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緣淺 第十一章 矛盾無處不在

作者 ︰ 守候荒蕪

很多年里,甚至直到現在,高考一直是人生中的關鍵。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所以讀書人的壓力,可想而知了。

高晨所在的省份是全國教育大省,她所在的地區,更是全國聞名的教育聖地。市名的那兩個字,就代表了一種品牌,一種質量,一種信仰。

即便高晨他們是普高,但在全縣來看,也僅次于一中之下了。

從高一開始,高晨他們就沒放過幾天假。除非法定節假日,他們平常都只有周六下午到周日早晨的短暫自由時光。

即便已經這樣,學校還不放過他們。

一路馬不停蹄地趕課,所以,說是高中三年,其實可以略為兩年。因為高三那一年,完全就是在復習前兩年所學的高中全部知識。

可悲啊!亦復可嘆可憐。

高二下學期是高中數學的重要轉折點,所學不再只是高晨比較擅長的代數。抽象的立體幾何難倒了一大片,她本來就沒什麼空間立體概念,加上「誤入歧途」,所以也不例外。上課如听天書,逢考必愁。

文理分科後,數學從沒低于一百的她,有一次月考,對,就是四月,她居然「一不小心」考了個67分。用痞子蔡的話來說,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話說,高晨分科後到了二班,數學老師就是分科前帶張航他們的黃老師。

黃老師個兒不高,不到150cm的樣子,一天到晚踩著10cm的高跟鞋。學生剛開始對她都不以為然。

可她愣是用自己的能力再一次證明了「濃縮的都是精華」這一真命題。

學校關于她的傳說很多。

據說,她家條件很好。初中時並沒有嬌小姐的毛病,反而成績非常好。當年中考,她以全校第三的優異成績進入了人人稱羨的縣一中。

誰知,後來她可能是過于驕傲自滿,學習慢慢就走向了下坡路。

後來淪落到了她們本市的一所二本二的師範院校。畢業後她服從家里安排,進了銀行。

後來不甘平庸的她又憑借自己的能力擠進了高晨他們這所縣上第二的高中,做起了自己在大學里的老本行,教高一的數學。

再後來,她跟本校教語文很出色的武老師走到了一起,武老師個子也不高,兩人又都偏胖,倒是佳偶天成。

現在,兩人已育有一子,快四歲了。

黃老師自己對她的這段人生經歷倒是頗不以為意。所謂的據說,大部分是據她自己所說。高晨想,或許,成功者都有這份自信從而不去介意吧。

高晨是個聰明孩子,但初中時,她所在的普通班,學習氛圍實在不佳,老師也隨之頗有松懈,所以她在學習上的天分和能量並沒有全部發揮出來,一切都只是馬馬虎虎……

到了高中,高一時,由于他們這一屆學生比計劃的要多。听說開學前幾天,學校都已經分好了班級,各科老師也都分配到位,竟然又有很多家長攜前來走關系,希望能夠讓自己的子女有這個來「貴校」接受教育的機會。他們學校正是發展擴大的關鍵階段。為了拓展「業務」,「招商引資」,當然就來者不拒,更何況,給人孩子學習的機會,這麼大一件善事,既成全了別人,又成全了自己,一舉多得,何樂不為呢?

只是,校領導如果能預示到若干年後學校的命運,會對當年的作為有何感想呢?

所以就比之前設定的多了一個班。而學校本著公平的原則,不能光挑成績不好的。于是,高晨作為一個用以平衡學生總體成績水平的優等生,被抽到了9=高一九班。

都說了是意料之外,所以,她們班當時所處的位子就有點尷尬了。事出突然,開學在即,學校只得犧牲一下高三眾老師只帶一個班的福利了。

不幸的是,雖然她們班的老師都是教高三的,富有經驗。但也正因此,他們習慣了帶高三的那種教學模式。講課偏快,經常是提一下重點,然後就讓他們自己體會。

這種模式的結果是,分科前他們九班的總體水平要低于其他班很多。搞得不知情者都以為他們班是一群差生的集結地、大本營。

剛進入一個新環境的高晨,在這樣的氛圍中,縱然悟性算高,也好不到哪去。畢竟數理化那些實踐性強的學科更需要的是理解,而非死記硬背。所以,雖然不至于很差,但她的數學總是在及格線附近徘徊。

