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第五章 天痕淅漣

作者 ︰ 紫殘

一日,思遠上山砍柴回來,見到沫然坐在屋外石桌上,低著頭雙手微動,不知在做什麼。\\\超速首發\\思遠奇怪,便放下柴枝說道︰「沫然,你在干什麼?」沫然一見思遠,忙將雙手負于身後,微笑道︰「沒有事,我在學著縫織呢。?思遠見沫然躲躲閃閃,心中更奇,便笑道︰「你後面藏著什麼?讓我看看。」沫然微笑道︰「沒什麼……沒……」沫然話沒說完,只見青影一閃,心呼不妙,剛欲逃跑,卻覺手中一涼,只見思遠已笑著持物站定,道︰「神神秘秘干什麼。」思遠雙手展開,卻是一件襁褓嬰兒的衣服,不由愕道︰「這是誰家……」忽然心中一道閃電劃過,瞬間明白過來,緊捏著沫然瘦削的肩膀大喜道︰「沫然,你是不是有孩子了?」沫然臉紅著微笑點點頭,柔聲甜蜜的笑道︰「思遠,我們有孩子了!「一時思遠頭腦錯亂幸福得不知該該說什麼,不由縱聲長嘯,震得山谷空響,良久不絕。沫然心中也滿是歡喜,也跟著一起叫了起來。

突然林間傳來哈哈大笑︰「月公子,好強的內力啊!」走出一人,卻是劉青,思遠又驚又喜道︰「劉將軍。」劉青道︰「月公子,好消息,吾皇感你執著,已經同意結盟之事,特讓我請你進宮面聖。」思遠大喜,歡喜之情溢于言表,沫然亦十分高興,便催趕快思遠換身干淨衣服前去,

二人遂下山,策馬入金陵。進入城中,因要避人耳目,所以劉青隨及又換成軟轎,將思遠護入宮中,思遠雖是二次進入金陵皇宮,但與第一次的淡然心情截然相反,心中怦怦直跳,靜耳,卻只听得到外面輕軟的腳步聲。

過了半個時辰,軟轎才停了下來,思遠掀開轎簾,卻見已停在一座偏殿門口,雖不算宏偉,卻也飛檐流丹,門上大匾,三個金漆大字︰「長生殿。」劉青示意思遠進去,思遠輕輕吸了口氣,平定一下心態,推門而入,只見殿里燈光昏暗,正中放置了一個巨大的煉丹爐,四周俱是瓶罐之物,像似裝丹藥所用,殿角紅帷垂蓋,遮住幾幅仙人圖,殿柱之下各放一尊鶴嘴銅壺,鶴嘴煙霧雲繞,大殿充滿肅穆靜寂之氣。殿上鏤金龍椅垂坐一人,玉冠黃袍,瘦面怒眉,正是李,思遠一見,便要下跪行禮,只听李微笑道︰「南和使,此無外人,就免禮吧。」思遠謝過,李關懷問道︰「朕听劉將軍說,這半年來南和使一直在金陵,是吧?」思遠道︰「南和使一直在等聖上一紙盟約,未敢廢離。」「好!」李笑道,「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耐性,有朕當年的風采。」思遠道︰「多謝聖上夸獎,南和使豈敢與聖上並論。」李突然興起指著大殿上紅柱道︰「南和使請看,那便是朕八歲那年所寫。」

思遠目隨手指,只見雙柱上一左一右掛著兩幅聯匾,上書︰溪澗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思遠一震,此字龍飛鳳舞,暫且不說,字里行間皆隱著一股霸氣,直欲透匾而出,若真如李所說,是八歲所寫,那此人當真非同小可,稚年便有鴻鵠之志,實是人中龍鳳,亦難怪黃袍加身,成為九五之尊。思遠躬身道︰「聖上自幼便有鴻鵠之志,南和使更是自愧不如。」李哈哈大笑道︰「南和使不必自謙,以你之才,絕不弱于朕,南和使,朕問你,你說這兩年朕的大唐發展如何?」思遠道︰「聖上自開唐以來,一直以休養生息為國政,保境安民,不輕易用兵,在這亂世相對安寧的環境下,百姓安定,生產有所發展,商賈眾多,才子輩出,國力也日漸強盛,這些各國皆有目共睹。」「嗯,這幾年朕苦心經營,大唐總算初有成貌,但離祖上盛世還差很遠。」李輕嘆,「朕已知命之年,但子嗣朕皆感不成。」

