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元氏的大當家，最最忙碌的時候便是臨近年關的時候。單看元府里面光是各地分號進出的賬目便已經讓元家上下心目中萬能的元大當家手忙腳亂了。不過這家伙仍然不忘忙里偷閑每日晚膳時分到我的屋里來報到。鶯歌她們也樂見他這樣殷勤，每每為他多準備一兩道可口的好菜。也是元清向來人緣極好，這段時日下來與我的丫頭都混熟了，偶爾他晚些過來，我還未作何反應，便有人在嘮叨了。
「今日的事情做好了麼？你該回去了吧。」若說是鶯歌的好廚藝讓元清食欲大增每天準時上門，那麼讓他流連忘返的原因便是與我在飯後短暫的親密相處吧。現下我正對俯在我脖頸上親吻的賴皮鬼無聲好氣地提醒。
「不是還有明日麼？大不了稱病休息便是。」慵懶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你可是元大當家啊。你是不是裝病裝糊涂了？」這幾日他是以清河王的身份來找我的，自然不能流露出元大當家的破綻來。換言之，清河王能隨時生病，但是元大當家卻不能。即便身體抱恙，也不能在年關結賬的要緊時候撂挑子。
「好了，我稍後就會過去。不過明日除了要去紫氣東來閣見一個北狄客商還真沒有別的安排。娘子，你就再讓我多陪你一會兒吧？可好？」他眨著亮晶晶的眼楮凝望著我。
「怎麼北狄客商要趕在這個時間來做生意呢？眼下不是過年麼？」我隨口問道。北狄處于我天朝的北部草原，冬天異常嚴寒，一般這個時候各部都習慣于置備人畜過冬的物資，比如獵物、干草什麼的，因為北狄人在帳篷里一直要待到三月中春暖花開的時候才出來。哪里有時間遠到江南來做生意呢？
「呵呵，難得我家娘子也有犯迷糊的時候。這北狄也有新年的，你就不興別人買些江南的吃食物件藥材什麼的回去意思一下？你不知道越是臨近過年，這各家貨行的生意越是興隆，都想早點回鄉過年，貨物也就急于月兌手換成銀兩，這比平時采買還能便宜幾分呢！」元清替我剝了個桂圓，喂到我嘴里道。
「無商不奸。就算現在賣得便宜，也是賺得荷包滿滿吧？更何況是你元大當家？人家從北狄遠道而來，你準備宰殺別人幾分呢？」我將桂圓的內核吐出道。
「我和他做生意可不是想賺錢。我覺得他本身也不像是生意人，吃穿氣度倒像是皇族之人。我很感興趣他此刻來江南主動找上我到底是何意？」元清說這話時眼中泛出精光。
「你懷疑他與前些時日的刺客有關？」我一听，便急問。
「嗯。雖然那兩個女刺客一直不肯招供，但還是被我查出她們都是當年定國候部下的後人。她們一直在北狄生活，不知是否與北狄皇室有牽連。當年的定國候一案的確錯綜復雜。」元清輕道。
「清，你相信定國候會叛國麼？」我直直看著他問道。
「因為外祖和母妃都為他承情擔保的緣故，我一直相信他不會叛國。但是當年案情的真相一日不水落石出，我就一日不會放棄追查。畢竟，母妃是因此而亡的，我要替她正名！」
「清，答應我，不管以後發生何事，你都要相信此生我只真心待你一人。即便你身邊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我也會和你一起相守到老。你，要保留求真求善求美之心，切不可讓無關的人和事亂了心神。」看到元清臉上一閃而過的暴戾，我想起元家和慕容家之間的糾葛，我抱住他真誠地道。
「對不起，讓你擔憂了，得妻如你，此生何憾？輕輕，我心似你心，兩心永不離。」他擁著我喃喃自語。
第二日我念著北狄人和元清的見面，也叫過袁氏兄弟一起去了天下第一茶樓——紫氣東來閣的南京分號。