直到分科,來到二班,黃老師教他們數學。

一開始,高晨也不以為然。後來,上著上著,就發現這個個兒不高,體型偏胖的女老師,肚子里的墨水還真不少。

她能一眼道出學生常犯的錯誤,解題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並且很尊重人民群眾,同一道題,她會讓很多人一起做,然後拿出各自的解題方法和思路,全班分享討論,最後她做總結。

黃老師重在精,而非多。她主張學生做一題是一題,要做就做好,做透。畢竟很多東西都是通的,她會挑出有代表性的題讓學生從多個角度去解,觸類旁通,舉一反三。

黃老師還很有識人之明。看過學生的作業和試卷,她就大概明白該生的水平和潛力。對于高晨這樣的尖子生,她更是多加了主意。雖然,她並不很偏心,對每個學生都很重視,提出的意見都很中肯。

一直混跡于普通班,被埋沒了「天才」的高晨有如千里馬遇到了伯樂。在黃老師的點撥下,高晨的數學有如打通了「任督二脈」,從此就穩坐高端,沒低過100。

那時候,黃老師剛在普高站穩腳跟,處于「厚積」的階段,所以就以高一為主,高晨他們升上了高二,就換了痞子蔡。至于黃老師後來的「薄發」,高晨他們也算是見證者了

「痞子蔡」是個剛從師範院校畢業的年輕人,比高晨他們大不了多少。能力是有,但方法還待歷練。加之正由于他年齡不大,剛出社會,所以跟班上的學生走得過近,導致上課沒什麼威嚴,學生也就容易懈怠,思維跟不上,學習效果自然不好。

如此惡性循環,加上立體幾何本就偏難,導致高晨他們班,數學水平普遍下降。

而痞子蔡如此親民如此隨和如此放任,使得高晨他們班玩樂的氣氛空前高漲。本來,初中懵懂,高一還小,高三已遲,高二是最好的放肆愛放肆追求的美妙時光。

所以,痞子蔡治下的那一年,高晨他們班上,情侶多多,整個一風月場似的。一對對可甜蜜了,課上拋媚眼丟紙條,課後拉個手擁個抱……

後來,到了大學,寢室里交流高中時代的學習生活,比起那些只知某首故紙堆的人,高晨有了很強大的優越感。

是的,那些再平凡不過的小事,言語,舉動,因為和青春拉上了鉤鉤,因為發生在純真的學生時代,所以是那麼動人,那麼珍貴。

那是以後的高晨他們,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盡管,如果當年痞子蔡能對他們管教更嚴,也許,他們會以更好的成績,去到更好的大學,創造更好的未來。

但是,高晨相信,當年高二二班的每個人,都是無怨無悔的。那是青春本就該有的模樣,他們,是正常的,因為太正常,反而在別人眼里顯得異常。

而他,曾在初中老師鐵血政策的治下依然生龍活虎的張航同學,自來到普高,學習就一路下跌,經過汪小風那件事後更是有減無增,轉科後又一時難以適應,後來又有了她,已經完全沒有懸念了。

前面我們說過,美麗聰明可愛大方的高晨同學,人緣極好。她有個學習上的良伴,秦和榮。

話說,每個班都有幾個一天到晚只知道讀書的,每個班都有幾個平常不怎麼愛學習但考起試來總拿高分的。而落實到當年的七里中學高二二班,前者,就是秦和榮,後者,當然,非高晨莫屬了。

秦同學非常羨慕高晨的好成績好腦子。于是,她總是主動地跟高晨打成一片,方式就是頻繁地向她討教。一來二去,也算熟了。

之所以說秦和榮是她的學習良伴,是因為高晨看著她那玩命似的刻苦,有點不好意思自己的「無為而治」,沒辦法,誰叫她太善良無害了呢?于是,她總是帶著點不忍心,盡量多看看書。這樣,別人平衡一點,自己心里也會好受些。

大家都知道,特別熱愛學習的人,都樂于和老師搞好關系,秦和榮即是如此。她對痞子蔡的熱情,近乎討好的地步。痞子蔡一開始也的確不太習慣,但久了也就看開了,何況,她真的是一個對學習充滿極大激情的人,總不至于有害人之心吧。

說實話,秦和榮這樣的人,在當年的高中校園里,是不大受歡迎的。但高晨心存惻隱之心,也就沒太排斥。

高晨和張航剛在一起的時候,她也不無驚異地赤果果地表達了她的看法。不過,誰在乎呢?