思遠一進門見到那些修仙之物,便知李在煉丹以求長生,遂道︰「聖上煉丹修仙,必能益壽延年!」李笑道︰「南和使,貴國這幾年在段帝的勵精圖治下,安定祥和,國富民強,猶勝當年大南昭啊。」思遠道︰「我大理國,素來以和為貴,發展經濟,不侵他國,這與聖上大唐之國策是異曲同工,所以皇父派小使來與聖上商議,內部結盟,共圖發展。」「好!難得貴國有如此誠意,朕便與你大理結盟!李一拍桌案,「我大唐從大江派商船與你大理進行海上貿易,穿流求,過漲海,上陸過越吳朝,于貴國桑怒貿易如何?」思遠大喜道︰「多謝聖上!」一時激動得都不知說什麼,李道︰「嗯,具體盟約,你隨朕去御書房商定吧。」

沫然坐在屋外石桌上甜甜的笑了,風拂發飄,撫模著自己的小月復,仿佛看到了調皮可愛的孩子,天已擦黑,初春的夜亦然透著絲絲寒意,沫然望了半日,也不見思遠回來,便裹了裹衣裳,準備回屋,突听得一聲長嘯,嘯聲高亢嘹亮,滿是歡喜,沫然一听便知思遠得盟回來,心花怒放,高聲道︰「思遠,是你麼?」「沫然,我等了半年,就等著這一天啊!」思遠穿過楓林躍過竹籬,臉上盡是激動之色。沫然笑道︰「越王臥薪十年終破吳,思遠苦等半載亦得盟!思遠,雙喜臨門。」「是啊,雙喜臨門!你快進屋去,外面天涼,進屋再說。」

思遠扶沫然進屋,沫然微笑道︰「李真是一個識勢之人,也不枉我清水宮為大唐的一番心血。」思遠進屋將包袱裝于一個匣中,遂坐下長長呼出一口氣如負重載道︰「半年夙願一朝了,沫然,我終于完成使命。」沫然笑道︰「嗯,沫然亦替你高興,思遠我們回大理吧!」思遠微笑搖搖頭道︰「你有身孕怎能長途奔波,我想過了,都等了半年了,就讓皇父再等幾月,一齊看看他的皇孫吧。」沫然似笑若嗔道︰「呆子,是男是女都不知,就皇孫,思遠,你喜歡男孩?」思遠一愣,笑道︰「我都高興昏了,沫然,是男是女,我都喜歡,我想過了,若是男孩,便讓他姓月,若是女孩,便讓她姓水,若是龍鳳……」沫然嗔著打了思遠一下笑道︰「你想得倒美,龍鳳,有那麼好麼?」又認真道︰「思遠,都是你月家的骨肉,你真的願意讓孩子姓水?」思遠將沫然摟在懷里柔聲道︰「孩子是我們的骨肉,將來我們不但要讓他記住他爹,也要讓他記住生他養他的娘。」沫然听後甚是感懷,心弦一動,雙眸微濕偎在思遠懷中,輕輕道︰「思遠,嫁與你,沫然這輩子都不後悔。」思遠感然,擁沫然懷中。

自那日起,思遠更是對沫然照顧至微,什麼也不讓她做,沫然好動,卻又沒辦法,無奈微笑。思遠從金陵書攤上買了一些書,閑時就翻看,為孩子取名,冥思苦想。沫然整天坐著,便專心學縫織,幾月下來,頗有成效,做出不少小巧精美的衣裳。沒幾月沫然的小月復便越來越大,思遠更是手忙腳亂,洗衣作飯,砍柴種菜,不時經常下金陵請大夫來,看看沫然的情況,又買了一匹布,裁小,留作孩子的尿布。沫然看在眼里,暖在心里,經常露出幸福的笑容。

一夜,沫然早早睡了,睡了一會醒來,又看見思遠在燈下皺眉苦想孩子姓名,不覺心疼,柔聲道︰「思遠,這麼晚了,別想了,明天再想吧。」思遠一笑,歉道︰「把你吵醒了,」思遠將書一放,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輕嘆道︰「沫然,名隨人生,亦隨人死,一個人一生一世就一個名字,這真是大傷腦筋啊。」沫然微笑道︰「是你這個父親大人想得太多了,名只是方便別人稱呼,名不能代表一個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不可勝數,只有自己才是獨一無二的,也只有自己才能讓自己的名字名滿天下,所以名字只要能蘊含所表之意便行了。」思遠一愣,笑道︰「沫然,那你覺得起什麼好呢?我是頭痛不已。」沫然低頭微思,笑道︰「沫然也不知道,但離孩子出世尚有一段日子,我們可以慢慢想啊,你這父親大人現在就別想了。」思遠暖暖一笑,轉過頭去,便要吹燈。

