其救回,又命軍醫救治,一番診療之後,幸得無性命之憂,只不過楊重貴臉色鐵青,難堪至極,這一箭之辱,卻比殺了他還難受。

張元徽長嘆一聲,說道︰「重貴,你自從本將以來,一向悍不畏死、驍勇善戰,各軍之中,無人能及,但你行事太過意氣用事,不顧後果,此乃行軍大忌,盼你日後能牢記這一箭之辱,不可再如此沖動。」

楊重貴听得張元徽痛惜之言,一時只覺羞愧萬分,輕輕點點頭,嗯了一聲,自此之後,他果然謹記張元徽之言,一生戎馬,戒驕戒躁,為北漢建功無數,北漢亡後,他以垂暮之軀為大宋扼守雁門關,幾度擊潰遼軍,終成為一代抗遼名將。

而其死後,楊家子承父業,代代相傳,其子楊延朗鎮守邊關,抗擊遼軍二十余載,威震燕雲,其孫楊文廣保衛邊疆,南平南蠻暴亂,西破西夏黨項,戰功累累。

楊家世代,精忠報國,為大宋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而其「楊家將」的英雄事跡也在民間千古流傳,勵志著無數後世之人。

此刻,周軍見這名親兵一箭射中敵軍將領,無不驚喜交迸,齊聲歡呼,轟如雷響。柴榮見得此人隨手一箭,便能飛箭劃弧,實是神乎絕技,雖然大喜,但已起了疑心,他自幼隨郭威習武,知其絕非尋常之兵士,卻是趙匡胤不知從何處尋來的高人。

那名親兵見眾人歡呼如雷,不覺嘴角微抿,提弓轉身,望著柴榮,揚聲道︰「你還好嗎?」柴榮見此人年方束發,心里不覺驚訝,又听他言語幼稚,卻真摯誠懇,當下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名親兵一笑,道︰「我叫箭天!」

柴榮一听他姓箭,頓時想起郭威曾提過江西有個神箭谷,疑是霸天匪首箭風瀾所創,其下門人有「飛箭劃弧」之絕技,射箭一技,獨步天下,想到這里,不覺會心一笑,說道︰「原來是神箭谷的少年英雄,今日你立下大功,倘若朕今日能生離此地,必重重有賞。」箭天見他竟知自己來歷,不由咋舌,當下笑了笑,再不敢多言。

柴榮見他言語顧忌,不覺起疑,不過他既不語,也不便再問,目光一轉,想尋適才出手奪箭那名兵士,只見四下兵士雲集,卻已不知是何人。

其時,南風正烈,戰事愈加慘烈,張元徽痛惜愛將,惱羞成怒,親率大軍攻山,柴榮命眾兵士頂住矢石,不得退縮,雙方各不退讓,死死咬住,膠著在山坡之上,一時間橫尸遍野,漫山箭矢。

不一陣,大周弓箭兵寡不敵眾,已是強弩之末,多數死傷殆盡,張元徽正欲一番沖鋒猛攻,將其一舉擊潰,猛地忽聞東西兩方喊聲震天,便見兩側煙塵滾滾,正是趙匡胤、張永德各率的兩千禁軍。

只見無垠蒼野之上,趙匡胤一騎當先,縱馬馳騁,手負盤龍棍,振臂高呼道︰「主上面臨險境,我等當拼死一戰!」張永德橫槍直指,仰天大喝道︰「保衛大周,誓死一戰!」

「保衛大周,誓死一戰!」

大周眾禁軍見柴榮佇立山巔,不畏矢石,均熱血沸騰,仰天嘶吼,縱馬疾馳,隨著趙、張二將的喊殺之聲,呼嘯奔騰,殺入敵陣。

張元徽見柴榮僅帶千人抵御,便知必有周軍來襲,早已暗自設防,此刻見得趙、張二人自兩面夾擊,也不慌亂,當下號令兵馬,設陣應對。

霎那之間,大周兩路禁軍同時從東西兩側沖入漢軍陣地,猶如兩條張牙舞爪的巨龍在汪洋大海中翻騰咆哮,漢軍在張元徽指揮下,聚如玄武神鼉,散如蛇鱗龜甲,與周軍展開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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