只是,秦和榮這一次如果不是故意,那也未免太沒腦子了。

她告訴了痞子蔡,高晨和張航的事情。

再放松,再隨和的老師,也不能在明知之後,故意無所為。不然,他該如何對其他學生甚至其他老師甚至校方交代。雖然,那也許只是個形式。並且,他放松並不等于放棄,高考擺在那,誰都要走那一步,走不好,他也是有責任的。

于是,他還帶著點信任和愛護,找到了高晨。

作為過來人的他,並不想棒打鴛鴦。但,同樣作為過來人,他也明白那種事情的嚴重後果,處理不好,兩個人都毀了。更何況,听說,他們倆還曾一起過夜。至于听誰說的,那就無從得知了,有心人多的是。

高晨是個好苗子,不能就這麼毀了她。雖然,她平常看來挺有自制力的樣子。但是,拒絕冒險。

「听說你和張航……,真的嗎?

……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能分輕重的人,你明白這樣做的後果嗎?」

……

「如果沒處理好,你十幾年的書可能就白讀了!」

……

「你說你就是要談,也得找個有出息有志氣的啊,他哪里配得上你?!」

……

「我今天跟你談的目的,是希望你適可而止,盡快解決掉。不然,下次就是張航了。」

……

「你看你的成績,特別是數學,還有英語,哪里像你?」

……

「以後的時間還長,到了大學,你會發現有更多比他好的。」

……

「如果有必要,我想我是不是該叫你爸爸過來談談。」

高晨被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您放心,我會馬上解決好的,成績我也會盡快提上來。」

無異于萬里無雲的晴天,忽然下起了暴雨。

一直以為,學校管這麼松,痞子蔡那麼隨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可還是遭遇了最俗套的班主任談話。說真的,一直在家長老師面前表現優異的高晨,很不習慣被人看扁。可不服又如何,成績擺在那里。

一直以為,自己有足夠理智跟聰明的頭腦,完全可以讓感情跟學習平衡。可,就在她最擅長的學習上,她沒有達到自己的預期。

一直以為的種種,被自己親手推翻了。

她最強烈的感覺是,不能讓張航知道。然後,期末考快來了,那是她唯一翻盤的機會。班主任知道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能傳到了爸媽的耳朵里。

那天,痞子蔡叫她出去的時候,正是每周三例行的班會,張航肯定是看見了的。

晚上,兩人又一起走過了水塘,到了林子里。

一路無話。

張航牽著她,找了棵樹靠著坐了下來。高晨窩進了他懷里。

「怎麼了?」

「沒事。」

沉默。

「今天痞子找你干嘛?」

「無非就是叫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他說我數學退步了,給我補補。」

「噢,我還以為……」

頓了一會兒。

「哪里的事,你別瞎操心。」

他用手在她頭上摩挲著,抬起她的臉,在額頭上印了個吻。

高晨忽然坐直,摟下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強烈,瘋狂。

張航快呆了,她可從沒這樣過,感覺自己的嘴唇都快裂了。看著她緊閉的雙眼,他心底一聲嘆息,閉了眼,反客為主,抱緊了她,接著,比她更強烈,更瘋狂。

在那個學期的最後半個月,她照常和他一起吃飯一起回住處,一起瘋狂地吞噬彼此。

只是上課不再發呆,不再劃拋物線,不再在中午進行四人活動。

關于班主任找她的事,她誰也沒告訴,包括方麗和文靈。

她倆見她有了些變化,倒是都曾問過,她只說家里壓力大。

年少時,純真爛漫得近乎傻氣,以為有愛就能超越一切。那時不明白,世上另有許多具有決定性和毀滅性的力量。比如天意,比如命運,比如緣分,比如很多以前覺得不重要,後來卻舉足輕重的東西。

政治書上說,矛盾時時有,事事有。的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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