我仍是一身簡裝打扮，袁氏兄弟被我打發在暗處，只挽著鶯歌和燕語兩人進了門。只見常年熱鬧非凡的二樓茶座除了幾個北狄人在飲茶外竟冷冷清清。再一細看才知原來是北狄人在此設擂比試。
我們撿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趁小二過來倒茶時，鶯歌和燕語兩人打听著比擂的事情。原來是北狄人嘲笑中土文人學藝不精，擺了副絕對掛在茶樓正廳的牆上。一連三日來來往往的文人無數，初始都信心百倍要破北狄人的絕對，但看到上聯之後，便全都氣癟癟的回去了。現下這北狄人更是氣焰囂張，只嚷著說中原無人。往來賓客無不氣憤，但因無法破解絕對只得避而遠之。
我听了只得笑笑。看來這北狄人還真的不是來江南做生意的，不知道元清在哪里和他們談呢？
「老板，你們江南的才子都死光光了麼？怎麼從大清早到現在還不見人來挑戰？莫不是全城的讀書人都怕了吧？真是窩囊廢！」一個髯虯大漢咋咋呼呼道。
「這……客官，您有所不知。眼下快過年了，各家各戶都在準備操辦年貨呢，自然就沒有時間來茶樓消遣。」掌櫃小心解釋道。
「放屁！」那大漢一個鐵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景德鎮精瓷碗碟 里啪啦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江南的文人都是只讀書不做事的。備年貨找他們？手無縛雞之力，頂個屁用！真不知道你們中原是怎麼回事，男人女人都長的像女敕草一樣，不中看也不中用！哪里有我們海城人那麼結實！」
掌櫃一邊難看的擠著眉眼笑著附和，一邊揮手讓小二將地上的碎塊打掃干淨。「客官，您看也難得來上一回，不如到外邊逛逛吧？整天呆在我這破茶樓里面也沒甚意思。」掌櫃明顯不希望再惹他怒，急忙想把這禍害往外邊送。
「哼！你以為我願意待啊？還不是你們中原無人，三天了還解不了我家主人的上聯，真是掃興！主人說了要等足五日才可。我還得待兩天呢！還不給我再上十斤燒牛肉！」那大漢也是一臉的鄙夷和煩躁。
掌櫃和小二哪敢不依啊，自然是小心伺候了，生怕他一怒又拍壞什麼值錢的東西。
這人的性格如此，也沒有半法。我還是點上一些茶點，靜靜等著元清。
小二將茶點送上來的時候，見我們是嬌滴滴的三個姑娘，怕北狄人又生事牽連我們，便好心道︰「三位小姐，我們還有一間雅間空著呢。要不我幫你們換到里面去？」
「小二哥，謝了。我們等人，坐坐就走。」我笑道。
他一見我笑顏綻開，竟看得呆了。
「小二，快給我倒酒！有什麼好看的！」那大漢吼道。
「哦，就來，請稍等。」小二臉一紅，搭著白抹布跑過去。
我朝那邊看去，一張桌上坐著四個人，都是北狄人典型的扮相，身上披著厚厚的皮革，眼楮有些內陷，鼻梁挺直，須發茂盛。但是那髯虯大漢的性格最暴，其他人只是默默吃酒吃肉也不吱聲。原來他們北狄人果真吃東西不用筷子的，都是用刀割用手撕。我細細看了看其中一人的吃相，心里暗暗生疑。
許是我皺了皺眉頭，鶯歌細聲問道︰「小姐，有何不妥？」
「沒有什麼。只是有點奇怪。對了，鶯歌你去把那個上聯給我抄過來吧。」
「小姐，您終于按捺不住了吧？我就知道您早晚會去對那個對子的！」燕語真是個咋呼的人，她這樣脆生生的一說，惹得那桌上的人都轉頭看過來。
「咦？中原的女女圭女圭也識字的麼？光看看也不妨事。」大漢輕蔑的笑著，又照樣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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