忽听得屋外有人口宣佛號︰「阿彌陀佛……」,聲音蒼老卻甚是平靜泊然,二人徒然一驚,沫然便要起來,思遠輕輕止住,搖頭將沫然被蓋好,便高聲道︰「不知哪位高僧,深夜光臨敝舍,有什麼事麼?」說罷便打開房門,只見屋外墨黑幽然,小雨如線,籬笆外隱約立著一人,青簑綠笠,手拄禪杖。那人一合十,道︰「老衲夜過棲霞,時遭婬雨,施主可否借貴宅讓老衲暫避一時?」思遠望了望霏霏雨線,便撐了把油紙傘,打開籬門道︰「大師快請進。」那老僧謝道︰「多謝施主。」思遠遂帶他進正中精舍,老僧進屋月兌去簑笠,再次謝道︰「有勞施主了。」思遠舀了一碗清水遞上道︰「大師不必多禮。」老僧微笑接過道︰「阿彌陀佛……」思遠見此人面目慈善,白眉白須,雖僧衫破爛,胸宇卻透著一股浩然之氣,便問道︰「敢問大師如何稱呼?」老僧一合十道︰「老衲清竦。」

思遠問道︰「清竦大師深夜趕路,不知前往何處?」清竦道︰「老衲正欲趕往天台山國清寺。」思遠哦的一聲,便道︰「在下姓月,日月之月。」「施主姓月?好姓!」清竦笑道,「施主不是中原人士。」思遠頷首道︰「在下是大理河陽羅伽人氏。」清竦笑道︰「不知施主與大理皇族是甚關系?」思遠一驚,道︰「大師究竟是什麼人?」清竦笑道︰「月施主不必驚慌,老衲見你手掌外窄內寬,這是修煉南俠蕭肅定凌月銷霜掌的獨門印記,南俠與大理皇族至交,施主既會凌月銷霜掌,又是大理人氏,必與大理皇室相交不淺。」思遠又驚又嘆道︰「大師智如天人,大理段帝便是在下養父,大師認識我蕭爺爺?」清竦一合十道︰「阿彌陀佛……原來是段帝之子,老衲失禮了,」又笑道,「老衲與蕭肅定不僅認識,還是好友。」思遠喜道︰「大師原來是爺爺好友,有緣有緣。」清竦笑道︰「南俠生前每過一年便來老衲處,下一盤棋,比一場武。」隨即眼神一黯,「可惜子期已去,伯牙何求?」思遠也黯然,雙眼泛紅,默不作聲。

清竦又笑道︰「月施主,不必難過,南俠已登極樂,必成正果,月施主,適才老衲見你愁眉初解,是遇上什麼難事。」思遠一愕,隨即恍然笑道︰「內子身懷,在下在為小孩取名呢。」清竦呵呵大笑︰「月施主,此乃大喜,何來愁苦!」又頓道,「敢問令夫人尊姓?」思遠窘笑道︰「讓大師見笑了,內子姓水。」清竦動容道︰「可是齊雲清水宮人?」思遠點頭道︰「嗯,內子正是清水宮主。」清竦笑道︰「不簡單,清水宮,不簡單,」又問道,「那名字取好了麼?」思遠搖頭,清竦微微一笑,望著窗外,道︰「月施主,雨已停歇,老衲此事甚急,便不久留了。」說罷起身收拾,思遠忙起身道︰「清竦大師,天色已晚,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啟程吧。」清竦呵呵一笑,便提杖出去,思遠追出,卻見清竦縱身已沒入黑暗,思遠微嘆,便要轉身回屋,天際間猝然傳來呵呵大笑︰「水者,九陰之柔,月者,眾辰之神,二者皆出于天地,水為地之母,月為天之子。天地相合,水月相接,水化**,月映水影。雨滴淅瀝而下,落水而濺漣漪,故以滴水之柔,不弱陽剛,是若女者,當以淅漣為名,水中明月,是以天之痕,碎于水中,天之驕子,何以爭輝!是若男者,非天痕不能當之!」聲音勢如霹靂,響若驚雷,震得天地滾滾,氣流翻涌,百木晃動,滴水四濺。思遠如雷轟頂,呆立當場,眼神飄忽不定,不禁口中喃喃道︰「淅漣……天之驕子……非天痕不能當之……」

沫然適才始終掛著思遠,難以入睡,終忍不住起來,裹了件衣裳,拉開房門,突听得如鐘之聲,震耳欲聾,見思遠呆呆站在那里,心中擔心,急道︰「思遠,你沒事吧?」卻瞬間淹沒在那聲音之中,沫然更心急,便走了過去,思遠忽仰天大笑,摟住沫然喜道︰「沫然,有名字了,清竦大師幫我們取名字!」沫然一震,失聲道︰「那人法號清竦?」思遠一愣,道︰「怎麼了?」沫然歡喜嗔道︰「笨死了,難道你沒听過‘天南地北,道俠儒僧’,他便是與你爺爺齊名的北僧天台宗十四祖清竦大師!」思遠一怔,這句畿言自己也听過,是指當年四位絕世高手,想起適才清竦的驚言,不由望向天際,夜如沉水,雲宛濃墨,輕輕道︰「淅漣……天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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