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第三章 昔年舊事

作者 ︰ 紫殘

清晨,水汽氤氳彌漫,一片花瓣打著轉兒,悠悠順水流下,岸邊竹葉猶自垂頭滴水,濺起層層漣漪。``超速首發``

羅峰突地打個激靈,醒了過來,睡眼惺忪,伸開雙臂,打了個哈欠,見薛衣早已站在船頭,臨風而立,遂揉了揉眼楮,出艙問道︰「薛衣兄弟,快到了吧?」薛衣轉身笑道︰「羅兄真是好睡,嗯,轉過這個灣,便到溫州了。」羅峰嗯的一聲,正欲問船家討些吃的,忽感覺不對,轉頭見艙內人影空空,遂奇怪道︰「怎麼那斷臂人和那小孩去哪了?」

薛衣笑道︰「羅兄現在才發現?今天早晨天未亮,在下便已發覺他們不見了。」羅峰撓頭奇道︰「這永嘉江那麼寬,他們怎麼離開的?莫不是船家……」薛衣搖頭道︰「我早問過了,果然沒有料錯,那斷臂男子不是尋常人物。」羅峰驚道︰「你說他是飛上岸去的?那輕功忒也了得!」薛衣點頭道︰「此人武功絕對在你我之上,而且昨夜那份定力,在下頗為佩服,」又輕嘆一聲,「昨晚我便欲問其來歷,又恐冒昧,不然若能說動此人,一起投于風雪先生麾下,說不定能共圖一翻大業……」薛衣一時愀然,神色惋惜。

那小童悠悠轉醒,迷迷糊糊,只感四周事物急速倒退,樹葉刷刷直響,正欲驚叫,卻發現自己在那斷臂男子的背上,而那男子追風踏葉,身子迅急,向前方移動,不由小口舒了口氣,問道︰「爹爹,去哪?」那斷臂男子鬢發飛舞,凌空奪步,猶若馮虛御風,飄飄乎不知羽落何處,微微笑道︰「痕兒,你不是要看海麼?」

那小童听後大喜,拄著那斷臂男子的肩,四處眺望,急道︰「在哪?在哪?」那男子一笑,低喝一聲,身子急沉,方一落地,單足一點,如離弦之箭,高高彈起,穿林撥葉,射出林來。

那小童一臉驚喜,呼道︰「爹爹,好美啊!」只見滄海無際,蘊著滔滔蔚藍,堆雪浪花嘩嘩拍岸,天低雲平,一輪旭日從海面冉冉升起,怒射萬道紅光,整個大地皆被映紅,仿佛抹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柔和而安詳,一切美如畫卷。

方才落地,那小童便迫不及待跳了下來,奔到海里,潑水玩耍,小臉洋溢著歡笑,眸子晶瑩剔透,歡呼雀躍,水打四濺。那斷臂男子站在岸上,靜靜微笑看著,心中一片暖然,忽心生感慨,放眼望向天際,輕輕道︰「沫然,時間可過得真快啊……一轉眼,咱們的小天痕都快八歲了……」

此二人正是月思遠與子月天痕,自七年前祁門一別後,思遠帶著小天痕返回大理,一路跋山涉水,甚是艱辛,回到大理府,段思平已得線報,大喜之後,親自前往大理城門迎接,卻吃驚看到思遠右臂被斷,左臂還抱著一個襁褓,昔年的年少氣盛不見了,只余那滿面的風霜與哀傷,段思平大驚問思遠,思遠見城門滿是民眾,輕輕搖頭,獨自進城去了。

當夜,段思平便將思遠召入宮中,思遠便將與沫然相識、生子及齊雲山那場血戰簡略說了,段思平暴怒,氣急之下,立馬要揮師北上,與大晉拼個你死我活,思遠流淚,道︰「皇父,大理的江山不是因思遠一人而打,亦不能因思遠一人而亡,思遠能不辱使命得盟歸來,皇父就為萬萬大理子民想想,大晉逆天行道,賣國求榮,運數已不久矣,逆天者必亡。」段思平也是一世之雄,待思遠極力勸說,靜下心來,也知此法不可,不由撫案長嘆,思遠將那帶血的盟約交與段思平,只見那段思平喝聲道︰「既然此盟,將你害得家破人亡,我大理深受此辱,這盟不結也罷。」說罷雙手一絞,竟將那盟約弄成粉碎,思遠大驚,自己付出如此慘重代價,竟換來如此下場,一切心血俱付諸東流,思遠仰天悲笑,淚水縱橫,輕聲道︰「皇父,思遠回羅伽去了。」說罷,袖一揮,徑自離開了大理。

思遠帶天痕回到羅伽部,在羅伽湖畔一個叫蒿芝箐的村子結廬而居,開墾出一塊地來,平時便種些菜,在羅伽湖里釣些魚,了以生計,小天痕此時也斷女乃,只是吃的粗淡,長得面黃肌瘦,思遠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就這樣過了半月,一天,有人來訪,卻是竹鄉,竹鄉一見思遠這般模樣,立時抱著思遠嚎嚎大哭,後拿出一物,原來是段思平旨到,因思遠得盟歸來,冊封思遠為河陽侯,管轄河陽三部,即日上任。思遠苦笑,搖搖頭,道︰「竹鄉,你轉稟皇父,思遠心灰意冷,亦無才無能,請他另請賢能罷。」說罷將門一閉,了無聲音。竹鄉哭喊了一陣,思遠仍是不開,竹鄉無法,跪下磕了幾個頭,遂回大理去了。

就這般,小天痕慢慢長大,卻甚是淘氣,帶著村子里面的小孩,翻牆爬樹,偷雞模狗,攪得一個村子甚是不得安寧,村民哀聲怨道,經常弄得思遠挨家挨戶去賠禮道歉,思遠有時很惱火,但看著天痕一天天長大,心里甚是欣慰,只是天痕也是小孩,見別家小孩都有娘親關懷疼愛,有時經常哭著喊著要媽媽,又經常問媽媽去哪里了,思遠听了極是難過,又不願小天痕活在痛苦中,遂騙天痕,說沫然是大理人氏,生下天痕不久後,身染重疾,病逝了。

段思平也曾來過幾次,但每次思遠俱是閉門不見,段思平心里難過,遂派人幫助思遠,修建屋舍,買米買褥,思遠大怒,將那些人盡數打跑,段思平仍是每過月余便派人前去,思遠不勝其煩,加之村里百姓已對思遠心存芥蒂,遂帶天痕,離開蒿芝箐,住進了山里。

到了天痕快五歲那年,思遠下到羅伽城里采集,忽听到段思平巡視鄧州時忽然病逝,猶中雷擊,恍恍惚惚,回到家中,哭哭笑笑,猶若瘋痴,大悲三夜之後,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思遠暈死,嚇壞了小天痕,天痕左哭右喊,仍不見其醒,獨自抹抹淚,翻山越嶺,來到羅伽城中請大夫,幸是大夫及時趕到,思遠總算醒了過來,見天痕如此懂事,一時感然。

不料段思平一死,政局瞬時動蕩,各個皇子爭權奪勢,明槍暗箭,一時鬧得不可開交,竟有人跋涉來找思遠,請思遠出山,思遠斷然拒絕,請人有,殺人者亦有,不到半月,思遠連連遇險,天痕亦險中逃生,思遠心知這大理是待不得了,遂帶天痕,悄悄遁出大理,開始了浪跡天涯的生活。

才出大理不久,思遠便听得段思平子段思英被冊立為帝,卻被皇叔亦就是段思平的弟弟段思良廢為僧人,出家崇聖寺,段思良登基後,立時便將段思平所有子嗣皆廢為僧,只有思遠幸免于難。

時值北方動亂,南方大唐又與閩國交戰,民不聊生,大量難民西逃,思遠感慨,帶著天痕游歷南方各國,觀覽名山大川,天痕到六歲時,思遠開始授武。天痕天生好動,對武功甚是好奇,在大理時便偷偷學思遠練武。思遠素對天痕溺愛,但一授武,卻是嚴厲,每次將小天痕弄得苦不堪言,手酸腳軟方肯罷休,就這般停停走走,晃眼便過了三年。

二人行至吳越境內,來到處州,小天痕嚷著要看海,思遠無法,只好買舟東下。

小天痕見思遠恍若有思,不禁問道︰「爹爹,你想什麼呢?」思遠一笑,望著這鄺廣的大海,一時豪興迸發,道︰「痕兒,爹爹今天教你一套掌法!」小天痕拍手喜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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